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苗疆:巫蛊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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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阿妹,我会杀了你的

而他总是笑吟吟地看着抚着她的头发说,阿妹就是蠢些才像阿妹,太聪明了就不是阿妹了,而且若是阿妹太聪明了,要我何用呢?

龙誉总是咬唇不语,很想像在安平那样扑到他怀里抱着他,可是她知道不可以,她可以不在意别人如何看她,却不能不在意别人如何看他,他是圣山的神,如今更是苗疆的神,苗民相信只要有他在,苗疆就会迎来平和,而她,是不被圣山之人允许存在在他身旁的人。

他本就是王室之子,是要成为苗王的人,他虽口口声声说他没有救赎之心,可在所有人眼里,甚至在她眼里,唯有他,才能拯救苗疆。

她信他,可他总是浅笑摇头说,不,他永远不会是那个救赎苗疆之人,真正的他,只会让苗疆限于杀戮与血海。

“大人,北防范围已到,教众知道大人前来,已在前迎候。”布诺的声音在步辇外低沉响起,烛渊揉揉带着些许倦意的双眼,在步辇内坐起了身,而后四名青年将步辇平稳落地,烛渊拿过扔在一旁的外衫穿到身上,淡淡道,“是么?那我的蛊民可也都到了?”

“都到了,我已经感觉到了。”龙誉补充,“马上就会出现在阿……出现在祭司大人面前。”

“如此,就让我看看究竟是哪些杂碎逼得我不得不再一次来到这北防吧。”烛渊冷冷轻吐一口气,步辇外的侍女立刻撩开纱帐,烛渊微微躬身,自步辇内走了出来。

如月华白的长发在风中轻扬,眼如冰,面如霜,一身象征五毒圣教之色的暗紫色衣裤,像极像极苗疆所信奉的巫神歌谣中的白发巫神,苗疆的守护圣神,一时震惊了前来迎候的所有人,皆被烛渊那本该黑如墨的白发吸去了五分魂魄。

“叮铃——”忽而,风拂动烛渊的衣摆,那坠在衣摆处的银铃铛迎风而摇,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众人这才回过神,激动不已的呐喊声响破云霄,仿佛要传遍整个苗疆,传到每一个苗民的耳里。

他们圣山的祭司大人回来了!他们苗疆的巫神大人降临了!苗疆会在巫神大人的庇佑下迎来平和迎来福泽!

烛渊的出现,震耳欲聋的高声呼喊,顿时让已经萎靡不振的兵士精神大振,誓不驱逐中原恶贼绝不倒下!

半年多以前与唐军的交手,龙誉没有到过北边防城,虽然对烛渊深受苗民拥戴有耳闻,但毕竟没有亲眼见过不知那所谓的拥戴到达何种程度,如今一见,竟是让她难以言喻心中的震撼,也由此可见这半年她将他“藏”起来是一件多么对不起苗疆的事情。

而烛渊对于眼前的一切却始终是凉凉淡淡的态度,甚至连嘴角那若有似无的笑意都未有改变,而当他登上防城,当他控制着那祸害苗疆令苗疆陷入惊恐惶惶的数百尸人扑向中原狗贼时,原本士气激昂高声喊杀的苗军瞬间沉寂了下来,不仅是因为他能掌控那些在苗民眼里皆为妖物的尸人的可怕力量,更是因为他周身散发出的戾气,仿佛要将眼前以及周身的一切吞噬干净一般,使得那前一刻还高呼巫神万岁的苗军下意识地皆往后倒退着,生怕自己会被他身上的戾气所吞噬。

龙誉的心揪紧,因为她看到烛渊垂在身侧的双手颤抖得厉害,她甚或能清楚地听到他手指上的银指环所发出的饥渴咆哮声,以及烛渊嘴角那高高扬起的弧度。

“阿哥。”龙誉心下紧张,因为她从未曾见过这样的烛渊,让她觉得陌生且有些害怕,正欲上前,却被一只大手钳住了肩膀,拦下了她正要往烛渊走去的脚步,不解地回头,“左长老?”

“若是圣蝎使不想被大人手上的无形千丝引碎成无数段,那圣蝎使还是老实呆在这儿为好。”布诺面色沉如霜,眼神显得异常凝重,眉心紧紧蹙着,彰显了他心中的紧张,以至于他将龙誉的肩捏得紧紧的,丝毫不担心龙誉那瘦小的肩膀会被他捏碎一般。

龙誉刚想说什么,只见烛渊微微侧回头,看着她,深深笑了,而后纵身跃下了城墙,只身跃到了敌军之中,他落地之处的四周,头颅齐根而断,血开如花,敌军惊骇,如见修罗,有人向他齐齐举刀而来,有人惊惶逃窜,可举刀的手臂连被削断,逃窜的顿时失了双腿,温热的鲜血溅到烛渊脸上,让他嘴角的弧度勾得更大,也使得他的左边瞳孔愈加猩红。

“阿哥——”龙誉惊呼着扑向垛口,已来不及阻挡烛渊,甚至连他的衣角都没有碰到,触手的只有秋日略带寒凉的空气,一时间,她顾不得思量什么,只双手稳稳撑住垛口也要纵身往下跃!

只因为,她看到他已然红透的左眼,如炼狱的血池翻滚着沸腾的鲜血,不同于她任何一次见到的猩红,这一次,他给她的感觉像是来自地狱深渊,仿佛只要一不小心,就会坠入深渊万劫不复!这样的感觉,让她觉得前所未有的恐惧!

“圣蝎使,若是不想大人死,请你止步。”布诺冰冷的声音再一次在龙誉耳边响起,这一次,他没有出手阻挡她,却成功地让她停下了**下跃的举动,龙誉双手紧紧抠着墙垛,声音颤抖,“为什么?”

“为什么?”布诺像听到天大的笑话一般,冷冷笑了,重复着龙誉的话,“为什么?圣蝎使居然问我为什么?难道圣蝎使不知道大人双手十指上的银指环需要饮血才能维系吗?难道圣蝎使不知道若是银指环不得饮血便会吞噬大人的骨血吗?难道圣蝎使不知道那十只银指环已是大人生命的一部分吗?难道圣蝎使不知道若是少了那十只银指环大人也一样会死去吗?”

龙誉已经震惊得睁圆了双眼,用手捂住了耳朵以拒绝听布诺说出的话,何其残忍,可布诺却像没有看见她眼中的害怕一般,情绪早已失控,一字一句,像要逼得龙誉陷入疯狂才肯罢休,“难道圣蝎使不知道大人为了你而碎裂的那一只银指环付出的是减少几年寿命的代价吗?这半年来,大人双手定是没有沾过鲜血,十指连心,圣蝎使不要跟我说你不知道大人每天都要忍受被千丝引反噬的折磨?如今大人已是忍无可忍才会变得嗜杀!如今只要大人稍加分心,他就极有可能坠入地狱!不要跟我说你不知道!不要跟我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说到最后,布诺已经不再是寻常那个事事平心静气的布诺,字字句句,他皆是咆哮而出,看着龙誉捂着耳朵痛苦地频频摇头,他抢过了站在一旁怔愣不已的兵士手中的长刀逼到龙誉的脖子上,嘶吼道:“若是没有你,大人根本就不需要承受这些不必要的苦痛!我说过,我宁愿你没有出现过!现在,我想杀了你!让大人远离你带给他的苦痛!”

布诺几近疯狂,一时间忘了龙誉是牵系着烛渊性命的人,也忘了她是朵西最爱的女儿,只想着只要杀了她就能让烛渊解脱,长刀扬起,在秋阳下闪着刺眼的白光,龙誉双手捂着耳朵,紧闭着双眼不愿睁开,周遭人回过神来扑上前要制止,然却已来不及——

然,就在布诺手中的刀尖要扎到龙誉的咽喉时,他手中的长刀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住,只听“崩”的一声响,布诺手中的长刀断作数段,有一小段擦过龙誉的脸颊掉落在地,那在龙誉脸颊上划出的一道血痕这才让布诺回过神,惊恐不已地看向城下!

“噗——”防城下,烛渊一口鲜血破口而出,他的脚边叠满唐军尸身,竟是无一活口!

“大人——”布诺大声惊呼。

“阿哥——”龙誉在布诺的惊呼声中蓦地睁开眼,飞身扑向城下,扑向烛渊。

防城下,烛渊一口鲜血破口而出,他的脚边叠满唐军尸身,竟是无一活口!

就在防城上的苗疆震惊得难以言喻之时,那受控于烛渊的尸人竟纷纷举起手中利剑与长刀,秋阳顿时将那染血的利刃照射出刺目的白光,所有人,包括布诺在内,一时屏住紧窒的呼吸,莫名惊骇地望着城墙下这一幕,望着他们的白发巫神大人如修罗王者一般站在那染血的森森白光之中,忘了呼喊,忘了相救,甚至忘了呼吸,万物似在一刹那间变得寂寂,唯有龙誉如鹰隼般飞梭在防城与烛渊之间,也唯有她尖锐的呼喊声划破这刹那静寂。

就在龙誉脚尖触地时,尸人手中的利刃急速挥下!

“阿哥——”龙誉双目圆睁,紧抓着胸口衣衫欲控制住那暴动失控的尸人,也就在人人以为那数百染血的利刃要刺穿烛渊之时,那举刀举剑的尸人竟是将那刃尖刺进了自己的心房,一瞬间剖出自己的心握在手中!

血已呈黑,心已止跳,那些尸人便高举着自己早已停止跳动的黑心直直跪在烛渊面前,那样血腥诡异的画面让防城上的苗军既震撼又觉胃中翻江倒海,有人甚至扶着垛口躬身呕吐了起来!

而龙誉也在那一瞬之间定在原地无法再向烛渊靠近,若说他们体内的眠蛊能操控尸人已让她觉得震惊,那此刻烛渊以他体内雌蛊的力量牵制她体内雄蛊的力量以束缚她的行动更让她觉得震撼,更多的是惊恐,因为无法动弹,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明明触手可及的他却遥不可及!

突然,烛渊微微侧过头,看向只与他有几步之遥距离的龙誉,低低笑了,使得嘴角的血顺着下巴流到脖子上,“阿妹,我说过我生来带煞,与我离得太近只会伤了阿妹自己,阿妹看啊,这才是真正的我。”

烛渊说完,转回头的同时将垂在身侧的双手慢慢抬起,慢慢走向尸人群中,十指倏地绷直,自面前划过,那被尸人托在手心高举过头顶的黑色心脏瞬间碎做数块,黑色的血溅透他干净的鞋子,他脚步所经之处,那碎裂的心脏化作齑粉,尸人之身砰然倒地!

烛渊愈走离防城愈远,也离得龙誉愈来愈远,龙誉看着烛渊的背影,双肩颤抖得厉害,面色煞白,苍白的下唇被咬得滴出血来,想动却动不了,干涸的双唇反反复复只喃喃抖着两个字——阿哥。

“此时此刻,阿妹还是不要靠近我为好。”以免我伤了你。

这是烛渊的身影消失在龙誉视线,消失在防城上众人视线中淡淡扔下的一句话,除了龙誉,没有任何人听得到。

“阿哥——”龙誉终于负荷不住内心的悲伤仰天悲鸣,心中雄蛊一并嘶吼,冲破了雌蛊的束缚,龙誉便不管不顾地往烛渊离开的方向冲去,一并消失在防城众人的视线中。

一直扶着城墙垛口支撑着身体的布诺险些栽倒在地,幸而他身旁的苗军扶住了他,看着掉在脚边的数段断刀,眉心揪紧,面色苍白,他方才,竟然,竟然想要杀了她!

布诺无力地倚靠在垛口上,久久失神,大人分神了……大人分神了,大人会……死的……大人会死的!他,他究竟做了什么——

烛渊在开始变得萧瑟的林间跌跌撞撞地走着,抬手抹掉嘴角的血渍,双手十指因为仍在嗡鸣的银指环之故还在微微颤抖,血色的左眼仍在烈烈如火燃烧,仿佛要将整张脸一并灼烧一般,身体如通过有万千虫蚁在啃咬,好似又回到了那个不见天日的山洞,无尽的黑暗,数不尽的毒虫,没有尽头的折磨,冷,透骨的冷。

或许在外人眼里他生而不老,伤而不疼,这天下没有任何人事物能伤到他,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并非无坚不摧,他始终是血肉之躯,会老会死,会伤会疼,只是他习惯了掩饰一切,掩饰在黑暗中独自舔舐伤口的他,甚至掩饰一直向往着日月的他。

他生来带煞,需要舔血而活,他这双手,这十只银指环,已是他生命的一部分,必须饮血才能让他的生命维系下去,否则就会被千丝引吞噬慢慢骨血骨血,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在安平的大半年他隐忍得有多痛苦,可在安平没有鲜血,见不到他便不会失控,可出了安平,苗疆可谓处处可见鲜血,他的身体开始躁动,而当他站在防城之上,看到城下满目猩红之时,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双手,必须大开杀戒才能满足他早已饥渴难耐的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