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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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商队

    西峡行廊北托乌鞘岭,南依风峙山。横贯千里,为两山狭峙,兼之背倚凉河,乃大凉经略西北的军机重邑。

    极漠无边无垠,外裹西峡行廊,常有往来商贾马队的行迹。时下日暮已然西垂,残阳斜照,把沙砾染做碎金,东边的天渐渐黯淡下来,一处背风的沙丘稀稀疏疏散落着几顶毡皮行帐,帐篷几丈开在早已架起篝火,火舌吐着火星子,冒着袅袅青烟。

    这是一支往来大凉与西狄商旅的休憩之所,其间杂糅了色目族,羌族与大凉炎族各式人种,他们在篝火旁四下坐落,火光把诸人各异的面庞映得分明。

    “东家,此间距壶口也不过百里地,以角马峰驼的脚力,不消半日,便可过了关邑,约摸明日午时前可在城中落脚。”一个坦胸露背的虬须汉子朝身前的一名尖脸男子低声附耳道。那被称作东家的男子未做言语,只是抬起眼皮,目光有意无意的落在行帐边角的佩笛男子,自做思忖。

    “西峡行廊走势在壶口收紧,驿道崎岖,且壶口占据天埑,扼住行廊咽喉之地,来往商贾旅人络绎不绝,关邑那狭窄之所明日必人满为患,你且去歇息,明个儿要把那些牲畜早早喂饱,咱们好做早行。另外晚上守夜之事我自去吩咐阿三。”尖脸男子细细吩咐道,眼神依旧游弋在配笛青年周遭,一对三角眼甚是凉薄。

    虬须大汉自是知道东家侯少爷这般举止所为何事,“这腌臜羌人笛遥甚是碍事,不然那关姑娘也不至于这么些个时日对东家若即若离了”大汉忿忿不平道。

    那侯公子眼神一阵收紧,随即阴冷下来,他未吱声,只是用小拇指蓄起指甲盖轻轻摩挲这地面的沙砾。

    大汉依旧不依不挠,“也不知道腌臜浪人是哪儿冒出的野种,腰配羌笛故作风流,真不晓得那西狄的羌人怎么会出了这奇葩人儿,不好骑射,偏学咱们炎族的汉人趋附风雅。”大汉也把目光落在了行帐一角,那儿是光亮的死角,只能模糊的勾勒出被称作笛遥男子隽细的身姿。“我看他分明是汉人长相,只是耳鼻与寻常羌人神似,却随身携着西狄的路引与关碟,其间必有猫腻。东家,要不入了城下了行辕,我自去壶口提辖衙门报官去!”

    “行了”侯公子沉声制止道,摆了摆手示意大汉下去,随即背身过去,索然无味的啃了几口干粮后,如同老僧入定一般闭眼歇坐。

    这侯公子原名侯伯仲,乃凉州旗山郡的商贾人家,主要做些皮革,干制瓜果的营生,所以常常前往西狄,赞坦等西域诸国采购。凉狄二国的檀渊之约已然走过十五载春秋,虽说明文约定开坊通市,互通有无,但两国宿怨久矣,都不愿资敌自缚,对货物往来都苛以重税,加之边关守邑并非清水衙门,上下打理的费用自然必不可少,这着实苦了凉雍一带的商旅。

    如今侯伯仲出关已愈一月,这批结伴成行的商队于西狄成队,极漠苦寒之地,向来险象环生,因此西狄大凉都会于边邑置楼设驿,聚往来之人结队而行。此间除了侯家十数人,还有壶口关家诸人,其余皆是羌人或色目人等异族之人,至于来历,便也无从谈起。

    “姑娘,这荒漠入夜后阴寒冷冽,小心受了风寒。”侯伯仲鼻翼疏地弥漫着一股幽香,便无心静坐入定了,唯见关家小姐关如娑披着一件褐色小袄,摇曳着一席绿纱长群款款步出行帐,侯伯仲便迎到了跟前。

    “侯公子可曾见着笛遥?”关如娑轻启樱口道,侯伯仲当是神色一怔,甚是不快,不过纵有百般难受,此刻也不至于失了风度,指了指行帐一角,故作无事道:“笛生于帐角久坐良久,那地儿没有篝火,姑娘可不便久处”

    关如娑颇有礼节的点了点头,便径直离去,侯伯仲自然晓得这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之理,不过自己在极漠对这关如娑殷勤备置,百般关照,这关家妮子也颇为识趣,对自己还算有几分礼遇。没想到这明日即将入关之际,竟不介意拂了自己面子,啧啧啧,当真是狡兔死,狐狗烹呀!侯伯仲暗自啐了一口,看着关如娑颇具风情的身段,那阴霾的三角眼更加阴冷了。

    笛遥躬身绕了毡皮帐踱步了几周,走向远处的沙丘。关如娑便踩着碎步疾行而来,她看笛遥若有所思,不忍打搅,只是乖巧的跟在笛遥身侧。

    笛遥生得丰神俊朗,有股书生意气,着实不似蛮横粗犷羌族之人,不过那如悬胆的翘鼻却颇具域外风采,倒像狄凉混血之人。但这狄凉不通婚早已是陈规,即使战乱纷争,两国互有俘获,也只是极尽宣淫后不留子嗣,虽说而后檀渊之约不禁通婚往来,但盟约不过十余载,边塞之地仍然鲜有狄凉混血之人。

    笛遥自幼崇尚汉土文化,因此深谙凉狄两国风情。约摸商旅在此地歇脚之际,他便发现了一些饶有意味的车辙行痕,草草对付下餐食,便孑然一人去勘探,有些车辙已然被商旅驻扎的行帐抹去,但不远处仍有些许残留,只是不尽连贯,难以寻觅罢了。

    这些车辙的宽度应当是大凉通用的车轮制式,大凉作坊繁盛,制出的车轮有数寸之宽,约摸比大了西狄车乘轮宽了一倍,且木质性软,不会在慢慢沙砾上留下极深的车辙。狄凉交接处尽是荒漠戈壁,两国接壤的行驿更是路途遥远,路况艰难,因此往返一次便需要于当地置换车轮。

    “笛公子可觉得寻常车辙有异样?”关如娑美眸神采流盼,娇柔的声音腻的似乎可以渗出水来。笛遥不由心头憶动,他久居西狄部落,何曾见识过这般风情的炎族女子。不过这稀薄的车辙却更让其欲罢不能。

    “姑娘不觉得这大凉制式的车辙有些不合时宜?”笛遥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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