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骨侠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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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三十一话 心驭人剑不回头

    渣毛大汉自己想出的妙计让自己心灰意冷,安排的人手等了足有七天,仍不见下人来报,听不到大臂王,云想依二人的消息。

    一名左右殷勤献计,道“穆使,要今日再等不来,凭着我们的本事,当能覆灭画符教。”

    渣毛大汉道“对。不等了,画符教的女人已经知道太多事,为了稳妥,今夜就去画符教,按你说做干净。”

    底下有人匆匆来报:“穆使,大臂王已死。”

    渣毛大汉吃惊,道“是你看见的吗?”

    穆徒道“属下没看见,但有人看见,听说中原武林人人知晓。”

    渣毛大汉道“消息绝对属实?”

    穆徒道“属下绝无撒谎,外出打探消息的人已经来报:路逐惠杀了人,杀了很多人,其手段如同神女一模一样。”

    渣毛大汉大兴,道“路逐惠这种男人,最终被神女驯服,看来覆灭中原已快是时候。”

    穆徒却又吞吞吐吐,道“穆使,属下,属下……!”

    渣毛大汉正当兴头,朗声道“说吧,说吧!”

    穆徒道“穆使,神女卫死了三个人。”

    渣毛大汉一个冷战,道“你说了什么?我们死了三个人?怎么死?”

    穆徒道“是,是……大穆使。”

    渣毛大汉一惊,道“大穆使是我洛神殿的人,如何杀我神女卫?”

    穆徒道“中原分殿内部起讧,神女大穆使吵起一架,大穆使一怒打死三个神女卫,打伤了二十人。”

    渣毛大汉道“冷面使者他在做什么?为何不护神女周全?”

    穆徒道“大穆使手掌殿神令,您知道,见殿神令如神亲临,冷面使者不敢出手维护。”

    渣毛大汉道“狗屁令,我只知自己生下来是神女卫,一生守护神女安危。你们呢,也怕大穆使手中那枚令吗?”

    穆徒寂静无声,说不出一句实话。渣毛大汉冷哼道“你们口口声声说追随神女,原来满口谎话,神女平日如何待你等?”

    穆徒们道“好!”

    另一位道“好!好是好,可殿神令我们不敢违!”

    渣毛大汉道“殿神有何令?”

    那穆徒道“殿神指令:从今往后,中原一切行动继续,卸下娜丹月神女之权,仍保留神女之位,一切大事唯大穆使发号施令,神女从旁助理。”

    渣毛大汉喃喃道“这样说来,神女以前的所有计划岂非落了空,这是殿神有意安排,还是大穆使从中作梗?”

    那穆徒道“穆使,咱们现在何去何从?等神女指令还是大穆使指令?”

    渣毛大汉粗道“你们说呢?”

    穆徒们道“唯达胡穆使是听!”

    渣毛大汉道“好,我就自作主张,听我吩咐,按神女原先计划,将车里人压上万竹林,囚禁幽篁居。”

    一道黑影一闪,一人冷冷如冰,脚跟稳当地扎在地面。渣毛大汉冷讽“冷面使者,你来代大穆使审判我的死,还是神女叫你来?”

    冷面使者道“当然是帮你,也来劝你。”

    渣毛大汉道“那你说完了快走,以免大穆使找你不到。”

    冷面使者道“你这什么意思?我是来告诉你,神女的计划要做,大穆使的殿神令也要听,否则你我都不好,还有这些穆徒。”

    渣毛大汉道“你的意思?”

    冷面使者道“神女计划原本天衣无缝,更无人发现我们行迹,如今大穆使一来,中原道上人人传言:外来武林和神秘女人。显见是中原分殿已暴露。”

    渣毛大汉道“这么说冷面使者还在神女这边?”

    冷面使者道“我今天只代自己来,一切计划以神女定下的运做。新计划大穆使一人独揽,她的指令还不知是不是殿神令,但阳奉阴违并非不可行。”

    渣毛大汉道“好,好!你的考虑算得周全,就按你说的办,希望你可别对神女阳奉阴违。”

    冷面使者道“猪脑子。”

    冷面使者去后,渣毛大汉照旧行事。几日前,危离行振臂一举,被众人推为侠客领袖,引领众人杀出万竹林。

    眼下,万竹林一片空荡,连一只飞鸟也没有。渣毛大汉令穆徒安扎幽篁居四面,把车上囚禁的人推到幽篁居,并吩咐:不许挪动幽篁居的一切物件。

    路逐惠的酒已被江湖侠客喝光,地上摔满数百空坛,无比破碎狼藉。渣毛大汉暗道:这路逐惠实在非凡,一地狼藉,为他而来的江湖侠客必不会少。

    大臂王没有走,他藏身万竹林,等待路逐惠。王子乔也没有走,他什么也不想,什么也没做,他好像什么都知道,又像什么也不知道。

    缺四门扬马来到山前,拍马放走,提一壶酒,进万竹林。地上的蛛丝马迹瞒不住缺四门的眼睛,他已知道有车轮压过,便悄悄摸去。

    木棉郎一路疲惫,身后几拨人追杀暗算,在千钧一发之际每次都溜之大吉。到万竹林,木棉郎早已浑身酸软,口干舌燥,只想得到一口酒壮壮力,但他没有酒。

    木棉郎没有酒,不能说他找不到酒,现在他就闻到了酒。他凭着嗅觉,顺着酒香,摸着方向,终于看到了那坛酒,酒的旁边坐住一人。那个人穿的不是以前的怪衣裳,是一套又合身又修长的袍,木棉郎永远也忘不了那身影,那背廓。

    缺四门知道他来,也知道他很疲惫,却永远不会主动说一句安慰和关心的话,现在也不会主动推酒给他喝。

    木棉郎私下怨道“明明知道我会来,却不赏我一口酒,铁石心肠,小肚鸡肠,吝啬缺德鬼。”

    缺四门道“老小子,这次你来迟了。”

    木棉郎道“来迟又怎样?你早来也寻不见路少,你寻得见路少,算你赢。”

    缺四门道“我的意思是来迟的人永远没有酒喝?”

    木棉郎道“我不缺手脚,能自己去找。”

    缺四门道“幽篁居你就不必去了,我去过,路老弟不在,都是娜丹月的人。”

    木棉郎道“我料那里有陷阱,先定个计策,再去打探虚实,我来的道上,听娄高扬和关白说路少还在万竹林。”

    缺四门把酒坛抛给木棉郎,道“把它喝了。”

    木棉郎接酒,道“有事要求我?”

    缺四门道“我的酒的确不能白喝,等你喝完了要去办事,路老弟的事不能再拖,我……我!”

    木棉郎慢慢喝着酒,道“我什么我?我什么?”

    缺四门无言以对,他本想说:我还有一年半载的寿运,老小子,我的朋友,等路老弟这事了当,我会找一处风水好地,然后躺在一个石头缝里,自己盖上几块好石,先行一步了!

    木棉郎不见他回话,接着道“老小子,等路少这档子事儿一过,你是要……嘿嘿,嘿嘿。别不好意思讲,我懂,我都懂。”

    缺四门道“你?你懂我什么?”

    木棉郎哈笑道“哎呀,想不到,实在想不到,你堂堂一华盖老人,要娶一位少妇,呵呵,呵呵。”

    缺四门心中惶惶,道“你——!什么都知道?”

    木棉郎戏谑道“你缺德老小子的事,有哪一件瞒得住我?你躲来躲去,不就是躲我,怕我笑话你?”

    缺四门道“我虽顶着华盖,可我并没老,就只许你有闺女,我缺四门要无后吗?”

    木棉郎道“呵呵,呵呵!只可惜路少不在,否则说不定他也会笑话你,说你老牛吃嫩草。”

    缺四门道“如果你还没笑够,慢慢笑,看来我的酒不比你的笑更解渴。”

    木棉郎赖道“你酒呢?我为何看不到你手里捧酒?”

    缺四门道“既然你来闲逛,请便。”

    木棉郎道“幽篁居有秘密,我不信路少杀这么多人,更不信江湖掌门失踪是路少所为。”

    缺四门道“这是当然。”

    那日,四个人如同事先相约,居然碰在了一块。大臂王不想再躲,他知道王子乔一直都在,但他有些话还没对路少说,他要见到路少才死得放心。

    木棉郎和缺四门一同碰到大臂王,见面之下,十分吃惊。缺四门没有寒暄,但他的眼神里似已一切道尽。

    木棉郎道“大臂王,你——你——!你的胳膊肘,丢了?”

    大臂王见到二人,并没吃惊,似乎早就料到这二人迟早要来,可大臂王也不知他们二人有没有来晚,大臂王自己也不知有没有来晚。

    大臂王瞧着缺四门,道“你们来晚了,似乎连我也来晚了。”

    缺四门道“这么说你也没见到路少?”

    大臂王道“我的右臂断了,武功全失,路少的消息我这少之又少。”

    木棉郎道“路少杀人了,杀了很多人,江湖上各个宗门的高手,宗主,都被路少杀了不少,听说他还要杀你。”

    大臂王道“你再试探我?”

    木棉郎道“难道你不信?”

    大臂王道“路少要杀人,但不会是我,即使他杀了江湖中所有的人,也不会杀我。我倒听说他会去五花宗,接下来会去缺四门。”

    缺四门道“你们俩也不用试探,路老弟能得好友如大臂王,我当哥哥的先替他说谢了。”

    大臂王道“无用的话咱们少说。我来到万竹林,路少早已不在,但我又感觉他一直都在。”

    缺四门道“臂王有话但说无妨。”

    大臂王道“路少有没有疯,谁说了都不算。如果路少出事,至少留下一些线索,如果他死了,至少留下什么话。但我在万竹林多日,并未见到路少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缺四门道“既然我们都相信路老弟,不妨一起打探幽篁居的秘密。”

    树梢上明明有个人,却一点声响也没有,一片老叶也偏偏没被这个人踩落。三个人竟没发现王子乔抱着剑,闭着眼,听风,仿佛他在悟高深莫测的内功心法。

    王子乔终于开口,道“你们都来了,只可惜光凭你们仍无济于事。”

    木棉郎暗惊,道“你——王子乔?”

    王子乔并未搭理木棉郎,俯瞰着大臂王悠悠地道“可没想到我还会看到你,臂王兄!”

    大臂王道“我命在此,来拿便拿,随时可以。”

    王子乔道“可我不想杀人,你说怎样才好?”

    大臂王道“可是我却不会走,至少现在不会走。”

    王子乔道“你若一直这样,离行师兄迟早遇到你,你就不担心吗?”

    大臂王道“我的话对你说,同样也对危离行说。”

    王子乔道“既然如此,我无话可说。”

    大臂王道“多谢!”

    王子乔从树梢跃在地面,居然不会惊动一片叶,也不会惊动一只虫。三人暗惊:这王子乔的武功已然非凡至此,难怪齐名路少,只可惜周天公压抑了他多年,否则迟早成为第二个路少。

    缺四门道“子乔老弟,这么说你知道路老弟的消息,还望道尽他的事况。”

    王子乔抬头仰望,一阵思量,徐徐道“他就在万竹林这片天地之间,我感到他从未离开万竹林。”

    木棉郎好一阵好奇,顺着王子乔所指,东张西望,却很快失望。怒道“王子乔,你莫非爱戏耍老前辈么?路少的玩笑你也要开?”

    王子乔悲目凝聚,有些兴奋,有些羡慕,继而有些感伤。他道“你们这样看不见,得闭上眼睛用耳朵听,用心听,或许你们就看到他。”

    大臂王已经不好奇,王子乔并非虚话,第一个闭上眼睛。虽然武功尽失,但老天留给他一颗静得如同山峦的心。

    王子乔说的没错,路少从未离开万竹林,只是他的身法,武功,已永远无法停止。他的身形如天地那样苍白而清澈,他的神念已无法感到大臂王这个朋友。而大臂王却能清晰感到路少就在万竹林,一念一动,一步一乾坤,路少已非人,亦非神,亦非魔。

    大臂王暗道:路少,果然是你吗?你要活过来,我有很多话必须对你说,只能对你说!

    木棉郎看着缺四门,没说话。缺四门看着木棉郎,只是轻轻地摇头。他们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

    王子乔还没睁眼,他只听到叶里的声,风,奥妙一阵一阵。大臂王的容神已然微微在笑。

    缺四门激动道“莫非臂王兄看到了吗?”

    木棉郎也想听大臂王如何回答,否则大臂王为什么笑,再笑什么?

    大臂王道“是,路少!他一定是路少!”

    木棉郎急道“大臂王,你再说什么?为何说话非要奇奇怪怪?”

    缺四门道“臂王兄,可否就请你一一道来。”

    大臂王道“等等!”

    王子乔终于说话,道“臂王兄,你是等我来说吗?可惜我看不到,却听得到。”

    大臂王道“我却听不到,虽然武功尽失,可老天让我看得到路少。”

    王子乔道“如果能让我见一眼路兄,再跟他比武一场,我想我的一生已足够。”

    缺四门道“子乔老弟必能如愿以偿。如果路老弟真如臂王兄所说——还在万竹林,至少我已经放心了。”

    木棉郎道“江湖多事,但愿路少还能站在我面前,喝喝酒,谈笑风生。”

    王子乔暗道不妙,道“有人来了!”

    果然有人来到万竹林,看那身段分明是一个女人,却偏偏男儿打扮。她身后的随从前凸后翘,分明是个漂亮姑娘,也跟着她男儿打扮。她们身后还有人,很多人。

    漂亮姑娘急道“师姐,你走,说不定能遇见好心人助你逃困,我来挡着他们。”

    师姐道“万万不可,我们一起走。”说罢,拉上漂亮姑娘急行逃路。

    漂亮姑娘横心一甩,脱开师姐臂肘,斩钉截铁道“我偏不,今日非要让你先走。”

    师姐倔不过她,二话没说又去拉她逃走,可一道艳形从天一闪,已阻二人去路。这艳女的身貌和武功令王子乔想到一个人,可她的眼睛却并非王子乔喜欢的那双眼,并非王子乔见过沐浴的那位。

    艳女冷笑道“两个假小子,既然能找到爷雄庄,又急着要到哪里去?本尊要你们永远留在爷雄庄,恐怕哪也去不得。”

    漂亮姑娘冷哼道“你要杀就来,姑娘我倒要看看,你的相思剑偷学了几招皮毛。”

    艳女看着自己那双手,来回地抚摸,像是欣赏世上雕刻最美的白玉雕,冷笑道“你们轮不到我动手,洛神殿的男人个个威猛,你们伺候他们,是福分。”说到这,接着放声哈哈大笑。

    百十个旺毛高汉已将她们里里外外三重围困,听得艳女的话,仿佛得到世上最满足的赏赐,个个跃跃欲试。

    漂亮姑娘举剑指道“你们胆敢么?”

    艳女哼哼笑道“洛神殿的男儿们,现在她们是你们的,不要么?”

    旺毛高汉个个兴奋难抑,抢上争夺二女。艳女在一旁欣赏着自己无比得意的命令,总忍不住一阵阵讽笑。

    二女人斗得人疲力乏,功力锐减,恐怕要眼睁睁看着姐妹二人彼此遭人凌辱了。此时师姐笑道“师妹,你芳龄几岁了?”

    师妹道“师姐,你忘了吗?我十八了!”

    师姐道“你十八了,可你师姐二十有二,比你多活了四岁,你明白么?”

    师妹道“我明白,但无论如何,我都不想扔下你独去,你明白么?”

    师姐道“不成,你听我说,一会我截住他们,你逃,千万别回头,就算他们……他们把我那什么了,你也别回来,听懂我话了吗?”

    师妹已将悲泣,可面对强敌决不流泪,宁可流血丧命,也决不让这帮欺负女人的畜牲得逞。师妹道“我不明白,我为什要明白?你走不了,我也走不了。”

    危急关头,师姐又倔不过师妹,浑身力气一卸,就剩下提剑的力气了。师姐叹道“罢了,罢了!”继而又笑,视死如归。

    师妹知道师姐笑什么,更知道师姐要干什么,师妹也笑了。抱向师姐的背面,活着从没分开一天,死了也不会分开。

    师妹道“师姐,刺精准些,这一剑双人,可别痛快了你,刺偏了我,我最怕难耐。”

    师姐笑道“师妹放心,姐姐的剑从没今天这么精准,你抱紧了,绝不会偏的。”

    师妹笑道“姐姐,我要是个男人就娶你。”

    师姐笑道“妹妹,我要是个男人,一辈子都不会娶你,因为你不听你男人的话。”

    姐妹二人轻轻笑意,死也要干干净净,这一剑下去,也要干净利落。

    “咻”地一声,丛林中闪出一把剑,这把剑偏不让姐妹二人寻死,飞速打落师姐的剑。姐妹二人大骇,暗道:糟!洛神殿的人把剑打落,恐不让我二人轻易求死,怕真要沦为他们手中的玩物了!

    可打落师姐那把剑的并非洛神殿之人,原来另有高人相助。艳女讽笑道“躲躲藏藏,我知道你们三人在暗,但看刚才那么俊的一剑,我才猜到你们有四人,这第四个人也出来吧。”

    三人欲出,却见王子乔一人率先掠去,道“没有别人,就我一人而已。”

    艳女道“王子乔?”

    姐妹二人大喜,喃喃道:王子乔?他就是王子乔?适才他救我们那一剑,当真不凡!

    王子乔只说一个字“对。”

    艳女道“赤文宗的弃子,为何阻碍我的事?”

    王子乔道“我来与你比武,就今天,现在。”

    艳女道“我更喜欢看着别人比武,不如你先赢了我下人再说?”

    王子乔道“那就一起上。”

    旺毛高汉一拥而进,王子乔的剑很快,根本不知道他的剑什么时候出鞘,人站着没动,突然寒光一闪,七八人的弯刀便已脱落,胳膊肘疼得厉害,露出里面的白骨。

    旺毛高汉们纷纷一寒,极速分列阵势,弃走姐妹二人,赶来围攻王子乔。王子乔毅然不动,听到身后的脚力欺进,手腕一翻发出第二剑,又一片人仰刀落。

    高汉们大急,阵脚已乱,王子乔这才主动出击,只见他的身法一闪而过,旺毛高汉竟无一幸免,绝没有一个人安然无恙,也绝没有一个人还有提刀反击之力。

    艳女十分赞赏,拍掌道“好,好!太惊艳了,只听说王子乔的剑法如玄如幻,却不知说的也太保守。”

    王子乔道“我的剑法可入得你法眼?”

    艳女道“好剑法。”

    王子乔道“那好,比武,我赢,你回答我的问题,我输,随你杀剐,如何?”

    艳女道“我要是不和你比武,当又如何?”

    王子乔道“这就由不得你了。”

    说着,王子乔的剑一闪而至,一去不返。艳女眼神一闭,王子乔暗道:她这是要做什么?要我杀了她么?

    王子乔刚想到这,艳女眼神一开。她那双眼直令王子乔头昏目眩,左右不能自已,王子乔的心居然有东西闯进来,掠夺他的心智。王子乔急速运展内在功力,抵御这种攻心之力。

    可王子乔所御甚微,自己内力已经不凡,岂料此女的眼神之力竟如同穿透内力防御,直击王子乔心神,防不胜防之下,吃了大亏。

    王子乔暗道:这是什么武学?居然眼睛也有如此杀伤力吗?

    这般碰撞相持,王子乔越觉不对,他的心神正在逐刻遭到侵蚀,仿佛一不留神就会失去自控,包括身体的一切都不是自己。

    缺四门吃惊道“子乔老弟恐怕要输!”

    木棉郎道“我想起来了,这个女人,这个女人是上一次花主楼顶上的那位。她的身法,绝错不了,老小子,你想没想到?”

    缺四门已然尴尬,暗道:这老小子实在不好相瞒,居然早就认得我的丑事,却如今才当着众人的面提起,实在可恶,可恶!

    木棉郎道“怎么?不认怎么着?嘿嘿,我居然会知道那个脏乱臭的酒鬼是你,是不是?”

    缺四门冷道“你给我住口,老小子,你也想比武吗?”

    木棉郎撸起袖子,道“呵,呵呵!我从未怕你。”

    缺四门从一个困情的酒鬼,一夜为了路逐惠变得精神抖擞,现如今一出手,非但身手并没落下,反倒有所提升。

    木棉郎暗道:缺德那老小子,不是遭少妇迷惑了吗?刚刚这一手可并非像少妇的手段,难道心里有了少妇,还能使武功提升到游引寻穴指?

    缺四门一面攻进,一面道“老小子,你再想什么?为何不使出你的泥龍功?呵,果然被我的精进吓傻了是不是?”

    木棉郎道“厉害,厉害,缺德老小子,你居然突破妙引达到游引境界,看来我也得寻一少妇,日夜提升,哈哈,哈哈。”

    缺四门听不下去,施招再攻,非要打到这老不死心服口服,闭上他那张臭嘴。于是一招游引寻穴酝酿掌上,妙力流入食指端头,点到木棉郎。

    木棉郎心头一惊:唉呀,果然不俗,这老缺德鬼该不会真要下手点死我的命吧?

    于是飞速施展泥龍体,以防缺四门的指端劲力穿透。缺四门道“老不死的,你的境界居然没有提升,那我这一指下去,不是要了你的命么?”

    木棉郎道“缺德鬼,你居然要我死,你居然、居然真想弄死我,而你自己自在地活着,带着你的情妇去逍遥。”

    缺四门见木棉郎已然心中忌惮,十分得意,道“不错,不过我二人去逍遥之前,我非杀了你不可,免得你活在世上多嘴。”

    木棉郎一面防御,却防不胜防,缺四门的指端总会跟到,点中要穴,?多次破掉他的泥龍体防御。一面义愤填膺道“原来你早就盼着我死,你居然盼着我死,我非拼上个你死我活。”

    缺四门道“那你可防好了,我的杀招将会接二连三,连绵不断,滔滔不绝。”

    木棉郎愤道“好,好,好啊,你居然要杀我。”

    二人再碰,很快一百招已对付过去,缺四门竟多次故意打偏要害,并非真杀。木棉郎突然罢手,冷静下来,暗道:原来这缺德老鬼并非真要我死,想必有所暗示。

    木棉郎一阵思想,目光扫过王子乔比武事况,终于晓得缺德老鬼的用意,暗道:原来这老鬼要告诉我尽快脱离此地,王子乔并非那女人对手,再不走一个也走不脱,他用意如此,我竟误会颇深,罢了罢了,这次便算你缺德老鬼胜我一次。

    木棉郎冷哼道“再来,我非要与你同归于尽。”

    缺四门暗道:就不知这小老鬼晓没晓得我的用意,怎么现在还不明白,非要接着打到天昏地暗么?

    木棉郎不等旧招用老,反复使出前十三鞭泥龍腿,后十六招泥龍臂,看来生猛无比,却不见有所变幻。

    缺四门暗道:这小老鬼平日里招招要我的命,如今却招招里头不痛不痒,莫非已明白我的意思,呵呵,好,好得很!

    竟不等缺四门攻来,木棉郎已然掠到,将泥龍体撞上缺四门的食指端。果然,木棉郎的泥龍体刚刚一碰指头,身体已忍不住倒飞落地。

    缺四门心头一惊,暗道:小老鬼不会重伤的,不会,绝对不会!

    木棉郎不等他说话,先怒叫道“缺德老鬼,你竟敢暗算,你居然暗算。”

    缺四门暗笑,心道:暗算?我这招岂能说是暗算?呵呵,看来小老鬼已懂我意思,胡说八道的。

    缺四门道“只要能杀你,暗算又如何?你有能耐也起来暗算我?”

    木棉郎冷道“你有种,跟我去宽敞的所在决一死斗,这里太窄。”

    缺四门正等他这句,暗道:小老鬼不愧是鬼,真明白我的意思,好,那咱们这就先撤!

    缺四门冷笑道“我何时怕过你,那今日就分个高下,斗不死绝不罢休。”

    大臂王一时情急,万万想不到这对冤家要变仇家,他们这就决一生死了吗?见到木棉郎抬腿一纵,人已往林外去寻宽敞地所,他却偏不能赶上急劝。

    大臂王劝缺四门,着急道“缺老哥,不妨就此罢手,何必要今日分出高下,又何必要断个生死?”

    缺四门道“臂王兄有所不知,那小老鬼早已对我心生恨意,我也早就对他看眼不顺,不拿捏死其中一人,恐怕永远也不会善了,这事你管不着,也别管。但你要做个见证,也并非不可。”

    大臂王武功已废,紧跟不上缺四门,木棉郎二人。怎奈行不多远,王子乔已经败伤,那艳女的掌力十分致命。

    大臂王心中愧意,毕竟欠过王子乔一条命,若此刻离他而去,岂非落人见死不救的口舌?大臂王转身就回。

    王子乔果然内力不俗,这伤势虽受得厉害,却不会马上就死。他笑道“至少此生不再什么都遗憾,至少能全力一战而死,只可惜……!”王子乔仰望老天,可惜什么并没有说出口。

    艳女武功虽厉害得出奇,但遇到王子乔这等对手,即便鬼神来了,也不敢说毫无伤势。只见她肚腹鲜血淋漓,却依然气势十足。

    想到王子乔刚刚那一招,那一剑,出了奇的无法防住,任何人都无法躲闪,却仅仅伤了她的肉,流了很多血,算不上一剑要害。

    她冷道“可惜什么?”

    王子乔道“你不会懂,你也不必懂。”

    艳女冷哼道“此生你遇到我这样的对手,还不知足?我若刚才全力应付,杀你不费吹灰,现在岂能让你想到路逐惠,还啰哩啰嗦?”

    王子乔道“就算你什么都懂,可你我这一战却比不过我期待路兄。”

    艳女道“你期待和他比武,期待与他全力以赴,他却不会和你比。今日一战,算是你一生中全力以赴的一战,你为何可惜?莫非那路逐惠的武功连我也不比?”

    王子乔道“没错,你永远比不上路兄,她也一样,不过她却比你好得多。”

    艳女道“她?她是谁?”

    王子乔道“你认识她,武功和你一路。”

    艳女心中已然愤恨,嫉妒,为何在别人眼中,她的光环总那么耀眼?道“那你说,我为何比不过路逐惠?”

    王子乔道“无法比就是无法比,这种事说不清,道不明。至少他的情怀我永远比不上,你更比不了。”

    艳女冷道“我能马上杀你,只需一招,或许无需一招,你想死吗?”

    王子乔道“死有何惧,我这也有一招,如果不能杀你,至少废掉你,你这种人一旦修为尽失,自己觉得苟且偷生好,还是死了好?”

    艳女冷道“你都伤成这样,还有杀招?”

    王子乔不再说话,身体依然摇曳,从败伤到现在,仿佛伤得连剑也执不稳。但他始终没有倒下,也不会倒下,他的剑好像已经拿捏不稳,很像马上就要脱落,却不会脱落,永远不会脱落。

    王子乔的剑飘飘地举,可他的心却并非是飘的,剑是飘的,意没有瓢。艳女禁不住冷笑,她忽然不想杀王子乔,因为此刻这个男人的眼睛再变,剑一出鞘他的眼睛就会变,凌厉无双。

    现在,王子乔的眼神再变,已非‘凌厉’二字可以形容。她喜欢这种眼神,这是男人最迷人的眼神,她一辈子只见过一次,就是这种眼神,冷静,杀伐,洞穿一切的眼神。

    王子乔的身形突然消失,变幻成影,身法越来越快,不断再快,此刻用‘斗转星移’四字形容他的快,一定错不了。他的身法仍然再突破快的极限,快到突然不见,只看到一把掉落地上的剑。

    这是王子乔的剑,艳女恍然吃惊:不可能,绝不可能,他非洛神殿的人,怎会我洛神殿的《一现神功》?

    就这会功夫,艳女疾速施展防御,在未知的死亡之下,自己绝不能头一个受到致命之害,那便用别人的命换自己的命。王子乔的身影突然现出,他不再用剑,他的手指和身躯就是一把剑。

    王子乔更没想到,她竟会抛出别人的命挡住自己这一剑。王子乔这招叫‘心驭人剑’,赤文剑中没有记载,这是王子乔一生中境界最高的一剑,取自‘无中生有’之意。自从来到万竹林,他便开始参悟这一剑,原本以对付路兄,一剑断高下。

    今日已截然不同,王子乔只知杀了这个女人,能救很多人,至少救了缺四门、木棉郎、大臂王还有那假扮男装的姐妹二人。故而这一剑早已一发不可收拾,一路屠杀,不达目的不是尽头。

    王子乔的指端,臂膀,迅雷不及掩耳透穿最后一人,下一个已到艳女的胸口要害。她太狡猾,是王子乔见过最狡猾的女人,一百多条性命已遭她随意拿来挡到王子乔的指剑,并无一侥幸地倒死,只在瞬息万变的十几个呼吸之间。

    因为她的绝情和狠毒,居然把王子乔的指剑威力和造成的伤害降到最低,但最低的伤害也足以将她击成重伤。王子乔的最后一剑,杀伐之剑,普天之下又有谁会随意小视。“噗嗤!”一声,艳女终究幸免不了那一指剑。

    王子乔功力巨耗,人已不能自制,没有剩下一丁半点的力气,哪怕抬腿退出半步,再抽出自己埋进她肋骨和肉里的指头,这种力气也没有。可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还有力气站着,连他自己也觉得太不可思议。

    艳女的鲜血从口里涌出,滴滴地落下,落在王子乔的臂膀衣服上。她恨极了王子乔,为什么一个将死之人,还能令他有如此冠绝的一剑。

    看不清艳女的庐山面目,只有隐约能透过她的面纱,方能使人臆测她的容颜,否则只见一双碧眼,无情和冷莫,阴狠而杀伐。现在,他的双眼因为失血而多了几分虚弱。

    艳女仍冷冷道“你以为自己胜了么?”

    王子乔虚弱一笑,字字道“我知道你会活着,我会马上死,不过这里所有人都要杀你,你还有他们合战之力吗?”

    艳女反而不冷不怒,道“我受伤之前,想过不杀你,现在我必须杀你。”

    王子乔好奇道“哦?”

    艳女道“周天公越老越无耻,想让我做他的女人,我刚才想留你,说不定日后要成为我男人,我可不会嫁给周天公。你的眼睛太迷人,尤其那最后一剑,可我却不能留你,所以你还是死的好。”

    王子乔虚提一口气,趁自己没死在她手上,急道“等,等一等!你说什么?”

    艳女冷笑道“王子乔,你也想不到自己师父是这样的人吧?更想不到他勾结外来武林,陷害路逐惠和他背后的金华剑宗,更不知道他的狼林禁地有多少绝色女子供他享用。”

    王子乔怒道“你胡说,我师父怎是那种人?”

    艳女道“可惜你要死了,否则一定领略到自己师父人面兽心的面孔。”

    王子乔盛怒,斥道“你住嘴,你胡说。”

    艳女道“你的剑法已威胁到我,可惜你这种人不能为我所用,否则我留你性命,带你亲眼看看我究竟有没有胡说。”

    可惜大臂王武功全失,否则那个无情的女人早已死了几回。但即便如此,他的左手已经多了一把刀,脚下已经悄悄踏了出去。

    那位师姐一把拽他回来,道“在下冒昧,望前辈大哥恕罪,可无论如何,你不能去。”

    大臂王道“我武功尽失,本来可以不去。但你们二人气力恢复,又怀一身本领,居然肯放过这个女妖,我只好自己去,非杀她不可。”

    听言,漂亮姑娘二话不说,提剑就去。那位师姐明白大臂王的意思,也要跟上。

    师姐道“师妹,一会你攻左路,我杀右路,尽快救出王子乔,先报他一命,再杀女妖人。”

    漂亮姑娘非常激动,她活了十八岁,从小到大再也没比今天更激动了。她就要与师姐做一件有利武林的大事,日后每想到这,一定让自己分外高兴,自己也会因此而长大,成为落落的姑娘了。于是她点头应了师姐一声“嗯!”

    王子乔再也没有力气说下去,更没有力气想下去。他快要昏迷之前,希望能看到面前的女人再出一次手,哪怕她一出手自己就会死,可他还是希望她快点出手。

    漂亮姑娘的左路攻势已经到来,艳女不惊反笑,冷冷地道“找死。”

    她本要先杀王子乔,再抽手对付左路。不料,她先杀王子乔已要不成,那位师姐的右路攻势已经来到,只好弃王子乔而往上一翻,一掠,跳出左右夹攻。

    “叮”地一声,姐妹二人的剑击在一起,那妖女实在跳得妙,否则左右两肋分别再刺一剑,不愁她不死。姐妹二人又要抢攻,先给大臂王争取些时间救走王子乔……

    此时,万竹林又来了一人,一个中年美妇人,披着一身貂裘,面白美丽,雍容华贵。她来得尤其巧合,简直来得太是时候了。她喝一声道“回来!”

    二女并非听到‘回来’二字而住手,而是说话的那个人,那个声音再熟悉不过了。

    二女转身掠回,兴奋地道“师傅在上!”

    大臂王也喜出望外,这个美妇谁人不知哪个不晓,来的正是恨尘谷的谷主,相思剑有主花皇!大臂王缺了一臂,只能点头代揖,有主花皇也代回大臂王一个点头。

    有主花皇嗔道“你们两个丫头,如果我再不出谷,是不打算回去了?”

    漂亮姑娘抢道“师傅恕罪,徒儿原本打算回去,哪知刚刚经过万竹林,这妖女便要与我们不死不休。”

    有主花皇道“胡说,去恨尘谷的路什么时候经过万竹林了?”

    师姐不能替师妹圆慌,便要将事揽下,只能实话实说,可遭师傅打住。有主花皇望着遮容艳女,道“阁下要杀我徒儿么?”

    艳女道“可不是么?非杀不可,连你也要杀。”

    有主花皇道“你伤势深重,看来我最近听说江湖上出现的外来武林势力,莫非就是你了?我还听说这股外来势力个个武功高绝,就算路逐惠也疲于应付。”

    有主花皇望见王子乔,又道“此人与风神造化齐名,能将他重伤至此,想必你的伤也好不到哪里,你的武功再厉害,我们现在要合力剿你,你认为够不够了?”

    艳女冷道“你是谁?为何中原武林之内我不认识你?”

    有主花皇道“恨尘谷,有主花皇。”

    艳女道“相思剑,有主花皇。好,很好,我走就是,不过今日之事我记下了,很快我会找你,想见识你的相思剑可有说的那般厉害。”

    有主花皇不甘示弱,道“随时恭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