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之境之漠域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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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涅槃解咒

    北境。

    漫长的思念和隐藏的深忧再一次漫上心头。苏顾微微蹙了蹙眉,站起身,把手中药草轻轻捆好,离开了药园。

    “苏先生。”

    刚进院落,就被身后一个声音叫住。他转过身看,原是从漠神袛回来的冰允。

    “允儿姑娘。”

    “嗯。”冰允眸子里颇有些担心,“从我们醒过来,已经是十日没有见到阿宁,就连陶冉和萧然,也没回来。这次就连你和阿宁的感应都断了,真的不会……”

    苏顾还是略苍白的俊颜上浮现出一丝担忧,但是随后又隐没,笑一笑,“不会。”

    他总能给人带去安心的感觉。

    他一向善于为别人带去平静。

    他受体内之毒的影响,感观已经淡了淡,是以再难察觉来自叶宁的感应。他并没有告诉他人自己的情况,因为不希望在找寻叶宁三人的时候,他们太顾忌自己。但是其实,大家都亲眼看见宁儿的生命痕迹……只是被他寻了理由搪塞了过去,便都信了叶宁安好。只是他自己心里,又岂有人能了解。

    “茶墨那边可有什么问题?”

    茶墨自醒来就已经回了漠神袛。他自己自然是极其不愿意走的,但是无奈,漠神袛不能无人太久,虽然漠域的事务一向闲散,但空置时间久了,总归也不好,再者叶宁的往生石已……他总要回去处理安顿,也寻个典故搪塞了掉。最近宫中弟子又传信说有些事情有些人需要会见,茶墨早叮嘱了众人就说元上历劫去了,于是这几次是要由他会见来的。冰允作为祭司明显比茶墨威慑更大,于是需要会见谁时也是要隔时回去,同茶墨一起处理。

    冰允叹口气,“茶墨是阿宁的大弟子,这些日子除了见了见几个灵巫处理了些并不大的事情也本没有什么别的可做,但是因为阿宁不在,所以未免要多坐镇几天,以稳人心,倒没什么棘手的事。关于阿宁三人的失踪他思考过各种情况,也查阅了不少典籍,但是始终没有什么线索。”

    “我回来了!”

    “茶墨?”冰允睁大眼睛看着现身的那人,“我不是刚跟你说好要你再留十日吗?”

    “谁跟你说好了?我当时要是不答应,你能走吗,还不得把我困在漠神袛。哎呀哪有那么多事啊,当初叶子不也是随便出来的吗。”

    “阿宁当初出来是因为吩咐了你留守,你现今出来可还有人留守?再说了,阿宁出来,也没有放手漠神袛事务啊,她也是要时不时通讯漠神袛查探状况的。你只是个弟子,没元使的威信,比不得元使看一看漠神袛就行,所以自然要留那儿。”

    “如此,你是首席祭司,按理说元使不在理当是你撑持门面,你怎么不去留守?”

    “我倒是想去留守,但是把你和苏顾整日放在一起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默浔又不会说些什么,你们就是打起来了,也没人阻止的住。哦,主要还是不放心你挑事,苏先生,我还是放心的。”冰允挑挑秀眉。

    茶墨哼了声,苏顾微有笑意。

    安默浔从院里出来,见大家都在这里,就向这边来。

    “默浔?”冰允先看见他,笑了笑,“果然是恢复了。幸亏冉冉把寒毒封了,不然此次中毒必然催动,就凶多吉少了。嗯……从这次来看,这奇毒都没能再激起寒毒,那么下次发作更不知远在何年了。”

    安默浔简单地牵了牵嘴角,又问:“不知前辈们可寻得元上和萧然线索?”

    “还没。”茶墨一胳膊搭在安默浔肩上把他拐过来,“不过别担心,会有的。还有啊默浔,你看允儿这么好看,我又这么帅,叫前辈不是太显老。”

    冰允白眼得十分尽职,“你还没有默浔好看,苏先生也都还没开口,你就先帅上了。”

    “你……不识好人心,冰允我也夸你了吧?”

    “你没经过我同意就夸了我我都还没找你说理,如何就成了我的不是。”冰允再白了一眼,又笑对安默浔,“称呼一事你随意,不用听茶墨恐吓,他就是希望你不要因为前辈二字就隔阂了,如此容易让自己太孤独。嗯……反正等冉冉醒过来,迟早也是会嫁了你,反正到时候那称呼一样还得改。”

    闻得“等到冉冉醒来”一句,安默浔眼睛亮了亮,闻后半句,又不免有些不太好意思地避开了目光。茶墨则一直在对冰允翻白眼,“果然是跟叶子待久了,嘴都跟着养刁了,本来多么温柔的一个姑娘,现在,你瞅瞅。”

    苏顾看着这一番轻松景象,着实欣慰,如果此时此刻大家都或消极或成天焦灼,才是不好过。

    但是……

    宁儿,你到底在哪儿呢。

    ……

    ……

    ……石宫。

    我不知道第几次从昏迷中醒过来。

    醒来后好一会,才恢复知觉的觉得身上很疼,是那一战把我封的穴都震解了吗?

    环顾四周发现我居然趴着元冕寝宫石榻的矮桌上。

    回想了一下,想起来昨晚……不对,也不是昨晚了,鬼知道几天了……那天我与元冕的打斗,的确是以我的失败告终,但是……我记得当天我引元冕变化了近百种招式对我发动攻击,并且靠灵杖的缓冲一一受下,又借结界把剩余灵波困回,反弹到了我自己身上(这是和冉冉学的),应当算实现了收下最大伤害。其实承受疼痛并不难忍,困难的是要在承受这些的时候还要分神想办法装作我是非故意受下攻击,同时还要关照我的结界不要被他毁了,还有得考虑怎么再引他发点新招。

    这架打得是血淋淋的,但是技术含量还好,因为我必须激元冕不断以新法术来击的缘故,我自己就首先得撑着伤想出些刁钻的偏招,元冕看着起了兴趣,倒不急于赶紧结束了,反而也找了新招法和我拆解起,仗着结髓丹,也是不出意料成功破了我每一招式,就是力度太大,我不晓得当时我这骨头是否断了几根。

    等等……那天打到后半截我的感观已经麻木了,行尸走肉提线木偶一般,大脑也是一摊浆糊只晓得傻傻的往前撞了,但是我仍然能记得流了很多血……可是,我这衣服是新的,干干净净……宫里没有宫娥,陶冉和萧然估计也早被捉了,我又晕在这里……是是是,不会是……是元冕给我换的衣服吧?!

    我呆愣了半晌。

    不不不……这个帐我且先忍辱记着,现在最重要的是开解不灭咒。

    我平复心情,闭起眼睛,先把我身上的仙障解了。

    那天一战,我的打算就是利用元冕学会不灭咒。

    记得在我被迫接任元使以后,我坐在漠神袛屋顶上发呆,我问身边的允儿,“允儿啊,你觉得,一个正常的人在受到压至绝境的打击以后,该是什么样子。”

    允儿站在我身侧,静静地看着我,“要么愤发,绝地反击;要么沉沦,一蹶不振。”

    “那你觉得,我是哪一种。”

    她蹲下身,扶住我的肩,水蓝色的眸子如水温柔,“你哪种都不是。”

    “你觉得我不是正常人?”我颇好笑。

    “进了漠神袛,我们就都不是正常人。”她笑,“阿宁,你不需要绝地反击,也决不会一蹶不振,我们本没有到绝境。你会继续做自己,不用变化,没有了他们,或许你还可以更好的,做自己。”

    我就那样看着她,看着她那十分信心的微笑。

    后来我又想起她的那句“要么绝地反击,要么一蹶不振”,那时我正研读茶墨搜罗古董搜罗来的咒术书,就突发奇想,想我们的灵力是不是也能这样,被打压至崖底以后,或激发潜能最终爆发,或继续承受消耗殆尽。

    多次实验之后我发现后者更多一些,因为第一没有那么多身体里蕴藏着独特潜能的人,第二能把你打压至那样的程度这个人的能力一定远胜于你,那么你就是爆发,修为等级终究还是有差别的,而因为先前被极限打击之缘故,非常可能,你被激发的能力将是那时体内最后一丝力量,但敌人却依旧灵力充足,所以反击也不一定会有用。

    但是我不是个相信事实固定的人,我做这样的实验绝不是只为了求证一个事实,而是要找寻如何反事实。

    于是我就改了改那本咒术书上的咒术,一字一字探究,探究这个字对应了咒术里的哪个作用,摘取拼凑,合了一条新咒,转入灵杖,起些缓冲作用,把外来打击减轻,在被打击同时转进体内,若再能换得百种强大招式攻击转入,此术差不多就快成了。如果最后还能活着,再倒念此咒,就能抽尽体内潜能,把所有能用的力量加以扩大,运用于一身。我当初是叫了此术为涅槃,绝地反击,涅槃重生。

    只不过因为这种法术就只是个引发之术,唯一目的就是催发新能力(当然催发能力的方法很多,但涅槃特别,它的几率是百分百,并且还能将他人给自己施下的咒术据为己用,且只要措施恰当,失去的其他灵力会迅速恢复),但是却要拿出那么大的代价,太过凶险,况且,因为涅槃之术成功以后,体内被运为己用之能量还是会暂时成了受过极致打击以后身体里的仅存能量,会自动用以支持主人性命,不能立刻被运用反击,如此就代表如果在使用完之后由于受击太大力不能支晕了过去,那么这时你就会有被敌人灭了的危险。所以我把运用涅槃当做下下之策,此后也并没再用过。

    考虑到不灭咒也是我体内的一股能量,只是它只受它主人之命,不能为我所用,涅槃一术正好把此事解决。

    当晚我在身上结下仙障,也是因为催发不灭咒以后,它成了我的法术,却不能被立刻运用来反击,而是需要时间蓄积灵力代替它支持主人性命,才能运用得上它,仙障起的作用就是掩盖不灭咒灵力在我体内流窜融合的痕迹,瞒住元冕。

    我深吸一口气,试着感应体内灵力,发现果然已经恢复了过来,并且还多了一股新灵力,使得我的灵力繁衍得竟能比原来更丰富许多。更重要的是,由于不灭咒已为我所用,所以它自己已解了半条。为什么是半条?因为我不过是能用不灭咒的灵力,并不知道解它的法子,就像你会研制一种毒,却不一定会配它的解药。我那解的半条咒是随着灵力与我融合,剩下半条,却是元冕施下的死咒,天地间只有他能解。

    不过半条就够了。

    我不自禁地勾起嘴角,跳下榻(当然腿骨暂时不太完好的缘故,不免……摔了),向着地牢而去。

    地牢。

    “婳魂的感觉真是准,你果然在这里。”我扳开冰室的开关,看着元冕的背影。以及……他面前的萧然。

    萧然是昏着的,元冕就蹲下身给他点灵力,以维持他活着。萧然他身上没有伤口,地上却是遍地的血。

    “你来了。”他站起来,转身看着我,笑了笑,“居然这么快就醒了。”

    “哼哼,谢谢你把我这骨头都接回来,还有,我这衣服。”

    “那衣服倒不是我换的,我还没到亲手把月儿的衣服给别的女人换上的地步。”

    月儿?我看了看身上月白色的这一身,竟然是她的,我还以为是新的。元冕保存得倒是好。

    他看着我,“陶冉给你换下的,我把你拎回寝殿以后她就跟来了。所以就顺便吩咐她给你换了,谁知道她会翻出来月儿的衣服,只不过看在这衣服月儿还没穿过,算不得完全是她的的份上,我没计较什么。”

    这样……等等。

    “你把我放在你寝殿干什么?!”我走过去蹲下来查探了萧然的情况发现还没什么事,后突然反应过来。

    “你这什么表情,我此生决不会碰她以外其他女人。尽管我曾经把你看作过她,却终归不是。只不过是我寝殿近些,你以为抱着你移形移到别处,那么远我不累吗——好歹我与你打了一架还得承受结髓丹的反噬,哪有那么多气力。”他诡异地瞪着我。

    “……”我在心里默念了声活该。

    “你也是厉害,才十天就醒过来了。”

    那当……

    等等几天?!

    我嚯地站了起来,“十天?!你把陶冉怎么样了?”我本来明确我顶多三日就能醒的,按元冕性子,陶冉摔了她的琴,他想要陶冉的命也要先折磨她几天,我想三天陶冉是能受的住的……可是这……十天都过去了,这是为什么……陶冉不会已经……

    “活着。”

    我松了口气。

    “但是也快死了。”他笑了笑。

    我那口气还没松完就噎住了。

    刑牢。

    “陶冉!”

    我惊讶地看着晕在密室诛神柱上那个长发散乱,与我那晚一般血淋淋的女孩。

    有些后悔自己的决定,没有想到,要他们撑着等我,是这样的残酷。但是……这又好像是唯一的办法……我们无法打败元冕,怎样都一定是如今这般的结果。我想过,如果那天我不打这架,直接将陶冉萧然交给元冕,然后等到第二日结髓丹失效后再找元冕救人,那个时候他的能力与我旗鼓相当,我会胜,陶冉萧然也不用受十日摧残,是否更好,但是随后摇头,不可能的,他不可能想不到我会救人,所以一定会事先把我困起来,彼时我不灭咒未解,这里又是他的地盘,我根本没有机会出去。就算出去了,也做不到。那夜元冕预先服了结髓丹,预防会开打,如果我真的作了等第二日抢人的打算,他一样还会服药与我战,并且如果真的我按那想法做了,他又知道我会这样做,就更可能不会让陶冉等到我,这样说不定陶冉,第一天就会消散了。

    我想要战胜有时的他,必须用得让他也不知道且想不到的办法。

    况且……不灭咒之事,为了我,也为了苏顾,我早晚需要一个合适的理由与他打,当夜正好。

    可能由此种种,所以我选择了这种方法。

    但是我无法否认,我也是有私心的。当晚我其实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样轻松,因为我对元冕会否上钩还有结髓丹药量威力我是否撑得住皆没有把握,但是我脑海中浮现的唯一一种方法,就是我所做的那种。有可能是因为这方法太偏太险,又或许因为一旦成功将能救我三人加上苏顾,我在被自己的想法惊吓与激动之间冷汗直冒的紧张,是以脑中竟再没有办法冷静考虑其他可能。但谁又知道为什么我的第一个想法也是唯一一个想法是此,或许……潜意识里我还是更在意苏顾的七日回灵罢。还好,还好事后我思虑了发现并没有比这更合适胜算一箭双雕的办法,不然,就是我因这不由自主的私心,害了陶冉萧然了。不过……虽然如此,那份愧疚仍然很难消散,我想就算当时真有更好的办法,想必我仍会因为自己这该死的潜意识而没有用罢……

    还有元冕。元冕不爱认真,但,还是那个她是特例。他会为她的一件小东西杀人,会因为碎了她的一具琴,而不惜代价去将罪魁祸首碎尸万段,会因为要折腾这个罪魁祸首,思虑得无比周全。

    跑过去探了探她的气息,还好,虽然微弱却还活着。

    手中汀雨箫一现,打断了陶冉身上腕上铁索。

    怕碰了她伤口,伸手施了些小法术略略缓冲才把她接住。

    却还是把她疼醒了。

    陶冉眉头一皱,一声浅浅的呻吟,然后缓缓睁开了眼。

    “醒了。”我这口气终于松到了底。

    “叶……宁?”

    “嗯。”我握住她的手,开始为她渡去灵力。她感知可能还是麻木的,因而没感觉到。

    “你还活着?”她爬起来。

    “废话。”我看着她身上伤口开始飞速愈合,心想这不灭咒还真是厉害,就是这其中包含的这小条医法有些颇费灵力。不过我心里既然有愧,又既然是因为我睡久了才让她如此狼狈,就是费点灵力又如何。

    陶冉打量打量我,苍白的脸上又浮上来蔑视,“你打个架能把自己打成那个鬼样子,也是人才,输便输了,也不知道输得好看一些。”

    我松开手,满意地瞧着她,“很好。”

    “什么很好?”

    我挥了挥袖,面前的陶冉已经回复如初,紫衣,俏颜,很是鲜活,看不出来受过伤。

    她惊了惊,看看自己身上,又看着我,“你医术精进了这么多……还有这衣服是你带来的?早说你带了衣服来,我就不用翻那个人的衣服给你换了。”

    “不是我的,我也是去翻来了元冕的,恰好这衣服……他恋人不喜欢这颜色,也是没穿过,就给我借了来。”

    “他会愿意借给我?”

    “我没跟他说是借给你的啊。哎你别着急脱,我可没有别的衣服能借你穿了去见萧然。”

    “萧然?他没死吗?”陶冉眸子一亮,立马攥住了我胳膊。

    “还没有。他不会死的。但是我先告诉你个事实,你得答应我,听了之后一切反应要听我的。”

    “关于萧然吗?说,我答应。”陶冉有些急,居然会轻易答应我。

    “他被元冕拿来试药了。”

    陶冉睁大眼睛愣愣地盯了我半晌。

    我是觉得应该给陶冉个心理准备,这样见到萧然会平静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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