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宁戚说师

宁戚仰面长叹道，“危险啊！榛原君！”

青苔大惊道，“本君位比公侯，兼为大国执政，手握重兵，权倾天下，危何从至？”宁戚没有回答，却反问道，“明公若与周公相比，孰贤？”

青苔喟然曰，“周公，圣人也！本君焉能比之？”戚曰，“周公在周盛时，天下太平，四夷宾服，犹且吐哺握发，以纳天下贤士。明公以亡国之余，处群雄角力之秋，继两世拭逆之后，即效法周公，卑躬下士，犹恐士之不至。乃妄自矜大，简贤慢客，虽有忠言，安能至明公之前乎？不危何待！”

青苔心说，我晕！怎么和几十年前宁戚这家伙游说宋桓公时候的话一模一样啊！于是青苔假装愕然，离坐说，“我刚登上大位，没有得到很好的教诲，还望先生不要怪罪！”

宁戚见青苔已有所动，遂进一步说道，“今天子失权，诸侯星散，君臣无等，篡弑ri闻。昔桓公薨，公子争权，国内暴乱，而宋国襄公率诸侯平定齐乱，扶持孝公即位，贤名闻于天下！今齐国无罪，榛原君反率军讨之，是师出而无名也！”

青苔反驳说，“齐国屡屡凌暴鲁、卫，今本君率军前来，直特为二国伸张正义耳！”宁戚摆摆手说道，“今宋国率二国伐齐，若胜，则结怨与齐，齐畏宋之强，将发兵以袭卫、鲁，卫、鲁遣使求救于宋，宋必救。然齐军距鲁、卫近，宋较之为远。若宋军至，而齐兵退，宋军退，而齐兵复至。如此，则宋国将师疲力竭，劳而无功！ri久，必为他国所乘！窃以为不取也！”

青苔默然良久，喟然曰，“先生所言甚是！敢问先生何以教我？”宁戚不慌不忙地说道，“榛原君可在羊角召集齐侯、卫侯、鲁侯相会，以定四国之盟。同时，在盟会上令齐侯返还所侵占之鲁、卫之地。”青苔沉吟片刻，“如齐侯不从，却如之奈何？”宁戚胸有成竹地说道，“齐侯素畏榛原军势之强，此番能不失土地，已是万幸！又怎敢不奉还鲁、卫两国的土地呢？”青苔遂下定决心，连忙传令，“吩咐大军在羊角筑坛，本君要盟会齐、鲁、卫三国国君！”

青苔遂令大军在羊角筑三丈高坛，分为三层，于坛上最高处左悬编钟，右摆乐鼓，中间摆放天子虚位。附近设一反坫（放置东西的土台），摆放玉器、酒具之物。高台两侧，又盖起华丽的宫殿，以备各国诸侯下榻。

高台盖成之后，齐昭公姜潘、卫成公姬郑、鲁文公姬兴相继率兵车前来会盟。青苔见齐侯率兵车甚多，心下已是不悦，但一时只是隐忍未发。等到会盟之ri，各国诸侯登上盟坛，旁边宗伯高声宣布，

“大周襄王二十六年月ri。齐侯潘、卫侯郑、鲁侯兴、宋执政青苔盟于羊角！四国愿意从此戮力同心，夹辅王室，扫荡jiān邪，为国藩篱！”青苔站在台上，拿眼睛偷偷观看齐侯，只见他明显心不在焉，左顾右盼，似乎在等待什么人。青苔不由得心下狐疑。

“为示诚心，齐侯将所侵之鲁、卫土地，还于两国……”话音未落，齐侯就腾地站了起来，涨红了脸，急忙说道，“这一点不忙定论！我们还是先讨论一下比较好！”鲁侯、卫侯等人面面相觑，一齐望向青苔。青苔也吃了一惊，齐侯明明不是事先答应了要返还两国土地的吗？为什么现在却突然变卦？

正在惊诧之间，只听得远处大军人喊马嘶，榛原军斥候匆匆上台，呈送青苔密报：齐军五万已经进抵羊角附近！青苔略为思忖了一下：看来齐国是将以武力劫盟！不禁心中冷笑了一下――十几年前楚国使用过的伎俩，如今还敢翻出来继续用啊？真是太强了！

青苔不动声sè地对鲁侯和卫侯说道，“如今齐侯反悔，却如之奈何？”两国国君也没有主意，只是请青苔和齐侯去疏通。青苔遂上前，一把抓住齐侯的手臂，面露不悦之sè，“齐侯这样做可就不太地道了吧！盟会之前明明已经答应归还两国土地的！现在又突然反悔，恐怕说不过去吧？”齐侯一惊，但随即恢复了平静，满不在乎地说，“寡人也没办法！已经攻占的土地，是不好退出来的！”

青苔心想，莫非齐侯不知道自己大军已经到达羊角，所以才敢如此放肆？于是遂将手一挥，台下立刻涌出了无数手持利刃的榛原士卒，将整个盟台围得水泄不通！远处也出现了大批榛原军骑兵和战车部队，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整个羊角地面。齐侯一见如此阵势，立刻语气软了下来，连说，“好说！好说！”青苔一努嘴，台下立刻涌上数十名榛原武士，左右把齐侯夹在中间，青苔遂将一张已经写好的会盟书摆在齐侯面前的几案上，面无表情地说，“齐侯请先在上面签字！”

齐昭公无奈，只得在上面签下名字，将鲁、卫土地还给两国，卫侯、鲁侯也相继签字。青苔见齐侯抑郁不乐，于是就走近齐侯身边，提议各位诸侯去围猎。齐侯不敢推辞，只好答应。

羊角附近有一个原圃，是天然的围猎场所。青苔偕同三国诸侯率军将原圃团团围定，而后纵马入内围猎。这时一只狐狸猛地从几国诸侯面前闪过，青苔忙率诸侯在后紧紧追赶。不料，狐狸转过一道山梁，看看前面有一个地洞，哧溜就钻进去了。

青苔等人下马来捉狐狸，见狐狸已经入洞，遂命卫侯张网在洞边等待，命鲁侯在洞外四处敲罄，以乱狐狸之心；又命齐侯取引火之物，要烟熏洞口。不料齐侯恰好没带，于是宗伯就提议将齐侯之从人鞭笞三百，打得血肉模糊，齐侯惭惧。青苔见齐侯震恐，也没再多说什么，继续围猎起来。

这一切都被随同齐侯前来的齐国大将宾胥无看在眼里，心中气愤不过，遂向齐侯说，“宋人欺我太甚！今臣愿意拼一死也要给他个厉害看看！”遂拈弓搭箭，只冲青苔疾驰而去！

却说青苔正在兴冲冲地围猎一只麋鹿，左边是卫侯、右边是鲁侯，都在张弓搭箭，奋力追赶。却不料背后风声作响，刚刚一转身，只见身后一支羽箭直冲面门而来！

青苔大惊，忙望一旁避闪，箭头还是擦着脸颊而过，划出长长的一道口子，血顿时流了出来，众将连忙上前护卫。青苔一手捂着脸颊，一边指着前方正在逃逸之人，派兵追赶而去。却说宾胥无见青苔躲开此箭，不禁心中惊慌，拨马便逃。青苔一眼瞥见，忙令诸将紧紧追赶，眼见就要追上，宾胥自知不免，遂横下心来，悄悄掣出腰刀，往脖子抹去！霎时鲜血喷溅，死于非命！

追兵见刺客已经自戕，也无可奈何地上前将首级割下，回报青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