罂粟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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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家宴

季菲飞返港的那一天,下了雨,如回时的一样,她孤零零的一个人拎着小巧精致的旅行箱,只是机场里没有等待的人。

她抬头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有细小的雨丝落下,手伸出去,掌心有点点的水迹。呆站了一会儿,她拖着行李走入漫天细雨中。

这次回来,她没有通知任何人,她想一个人好好静一静。在陌城的这些天,很多事情烦烦扰扰萦绕心头,疲于应付。

迎着雨,季菲飞只觉得脑子里异常的清醒。“向翰飞,我的命运从来就不是操控在你的手中。”

街上的人一个个都行色匆匆,只剩她一个人姿态悠闲的拖着小箱走在人行道上,就像回到多年前那个独自拖着行李走在z市的自己。

季菲飞的整个心绪陷入那些久远的回忆里,浑没有发现停在她面前的红色法拉利。她只是不停歇的往前走着,没有目的……

向翰飞微眯了一下墨黑的眼眸,不耐的摁了一声喇叭。看着女子像受惊小鹿般的抬起头,一双乌黑明眸不满的瞪着他的车,他扑哧笑出声,放下车窗,“是我,上车。”

不待他下车,她已利落的把行李箱甩到后备箱,坐到了后座。她从反光镜里觑到向翰飞带笑的脸,冷冷叹息一声,他就像一个侵略者,突然闯入她的平静生活,让它们再也恢复不成原样。

向翰飞自是看见了季菲飞的表情,却没点破,她注定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她偶尔的那些小脾气就姑且听之任之。

“季董,我想我们可以谈一笔生意!”一年前,季氏危机四伏时,他,神秘的向氏帝国总裁突兀的找上她的父亲。

“不知向总裁所说的是什么生意。”那个有一双锐利眼眸的中年男子饶有兴趣的开口问道。

“季氏急需的一百亿周转资金,我可以一步到位全数股权注资进入,不以债权形式,而以股东方式入股,并且,季氏的董事会席位我也只要求保留一位即可,一切经营决策,我不会参与。”

她的父亲一辈子的商海沉浮,自是明白从来就不会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无端砸到头上。一向以吃人不吐骨头著名的向氏总裁开出如此优厚的条件,肯定是别有所图。

“你有什么条件?”却也不动声色,只是沉声问道。

他意甚慵懒,双腿交叠搭在面前的茶几上,缓缓开口道,“我记得您有一个美丽的女儿。”

“你说的是菲飞?”她的父亲狐疑的问他。

他记得那个男人曾经是有过这个打算的,那时的季氏如日中天,而向氏也远没有今天的规模,端的是门当户对。

只是安排的第一次见面他的女儿就拒绝出席,他拂袖而去。此事也就不了了之,再也没有下文。他可是没想到季氏困难时,他会以大笔资金为礼,旧事重提。

她的父亲是个聪明人,一番思量之下,即果断的开口答应,连他为什么要娶他的女儿都没有问起。

“我答应你,不过你也知道,我这个女儿一向比较有主见,我这个父亲的话她不一定肯听的。”

他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您放心,这个我自有分寸。您只要按照我的计划来就行,年纪大了,您也该注意注意身体,这担子该交给年轻人了。”他笑得意味深长。

她的父亲只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才开口,“菲飞是我唯一的女儿,望你好好待她。”

他当时答了什么,他怎么会突然忘掉呢……

向翰飞摇摇头让自己不再想下去,季父跟他的交易是他们之间的事情,季菲飞却是一向排斥他们安排的这场婚姻,他不是不明白。他该庆幸的是,他用一纸盟约先一步把她绑在了自己身边?

轻柔的音乐声中,向翰飞的背影孤直僵硬,不知在想些什么。安静的车厢中,季菲飞浑身不自在,直欲窒息,她张张嘴想说点什么来打破两人之间的诡异气氛。

“看来我面子够大啊,还麻烦向总裁大驾来接我。”话一说完,季菲飞是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自己这阴阳怪气的语调是干嘛,生怕两人之间的气氛还不够古怪吗?

向翰飞也奇怪,季菲飞的父亲打电话来时,他是安排了司机来接的。临到飞机到达的点,他却不惜推掉下午的所有事情,亲自来接。“我美丽的未婚妻,现在知道你有多重要了吧。”

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见到她的那一刻起,向翰飞才明白,那是想念,他想见到她,可言语上却不肯有丝毫认输。

季菲飞的眼睛里满满都是嘲讽,可从小的礼貌教养让她不得不开口答道,“谢谢向总抬爱。”

眼睛瞟向窗外,看着陌生的风景往后倒退。香港她不是很熟,但是机场回季家的路她是走过无数遍,自是认得的,这不是回家的方向。“我们这是去哪里?”

“去我家,妈等着我们回去吃晚饭呢?”车在一个红灯前停下,向翰飞略掉季菲飞的眼神,淡淡开口道。

妈……被这样柔软的称呼击中了心房,季菲飞难得的对着向翰飞乖巧的点头。她长这么大,从没叫过妈,她从来都是称呼母亲,严肃刻板。正如她们之间的关系,冷淡疏离。

这一刻,她突然觉得向翰飞并不是那么讨厌,会用那样温暖的称呼的人都该有一颗温暖的心。

车子缓缓开进浅水湾,季菲飞不由的打量了一下周围的风景。景色秀丽,依山傍水,海滩水清沙幼,沿岸海堤幽静无人,倒有一番别样的风景。与玫瑰园的花团锦簇不同,除去海滩,跟一字之差的清水湾颇有几分相似。

说起来他们也算是最貌合神离的未婚夫妻了,订婚都大半个月了,季菲飞却还是第一次来向家。向翰飞的车稳稳停在一幢欧式风格的小别墅前,白木栅栏,尖耸的褐红色屋顶,精巧别致,清新不落俗套。

这里的主人一看就是匠心独具的人,她再偷偷打量了一眼向翰飞,这样的风格怎么看也跟他不搭边,他喜欢的该是玫瑰园那样巍峨大气的庄园。

向翰飞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眼神飘向远处,绷得很紧的俊脸也露出了一丝笑意。“母亲住在这里,她喜欢安静。”

季菲飞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不出意料的看到这栋小别墅的门口正站了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正是向翰飞的母亲。刚在车上她就听到他在电话里说五分钟就到,没想到他的母亲都已早早等在门外。

季菲飞从小接受的教育,自是让她不能拿对向翰飞的冷脸去面对一个热忱的老人,忙扯起嘴角的笑容迎上往他们走来的向母,“妈,您看天这么冷,还出来接我们,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向翰飞诧异的看向前面满脸笑容的女子,心中涌起奇异的感觉,妈……真是一个温暖的称呼,或许他该放下那些仇恨,一家人好好的过日子,上一代的恩怨就让它过去吧。

“你这孩子,看你穿的这么单薄,翰飞这死孩子,抢着要去接你,结果去的晚了,错过了班机,我都把他骂好几遍了,没冻着吧?”向母边拉着她进门边数落向翰飞。

季菲飞摇摇头,回头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向翰飞,是他抢着来接我的?心底的疑问一闪而过,却来不及深究。

就被向母硬拉着开始参观向宅,向翰飞跟在身后无语的翻了一个白眼,到了二楼正想转身回他的房间,却被母亲一把叫住,“正好,翰飞,我去厨房看看晚饭准备的怎么样了,你带菲飞转转。”

“妈,我……”向翰飞指了指自己,看到母亲警告的眼神,无奈的说道,“你跟我来!”

“菲飞,我下去看看,让翰飞带你好好转转。”向母把两人凑成对后满意的下了楼。

季菲飞目送向母步履轻盈的下了楼,回头对向翰飞笑笑,“你有一个很好的母亲,让人觉得很温暖。”

他们的商业联姻,不本身就是一场利益的交换,何来感情,可向翰飞却越来越入戏,给她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我们不是要去转转吗?走吧!”这样温暖的气氛里,季菲飞没有尖锐的反驳,淡淡开口道。

向翰飞先行,她紧随其后。书房,主卧,影音房,健身房……还有一个游戏室,季菲飞笑了,“你的?”

男孩子看来都爱游戏,连顾清河这么严肃的人,小时候也爱打游戏的。一玩起来连饭都不吃的,有时候就算是她去叫,都不一定肯松手。

“小时候爱玩,都很多年没碰过了。”向翰飞也笑了,很久了,那般无忧无虑的时候离他好像是上个世纪的事情了,自从父亲去世,他一肩挑起向氏,像今天这样放松的时候是再也没有过吧。

一处上锁的房门前,向翰飞脚步未停,略掉直接往前走去。“这间是……”向翰飞一路过来都有给她介绍,方便的话还会带她进房间浏览一番,惟独漏过这间,她的心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她好像就要抓住了,是什么?

向翰飞眼中厌恶的神情一闪而逝,冷淡的开口道,“一间杂物房,没啥好看的。”

这样融洽的气氛里,季菲飞也没在意,她好奇的往那把小锁看了两眼后,就老老实实跟上了向翰飞的脚步。

看他似是不快,她方聪明的带笑问道,“不带我去参观一下你的房间。”

“我的房间。”向翰飞先行推开了一侧虚掩的房门。

入目是极简单的黑白色调,家具很少,整个屋子显得极空旷,没有一点人烟气。季菲飞摇摇头,看来一般严肃的人都喜欢黑白色调,清河也是如此。

她只是想转移一下向翰飞的情绪,才提议参观一下他的卧室。并没有深看的意思,只是简单的看了一眼就出了房门。

“我们下去吧,应该是要吃晚饭了。”此行的目的已达到,季菲飞也没了继续参观的兴致,向翰飞是自菲飞问起那间所谓的杂物间,就没有了讲解的兴致。

“怎么就下来了。”刚到楼下,向母就迎了上来,怎么都像一早就等在那里准备偷听?

真是一位可爱的母亲,只是这么精巧的别墅隔音效果绝对是好的,她们在二楼,她在一楼,哪怕站在走廊底下,她又能听到什么?

向翰飞无奈的看了一眼小孩子心性的母亲,沉默不语。倒是向母不好意思的躲闪了一下,“我去看看菜做的怎么样了?”

季菲飞哑然失笑,好像刚刚向母就是用这个理由把她跟向翰飞凑成堆的。现在又用这个借口……

“只是家宴,菲飞你不用拘谨,喜欢什么就多吃一点……”每上一个菜,向母这个主人就要往她碗里夹一点。

随着菜慢慢上桌,她的碗也被堆得越高。季菲飞看着堆得像小山一样的碗,有点犯愁,不知从哪里下口。向翰飞看她发愁的样子,自然的从她碗中拨出小半菜堆在自己碗里,闷头苦吃。

他浑没发觉自己的动作有多亲昵,倒是向母捂嘴偷笑的看向了自己的儿子。季菲飞囧的不行,伸手拿过杯子喝了一口,不料却被呛了。

他抬头,看到母亲偷笑的脸,再看到女子被呛得发红的脸。他僵硬轻拍了拍她的背,帮助她顺气。方感觉到餐桌上的气氛有点怪异,这是怎么了。

向母嘴角是掩饰不住的笑意,她举起杯,“今天我们一家人第一次一起吃饭,干一杯吧。”

上流社会一向讲究吃什么菜配什么酒,今天就如向母说的是家宴,无非就是一些家常小菜。不过也可以看出选材方面都是用了心的,连青菜都是精挑细选的。这酒自不必说,应该是女士多的缘故,开得是一瓶八二年的拉菲。酒不见得多好,但因出产少,倒显得弥足珍贵了。

她忙举杯掩饰自己的尴尬,这顿晚饭,有了向母的加入,少了她平时与向翰飞吃饭时的疏离,显得颇为热闹,直吃的宾主尽欢才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