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01.嗣子之争
苏奕望着远处长长的队伍。
风中，旌旗招展，金黄色的旗帜上印着大大的“明”字——日月旗。这是神都皇家赵氏的徽记，平时在偏远的洛川城想见也见不到，如今却出现在这里。
苏离一下慌了神，这个平时精打细算的管家从未见过天家的盛事，慌忙叫起仆从去迎候圣恩。
谁也不知道这次天家所来何意，只有苏奕知道。半月前，他花了五千两白银买了七品云骑尉的官职。
这次他们就是来授予苏奕官职的。
父亲苏幕知道的时候，并没有多说什么。他起身遥遥对神都所在，东南方向鞠躬一礼，然后才接下管家苏也递来的淮刀，系在腰上。
“开城迎接！”
苏奕紧跟在父亲身后，他没有回头也能感受到苏锦的愤恨，过了今日，再也没有谁可以在父亲面前说继嗣者的问题。
苏奕跪坐在来使面前，从他的手上接受乌纱与淮刀。
在大明国，戴乌纱帽，佩淮刀是官家的象征。
如今刚刚经历过惠神之乱，天下初定。各地诸侯大多归于李崇启治下，而西北卞凉还处于割据状态。在洛川，只有苏幕才有官位。官位虽然名不副实，但有了官位，也代表苏奕的继承权力压苏锦。
在接受过乌纱，淮刀后，苏奕换了一身新衣，面对众多府臣，举起洛川苏家的雪狮旗。
众府臣一一拜见。
“谁都不能撼动你的少城主之位了。”母亲于氏对着苏奕说道。
苏奕笑而不语，却听僚属秦卫风长长叹了一口气，道：“公子即使有神都方面的支持，也不能掉以轻心。”
苏奕不在意地抚平自己衣袖上的褶子。
“洛川城未来城主的人选一直悬而未决，现在又有神都的势力介入，老城主也会更加谨慎。”
“你是说，父亲在害怕神都的势力？”
“自大业三年，天下分崩离析，皇帝的势力一直集中在中州、豫州、涿州三个地方，如今公子引来神都的势力，老城主也会对此介意。”
苏奕沉默了一会儿，他以为自己的嗣子之位已经定下。
“那该怎么办？”
“大公子仍然该以老城主为尊，这段时间最好隐忍在府中，尽量不要与二公子接触，切不可露出任何得意骄傲之意。”
“父亲，是这样的人吗？”
苏奕垂下头，他想起父亲在递给自己雪狮旗时的眼神，忽然觉得看不透父亲。
“洛川城的掌权者始终是老城主，只有等待二公子犯错，才能让老城主真正放下对公子的戒心。”
“现在不是结束而是开始。”秦卫风又说道。
苏奕注视着眼前这位僚属，点了点头。
卞凉洛川城位于洛水与秦川的交汇处，是卞凉第一大郡城，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这座巨大的城池已经在黄沙中矗立百年。苏幕触摸着古老的城墙，遥遥望着远处的塔楼。
“老爷，已经三更了，再过一会儿，天就亮了。”苏离为苏幕披上了一件皮衣，低声说道，“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苏幕摆摆手，“苏离，这座城池建立多少年了？”
“一百三十年。”
“洛川城一百三十岁了。”
“是的，苏家子弟为大明国镇守西北一百三十年。自大明国始建至今，洛川城从未落入敌手，始终御敌于两江之外。”
“可如今也要败落了。”苏幕喃喃说道：“苏离，你来洛川城多久了？”
“自六岁起，被黎管家带来，已经十七个年头了。”
“二十三岁，你和奕儿一样大呀。”苏幕点点头，“可惜，奕儿和锦儿都没有你懂事，都盼望我早点死呀。”
苏离一惊，“老爷，大公子和二公子只是在嗣子之事上有些鲁莽，并不是真心与老爷过不去。”
“连神都李家的势力也要插手我洛川苏家，谁都没安好心。”苏幕遥望远方，晚风吹拂过他的脸颊，额前的发丝在风中飘荡。“奕儿与锦儿，我是太放纵他俩了。洛川苏家断不能因为嗣子之争而落于李崇启之手。”
“老爷的意思是？”
“回去吧。”苏幕慢慢闭上眼睛。
苏奕卷起大袖，清洗水槽里的鲈鱼。每到他心烦意乱的时候，他总会去厨房做菜。他需要冷静，刚刚还是铁定的嗣子之位，如今却把自己逼上绝路。
他需要重新思考。
“大公子”仆从苏速行礼道，“老爷已经从外城回来了。”
“有说什么吗？”苏奕用刀切开鱼肚。
“老爷只跟苏离说了些，具体不清楚。”
“再探。”
苏奕把鱼肚中粘稠的鱼杂掏出，他的胃里似乎也被父亲这根筷子搅乱。
现在要防备的不是苏锦，而是父亲。
苏幕治军三十年，把苏家的雪狮旗插遍卞凉，李崇启的目标如今直指卞凉，自己却为李崇启打头阵，父亲能不生气。
苏奕知道这次不像从前与苏锦争嫡这么简单，现在父亲提防的是自己，自己是在和父亲争斗。
苏奕想想都是一身冷汗。刀在鱼身上切的口子歪了一分，他放下菜刀，深深吸了口气，将葱姜放入刀口中。
逃吗？能逃到哪里？整个卞凉都不可能容得下自己，若是侥幸到了神都李崇启门下，就真的与父亲决裂，那么苏锦就自然成了下任城主。
想起苏锦得意的笑容，苏奕就觉得心里不快。
如果自己像秦卫风所说闭门不出，或许还能活下，但这嗣子之位绝对不会归于自己。
一招错，满盘皆输。
鱼很快进入蒸笼，苏奕把手用干布擦净，转身吩咐道：“等鱼烧好，把它端到母亲房里。”
“是。”仆从苏速伏在地上回话。
苏奕又问道：“秦卫风在哪里？”
“回公子，秦大人正在书房等候。”
苏奕脱下大衣，理了理上衫。
当他走出厨房，天刚刚破晓，最难耐的深夜已经过去。
苏奕微微一笑，向书房走去，这时看见秦卫风也站在门外，久久看着黎明的第一道曙光。
“天亮了。”苏奕也站到他身边，望着曙光说道。
“大公子。”秦卫风一礼。
“找我什么事？”
“有关二公子的。”秦卫风凑到苏奕耳边低低说道，“二公子出手了。”
(本章完)
风中，旌旗招展，金黄色的旗帜上印着大大的“明”字——日月旗。这是神都皇家赵氏的徽记，平时在偏远的洛川城想见也见不到，如今却出现在这里。
苏离一下慌了神，这个平时精打细算的管家从未见过天家的盛事，慌忙叫起仆从去迎候圣恩。
谁也不知道这次天家所来何意，只有苏奕知道。半月前，他花了五千两白银买了七品云骑尉的官职。
这次他们就是来授予苏奕官职的。
父亲苏幕知道的时候，并没有多说什么。他起身遥遥对神都所在，东南方向鞠躬一礼，然后才接下管家苏也递来的淮刀，系在腰上。
“开城迎接！”
苏奕紧跟在父亲身后，他没有回头也能感受到苏锦的愤恨，过了今日，再也没有谁可以在父亲面前说继嗣者的问题。
苏奕跪坐在来使面前，从他的手上接受乌纱与淮刀。
在大明国，戴乌纱帽，佩淮刀是官家的象征。
如今刚刚经历过惠神之乱，天下初定。各地诸侯大多归于李崇启治下，而西北卞凉还处于割据状态。在洛川，只有苏幕才有官位。官位虽然名不副实，但有了官位，也代表苏奕的继承权力压苏锦。
在接受过乌纱，淮刀后，苏奕换了一身新衣，面对众多府臣，举起洛川苏家的雪狮旗。
众府臣一一拜见。
“谁都不能撼动你的少城主之位了。”母亲于氏对着苏奕说道。
苏奕笑而不语，却听僚属秦卫风长长叹了一口气，道：“公子即使有神都方面的支持，也不能掉以轻心。”
苏奕不在意地抚平自己衣袖上的褶子。
“洛川城未来城主的人选一直悬而未决，现在又有神都的势力介入，老城主也会更加谨慎。”
“你是说，父亲在害怕神都的势力？”
“自大业三年，天下分崩离析，皇帝的势力一直集中在中州、豫州、涿州三个地方，如今公子引来神都的势力，老城主也会对此介意。”
苏奕沉默了一会儿，他以为自己的嗣子之位已经定下。
“那该怎么办？”
“大公子仍然该以老城主为尊，这段时间最好隐忍在府中，尽量不要与二公子接触，切不可露出任何得意骄傲之意。”
“父亲，是这样的人吗？”
苏奕垂下头，他想起父亲在递给自己雪狮旗时的眼神，忽然觉得看不透父亲。
“洛川城的掌权者始终是老城主，只有等待二公子犯错，才能让老城主真正放下对公子的戒心。”
“现在不是结束而是开始。”秦卫风又说道。
苏奕注视着眼前这位僚属，点了点头。
卞凉洛川城位于洛水与秦川的交汇处，是卞凉第一大郡城，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这座巨大的城池已经在黄沙中矗立百年。苏幕触摸着古老的城墙，遥遥望着远处的塔楼。
“老爷，已经三更了，再过一会儿，天就亮了。”苏离为苏幕披上了一件皮衣，低声说道，“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苏幕摆摆手，“苏离，这座城池建立多少年了？”
“一百三十年。”
“洛川城一百三十岁了。”
“是的，苏家子弟为大明国镇守西北一百三十年。自大明国始建至今，洛川城从未落入敌手，始终御敌于两江之外。”
“可如今也要败落了。”苏幕喃喃说道：“苏离，你来洛川城多久了？”
“自六岁起，被黎管家带来，已经十七个年头了。”
“二十三岁，你和奕儿一样大呀。”苏幕点点头，“可惜，奕儿和锦儿都没有你懂事，都盼望我早点死呀。”
苏离一惊，“老爷，大公子和二公子只是在嗣子之事上有些鲁莽，并不是真心与老爷过不去。”
“连神都李家的势力也要插手我洛川苏家，谁都没安好心。”苏幕遥望远方，晚风吹拂过他的脸颊，额前的发丝在风中飘荡。“奕儿与锦儿，我是太放纵他俩了。洛川苏家断不能因为嗣子之争而落于李崇启之手。”
“老爷的意思是？”
“回去吧。”苏幕慢慢闭上眼睛。
苏奕卷起大袖，清洗水槽里的鲈鱼。每到他心烦意乱的时候，他总会去厨房做菜。他需要冷静，刚刚还是铁定的嗣子之位，如今却把自己逼上绝路。
他需要重新思考。
“大公子”仆从苏速行礼道，“老爷已经从外城回来了。”
“有说什么吗？”苏奕用刀切开鱼肚。
“老爷只跟苏离说了些，具体不清楚。”
“再探。”
苏奕把鱼肚中粘稠的鱼杂掏出，他的胃里似乎也被父亲这根筷子搅乱。
现在要防备的不是苏锦，而是父亲。
苏幕治军三十年，把苏家的雪狮旗插遍卞凉，李崇启的目标如今直指卞凉，自己却为李崇启打头阵，父亲能不生气。
苏奕知道这次不像从前与苏锦争嫡这么简单，现在父亲提防的是自己，自己是在和父亲争斗。
苏奕想想都是一身冷汗。刀在鱼身上切的口子歪了一分，他放下菜刀，深深吸了口气，将葱姜放入刀口中。
逃吗？能逃到哪里？整个卞凉都不可能容得下自己，若是侥幸到了神都李崇启门下，就真的与父亲决裂，那么苏锦就自然成了下任城主。
想起苏锦得意的笑容，苏奕就觉得心里不快。
如果自己像秦卫风所说闭门不出，或许还能活下，但这嗣子之位绝对不会归于自己。
一招错，满盘皆输。
鱼很快进入蒸笼，苏奕把手用干布擦净，转身吩咐道：“等鱼烧好，把它端到母亲房里。”
“是。”仆从苏速伏在地上回话。
苏奕又问道：“秦卫风在哪里？”
“回公子，秦大人正在书房等候。”
苏奕脱下大衣，理了理上衫。
当他走出厨房，天刚刚破晓，最难耐的深夜已经过去。
苏奕微微一笑，向书房走去，这时看见秦卫风也站在门外，久久看着黎明的第一道曙光。
“天亮了。”苏奕也站到他身边，望着曙光说道。
“大公子。”秦卫风一礼。
“找我什么事？”
“有关二公子的。”秦卫风凑到苏奕耳边低低说道，“二公子出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