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选择
同样的马车内，已然换了另一种气氛，李燿的目光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没想到，你竟然信公子澜都多过信我。”
“小皇子，咱们之间还真没有什么可以建立相信的基础。”汐儿冷声回应。
“公子澜一再伤你，你们之前就有基础？”李燿讥讽道，突然，猛得握住汐儿的肩膀，力量之重，让汐儿忍不住皱眉。
“为什么我说的话，我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北朔就要完了，你知道不知道？”李燿这样说，有他的道理，以南宫纤月那个性子，必定不会让北朔好过！如今，他们又给南宫纤月创造了这么好的机会，南宫纤月怎么会放过这次机会！
“不要一副万事笃定的语气！公子彻还活着呢！”汐儿沉声回应，用力的甩开李燿的手。
“错，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啪！”一声轻脆的声响从马车内响起。
李燿的脸色顿时染上一层寒霜，脸颊上红红的五指印在白皙水嫩的脸上异常的清晰。两人各持一角，一路上再无任何语言。
到达白陌城，公子澜迅速的下马，乌衣卫立即将轮椅推了过来，等汐儿下了马车时，就看到这样的副场景，不由得心中一阵酸涩，缓步上前，从乌衣卫的手中接过轮椅，亲自推着公子澜向前走去。
“其实，我的心里十分矛盾，我想一辈子都不让你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公子澜悠悠说道，语气有哀伤。
“这腿？”汐儿轻声问。
“从北朔出来，皇上下令追捕，混乱之中受了重伤，后来没有及时医治落下了病根，是可以站立的，只是疼痛难忍，坐着了好，省了不少力呢。”公子澜笑着回应。
汐儿只感觉鼻子一酸，没有说什么，推着公子澜缓步进入城中。
李燿下了马车，一个人顿时靠了过去，耳语了一阵。
“什么？”李燿的声调不由自主的提高，那人再说了几句，李燿挥挥手那人便退了下去，目光转向不远处的两人，李燿缓缓摇了摇头，“果然如此，看来，是她说对了。”
正迈开脚步的时候，吕红突然挡在李燿面前。
“小皇子。”吕红叫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但是她知道，即使她一个字也说，李燿也知道她这一拦是何用意。
“公子彻死了，我要带她回南唐，公子彻活着，我更要带她去南唐走一趟！”说这句话的时候，李燿的眼中已经没有对汐儿承诺时的那种情绪。
“为什么？”吕红想不明白，小皇子从来都不是那种感情用事的人，可见此事，绝对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内情。
“日后你们就会明白了，吕红，我自有分寸！”李燿说罢，大步追了上去。
吕红与其它人耳语了一阵，其它人顿时散了去，只留吕红和那个伶俐的小伙子留了下来，跟着李燿的脚步走进了白陌城。
顺着公子澜的指引，一路行至白陌城内公子澜的寝宫，汐儿才停下来。这里，竟让汐儿生出几丝亲近的感觉，虽然是在白陌，却像进入了北朔皇宫的一角。看来，公子澜的心中还是对北朔念念不忘的。
突然，一阵酒香被微风送了过来，汐儿朝四周张望。
“是桃花酒的味道。”公子澜笑着说道，脑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当年，汐儿贪杯讨酒的模样。
“是，很熟悉，那种味道尝过一次，让人很难忘怀。”汐儿柔声说道。
“三哥，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只是短短的几年，仿佛过了一生那么漫长，六弟竟然去了，就连五弟也披上战甲，而我……”公子澜没有说下去。
“你和李燿真是合谋陷害公子彻吗？”汐儿终于问出这个她一直都想问的问题，她竟然有点怕知道答案。
“四弟前来白陌，并不是清剿白陌，我又怎能和南唐合作呢？只不过，中间出了点小差错，才导致了现在的后果，我已经在极力地寻找四弟，若他出了什么不测，我这一生都不会原谅我自己。”公子澜真诚的回应道。
“真的吗？”汐儿眼中有泪，“我就知道，你还是三哥，我熟悉的三哥一直都在。”得到这个答案，汐儿前所未有放松，她没有选错，她没有！
“许多事情，不能只看表面，我虽是靖王的余孽，但与他们几个，也是血浓于水的兄弟情份，只不过，有太多的事情，我左右不了罢了！如果让我选择，我宁愿选择我还是那个三皇子，能够侍奉在父皇的身侧，偶尔得到他的一声称赞扬，就足够了，什么称霸皇权，何苦这么一生？”公子澜像是在自问一般。
“不，你永远都是我们的三哥。”汐儿握住公子澜的手，一切虽然都已经改变，但是她们还是有选择的权力。
“目前来看，四弟应该没有生命之忧，只不过现在南唐小皇子的势力在白陌不可小觑，应该再过一段时间就能有确切的消息了。”
“嗯。”汐儿重重点点头，突然，胃里一阵翻腾，忍不住吐了出来。
这一折腾，额前满是虚汗，就连站都快站不稳了。
“来人，传大夫。”公子澜不顾自己的腿疾，吃力的扶着汐儿走到一旁坐了下来。
“你好好的休息，这之中的一切原由，我慢慢告诉你，现在，你好好的睡一觉，一切都有我在呢。”公子澜看着汐儿的坐在床侧，退后了些许。
“嗯。”汐儿重重的点了点头，公子澜如儿时那种温润的语调让她无比的安心。
“汐儿，这么多的年来，我一直欠你一个对不起，我之前的所作所为，让我自己都觉得很不耻。”
“三哥，你不要说了，汐儿明白三哥对汐儿的好。”
“王，太夫来了。”屋外，传来一道声音，只见一个老者提着药箱缓步走了进来。随着那个老者而来的，还有一股熟悉的味道，汐儿立即上下打量着来人。
“郡主，请伸出手来。”那老者声音浑厚沉重，放下药箱，将手指按在汐儿伸出的手腕上。久久之后，深吸了一口气收回手。
“王，郡主母体极需，可要好好的调理。”那老者说了一声，退后几步。
“那就好好的调理。”公子澜柔声说道。
“我先去开药方。”老者躬身退了下去。
“龙姐姐。”汐儿小声的唤了一声，只见那老者稍稍停顿了一下，并没有回头。
汐儿不明白，难道她猜错了。
“汐儿，你好好的休息一下，三哥去招待招待那个南唐皇子。”公子澜柔声说道。
“好。”汐儿也觉得疲乏的很，床很舒服，被褥带着阳光的味道，让人心神宁静。
公子澜划动轮椅轻轻的退了出去，门关闭的一瞬间，所有的失意全都写在公子澜的脸上，随后，淡然一笑，这一声轻唤，这一声三哥，还有什么不能释怀的？
汐儿，三哥会保护你，永远都会保护你！这个诺言，一生不变！
迷迷呼呼之中，汐儿又听到吕红的声音，很杂吵，她却一句也听不真切，然后，就有一碗药灌入口中，后来，她的头更沉了，不知不觉又睡的死沉死沉。
夜色朦胧，天空中的薄云好像给弯月批了一件飘逸的外纱，越发的妖娆。
偏房内，一灯如豆，昏暗的看不清暗处人的容颜，轮子滚动的声音传来，门打开，公子澜缓缓进入房中。
“你有什么安排？”公子澜轻声问道。
“北汉与西夏相夹，迫在眉睫。”
“可是，你也不能这样把汐儿交给李燿。”
“若北朔真有战事，最安全的地方没过于南唐。”
“李燿对汐儿别有用心，每次他看汐儿的神色都不一样！不只是因为那个东西，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公子澜有些暴躁的吼道。
“龙玉也看过汐儿的情况了，也就只有吕氏那个女子才能彻底的保汐儿母子平安。”暗处的声音再次传来，仿佛隐忍着什么。
公子澜沉静一下，一言不发。他又何尝不知道汐儿此时的情况，若是一直这样下去，她肯定会被拖垮，要么，只有放弃孩子。
“我又何尝舍得，若真的可以，我宁原与她隐于哪个山村做一对普通的夫妻，但是父皇真的老了，为人父之后，我也才真正的明白，每个人，都有责任。”
“责任？”公子澜呓语，这个词语对他来说不陌生，可是真要深究起这个词的意思，他却发现，他的内心很空白。
“就如同，你守着北朔边境的白陌不能让它全归南唐是一样的。这也是一种责任，你一样在捍卫北朔。”
“我……”公子澜却发现，他竟然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此时的心情，的确，突然而来的叛变非他所愿，靖王余孽的身份，也非他所愿。
“在李燿的心里，那个东西却比汐儿重要的多，他要想得到，只能好好的照顾汐儿，直到解了北朔之围那日。”
“也罢，除此之外，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公子澜垂下头不再说什么。
“我需要你，父皇更需你。”暗处，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公子澜立即抬起头来，双眸直直的盯着暗处的人。
“他需要我？”公子澜很是吃惊，他根本就想不到，皇上不该对他恨之入骨，非要除之而后快吗？
“这是父皇临行前交给我的，你看完之后，如何取舍，我都尊重你的选择。”暗处的人，拿出一封信放于桌面，跃窗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