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王孙惊落魄

风中有着胡麻饭的味道，隐隐透着竹林的清香。

路小呆醒来之后，看到的是一片白光，模糊的眼睛映上了一双清澈的眸子，曲仙儿端着药碗坐在他的床沿，“你醒了，小呆子！”曲仙儿的摸样依旧美丽，只是形容有些憔悴，好像是极其疲倦。

“喝药吧！”曲仙儿把药碗递到了路小呆的眼前，轻轻扶起路小呆，路小呆身子沉重，曲仙儿却运气把他扶起，路小呆只觉自己就像是做了一个十分长久的梦，全身无力，他就着曲仙儿手中的药碗，就看着曲仙儿一勺一勺地喂着自己喝药，她的动作轻缓而温柔，路小呆的神智还是清醒的，他认得她，她对他的师傅说过，她是一个坏女人，可是她却救了他！

这个美丽的女人的心思你永远也猜不透。

路小呆身子稍微好了一些之后，她问路小呆为什么救她？

路小呆想也没想便道，她的歌声是他听过最动人的曲调！

她笑了。现在我又救了你，咱俩扯平了。

“我间接害死了你的师傅师娘！你不想着替他们报仇吗？”曲仙儿柔柔地眯着眼望着这个眼前俊朗的年轻人，忽然觉得他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呆。

竹林的碧纱窗下掩映着路小呆溢满泪水的眼眶，他紧紧握着手中的碧绿草蝈蝈，身前几案上摆着是他师傅柳药子为他买来的文房四宝。

他长叹道：“我不知道，也许我该为他们报仇，但是之后呢？杀了你又如何？”

“你是一个好孩子！”曲仙儿轻抚着他的鬓发，在她心里也不知不觉感到了他的与众不同。

“什么是好什么是坏？我不知道，就像现在我也分不清自己是好还是坏一样。”路小呆握着碧绿色的草蝈蝈，一滴泪滑落，一个会哭的男人，不是重感情，就是虚伪。而曲仙儿却看出了他的善良。

“小呆子，你当然是好孩子，顶好顶好的一个孩子。”

路小呆裂开嘴一笑，竹林外的一阵风把屋外的风铃吹得叮叮当当地，特别动听，就像是曲仙儿的歌声一样。

在一个温暖地阳光午后，路小呆来到一座刚新添了土的坟茔前，墓碑上写着：幽谷伉俪。

路小呆身上的伤基本好透，但那是三个月后的事情了。

深秋里黄叶在风中飞舞，卷起地上的枯黄落叶，坟茔上正在随风摇摆的黄花似在微微点着头，　对着他哀叹，也不知是这萧索的气候引起了路小呆心头的悲伤，还是这坟茔让他心生叹息。

路小呆把那碧绿的草蝈蝈与文房四宝放在坟茔前，他轻轻地对着坟茔鞠了三个躬，洒酒祭拜，看那漫天的纸币随风纷飞，他的眼湿润了。

曲仙儿来到他身后，她依旧一身白衣，夕阳下，她的面孔苍白，路小呆黯然道：“这世间，我们不能对爱宽容些吗？为什么恨可以原谅，而爱却不可以？”

“恨本就是爱的源泉，没有爱，自然就没有恨！”

曲仙儿淡淡地站在秋风之中。路小呆仰望那黄昏中的苍穹，悲怆道：“我对不起师傅师娘，是 我害死了他们，我……”他想说，自己不是人，他怎么能对师娘做出这样羞耻之事，路小呆忽然感到十分痛苦，他跪了下来，掩面痛苦，曲仙儿却轻轻来到他身后，拍着他的肩道：“小呆，是我的错！谁让我爱上了你师傅呢？更何况，你与你师娘的事情，反倒让你的病好了，这也是算是一件意外的收获不是吗？”

曲仙儿的“情人草”的药性救了路小呆一年多存下的病根，他渐渐恢复以往的神志，而且身体也在逐渐康复中。

“小呆子，告诉我，你是谁？”曲仙儿轻抚着他的俊脸，她清楚地知道，路小呆已经不呆了。

路小呆抹着泪，摇着头道：“我不知道我是谁？我连自己也没分清是好人还是坏人？”

“这世界本就没有真正的好坏之分，你看，姐姐是一个好人吗？我把你的师傅师娘逼死了，而你却救了我，我又救了你，你说，这好与坏怎么能一概而论呢？”

曲仙儿的一番话，在陆小呆耳旁回响，是啊！好与坏原本就不是能清楚明白的。

我又是谁了呢？我是路小呆！路小呆！

从一年前坠崖的刹那，他就成了路小呆，一年之前呢？他是谁？

在这个幽谷之中，他遇见了对他十分疼爱的师傅与师娘，他敬重他俩，他们收他做徒弟还为他疗伤，他们的死居然如此简单而残酷！

路小呆怔住了，他不能想象自己是他们的刽子手。

曲仙儿是该死的，路小呆却从未想要她的命，相反，在他师傅要杀她时，他救了曲仙儿，其实他是想死在师傅的剑下来偿还师娘的命，却导致了师傅的悔恨与愧疚自刎身亡！

这个竹林忽然充满了血腥味，路小呆哭了。

他来这儿，也许只是命运的安排，让他体会到了什么是分离与杀戮的残酷，他是曾经的王，如今在这落魄的幽谷里，却有着他留下了的一段神奇而伤感的故事。

曲仙儿面容苍白之色越甚，一股鲜血缓缓顺着她的嘴角滑落，她倒在了路小呆的身旁，路小呆把她扶在怀中，他知道这个所谓的坏女人为了救他，而牺牲了自己一身真气，为了替他配置　出最好的治伤药物而连续几日几夜没有合眼。

路小呆呆坐在木屋外，望着远处的苍穹，只觉得那高空遥远苍茫……

我不是属于这里的，却愿意在此时此刻把生命的脚步停留在这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