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似是故人来
日初出沧沧凉凉，仿若长平冤魂从遥远的东方偷来一缕霞光，让这个清晨变得越发苍凉。狂风过后，落叶纷飞，待最后一缕风散尽，最后一片树叶轻轻落地，已然被什么利器割成两瓣。
盖聂低头一看，更添一分警惕。显然对方出手不凡，绝非泛泛之辈。
盖聂和韩非对视一眼，相继走下马车，公孙羽和韩玉正要下马，却被盖聂推了回去，“留下来照顾小离。”
韩非也对女儿韩玉点了点头，两个少年只得待在马车上着急地等待。
“此地已成秦赵控制之地，魏国想必不敢过问，莫非是你们从赵国出来时，尾巴没甩干净？”
韩非与盖聂并肩走着，他的手紧紧握着剑柄，宝剑已经出鞘半截，两人下车后往前走着，眼睛不易察觉地扫了一圈，韩非怀疑这是追踪盖聂他们的人。
盖聂警惕地看着前方，眉头轻轻一皱，微微摇头，“阴阳家的人不会是这种手法，赵军中除了李牧和蒙勋应该没有其他人能达到这个境界。韩兄，此处毗邻韩国，该不会是你们韩国人吧？”
听到盖聂这般发问，韩非沉疑片刻，摇摇头，“能做到这样的韩人都被韩王留在自己身边护卫了。”
据二人推断，既不是阴阳家，不是赵人，不是魏人，也不是韩人，难道……
“秦人？！”盖聂和韩非几乎异口同声地惊道。
正在二人惊叹之际，一道黑影闪出密林，似从天而降。两脚着地后，却是背对盖聂和韩非。
“来者何人？”韩非虽然拿着剑，却并非一个地道的剑客，权当自卫罢了，见突然出现这么一个人，剑术和武功显然在自己之上，不免有些惊慌，毕竟，他和盖聂都身负重伤。
盖聂却仍显得颇为淡定，江湖险恶，他早已见识，即便是受伤，他不会轻易在对手面前表现出自己的担忧，他在静静观察着这个人的背影，若有所思。
“你们既然已经猜到，何必多问？我……就是秦人！”那人幽幽说着，突然转过身来。
盖聂不禁一惊，“小梵？”
没想到此人正是盖聂的同门师弟，鬼谷纵横弟子戚梵。戚梵前段时间护送赵政回咸阳，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长平？
“师兄，久违了。”戚梵嘴角一笑，收起铁扇，对盖聂抱拳致礼。
见到此人原来是盖聂的师弟，纵横弟子，韩非心中松了口气，可是看那戚梵的笑意和眼神，韩非仍难以放松警惕。
“你不是在咸阳吗？为何来长平？”盖聂既关心戚梵的行踪，也担心咸阳的情况，毕竟戚梵是护送赵政回咸阳见他秦王最后一面的，现在戚梵突然离开，莫非……？盖聂本想细问，可是身边站着一位韩王之子，若是透露了秦王父子的情况，恐怕不妥。
这戚梵果然聪颖过人，他从盖聂的眼神中看出端倪，便微微笑道，“事情办完了，当然回来了。”
盖聂点了点头，不由得松了口气。他用余光瞥了身边的韩非一眼，韩非果然心思缜密，对戚梵察言观色，眼睛都不眨一下。
“对了，这位是……”戚梵见韩非盯着自己不放，索性主动发问，打断韩非的探察。
韩非顿然收神，轻轻把拔出的半截宝剑推回剑鞘，抱拳应道，“在下韩非，原来是纵横奇才，鬼谷传人戚兄弟，久仰久仰。”
“久仰？我才第一次下山，你认识我吗？”戚梵轻笑道。
“戚兄乃英雄少年，韩非虽深居简出，对江湖也是略知一二。”韩非被戚梵这般轻慢，倒也不动气，再一次致礼道。
“哼，你们这些韩人啊，就是虚伪，明明不认识，还装作很熟的样子……”
戚梵没说完，却被盖聂喝了一声，“小梵，韩大哥诚心待你，不得无礼！”
盖聂训话，戚梵只得收敛，对韩非作揖道，“得罪了。”简单的三个字，显然，戚梵似乎并不知道，韩非正是韩王之子。但即便是韩王之子，对戚梵这样个性自我的少年，估计也不会有何讳忌。
“戚梵大人，盖先生教训得是，你怎能对堂堂的韩王之子韩非先生无礼呢？”正在这时，密林里突然传出一个冷冷的声音，接着走出一人，竟是李斯！
李斯现身，密林里的其他秦国护卫纷纷现身，把马车团团围住。
“李大人？”盖聂问了一声，算是打声招呼，继而转向戚梵，盯着他的眼睛冷冷问道，“戚梵大人？你什么时候成了大人？”戚梵初入世，鬼谷子交待让他先历练历练，不想他这么快加入权力斗争，为此还特意嘱咐盖聂盯着戚梵，没想到，盖聂才离开一段时间，戚梵从咸阳回来，已经拜了官爵，这让盖聂颇为担心。毕竟他现在还不明白，咸阳出现了什么情况？但是看到戚梵跟李斯在一起，他觉得有点不对劲。
戚梵再要强，盖聂毕竟还是自己师兄，再说，不想让他过早涉政，这原本是师傅鬼谷子的意思，现在被盖聂责问，他多少有些收敛，微微低头道，“形势所逼。”
四个字，言简意赅，看似敷衍，却定力十足。李斯见他们师兄弟二人气氛有些不对，从旁劝道，“这不怪戚梵大人，这是，秦王的意思……”
“你多日不回咸阳，秦王甚是挂念，自然要派人来找，他听闻鬼谷门出了事情，便令我回山调查，但我一介游侠，不好带兵，亲王只能封我一官半职，还是为了方便找你……”戚梵顺着李斯的话道出实情，盖聂也就无话可说。
听闻秦王派人寻找自己，盖聂觉得自己这一趟确实有些自私，半路丢下赵政，又在外折腾这么久没有回宫复命，自己这个秦王护卫，秦国第一剑客，确实做得有些失职。盖聂心感歉疚，问了一声，“秦王可好？”
戚梵和李斯对视一眼，片刻，戚梵点点头，“秦王很好，只是对你甚是想念……”
听闻此话，韩非不由得看了几眼眼前这几个秦人，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盖先生真是与秦王心意相通，秦王正要找先生，先生这就回来了。可是……”李斯向前一步，刚对盖聂致礼，却又转向韩非，“先生要带一位韩王之子入秦，所谓何意啊？”
“李兄，你我政见虽有不和，到底是师出同门，韩非此番入秦，只是想修韩秦之好，李兄多虑了。”
韩非与李斯师从荀子，两人都天资卓然，但也正因为此，一山难容二虎，正如纵横二子，皆为不世出奇才，但最后往往只能有一人功成名就。韩李恩怨，恐怕从荀子书舍间便开始了。
“哦？是吗？好一个韩秦之好。如此说来，我李斯若是为难韩兄，倒显得我不义咯？”
两人言语看似自谦，却是针锋相对。盖聂知道两人素有旧怨，想来今天相遇，绝非戚梵说的奉秦王之命来找自己这么简单，这李斯，恐怕是有备而来。担心双方争执，盖聂突然轻咳一声，“咳，小羽，你戚梵师兄到了，你不出来跟他见个面？”
戚梵听后，嘴角微扬往马车看去，他自然早知道马车里有人，只是不确定到底是何人。
公孙羽得到盖聂的允许，背着小箱子，提着狂镰跳下了马车，径直朝戚梵走过去，“戚梵师兄？刚才以为被坏人伏击了，盖聂师兄不让我出来，没想到是你，见到你，真是太好了！”公孙羽年少，他还不懂也不想管这些大人之间的恩怨，看到是戚梵，径直扑了上去。
戚梵也没必要跟一个孩子计较，虽然他不教公孙羽，但是也没忘记之前在恒山之巅师兄弟四人喝酒的练剑的场景。
“小子，你是故意躲着我的吧？我都来了这么久了。”戚梵挠了挠公孙羽的脑袋，打趣道，不下心，碰到了他背上的箱子。
虽然箱子包在背囊里，但戚梵等人都不由得怔了一下。
江湖传言他们不可能没听说，关于奇书和狂镰的下落，看来是真的。
“我们从邯郸出来，被赵军和阴阳家的人追杀，是韩先生父女救了我们。”盖聂说着，特意瞟了李斯一眼。如果把救自己和救公孙羽这个人情卖给韩非，李斯就算看在奇书和狂镰的份上，应该会让韩非入秦。
戚梵却没没想那么多，顺口问了一句，“父女？”
“哟……你们秦军可真是勤奋，这大清早，就开始训练了？”一声娇媚的笑声从马车里传来，只见韩玉拈着面巾，扭挪着身子走了过来，戚梵等人顿时目瞪口呆。
(本章完)
盖聂低头一看，更添一分警惕。显然对方出手不凡，绝非泛泛之辈。
盖聂和韩非对视一眼，相继走下马车，公孙羽和韩玉正要下马，却被盖聂推了回去，“留下来照顾小离。”
韩非也对女儿韩玉点了点头，两个少年只得待在马车上着急地等待。
“此地已成秦赵控制之地，魏国想必不敢过问，莫非是你们从赵国出来时，尾巴没甩干净？”
韩非与盖聂并肩走着，他的手紧紧握着剑柄，宝剑已经出鞘半截，两人下车后往前走着，眼睛不易察觉地扫了一圈，韩非怀疑这是追踪盖聂他们的人。
盖聂警惕地看着前方，眉头轻轻一皱，微微摇头，“阴阳家的人不会是这种手法，赵军中除了李牧和蒙勋应该没有其他人能达到这个境界。韩兄，此处毗邻韩国，该不会是你们韩国人吧？”
听到盖聂这般发问，韩非沉疑片刻，摇摇头，“能做到这样的韩人都被韩王留在自己身边护卫了。”
据二人推断，既不是阴阳家，不是赵人，不是魏人，也不是韩人，难道……
“秦人？！”盖聂和韩非几乎异口同声地惊道。
正在二人惊叹之际，一道黑影闪出密林，似从天而降。两脚着地后，却是背对盖聂和韩非。
“来者何人？”韩非虽然拿着剑，却并非一个地道的剑客，权当自卫罢了，见突然出现这么一个人，剑术和武功显然在自己之上，不免有些惊慌，毕竟，他和盖聂都身负重伤。
盖聂却仍显得颇为淡定，江湖险恶，他早已见识，即便是受伤，他不会轻易在对手面前表现出自己的担忧，他在静静观察着这个人的背影，若有所思。
“你们既然已经猜到，何必多问？我……就是秦人！”那人幽幽说着，突然转过身来。
盖聂不禁一惊，“小梵？”
没想到此人正是盖聂的同门师弟，鬼谷纵横弟子戚梵。戚梵前段时间护送赵政回咸阳，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长平？
“师兄，久违了。”戚梵嘴角一笑，收起铁扇，对盖聂抱拳致礼。
见到此人原来是盖聂的师弟，纵横弟子，韩非心中松了口气，可是看那戚梵的笑意和眼神，韩非仍难以放松警惕。
“你不是在咸阳吗？为何来长平？”盖聂既关心戚梵的行踪，也担心咸阳的情况，毕竟戚梵是护送赵政回咸阳见他秦王最后一面的，现在戚梵突然离开，莫非……？盖聂本想细问，可是身边站着一位韩王之子，若是透露了秦王父子的情况，恐怕不妥。
这戚梵果然聪颖过人，他从盖聂的眼神中看出端倪，便微微笑道，“事情办完了，当然回来了。”
盖聂点了点头，不由得松了口气。他用余光瞥了身边的韩非一眼，韩非果然心思缜密，对戚梵察言观色，眼睛都不眨一下。
“对了，这位是……”戚梵见韩非盯着自己不放，索性主动发问，打断韩非的探察。
韩非顿然收神，轻轻把拔出的半截宝剑推回剑鞘，抱拳应道，“在下韩非，原来是纵横奇才，鬼谷传人戚兄弟，久仰久仰。”
“久仰？我才第一次下山，你认识我吗？”戚梵轻笑道。
“戚兄乃英雄少年，韩非虽深居简出，对江湖也是略知一二。”韩非被戚梵这般轻慢，倒也不动气，再一次致礼道。
“哼，你们这些韩人啊，就是虚伪，明明不认识，还装作很熟的样子……”
戚梵没说完，却被盖聂喝了一声，“小梵，韩大哥诚心待你，不得无礼！”
盖聂训话，戚梵只得收敛，对韩非作揖道，“得罪了。”简单的三个字，显然，戚梵似乎并不知道，韩非正是韩王之子。但即便是韩王之子，对戚梵这样个性自我的少年，估计也不会有何讳忌。
“戚梵大人，盖先生教训得是，你怎能对堂堂的韩王之子韩非先生无礼呢？”正在这时，密林里突然传出一个冷冷的声音，接着走出一人，竟是李斯！
李斯现身，密林里的其他秦国护卫纷纷现身，把马车团团围住。
“李大人？”盖聂问了一声，算是打声招呼，继而转向戚梵，盯着他的眼睛冷冷问道，“戚梵大人？你什么时候成了大人？”戚梵初入世，鬼谷子交待让他先历练历练，不想他这么快加入权力斗争，为此还特意嘱咐盖聂盯着戚梵，没想到，盖聂才离开一段时间，戚梵从咸阳回来，已经拜了官爵，这让盖聂颇为担心。毕竟他现在还不明白，咸阳出现了什么情况？但是看到戚梵跟李斯在一起，他觉得有点不对劲。
戚梵再要强，盖聂毕竟还是自己师兄，再说，不想让他过早涉政，这原本是师傅鬼谷子的意思，现在被盖聂责问，他多少有些收敛，微微低头道，“形势所逼。”
四个字，言简意赅，看似敷衍，却定力十足。李斯见他们师兄弟二人气氛有些不对，从旁劝道，“这不怪戚梵大人，这是，秦王的意思……”
“你多日不回咸阳，秦王甚是挂念，自然要派人来找，他听闻鬼谷门出了事情，便令我回山调查，但我一介游侠，不好带兵，亲王只能封我一官半职，还是为了方便找你……”戚梵顺着李斯的话道出实情，盖聂也就无话可说。
听闻秦王派人寻找自己，盖聂觉得自己这一趟确实有些自私，半路丢下赵政，又在外折腾这么久没有回宫复命，自己这个秦王护卫，秦国第一剑客，确实做得有些失职。盖聂心感歉疚，问了一声，“秦王可好？”
戚梵和李斯对视一眼，片刻，戚梵点点头，“秦王很好，只是对你甚是想念……”
听闻此话，韩非不由得看了几眼眼前这几个秦人，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盖先生真是与秦王心意相通，秦王正要找先生，先生这就回来了。可是……”李斯向前一步，刚对盖聂致礼，却又转向韩非，“先生要带一位韩王之子入秦，所谓何意啊？”
“李兄，你我政见虽有不和，到底是师出同门，韩非此番入秦，只是想修韩秦之好，李兄多虑了。”
韩非与李斯师从荀子，两人都天资卓然，但也正因为此，一山难容二虎，正如纵横二子，皆为不世出奇才，但最后往往只能有一人功成名就。韩李恩怨，恐怕从荀子书舍间便开始了。
“哦？是吗？好一个韩秦之好。如此说来，我李斯若是为难韩兄，倒显得我不义咯？”
两人言语看似自谦，却是针锋相对。盖聂知道两人素有旧怨，想来今天相遇，绝非戚梵说的奉秦王之命来找自己这么简单，这李斯，恐怕是有备而来。担心双方争执，盖聂突然轻咳一声，“咳，小羽，你戚梵师兄到了，你不出来跟他见个面？”
戚梵听后，嘴角微扬往马车看去，他自然早知道马车里有人，只是不确定到底是何人。
公孙羽得到盖聂的允许，背着小箱子，提着狂镰跳下了马车，径直朝戚梵走过去，“戚梵师兄？刚才以为被坏人伏击了，盖聂师兄不让我出来，没想到是你，见到你，真是太好了！”公孙羽年少，他还不懂也不想管这些大人之间的恩怨，看到是戚梵，径直扑了上去。
戚梵也没必要跟一个孩子计较，虽然他不教公孙羽，但是也没忘记之前在恒山之巅师兄弟四人喝酒的练剑的场景。
“小子，你是故意躲着我的吧？我都来了这么久了。”戚梵挠了挠公孙羽的脑袋，打趣道，不下心，碰到了他背上的箱子。
虽然箱子包在背囊里，但戚梵等人都不由得怔了一下。
江湖传言他们不可能没听说，关于奇书和狂镰的下落，看来是真的。
“我们从邯郸出来，被赵军和阴阳家的人追杀，是韩先生父女救了我们。”盖聂说着，特意瞟了李斯一眼。如果把救自己和救公孙羽这个人情卖给韩非，李斯就算看在奇书和狂镰的份上，应该会让韩非入秦。
戚梵却没没想那么多，顺口问了一句，“父女？”
“哟……你们秦军可真是勤奋，这大清早，就开始训练了？”一声娇媚的笑声从马车里传来，只见韩玉拈着面巾，扭挪着身子走了过来，戚梵等人顿时目瞪口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