龙凤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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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解脱

今晚自己又是什么时候昏睡过去的?不记得。似乎每晚都是她先失去知觉,可明明应该是他比较累些。

今晚南鸢却是逼着自己提前醒了过来,看着外面的天色还很黑,但应该已经过了四更了,月亮躲在了云堆里,寂静的夜里还听得到冷风的呼呼声。

就着月亮从云层里透露出来的微弱的光,南鸢将视线移向一旁,逆着光,看着身旁熟睡的澜焱卿。

他的呼吸很重很沉,应该是太累了,这几天他几乎都没怎么好好休息过。

忽然,他动了一下,皱起了眉头,额上沁出些细汗,似乎在做噩梦。

“鸢儿……别走……”喃喃呓语。

心里一片柔软,这样无人的夜里,她才敢稍稍打开自己的心。

伸手抚上他的眉头,轻轻抚平,“希望你接下来能做个好梦。”

最静的夜,才有最真的心,她有多爱他,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后悔成为他的女人,甚至觉得有些庆幸,在这世上自己总算给他留了些什么,即使到最后只是一些残破的记忆。

然而她从呱呱坠地,身上就有一个名为“身份”的枷锁,有必须要守护的人,必须守护的国家。

也许她不应该怪他,成王败寇,自古的道理,只是她为人儿女,为人胞姐,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世间本无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七日里,她努力的仇视他,试图激怒他,甚至恶语相向,只求他能和自己彻底划清关系,至少这样大家都会很轻松许多。

没想到他却是那样执着,让她厌恶的同时又有些窃喜,可这细微的喜悦却如大海中的一滴甘露让人难以察觉,只是总能让她在这样的夜里甘之如怡,却丝毫不能缓解两人对立的局面,反而加重了她充满罪恶感,逼着她走向崩溃。

他们之间是一条被鲜血填满的沟壑,里面流淌着的是亲人的性命,永远也跨越不了,越坚持,只能是徒添悲伤。

这一点,她比他看得透,看得早,所以将由她来结束这段注定的哀伤。

黑暗中一道寒光出现在南鸢背后的地方,这是她原本藏在床铺底下用来防身的匕首,没想到今日要用它来斩断这场孽缘。

刀子伴着月光缓缓升起,幽幽蓝光像一滴晶莹的泪,几次都欲重重坠下,却只是下落一点又收了回来。

呵,自己果然还是下不了手。

刀锋微微偏移,两个人悲伤,不如一个人承担,长痛不如短痛,时间会冲淡一切,其实她早就是这么决定的了。

眼中一滴热泪,就好像终于是松了口气一般,玉齿微启,颤颤巍巍,如释重负般说出了三个字,“结束了……”

冬日的清晨,人们总是会更加贪恋温暖的床铺多一些,可自从澜焱卿登基以来,夙兴夜寐,从未晚起过,即便是在这几日精力耗用过多的时候。

今日他的心情甚好,早早便醒了,醒的时候天还没亮,屋子里都还是黑的,身边的人还在睡,昨晚过后,两人之间原本的那道沟壑应该已经消失,他第一次有了贪恋床铺的念头,只想多陪陪身边的人儿。

小心侧了身,生怕惊动了她,一支手想将她揽入怀里,搭上了她的身体。

手指传递而来的却是一阵奇怪的触感,湿湿粘粘的,怎么会……

因早晨刚醒来,变得迟钝的嗅觉开始恢复,渐渐地,渐渐地,一股近在咫尺,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几乎是立刻意识到自己手上碰触到的是什么,不祥的预感如一头奔腾的野兽席卷而来。

“来人!快来人!撑灯!”惊慌失措的喊叫,一边轻推着身旁的人,“鸢儿,鸢儿!”

屋外守夜的太监从偷懒打盹中醒来,听见屋里要撑灯,急忙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摸索进屋,打了火折子,将屋里的灯一一点亮。

等他看清屋里的一切,突然大叫了一声:“妈呀!”,吓得瘫软在地,瑟瑟发抖,“……血……好多血!”

白色的纱缦上染着点点血红,身下雪白的床铺也早已被沁得殷红,就连澜焱卿身上白色内衫也被染着了一大片,更不用说躺在血泊里的南鸢了。

腹上刺眼的银色匕首发出冷冷的光,静静地看着面前愣在那里的人,一把刀子,已经说明了一切。

屋子里本像一张白似雪的画卷,现在却被缀上了一朵朵盛开的珊瑚花。

“太医!快传太医!要救活她,一定要救活她!”

被视作冷宫的珊瑚殿传出一阵凄凉的叫喊声,这是一个男人的绝望,从天堂坠入地狱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