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兄弟
秦瑾霖来往宁府的次数果然越来越频繁，而熟悉之后，宁府众人也忽然间觉得这位燕王殿下似乎并没有传闻中那么冷漠可怕。
他原来也会笑，而且，他笑起来的时候真的太迷人。
于是，宁府中又多了很多燕王的崇拜者，就连刚刚抛弃掉拐杖的林彦也逐渐加入到宁飞远和秦瑾霖的行列，对于秦瑾霖那些层出不穷的手段和他的武功箭术，林彦也不得不写个服字。
“哎，今天又被王爷干掉了，真是郁闷。”
坐在宁雨桐的房中，林彦一边吃着水果，一边忍不住的唉声叹气。
“吃也堵不住你的嘴巴，你的伤还没完全好，黄御医可是说过你还需要静养的。”
此时的宁雨桐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不过她多少还是更关心林彦的身体。
“表妹，你就放心吧！我不知道恢复的多好！而且……燕王殿下已经答应了兵演的时候会带着我一起，这可是很好的学习机会，我是打死也不会放弃掉的。”
说到这里，林彦的目光里满是闪亮的色彩。
每个男人都有热血，每个男人都有英雄梦。
而听到林彦的话，宁雨桐愣了一下，心底有些不是滋味：“你们真好。”
“表妹？”
林彦听出了宁雨桐语气的异样忍不住深深看了她一眼：“表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在你面前炫耀的。”
林彦知道宁雨桐的脾气，他更清楚，宁雨桐一直痛恨自己不是男儿身，无法替自己的父亲分忧解难，更无法上战场为国效力。
“好了好了，我是那么小气的人么？”
宁雨桐冲着林彦笑了笑：“只是表哥你现在出息了，恐怕我伤好后也不是你对手了。听闻这次的四国兵演是近年来最强大的一次，想来到时候的场面一定很精采刺激吧？”
“那当然！这次北齐的年轻战神还有南叶的第一将军都会出现，听说临邺那边派出的人物更加神秘，好像是临邺的四皇子，而且据传那个家伙深得邺长安喜爱，邺长安可是放出话来，说这一次的兵演，临邺必胜！”
临邺必胜？
还真是狂妄啊！
不过……
一想到临邺国，宁雨桐就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任敬之。
记忆里关于任敬之的一切还是很清晰的，如果他没失踪，或许现在他们两个人也该完婚了？
这一下， 宁雨桐的思绪飘得有些远了。
这人生，还真是变化无常。
大乾皇城，金正殿——
“父皇！”
一身紫色蟒袍的秦瑾霆恭敬的站在大殿里向着秦战天行了一个大礼。
“免礼。”
秦战天懒懒抬眸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老大，这次的兵演事关重大，朕委派老二挂帅，你是不是心里不舒服啊？”
“儿臣不敢！”
秦瑾霆儒雅英俊的脸上闪过一抹惶恐，不过语气和神情依旧非常平和：“禀父皇，儿臣觉得委派二皇弟领军实乃是最佳人选，父皇英明神武，儿臣心服口服。”
“得了。”
高座之上的秦战天摆了摆手，自己儿子什么样他心里还是有数的。
“这次朕单独宣你进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情，当然，更改人选是不可能的，但是朕有件更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你去做。”
说着，秦战天抬了抬手，一直弯腰静候在一旁的庞复立刻拿着一卷密旨快步的来到了秦瑾霆的面前。
“文王殿下，请接旨！”
“臣接旨！”
秦瑾霆接过那明黄的圣旨，脸上的表情依旧淡然，但是心里却是猛跳，他似乎已经有了预感，知道这密旨中的内容是什么……
“好了，你回去吧。这件事一定要给朕办的漂漂亮亮的！”
秦战天没有抬头去看秦瑾霆的表情，就扬扬手让他出去了。
宽敞冷清的金正殿里，又剩下秦战天自己，嗯，当然也少不了他的影子庞复大总管。
“庞复。”沉默了半晌，秦战天忽然侧过头看了庞复一眼。
“奴才在。”
庞复立刻恭敬的应了一声。
“你说这次兵演，会赢吗？”
这一届的兵演，四强汇聚，天才聚集。
秦战天很清楚对方的实力，而大乾帝国的年轻人才……或许在百姓眼里，大乾也是人才济济，如帝都双骄，可是与其他国家相比，大乾的人才，正在逐渐凋零，青黄不接。
对于兵演的输赢，说不在意绝对是假的。
但是委派秦瑾霖出征，却也是秦战天三思之后的结果——
这对于秦瑾霖来说不亚于一场豪赌！
赢了，他就会立刻一飞冲天！
输了，他必定会被秦瑾霆镇压的永无翻身之日！
当初~~夜宣秦瑾霖入宫，秦战天就试探过他，而秦瑾霖却毫不犹豫的接受了这个任务。
这是秦战天第一次对自己的二儿子刮目相看。
其实，秦瑾霖懂得低调内敛，深藏不露，这些秦战天怎么会不知道？
他这几个儿子中，最适合做帝王的就是秦瑾霖！
只是……
秦战天一直不太喜欢秦瑾霖，他和这个儿子不亲近，总像是隔着什么。
一代帝王，整个天下都是他的，秦战天看得透所有人的心，包括明瑜公主的，可是，他看不穿秦瑾霖的心。
那孩子，不准许任何人走进他的心……
“陛下，你最近的精神好像还不错！”
在秦战天走神的时候，大殿门口突然传来叶开颜满是不在乎的声音。
他依旧穿着紫袍，出现在金正殿上就像在逛大街，一脸的随意。
“殿下！”
一旁的庞复对叶开颜的神出鬼没并没有感到惊奇，而是第一时间上前行礼，并且亲自给叶开颜搬了一个凳子，随即就识趣的转身离开了。
庞复离开后，叶开颜和秦战天就这么面对面的对视着，两个人一个高高在上，没任何表情；一个吊儿郎当，一脸惬意。
大殿里沉寂了良久，忽然间响起一阵舒爽的大笑声。
“哈哈，哈哈哈，你小子还是忍不住自己过来了吧？”
秦战天笑的很高兴，语气也是难得的轻松幽默。
叶开颜听到他的话，微微撇嘴：“老头子，你到底在得意什么？不知道自己要挂了吗？”
“咳咳。”
听到“老头子”那三个字秦战天的笑容微微一僵：“死小子！你叫我什么？有这么叫自己哥哥的吗？”
“哦，老头子哥哥。”
叶开颜的目光里依旧带着难以掩饰的邪气：“你看我如此英俊潇洒比你儿子都年轻，说我是你弟弟，谁信啊！”
听到叶开颜的话，秦战天倒是没有反驳什么。
兄弟阔别，一转眼就是十几年的光阴啊！
当初意气风发的秦战天，如今虽然高高在上，却已经君临迟暮，而叶开颜呢？当年那邪气凛然的少年，如今不过变成了一个同样邪气凛然的青年而已。
十几年来，秦战天变了，而叶开颜，似乎一直都没怎么变。
思及此处，秦战天的目光微微复杂了起来：“十九年前，我无法理解你的选择，十九年后的今天，我真的懂了。”
做皇帝？
你在和我开什么玩笑？做皇帝会比做皇弟好？打死我，我也不做！谁爱做谁做！
这是十九年前，叶开颜对秦战天说过的一席谈话。
那时候，秦战天刚刚在一场非常艰苦的夺嫡之战中取得胜利，但是一卷来自先帝的遗照，差点把他再次打入深渊。
叶开颜，一个从小出生在北疆，大江南北四处为家的少年，他就那么突然的出现在京城里，手里拿着的是先帝的遗照，身后跟着的是先帝的肱骨之臣！
“老头子，都说人老了就喜欢回忆从前，看来古人诚不欺我！”
叶开颜的声音打断了秦战天的思绪，他大步的上前，没有任何阻碍的来到了秦战天面前，还没等秦战天反应过来，叶开颜已经熟练的抓住了他的手腕，手指扣住了秦战天的脉搏。
大殿里再次陷入沉默，叶开颜深黑的双眉微微蹙起，唇角那一直带着的若有似无的邪气微笑也逐渐的消失不见。
“三年。”
叶开颜松开了秦战天的手，语气第一次无比严肃认真起来：“在京城，我最多可以延续你三年的寿命，如果你愿意和我去宁州或者北疆，我可以……”
“三年也好。”
秦战天微笑着开口，打断了叶开颜的话：“开颜，谢谢你这次肯为了我破例回京，我知道你一点也不喜欢京城，但是我现在老了，力不从心，有些事，只有你帮我看着，帮我去办，我才能安心。”
在叶开颜面前秦战天从来不会说“朕”字，他在他的面前，不是君王，只是兄弟。
“真不知道这江山社稷到底有什么好。”
对于秦战天的选择，叶开颜只是无奈的撇撇嘴，语气有些嘲讽，但是眼里的目光却一直是深邃幽暗的。
“秦”，大乾帝国的皇家姓氏，虽然从小就因为种种原因而被剥夺了这个姓氏，但是叶开颜的骨子里还是留着秦氏皇族的血液……
三年啊！
在叶开颜沉默的时候，秦战天也再次沉默了。
大哥。
还有三年时间，我也得下去陪你了。
最近，秦战天总能想起过去，想起自己的大皇兄，想起那个被自己亲手杀死的兄弟——
自古皇室无手足？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当一个人站在特定的位置，就必须要做出他应该做的选择。
叶开颜的选择是对的，而远离了京城飘荡江湖的秦瑾宵也做出了同样地选择。
他们可以闲云野鹤，别人呢？
这个皇朝，不能倒。
这个江山，注定要有人来继承。
这是皇家的荣耀，也是皇家的悲哀……
凌晨时分。
皇城里再次热闹起来，而叶开颜的身影在这个时候早已经离开了皇城，在京都空荡的街道上，漫不经心的走着。
他走得很慢，似乎在思考什么，又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一辆看似平凡的马车从叶开颜的身边缓缓而过，在擦身而过的瞬间，叶开颜的目光微微一眯，但是他并没有停住脚步，也没做任何动作，依旧漫不经心的向前走去……
“王爷？”
马车里，秦飞扬看着秦瑾霖掀起轿帘在那里发呆，他忍不住顺着秦瑾霖的目光望去，看到的不过是个紫色的背影。
“王爷，那个人很可疑吗？”
自从上次宁雨桐和宁飞扬一起受了伤，整个京城就一直在四处搜索可疑人物，所以干刚看到秦瑾霖的反应，秦飞扬立刻紧张的询问了一句。
听到秦飞扬的问话，秦瑾霖回过神来，微微摇了摇头。
那个人给他一种非常危险的感觉。
但是……
那危险中似乎又带着莫名的熟悉亲近之感，那个人到底是谁呢？
秦瑾霖轻轻放下车帘，目光却再次深暗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