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当年秦风书院张榜，万人空巷，我在榜上看了一个时辰，可是翻来覆去看了三遍，也没有看见你的名字。”
“凭着录取资格书，绝对可以进秦风读书。”颜辰郑重道。
“难道伯父没有把它转交给你吗？”
景西镇的宁静夜晚，颜辰对这五年莫苍茫的遭遇很是好奇。
“录取资格？”莫苍茫的表情十分精彩。
“别提了。”
他想起有天莫闻名双手端着那张录取资格，就像捧着爷爷的骨灰一样恭敬。
“快看！”莫闻名将录取资格举过头顶。
“你看见了吗？”他激动地问道。
“看见什么？”莫苍茫一头雾水。“你腰间盘突出好了？”
“光明的未来啊。”莫闻名两眼小星星，放出耀眼的光芒。
秦风书院，是魏国最好的私立学校，多少王侯将相，达官贵人都以在秦风书院读过书为荣。
那时，莫苍茫还不知道，那一张秦风的录取资格书，有多么重要。
每三年，魏国都会有几万少年争破头，去抢几百个秦风书院的名额。
“我当然拿到了。”他叹道。
莫苍茫随即苦笑。“可是一出门，我就弄丢了。”
东历1608年，初秋。
居延城门。
“出了门，学聪明点。荒山野岭，深更半夜不要单独行动……不干净的水果不要吃，现在的溪水不比当年，喝不了……陌生人搭话不要理，给你的东西不要接……遇到军爷征用你们，你就……”莫闻名絮絮叨叨了十多分钟。
“好了好了，你再说，我就不去京城上学了。”莫苍茫不满道。
莫闻名静静瞪着莫苍茫。
“莫叔，你放心，大家一路结伴而行，我们会照顾苍茫的。”外观豪迈的拓拔峰拍着胸脯道。
“嗯嗯。”一行的少年们点头。
“那好，到京城了，记得来信啊。”
莫闻名张开双臂，想要给莫苍茫一个拥抱。
莫苍茫却转身就走了。“回见了爹。”
“小兔崽子。”莫闻名笑骂道。
……
甘凉州武巍城，是少年们的第一站。
“这才走了多远，你就丢了东西？”颜辰有些纳闷。
“出门没看黄历。”莫苍茫耸耸肩。
“还有我老头子的乌鸦嘴太臭。”
“再一个，要拜齐大将军所赐。”
武巍城门前，“各位少年英雄，很荣幸地通知你们，你们被大魏逐日军征用了！”守城门的小军官不由分说，没收了少年们身上的物品，然后一股脑儿塞给他们几套破破烂烂的军装。
“可是我们……”莫苍茫急道。
小军官从案前抬起头，手一指。
“看见没，请到那边，吴对正那里集合。”
“大人，为什么要收我们几个？”拓拔峰很纳闷。他瓮声瓮气。
牛高马大的他站在小军官桌前，挡住了天日。
“我们怎么看，还都只是小孩吧。”拓跋峰一张口，震得桌子都在抖。
“小兄弟，此言差矣。”小军官金戴银，眯着眼睛，义正言辞道。
“话说半个月前，那北方联邦兴兵百万，誓要荡平我大魏。国难当头，保家卫国，人人有责。你们说，是不是？”
围观群众纷纷点头。“是啊，都是魏国人，应该出份力。”
金戴银眉目间满是豪情壮志，他拍着自己没有二两肉的胸脯，“我一个家里有几百亩地，有房有车，前途光明的学子，不也趁机加入了我大魏军队，渴望着建功立业。”
“如果作战英勇，你们也有可能成为像齐穆将军那样的大英雄，光宗耀祖，门楣生辉！”
颜辰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你别不信。”莫苍茫擦了擦脸上的茶水。
“齐穆把你刺杀北方联邦马孔伯爵的事迹，安到了他自己头上。”
“欺世盗名之徒，不足为道。”
“只是……”颜辰目光幽远，“当初是我迫使敕勒与大魏结盟。那十常侍的军中换血运动，倒是开展的如火如荼。只是北疆战区一百万大军从始至终，也没有迈过边境一步，哪怕敕勒最后亡了国……”
颜辰不好意思摆摆手。“不说了，你接着讲。”
话说拓拔峰，莫苍茫他们在武巍城被迫入伍。
他们听金戴银说：一个月后，会有一场检阅，表现好的，会被逐日军挑中。表现差的，则会被遣返回家。
莫苍茫他们本以为被选中了，就麻烦了，倒不如遣散了好。没想到不少人都是这样想的。于是武巍城新兵营里，上至军官，下至士卒，吃喝嫖赌，乌烟瘴气。
“三千新兵，最后只有拓拔峰一个，被选进逐日军了。”
“这哪里是在选士卒？分明是就贪赃枉法的军官，借着训练新兵的名义吃空饷，骗取军费。”颜辰嗤笑。
“可是我们这些剩下的人，却没有被遣散。”
听到这里，颜辰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你是听过类似的事情吗？”
“嗯，屡见不鲜。”
“但是我还是想知道，你们去哪儿去了？”
莫苍茫淡淡一笑。
“我们像囚犯一样，被逐日军押送到齐穆的老家，去给他翻修祖宅。”
“说是翻修，他家哪有什么祖宅，就一间小茅草屋，一推就倒。”
“监工要求，说是半年内，要修一座万亩山庄出来。”
“风吹日晒，又动不动拳打脚踢，哪个人受得了。于是新兵们死的死，跑的跑。被抓住的，被打个半死，再接着干活。当初抓我们的金戴银，则不断从外面抓人回来。”
“对了，我在那儿遇见一个人，你一定认识。”莫苍茫突然一击掌。
“我碰见了那次出使敕勒的魏国副使，刘敬元将军。”
“当时我几乎都没认出他来。怎么看都是一个发须皆白的萎靡老汉了。可当初在敕勒，刘将军整理队伍的英姿，我还深深记得。”
“兴许是境遇相同，惺惺相惜，当初在敕勒回大营报信，他都没和我说过一句话，在苦工营里，反而聊起来没完没了。他一遍又一遍给我讲，当初他是如何提拔齐穆，而齐将军又是如何报答他的。”
某天夜里，迷迷糊糊的莫苍茫被从睡梦中摇醒。
“干什么，汉生？”
陈汉生一把捂住莫苍茫的嘴。“别说话，今晚值夜的士兵少，我们抓紧跑吧。”
莫苍茫在帐篷里出去时，想了想，回头跑到某个角落，拍了拍刘敬元。
“刘伯。”
“刘伯……”
刘敬元缩成一团，看也不看莫苍茫。
“刘伯，我们要走了，你要和我们一起走吗？”
刘敬元的眼睛猛地睁开，跳了起来。
他环顾四周，最后，一屁股瘫倒在地。“我这个身体，怎么跑得了？还是你们去吧……”
他忍不住呜咽起来。莫苍茫于心不忍，但是陈汉生他们催着莫苍茫赶紧走。
他也只能和刘敬元告别了。
哪想刚一出帐篷，就听到刘敬元杀猪一般大喊道。“来人啊！快来人啊！有人逃跑了！”
少年们拔腿就跑，趁着人都在往刘敬元那里赶，他们悄悄摸到小军官的屋子前。
陈汉生从窗户翻了进去，找到了所有人的东西。
一行少年，在星光的指引下，从深山里逃了出来。
“路上，进京赶考的少年越来越多，大家也就知道我那张秦风书院的录取资格有多珍贵了。”
“颜兄，你可是送了我一份大礼！”莫苍茫仰头感慨。
“但我听说，黑市上，录取资格一纸万金，而不可求。我当时都惊呆了，我在想，有些钱，我花几百年也花不完。”
颜辰摇头不言。
莫苍茫“福兮祸之所倚，我尽可能不去提那张纸，可是所有人好像都在盯着我怀里，弄得我每天战战兢兢，连觉也不敢睡了。”
“有一天，这醒来居然就到中午了，脑子还昏昏沉沉的。”
“当时我就发现，陈汉生和另外一个同伴也不见了。”
“然后我一摸怀里。”
“坏了，不见了。”
(本章完)
“凭着录取资格书，绝对可以进秦风读书。”颜辰郑重道。
“难道伯父没有把它转交给你吗？”
景西镇的宁静夜晚，颜辰对这五年莫苍茫的遭遇很是好奇。
“录取资格？”莫苍茫的表情十分精彩。
“别提了。”
他想起有天莫闻名双手端着那张录取资格，就像捧着爷爷的骨灰一样恭敬。
“快看！”莫闻名将录取资格举过头顶。
“你看见了吗？”他激动地问道。
“看见什么？”莫苍茫一头雾水。“你腰间盘突出好了？”
“光明的未来啊。”莫闻名两眼小星星，放出耀眼的光芒。
秦风书院，是魏国最好的私立学校，多少王侯将相，达官贵人都以在秦风书院读过书为荣。
那时，莫苍茫还不知道，那一张秦风的录取资格书，有多么重要。
每三年，魏国都会有几万少年争破头，去抢几百个秦风书院的名额。
“我当然拿到了。”他叹道。
莫苍茫随即苦笑。“可是一出门，我就弄丢了。”
东历1608年，初秋。
居延城门。
“出了门，学聪明点。荒山野岭，深更半夜不要单独行动……不干净的水果不要吃，现在的溪水不比当年，喝不了……陌生人搭话不要理，给你的东西不要接……遇到军爷征用你们，你就……”莫闻名絮絮叨叨了十多分钟。
“好了好了，你再说，我就不去京城上学了。”莫苍茫不满道。
莫闻名静静瞪着莫苍茫。
“莫叔，你放心，大家一路结伴而行，我们会照顾苍茫的。”外观豪迈的拓拔峰拍着胸脯道。
“嗯嗯。”一行的少年们点头。
“那好，到京城了，记得来信啊。”
莫闻名张开双臂，想要给莫苍茫一个拥抱。
莫苍茫却转身就走了。“回见了爹。”
“小兔崽子。”莫闻名笑骂道。
……
甘凉州武巍城，是少年们的第一站。
“这才走了多远，你就丢了东西？”颜辰有些纳闷。
“出门没看黄历。”莫苍茫耸耸肩。
“还有我老头子的乌鸦嘴太臭。”
“再一个，要拜齐大将军所赐。”
武巍城门前，“各位少年英雄，很荣幸地通知你们，你们被大魏逐日军征用了！”守城门的小军官不由分说，没收了少年们身上的物品，然后一股脑儿塞给他们几套破破烂烂的军装。
“可是我们……”莫苍茫急道。
小军官从案前抬起头，手一指。
“看见没，请到那边，吴对正那里集合。”
“大人，为什么要收我们几个？”拓拔峰很纳闷。他瓮声瓮气。
牛高马大的他站在小军官桌前，挡住了天日。
“我们怎么看，还都只是小孩吧。”拓跋峰一张口，震得桌子都在抖。
“小兄弟，此言差矣。”小军官金戴银，眯着眼睛，义正言辞道。
“话说半个月前，那北方联邦兴兵百万，誓要荡平我大魏。国难当头，保家卫国，人人有责。你们说，是不是？”
围观群众纷纷点头。“是啊，都是魏国人，应该出份力。”
金戴银眉目间满是豪情壮志，他拍着自己没有二两肉的胸脯，“我一个家里有几百亩地，有房有车，前途光明的学子，不也趁机加入了我大魏军队，渴望着建功立业。”
“如果作战英勇，你们也有可能成为像齐穆将军那样的大英雄，光宗耀祖，门楣生辉！”
颜辰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你别不信。”莫苍茫擦了擦脸上的茶水。
“齐穆把你刺杀北方联邦马孔伯爵的事迹，安到了他自己头上。”
“欺世盗名之徒，不足为道。”
“只是……”颜辰目光幽远，“当初是我迫使敕勒与大魏结盟。那十常侍的军中换血运动，倒是开展的如火如荼。只是北疆战区一百万大军从始至终，也没有迈过边境一步，哪怕敕勒最后亡了国……”
颜辰不好意思摆摆手。“不说了，你接着讲。”
话说拓拔峰，莫苍茫他们在武巍城被迫入伍。
他们听金戴银说：一个月后，会有一场检阅，表现好的，会被逐日军挑中。表现差的，则会被遣返回家。
莫苍茫他们本以为被选中了，就麻烦了，倒不如遣散了好。没想到不少人都是这样想的。于是武巍城新兵营里，上至军官，下至士卒，吃喝嫖赌，乌烟瘴气。
“三千新兵，最后只有拓拔峰一个，被选进逐日军了。”
“这哪里是在选士卒？分明是就贪赃枉法的军官，借着训练新兵的名义吃空饷，骗取军费。”颜辰嗤笑。
“可是我们这些剩下的人，却没有被遣散。”
听到这里，颜辰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你是听过类似的事情吗？”
“嗯，屡见不鲜。”
“但是我还是想知道，你们去哪儿去了？”
莫苍茫淡淡一笑。
“我们像囚犯一样，被逐日军押送到齐穆的老家，去给他翻修祖宅。”
“说是翻修，他家哪有什么祖宅，就一间小茅草屋，一推就倒。”
“监工要求，说是半年内，要修一座万亩山庄出来。”
“风吹日晒，又动不动拳打脚踢，哪个人受得了。于是新兵们死的死，跑的跑。被抓住的，被打个半死，再接着干活。当初抓我们的金戴银，则不断从外面抓人回来。”
“对了，我在那儿遇见一个人，你一定认识。”莫苍茫突然一击掌。
“我碰见了那次出使敕勒的魏国副使，刘敬元将军。”
“当时我几乎都没认出他来。怎么看都是一个发须皆白的萎靡老汉了。可当初在敕勒，刘将军整理队伍的英姿，我还深深记得。”
“兴许是境遇相同，惺惺相惜，当初在敕勒回大营报信，他都没和我说过一句话，在苦工营里，反而聊起来没完没了。他一遍又一遍给我讲，当初他是如何提拔齐穆，而齐将军又是如何报答他的。”
某天夜里，迷迷糊糊的莫苍茫被从睡梦中摇醒。
“干什么，汉生？”
陈汉生一把捂住莫苍茫的嘴。“别说话，今晚值夜的士兵少，我们抓紧跑吧。”
莫苍茫在帐篷里出去时，想了想，回头跑到某个角落，拍了拍刘敬元。
“刘伯。”
“刘伯……”
刘敬元缩成一团，看也不看莫苍茫。
“刘伯，我们要走了，你要和我们一起走吗？”
刘敬元的眼睛猛地睁开，跳了起来。
他环顾四周，最后，一屁股瘫倒在地。“我这个身体，怎么跑得了？还是你们去吧……”
他忍不住呜咽起来。莫苍茫于心不忍，但是陈汉生他们催着莫苍茫赶紧走。
他也只能和刘敬元告别了。
哪想刚一出帐篷，就听到刘敬元杀猪一般大喊道。“来人啊！快来人啊！有人逃跑了！”
少年们拔腿就跑，趁着人都在往刘敬元那里赶，他们悄悄摸到小军官的屋子前。
陈汉生从窗户翻了进去，找到了所有人的东西。
一行少年，在星光的指引下，从深山里逃了出来。
“路上，进京赶考的少年越来越多，大家也就知道我那张秦风书院的录取资格有多珍贵了。”
“颜兄，你可是送了我一份大礼！”莫苍茫仰头感慨。
“但我听说，黑市上，录取资格一纸万金，而不可求。我当时都惊呆了，我在想，有些钱，我花几百年也花不完。”
颜辰摇头不言。
莫苍茫“福兮祸之所倚，我尽可能不去提那张纸，可是所有人好像都在盯着我怀里，弄得我每天战战兢兢，连觉也不敢睡了。”
“有一天，这醒来居然就到中午了，脑子还昏昏沉沉的。”
“当时我就发现，陈汉生和另外一个同伴也不见了。”
“然后我一摸怀里。”
“坏了，不见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