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困兽在北 漠北游荡的灵魂
漠北的风似乎从来没有停过，漫漫的黄沙之外，便是最强壮的猛兽也不敢踏足。日起东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照亮了这莽荒的沙丘，借着这难得的光亮，远处的沙丘之下，一只粗糙黝黑的手按在黄沙之上，显得突兀异常，隔了约莫半盏茶的时间，这只手的主人才慢慢爬上山脊。
滚滚黄沙几乎就要将这人埋进这方天地。黄沙之中，这人衣裳褴褛，皮肤黝黑，已经看不清半点原有的衣服样式。头发散乱着也拦住了这人的面容，唯有那只手不时倔强的抓紧黄沙，似乎竭力想要站起来的样子。
正如每个行走西凉的马贩一样，山丘相隔的赶马的马帮早已看到了这个倒霉的旅人，这的人也许和自己一样，也是马贩。或许是个西域来的蛮子。无论如何，马帮带着这十来匹马在这荒无人烟的荒漠之中，也容不得他们去担心别人的生死。
“阿嬷，那人还活着吗？”沉寂的马帮远远的赶着马匹正要绕开远处那人。马帮尾巴上，一辆马车缓缓的跟着马帮，正要走过山丘时却传出一声俏生生的女生。
马车边的侍者，这才似乎刚刚发现远处的人影一般，但是对视一眼，随即一个老者确实对着马车低声说道：“小姐，你醒了？这西凉府还有半日路程，小姐何不再休息一会儿。”
“劳阿嬷费心了，这马车上一路颠簸也休息不了许多，只是那人？”马车之中，那女子虽是安抚着老者，心却还在远处山丘那生死不知的人上。
“小姐有所不知，这西凉诸部，鱼龙混杂，虽然这马帮有西凉府的令信，也要时刻小心这各部散族。眼下这方黄沙之中时常有劫道狂徒，便是西凉府兵也不敢肆无忌惮的随处游走啊。”老者低声解释到，一边尤且不放心的看了看远处的那人。
马车上，粗布帘后，一双明眸尤带怜悯的看着远处的那人。似乎是感觉到这马车上的注视一般，那远处沙丘上的人却是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颤颤巍巍的支撑着身子，就要爬了起来。
“阿嬷！快看！那人还活着……”马车上的女子语带欢喜，看着远处的那人，一边对着马车外的老者说到。只是眼角的余光之中，远处那趴在地上本是极其虚弱的人，却颤颤巍巍的站起身，在马帮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却是猛的窜了起来，伴随着一声急促的声响，黄沙之中，猛的钻出十来个同样衣衫褴褛的汉子。
那山丘离马帮原本数十步远，但是隔着老远便看见那山丘上人躺在地上，马帮原本警惕非常，走到最后也不自觉的靠近了山丘，此刻却已经相隔不过二十来步。山丘之后，那十来个汉子猛的窜出来，不过三五息已经冲到马帮之中，腰刀扬起，瞬息之间，马帮这几十个伙计已经倒下五六个而且是带刀的。
“阿嬷！！！”原本的欢喜，到了此刻已然慌乱不堪。马车之外一个带刀的马帮侍卫耳边尚且回荡着那尖锐的声响，眼前山丘上原本生死不知之人却是已经来到身前。侍卫本能的拔刀，但是刀还未曾出鞘，胸口却是骤然一松，随即喉咙上也是窜起一丝腥咸。
那来人一刀砍向侍卫的胸膛，跟着在侍卫喉咙上抹了一刀。横刀一转，一刀将马车边的老者砍到在地。一只大脚踏在马车木栏，利落的窜进马车里。
直到此刻，马帮才响起稀稀落落的惨叫声。借着这些稀稀落落的惨叫声，马车里，散落的阳光照着那个躲在角落的女子，此刻仿若一只惊慌不堪的幼兽。那女子虽说不是身着绫罗绸缎，但是一身衣裳至少还算得上规整，发髻上还未曾点饰珠玉，至少还有一双小巧玲珑的红布鞋。
这变故突生，这女子似乎还未曾反应过来，只是瑟瑟发抖，半天不曾发出一声声响。那俏丽的小脸上自然带着三分惊惧，更多的却是无措。配着精致的眉眼，还真是分外怜人。
似乎等了一会儿，直到车外的惨叫声渐渐平息之后，这来人才缓缓抬起头，专注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四目对视，一面是冷漠，一面是惊恐。
“咳……”似乎久未言语，来人先咳嗽了几声，接着又肆无忌惮的看了看马车角落的女子，“有水吗？”出乎意料的，这个看起来凶残不堪的蛮人却说着汉人的话，虽然嗓音有些沙哑，但是字句之间却似乎没有丝毫的蛮怒之意，若不是那只黝黑的手中握着那把带血的腰刀，这时的场景或许还能更和睦一些。
“……”角落里的女子看了看男子，目光闪烁着，似乎想要从来人杂乱不堪的头发之中看清来人的模样，一边却还是瞄了一眼那把带血的腰刀。
似乎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对话，男子径直伸出手，一把将女子拉扯起来。果然一个水囊落在角落。随手将女子扔到一边，男子往前挤了挤，拿起水囊，喝了一小口。
一小口水喝下去，男子并没有继续喝，而是咽了咽口水，似乎在回味这久未品尝的甘露，一点也不曾在意身边的女子，直到片刻之后，男子才放下水囊。黝黑的手握着身边女子的小脸，目光对视，“……今年几岁了？”似乎是久逢的故人一般平静，男子随口说到，“你比我以前遇到的女人安静些……”
“……你是汉人？”女子终于还是开了口，却没有回到男子的问题。
“汉人？”男子散乱的发间似乎露出一丝笑意，“你想求情吗？”
“……”似乎是一下子被问住一般，女子却没有接话。
“既然你我都是汉人，我就把你卖到西凉府好不好？”男子嘴角的笑意越发明显，目光灼灼的看着女子。女子闻言眼眸一亮，抬头看着男子嘴角的笑意，心中却是一冷。“……西凉的羌人部族，选一个，看在你我都是汉人的份上。”话音一落，女子心中一沉却没有什么资本反驳。
男子似乎对女子的态度早有预料，掀开帘子看了看外面的马帮，此刻惨叫声已经消散，地上除了横七竖八的尸体之外只有三两个男子在扒扯着马帮伙计身上的衣物。
见男子没有要出马车的意思，女子却是开口到“你可有汉人的姓氏？”
闻言，男子收回目光，眼角一丝不易觉察的悲切也刹那掩去，“这距离西凉府不过半日的路程，可能是今后你离这汉朝最近的距离了，不说家族亲友，便是一点慌乱悲伤都没有吗？”
“山东河西，何处不是归处呢？”女子似乎并没有注意到男子嘴边不易觉察的悲切，话语中却满是洒脱。
闻言，男子却是良久不曾答话，直到帘外三两个男子也一一散去，男子才缓缓说到，“我姓杨，名天，没有字号。”
“出西凉府的时候，阿嬷就说过有那么一伙人截杀西凉商旅，官府兵卫一直抓不到这伙人……原来你们每次都分散离开的……”女子似乎也注意到帘子外的变动。
“是些羌人，平时养些牛羊，有时会跟我一起出来。”男子倒是随性许多，似乎先前那个果决杀伐之人根本和他没有丝毫关系一般。
“……不如让我跟着你吧。”那女子说着，扬起头似乎竭力想要表现出一丝莫名的气魄。
杨天笑了笑，一切似乎又回到了狼和羊的格局，“我不养牛羊，只抢人……你能跟着吗？”话音落下，目光看了看女子的身子，这般娇小玲珑，若是做个官宦玩物倒是不错，但是非要握刀还是多少有些勉强。
女子似乎注意到了杨天的目光，心中也是玲珑，一时却是低着头没有说话。马车里回到了难得的寂静，此刻外面的日光太烈，风沙倒是掩去了马帮的痕迹。若是这风沙小些，夜里狼群还能循着味来，杨天准备在黄昏时离开，那时太阳没有这般灼人。
马帮赶的马，都被杨天叫来的羌人分走了，此刻这孤零零的马车，却是显得有些突兀。这个马帮从出西凉府就在杨天的视线之中。这样的马帮，杨天遇到的过许多，但是带着家眷的，还是头一回。
杨天说了谎，他虽然劫道，但是并不抢人，虽说带着羌人杀戮许久，但是终究是刀柄过手，一时为之。因此这次他才提出要这马车里的女人。和想象中不同的是，这个女人似乎比想象中小些，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虽然在这世道已经算得上大人了，对于杨天终究还是膈应许多。
南国中学高二三班，杨天，十七岁，四月一日，数学测试19分……如果不是那辆拐角疾驰来的客车，现在杨天或许应该不是看着远处的黄沙飞腾，而是奔走在车水马龙的城市。
四年时间，所有的问题也变得淡薄。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总之，杨天来到了汉末，诸侯未起，一切似乎说来复杂却又简单的让杨天懒得去回顾这中间的种种。活着的理由也变得简单，只是简单的死不了而已。
日落西山，日光卸去了炙热，黄沙之中，一辆马车慢慢的向东离开。
(本章完)
滚滚黄沙几乎就要将这人埋进这方天地。黄沙之中，这人衣裳褴褛，皮肤黝黑，已经看不清半点原有的衣服样式。头发散乱着也拦住了这人的面容，唯有那只手不时倔强的抓紧黄沙，似乎竭力想要站起来的样子。
正如每个行走西凉的马贩一样，山丘相隔的赶马的马帮早已看到了这个倒霉的旅人，这的人也许和自己一样，也是马贩。或许是个西域来的蛮子。无论如何，马帮带着这十来匹马在这荒无人烟的荒漠之中，也容不得他们去担心别人的生死。
“阿嬷，那人还活着吗？”沉寂的马帮远远的赶着马匹正要绕开远处那人。马帮尾巴上，一辆马车缓缓的跟着马帮，正要走过山丘时却传出一声俏生生的女生。
马车边的侍者，这才似乎刚刚发现远处的人影一般，但是对视一眼，随即一个老者确实对着马车低声说道：“小姐，你醒了？这西凉府还有半日路程，小姐何不再休息一会儿。”
“劳阿嬷费心了，这马车上一路颠簸也休息不了许多，只是那人？”马车之中，那女子虽是安抚着老者，心却还在远处山丘那生死不知的人上。
“小姐有所不知，这西凉诸部，鱼龙混杂，虽然这马帮有西凉府的令信，也要时刻小心这各部散族。眼下这方黄沙之中时常有劫道狂徒，便是西凉府兵也不敢肆无忌惮的随处游走啊。”老者低声解释到，一边尤且不放心的看了看远处的那人。
马车上，粗布帘后，一双明眸尤带怜悯的看着远处的那人。似乎是感觉到这马车上的注视一般，那远处沙丘上的人却是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颤颤巍巍的支撑着身子，就要爬了起来。
“阿嬷！快看！那人还活着……”马车上的女子语带欢喜，看着远处的那人，一边对着马车外的老者说到。只是眼角的余光之中，远处那趴在地上本是极其虚弱的人，却颤颤巍巍的站起身，在马帮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却是猛的窜了起来，伴随着一声急促的声响，黄沙之中，猛的钻出十来个同样衣衫褴褛的汉子。
那山丘离马帮原本数十步远，但是隔着老远便看见那山丘上人躺在地上，马帮原本警惕非常，走到最后也不自觉的靠近了山丘，此刻却已经相隔不过二十来步。山丘之后，那十来个汉子猛的窜出来，不过三五息已经冲到马帮之中，腰刀扬起，瞬息之间，马帮这几十个伙计已经倒下五六个而且是带刀的。
“阿嬷！！！”原本的欢喜，到了此刻已然慌乱不堪。马车之外一个带刀的马帮侍卫耳边尚且回荡着那尖锐的声响，眼前山丘上原本生死不知之人却是已经来到身前。侍卫本能的拔刀，但是刀还未曾出鞘，胸口却是骤然一松，随即喉咙上也是窜起一丝腥咸。
那来人一刀砍向侍卫的胸膛，跟着在侍卫喉咙上抹了一刀。横刀一转，一刀将马车边的老者砍到在地。一只大脚踏在马车木栏，利落的窜进马车里。
直到此刻，马帮才响起稀稀落落的惨叫声。借着这些稀稀落落的惨叫声，马车里，散落的阳光照着那个躲在角落的女子，此刻仿若一只惊慌不堪的幼兽。那女子虽说不是身着绫罗绸缎，但是一身衣裳至少还算得上规整，发髻上还未曾点饰珠玉，至少还有一双小巧玲珑的红布鞋。
这变故突生，这女子似乎还未曾反应过来，只是瑟瑟发抖，半天不曾发出一声声响。那俏丽的小脸上自然带着三分惊惧，更多的却是无措。配着精致的眉眼，还真是分外怜人。
似乎等了一会儿，直到车外的惨叫声渐渐平息之后，这来人才缓缓抬起头，专注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四目对视，一面是冷漠，一面是惊恐。
“咳……”似乎久未言语，来人先咳嗽了几声，接着又肆无忌惮的看了看马车角落的女子，“有水吗？”出乎意料的，这个看起来凶残不堪的蛮人却说着汉人的话，虽然嗓音有些沙哑，但是字句之间却似乎没有丝毫的蛮怒之意，若不是那只黝黑的手中握着那把带血的腰刀，这时的场景或许还能更和睦一些。
“……”角落里的女子看了看男子，目光闪烁着，似乎想要从来人杂乱不堪的头发之中看清来人的模样，一边却还是瞄了一眼那把带血的腰刀。
似乎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对话，男子径直伸出手，一把将女子拉扯起来。果然一个水囊落在角落。随手将女子扔到一边，男子往前挤了挤，拿起水囊，喝了一小口。
一小口水喝下去，男子并没有继续喝，而是咽了咽口水，似乎在回味这久未品尝的甘露，一点也不曾在意身边的女子，直到片刻之后，男子才放下水囊。黝黑的手握着身边女子的小脸，目光对视，“……今年几岁了？”似乎是久逢的故人一般平静，男子随口说到，“你比我以前遇到的女人安静些……”
“……你是汉人？”女子终于还是开了口，却没有回到男子的问题。
“汉人？”男子散乱的发间似乎露出一丝笑意，“你想求情吗？”
“……”似乎是一下子被问住一般，女子却没有接话。
“既然你我都是汉人，我就把你卖到西凉府好不好？”男子嘴角的笑意越发明显，目光灼灼的看着女子。女子闻言眼眸一亮，抬头看着男子嘴角的笑意，心中却是一冷。“……西凉的羌人部族，选一个，看在你我都是汉人的份上。”话音一落，女子心中一沉却没有什么资本反驳。
男子似乎对女子的态度早有预料，掀开帘子看了看外面的马帮，此刻惨叫声已经消散，地上除了横七竖八的尸体之外只有三两个男子在扒扯着马帮伙计身上的衣物。
见男子没有要出马车的意思，女子却是开口到“你可有汉人的姓氏？”
闻言，男子收回目光，眼角一丝不易觉察的悲切也刹那掩去，“这距离西凉府不过半日的路程，可能是今后你离这汉朝最近的距离了，不说家族亲友，便是一点慌乱悲伤都没有吗？”
“山东河西，何处不是归处呢？”女子似乎并没有注意到男子嘴边不易觉察的悲切，话语中却满是洒脱。
闻言，男子却是良久不曾答话，直到帘外三两个男子也一一散去，男子才缓缓说到，“我姓杨，名天，没有字号。”
“出西凉府的时候，阿嬷就说过有那么一伙人截杀西凉商旅，官府兵卫一直抓不到这伙人……原来你们每次都分散离开的……”女子似乎也注意到帘子外的变动。
“是些羌人，平时养些牛羊，有时会跟我一起出来。”男子倒是随性许多，似乎先前那个果决杀伐之人根本和他没有丝毫关系一般。
“……不如让我跟着你吧。”那女子说着，扬起头似乎竭力想要表现出一丝莫名的气魄。
杨天笑了笑，一切似乎又回到了狼和羊的格局，“我不养牛羊，只抢人……你能跟着吗？”话音落下，目光看了看女子的身子，这般娇小玲珑，若是做个官宦玩物倒是不错，但是非要握刀还是多少有些勉强。
女子似乎注意到了杨天的目光，心中也是玲珑，一时却是低着头没有说话。马车里回到了难得的寂静，此刻外面的日光太烈，风沙倒是掩去了马帮的痕迹。若是这风沙小些，夜里狼群还能循着味来，杨天准备在黄昏时离开，那时太阳没有这般灼人。
马帮赶的马，都被杨天叫来的羌人分走了，此刻这孤零零的马车，却是显得有些突兀。这个马帮从出西凉府就在杨天的视线之中。这样的马帮，杨天遇到的过许多，但是带着家眷的，还是头一回。
杨天说了谎，他虽然劫道，但是并不抢人，虽说带着羌人杀戮许久，但是终究是刀柄过手，一时为之。因此这次他才提出要这马车里的女人。和想象中不同的是，这个女人似乎比想象中小些，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虽然在这世道已经算得上大人了，对于杨天终究还是膈应许多。
南国中学高二三班，杨天，十七岁，四月一日，数学测试19分……如果不是那辆拐角疾驰来的客车，现在杨天或许应该不是看着远处的黄沙飞腾，而是奔走在车水马龙的城市。
四年时间，所有的问题也变得淡薄。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总之，杨天来到了汉末，诸侯未起，一切似乎说来复杂却又简单的让杨天懒得去回顾这中间的种种。活着的理由也变得简单，只是简单的死不了而已。
日落西山，日光卸去了炙热，黄沙之中，一辆马车慢慢的向东离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