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失忆”
元阳道人坐下，认真地号了一会脉，又重复了之前的那套动作：翻眼皮、看舌苔，拉手检查肌张力。
这一套程序走下来，元阳道人用三根手指掂着颌下胡须沉默不语。
原弘看得暗自好笑：在医疗水平落后，辅助检验等于零的古代，当大夫的遇上难题，基本就没撤了。
不过，古代大夫都是些牛人，就算屁也没有看出来，也敢跟家属、病人扯上一堆有的没的，以显示“不是本大夫水平不够，实在是你这个病太棘手”，不知道这个会医术的道人会怎么说。
“郎君没有事。”
元阳道人一开口，崔嬷嬷就笑开了花，连声说“菩萨保佑”。
原弘有些意外，感兴趣地盯着元阳道人，想听他的下文。
“以贫道看来，郎君的身体没有事，发烧三天三夜，已经把侵入体内的寒邪杀灭。”
元阳道人皱着眉头说：“不过，郎君失忆，贫道找不到原因。连续高烧会让人脑子出问题，但烧成完全忘记过去，贫道没有遇到过。”
原弘笑了，这道人是有真本事的。
确实，发烧是机体免疫功能和自身调节功能起作用，为了杀灭外来的致病菌。
连续高烧会影响儿科病人的智力发育，病人会智力低下，但是不会烧成失忆。
自己的情况，确实不好解释。
对元阳道人，原弘心中有了一丝欣赏：这是一个务实的医生，不是夸夸其谈的庸医，也不是推卸责任的不良医生。
原弘听得开心，崔嬷嬷心中就不这么想了，她担忧地问：“真人都没遇到过，那怎么办？”
“郎君失忆的病症，贫道得回去翻翻医书，仔细参详参详，但不保证能找到医治的方法。”
原弘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自然对不能保证医治这个结果毫不担心。
只是他看到崔嬷嬷红肿的双眼，想到她威力巨大的“公子系列”单曲循环，连忙开口说：“那就拜托真人了。不过，我现在感觉很好，烧也退了，真人可以慢慢参详。”
元阳道人见原弘这么好说话，完全没有传说中的纨绔样，心中暗暗称奇，想了想，说：“公子能这么想最好。其实有时候忘记过去，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说起来……”
“崔嬷嬷，不好了！”
一道清亮的孩子声音从外间传来，随着声音，一个八九岁的小黑炭头跑了进来：“崔嬷嬷，昱公子得了急病，宫里的良医都去了福宁宫，现在我们怎么……”
崔嬷嬷断喝一声打断了小黑炭头：“闭嘴，元宝！公子刚醒过来，吵嚷嚷的像什么样子！”
小黑炭头元宝猛地捂住了嘴，只留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看到道人脸有些红，有些不好意思，看到半靠在床上的原弘时，那双灵活的眼睛猛地瞪大，眼中有不容错认的惊喜。
元阳道人咳嗽了一声，起身说：“郎君这里煎药不方便，方子我就不开了。郎君好好休息，吃点好吃的，慢慢也就恢复了。太清楼还有事，贫道先走一步。”
原弘连忙坐起了身，说：“有劳道长，元宝，帮我送一送道长！”
元宝放下手应了声“是”，恭敬地将元阳道人往外引。
房间里安静下来，原弘抬头，发现崔嬷嬷正眼含泪花，惊喜莫名地看着自己，一愣问：“崔嬷嬷，怎么了？”
“公子，您记起元宝了？”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原弘无奈地笑了笑说：“崔嬷嬷，你刚才骂他，我听到你喊元宝了。”
崔嬷嬷的脸红了一下，正容向原弘行了一礼说：“是嬷嬷无状了，请公子责罚。”
“崔嬷嬷你做错什么了？我为什么要罚你？”
“公子面前，嬷嬷不跟主人打招呼就骂小厮，失了为仆者本分。”
原弘随意地摆了摆手，说：“没有关系，你也是想瞒着元阳道人，你派人去找良医的事。”
崔嬷嬷老脸一红，说：“公子您都猜到了？之前元阳道人说公子三天还没有醒过来，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嬷嬷眼看就要到三天，心里一急，就想让元宝去良医所碰碰运气。”
“崔嬷嬷不用解释，你的心意我都明白，元阳道人也明白你另找良医的用心，以他的品性，不会见怪的。这事就先不提了，我肚子饿了，有没有吃的东西？”
“有！有！”
崔嬷嬷连忙出去，转头端了一份点心进来。
原弘看到后，沉默了。
国宝级的秘色瓷荷叶碟中，放着五块小小的桂花糕。
说起桂花糕，也是原弘喜爱的点心，软软糯糯，香甜可口。
杭城九月桂花开，新采的桂花配上新磨的糯米粉，再由巧手的保姆阿姨做出来，一次他能吃下十几块。
可眼前的桂花糕，一看就知道放置时间过了三天，表皮都发干了。
也许是原弘嫌弃的眼神太明显，崔嬷嬷想了想说：“公子，您病了几天，我去把糕点热一热吧，再帮公子煮壶茶来，也好克化。”
原弘点了点头，叮嘱：“茶水清淡一些。”
崔嬷嬷答应一声往外走，刚好和送了元阳道人的元宝碰面，连忙将元宝拉了出去，两人在房间外低声交谈几声。
原弘隐约听到了“失忆”、“吃东西”等字眼，想来是跟元宝交代自己醒来之后失忆的事，苦笑着摇了摇头。
眼下情况不明，自己来到这个时代，只见过崔嬷嬷、元宝和元阳道人那个道士。
崔嬷嬷和元宝对自己的关切作不了假，两人算是自己人。
那个元阳道人品性不错，但说话说半句留半句，讲什么“忘记过去未必不是好事”，难道这个身体的过去很糟糕？
再糟糕也比不过被人捅死吧？
想到前世临死前一幕，原弘轻叹了一口气，喊：“元宝！”
元宝答应一声，推门而入：“公子，您喊我？”
“我的情况，你都听崔嬷嬷说了吧？”
元宝带着些气愤说：“崔嬷嬷跟我说了一些，其实要小的说，公子您不记得过去，真是最好不过了！”
原弘感觉兴趣地问：“哦，忘记了还能是好事？”
“要不是十三公子与十四公子哄公子，说国主在云锦堂，公子也不会落入小西湖中，受寒生病了！像十三和十四公子这样的，公子忘记了最好！”
原弘看着元宝气鼓鼓的样子，就像看到了前世的侄子，有心要逗逗他，说：“这么说，十三和十四公子都是坏人了？”
“当然……”元宝话到一半，又想起崔嬷嬷的叮嘱，连忙改口说：“我没有这么说！我只想让公子以后离他们远一些。”
“那听元宝的，我以后就离他们远一些。”原弘笑嘻嘻地说：“但我什么都忘记了，连他们叫什么，是谁都不知道，万一不小心又跟他们来往了，可怪不得我。”
“我来告诉公子……”
元宝的话还没说，崔嬷嬷端着茶点走了进来：“公子，您别听元宝在这里瞎扯，先用点心吧！嬷嬷在这宫里过了几十年，公子想知道什么，嬷嬷都告诉你。”
(本章完)
这一套程序走下来，元阳道人用三根手指掂着颌下胡须沉默不语。
原弘看得暗自好笑：在医疗水平落后，辅助检验等于零的古代，当大夫的遇上难题，基本就没撤了。
不过，古代大夫都是些牛人，就算屁也没有看出来，也敢跟家属、病人扯上一堆有的没的，以显示“不是本大夫水平不够，实在是你这个病太棘手”，不知道这个会医术的道人会怎么说。
“郎君没有事。”
元阳道人一开口，崔嬷嬷就笑开了花，连声说“菩萨保佑”。
原弘有些意外，感兴趣地盯着元阳道人，想听他的下文。
“以贫道看来，郎君的身体没有事，发烧三天三夜，已经把侵入体内的寒邪杀灭。”
元阳道人皱着眉头说：“不过，郎君失忆，贫道找不到原因。连续高烧会让人脑子出问题，但烧成完全忘记过去，贫道没有遇到过。”
原弘笑了，这道人是有真本事的。
确实，发烧是机体免疫功能和自身调节功能起作用，为了杀灭外来的致病菌。
连续高烧会影响儿科病人的智力发育，病人会智力低下，但是不会烧成失忆。
自己的情况，确实不好解释。
对元阳道人，原弘心中有了一丝欣赏：这是一个务实的医生，不是夸夸其谈的庸医，也不是推卸责任的不良医生。
原弘听得开心，崔嬷嬷心中就不这么想了，她担忧地问：“真人都没遇到过，那怎么办？”
“郎君失忆的病症，贫道得回去翻翻医书，仔细参详参详，但不保证能找到医治的方法。”
原弘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自然对不能保证医治这个结果毫不担心。
只是他看到崔嬷嬷红肿的双眼，想到她威力巨大的“公子系列”单曲循环，连忙开口说：“那就拜托真人了。不过，我现在感觉很好，烧也退了，真人可以慢慢参详。”
元阳道人见原弘这么好说话，完全没有传说中的纨绔样，心中暗暗称奇，想了想，说：“公子能这么想最好。其实有时候忘记过去，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说起来……”
“崔嬷嬷，不好了！”
一道清亮的孩子声音从外间传来，随着声音，一个八九岁的小黑炭头跑了进来：“崔嬷嬷，昱公子得了急病，宫里的良医都去了福宁宫，现在我们怎么……”
崔嬷嬷断喝一声打断了小黑炭头：“闭嘴，元宝！公子刚醒过来，吵嚷嚷的像什么样子！”
小黑炭头元宝猛地捂住了嘴，只留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看到道人脸有些红，有些不好意思，看到半靠在床上的原弘时，那双灵活的眼睛猛地瞪大，眼中有不容错认的惊喜。
元阳道人咳嗽了一声，起身说：“郎君这里煎药不方便，方子我就不开了。郎君好好休息，吃点好吃的，慢慢也就恢复了。太清楼还有事，贫道先走一步。”
原弘连忙坐起了身，说：“有劳道长，元宝，帮我送一送道长！”
元宝放下手应了声“是”，恭敬地将元阳道人往外引。
房间里安静下来，原弘抬头，发现崔嬷嬷正眼含泪花，惊喜莫名地看着自己，一愣问：“崔嬷嬷，怎么了？”
“公子，您记起元宝了？”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原弘无奈地笑了笑说：“崔嬷嬷，你刚才骂他，我听到你喊元宝了。”
崔嬷嬷的脸红了一下，正容向原弘行了一礼说：“是嬷嬷无状了，请公子责罚。”
“崔嬷嬷你做错什么了？我为什么要罚你？”
“公子面前，嬷嬷不跟主人打招呼就骂小厮，失了为仆者本分。”
原弘随意地摆了摆手，说：“没有关系，你也是想瞒着元阳道人，你派人去找良医的事。”
崔嬷嬷老脸一红，说：“公子您都猜到了？之前元阳道人说公子三天还没有醒过来，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嬷嬷眼看就要到三天，心里一急，就想让元宝去良医所碰碰运气。”
“崔嬷嬷不用解释，你的心意我都明白，元阳道人也明白你另找良医的用心，以他的品性，不会见怪的。这事就先不提了，我肚子饿了，有没有吃的东西？”
“有！有！”
崔嬷嬷连忙出去，转头端了一份点心进来。
原弘看到后，沉默了。
国宝级的秘色瓷荷叶碟中，放着五块小小的桂花糕。
说起桂花糕，也是原弘喜爱的点心，软软糯糯，香甜可口。
杭城九月桂花开，新采的桂花配上新磨的糯米粉，再由巧手的保姆阿姨做出来，一次他能吃下十几块。
可眼前的桂花糕，一看就知道放置时间过了三天，表皮都发干了。
也许是原弘嫌弃的眼神太明显，崔嬷嬷想了想说：“公子，您病了几天，我去把糕点热一热吧，再帮公子煮壶茶来，也好克化。”
原弘点了点头，叮嘱：“茶水清淡一些。”
崔嬷嬷答应一声往外走，刚好和送了元阳道人的元宝碰面，连忙将元宝拉了出去，两人在房间外低声交谈几声。
原弘隐约听到了“失忆”、“吃东西”等字眼，想来是跟元宝交代自己醒来之后失忆的事，苦笑着摇了摇头。
眼下情况不明，自己来到这个时代，只见过崔嬷嬷、元宝和元阳道人那个道士。
崔嬷嬷和元宝对自己的关切作不了假，两人算是自己人。
那个元阳道人品性不错，但说话说半句留半句，讲什么“忘记过去未必不是好事”，难道这个身体的过去很糟糕？
再糟糕也比不过被人捅死吧？
想到前世临死前一幕，原弘轻叹了一口气，喊：“元宝！”
元宝答应一声，推门而入：“公子，您喊我？”
“我的情况，你都听崔嬷嬷说了吧？”
元宝带着些气愤说：“崔嬷嬷跟我说了一些，其实要小的说，公子您不记得过去，真是最好不过了！”
原弘感觉兴趣地问：“哦，忘记了还能是好事？”
“要不是十三公子与十四公子哄公子，说国主在云锦堂，公子也不会落入小西湖中，受寒生病了！像十三和十四公子这样的，公子忘记了最好！”
原弘看着元宝气鼓鼓的样子，就像看到了前世的侄子，有心要逗逗他，说：“这么说，十三和十四公子都是坏人了？”
“当然……”元宝话到一半，又想起崔嬷嬷的叮嘱，连忙改口说：“我没有这么说！我只想让公子以后离他们远一些。”
“那听元宝的，我以后就离他们远一些。”原弘笑嘻嘻地说：“但我什么都忘记了，连他们叫什么，是谁都不知道，万一不小心又跟他们来往了，可怪不得我。”
“我来告诉公子……”
元宝的话还没说，崔嬷嬷端着茶点走了进来：“公子，您别听元宝在这里瞎扯，先用点心吧！嬷嬷在这宫里过了几十年，公子想知道什么，嬷嬷都告诉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