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替我进宫选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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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媂歌·墓赋【双花恋】

    月残缺,风微凉,虫鸣泣,花凋零。



    子书皿皿又如以往一样靠坐在窗前,一手拖着脸,一手摆弄着那株鼓了个花苞的兰草。



    “唉……都是孽缘吗?”他不由的叹了一声。



    这几经枯萎的兰草能活过来,且长出了花苞,并将重新绽放,而破碎残缺的心要怎么才能拼凑回来,且重新开始远行,并拥有新的希冀呢?



    子书皿皿不明白,却也不想明白了。



    人生有太多太多的不可思议了,而这也是生而为人的一种享受。



    若是当初,他没有和笛笛交换,那么他也不会有这一桩缘,也不会知道有这么一段凄美的往事存在。



    他也终于知道,笛笛为什么这么喜欢坊间的书册了,也明白了她死活追着那个“墨墨”的原因了。



    因为看完李嬷嬷写给他的书册之后,他有一瞬间希望自己能陪着李嬷嬷的身边,成为那个守护她的人。



    他不单单是被李嬷嬷的故事所吸引,还有她的文风、文笔,还有她倾注在文字里感情,还有文字背后,李嬷嬷的性子,与她的离愁,她的幽怨,她的洒脱,她的恸哭……她的一举一动都莫名牵动了自己的心。



    唉……



    若是他能早生三十载,他一定要成为那个一直陪着李嬷嬷身边的人。



    将视线移回了屋内,他再一次看向了桌上的那两本书册,一本名为《乱世红颜》,一本名为《墓啼记事录》。



    也是这一刹那,他的眼中再一次蒙上一层迷雾,伤感涌上了心痛,怎么抹也抹不去。



    《乱世红颜》是他提笔编写的故事。



    慕容媂是贵妃,但是她并不受皇帝的宠爱,但是皇帝碍于身份,还是封了她为贵妃。享受一切贵妃的待遇,除了帝王之爱。



    虽没有帝王的宠爱,但是她日子过的还是可以,本以为会老死在宫中,但是在一次宫宴是上,她爱上了一个人——一位得胜归来的女将军木子歌。



    在御花园偶遇谈心后,木子歌亦对慕容媂有好感。之后,木子歌在皇命之下,再一次上了战场,只是这一回她心中莫名了有了牵挂,她让慕容媂等自己回来接她出宫。慕容媂同意了,一等就是三年,但是木子歌一直没有回来。



    在思念的折磨下,心系木子歌的慕容媂,为了她,舍弃了自己妃子的身份,背叛了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躲过了千万次那个男人因为蒙羞而愤恨下达的追杀。



    在一番因缘巧合的错过后,慕容媂终于成功追逐到了木子歌的足迹,来到了最偏远的西南方沙场上,与木子歌重聚了。



    她们的重逢就像是对不伦之爱的歌颂,美得令人沉迷,爱得令人羡慕。在那时,除却鹊桥相会,西湖渡情,化蝶双飞,海枯石烂,也就是这么一段同鸾生情了吧。



    只是沙场与宫闱不同,慕容媂自幼过得就是娇生惯养,锦衣玉食的日子。



    虽有舍身陪佳人的觉悟,但还是熬不过边塞枯燥无聊,日复一日的清苦日子,在加上木子歌长期独守前线不能一直陪在她身边的孤寂感。



    她们的矛盾爆发了,慕容媂在盛怒之下冲到了前线,想要杀光那些“夺走”她木子歌的番邦鄙夷之人,但是却被对方埋伏,活捉了去,险些被番邦之人糟蹋。



    所幸的是,木子歌及时赶到,将慕容媂救了回去,不过木子歌因此受了重伤。性命虽然暂时救了回来,但是染上了顽疾,时日无多,只是这件事情,她没有告诉慕容媂。



    为了不让慕容媂因为失去她难过,她偷偷联系了与自己的相貌十分相似的表哥,企图让表哥代替自己照顾好慕容媂。



    但是这一举,被聪慧的慕容媂看破,她再一次大闹,骑着马跌落了山坡,险些因为这次意外而瞎了眼睛。



    而木子歌在这些时日也意识到了自己对慕容媂爱入骨髓,她不允许任何人夺走她的媂,包括逐渐喜欢慕容媂的表哥。



    于是,木子歌自私了一回,她疯狂地回应着慕容媂对她的爱,她要她死后的每时每刻,慕容媂都记着她。



    那些朝夕相处日子里,她们情投意合,举案齐眉,琴瑟和鸣、共剪西烛……在那一片冰冷的沙场里,创造了许久慕容媂这一世都不愿忘记的美好回忆,往后的每时每刻,她的记忆里的每一处,都有木子歌的影子。



    而三月后,木子歌病逝了,慕容媂哭了一个月有余,青丝染上了霜华,原本如黄莺的娇柔的音也变成了沙哑的碎音。



    其实,她早就知道了,在木子歌重伤醒来的那日,她就知道她的歌,会比她早早的离开,只是她不希望歌知道她知道而更加担忧她,于是她选择当做不知道。 



    那样的痛,她一个人来承受就行了。



    在没有木子歌的日子里,慕容媂逐渐活成了木子歌的模样。



    不在是那个温润,灵巧可爱的小姑娘了。



    她会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和军营的兄弟们一起说说笑笑……



    最后她成为了木子啼,有生之年里,替木子歌守护她所挚爱的边疆。



    直至岁月蹉跎,容颜苍老,青丝暮雪,垂眼之际,又见伊人笑……



    而这个故事,就是子书皿皿所编写的。



    若是放在现实里面,慕容媂怕是这辈子都出不得那深宫,因为她还有家族……



    木子歌再有能耐,但是作为女子,也是无法一人独守边疆的……



    所以子书皿皿的故事,只能是个故事。



    李嬷嬷写的书册就不同了,是一本记事录,所以名为《墓啼记事录》。



    李啼赋是家族中的三女,但自幼天资过人,又加上她对新事物的追求永无止境,所以在无意中,她成为了精通百才的奇女子。渐渐地,她自傲自负起来,开始仗着自己的才能而目空一切。



    直到十三岁那年,李啼赋遇上一位名为凌的男子,打赌输给了他。而后,她被迫乔装成男子跟着凌上了战场,成为了他的军师,而这一当就是两年。



    回来之后,李啼赋参加了宫里举办的茶宴,她凭着自己的才能一枝独秀,成为了享誉京中的奇女子——百通鬼才李啼赋,但也是这一次,她遇见了那个让她失了心的女子——阿墓。



    也许是苍天佑护她,她对阿墓的情不是单方面的,阿墓也对她一见倾心。就在她们以为能厮守终身的时候,一道圣旨压了下来,皇帝指名要李啼赋赶赴边疆协助凌将军扫平番邦动乱。



    阿墓哭着喊着要随李啼赋去沙场,但是李啼赋拒绝了,还狠狠地打了阿墓一耳光。盛怒之下,阿墓答应了她父亲的请求入宫选秀。



    之后,李啼赋上了战场,阿墓入了宫闱,时间一晃就是五年。



    五年后,在宫门口,皇帝亲自迎接凌将军凯旋归来,而李啼赋穿着一身艳红战甲军装,站在那宫门的青石路上,见到了那抹相思五年的缩在角落陪着皇帝一同迎接他们的粉色倩影——阿墓。



    庆功宴上,阿墓因为与李啼赋过多的对视而被其他妃子撞见,且当堂诬赖阿墓心悦凌将军,结果阿墓为了解释而太多激动而当场昏了过去。之后,李啼赋才知道,阿墓因为思念她,害了心病,又加上这些年心绪不宁,忧郁缠身,积怨成疾,时日无多。



    于是为了阿墓共度余生,李啼赋舍去了她所得到的一切名利财富,化身了一位宫女,伴在了阿墓的身边。



    这一待,就是两年。



    那一年,阿墓病逝了,李啼赋的心也跟着死了……



    从一位奇才变成了在宫中扫墓的老嬷嬷,这一扫就是三十五年,直到她见到一位名为子书的秀女……



    “墓上双蝶化比翼,长情不予长情赋。相思怨、相思缠、相思苦,不如剪断红线梦一场。”



    而这才是属于李嬷嬷的故事。



    宫妃是不出来了皇城了,将军也是无法留在宫中的。



    子书皿皿坐在桌前,不由得抚摸着那件软甲和令牌,此刻,满脑子都是那日李嬷嬷离开时的画面。



    而每每想到这,子书皿皿就会情不自禁地落下泪来,李嬷嬷她用自己的故事重新拼凑了一个故事给他。



    而这个故事是真的,是真实的。



    



    那日清晨,天色朦胧,水雾像是一层薄幕笼罩了皇宫,为它巍峨添了几分墨意。



    李嬷嬷的身形不再佝偻,她站立在宫门口,视线迟迟不愿离开那宫殿。



    多年之前,她得胜归来,身穿金甲戎装、大红披肩,红缨长枪直指天际,踏着战靴,回到了皇城,而她的心上人,就在站在那宫门恭迎她,对着她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宛如仙子下凡。



    而如今,李嬷嬷的神采依旧,眼中的利芒威震四方,若不是苍老的颜道明了时间,任谁都会以为那些岁月不曾流逝。她再一次穿上了那日的战甲,拿上了那把红缨长枪,踩着战靴缓缓地踏出了宫门。



    “阿墓,我走了。”



    声音似稚鸟初鷇,敲入了在场之人的耳畔里。



    日出东方,朝阳落在了李啼赋远去的背影上,红色的披肩随着她的步伐微微飘扬,猎猎作响。



    子书皿皿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难过与心痛,不由地捂住了嘴,无声地为李嬷嬷哭泣着。



    皇宫是“囚禁”了她三十五年的“牢笼”,今日,李嬷嬷终于将自己释放了……



    今日的离别,犹如当年的场景重现,那个女子,那个名为李啼赋的奇女子,再一次离开了生活了几十年的京都,舍去了才女的荣耀与地位,要以一个女将的身份,去金戈铁马,征战四方,守卫国土以及城中的心上人。



    只是这一次,她再也不会归来。



    因为啊,她的心上人啊,早在三十五年前,化为了一抔黄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