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迷途的羔羊
（三十九）迷途的羔羊
既然霍作作从来都没有跟杨峥嵘保证过不再搭理陈云意，所以霍作作对自己背着杨峥嵘主动联系陈云意一点也没有愧疚之感。
有一天，霍作作又收到家里打进的生活费，乐滋滋跑到市里逛超市。和大多数女生不同，霍作作最不喜欢和朋友一起逛街，她喜欢和朋友坐在某处聊天吃东西，但是只喜欢一个人逛街。
她大包小包的提着走出超市时，钱已所剩无几。她看着包里的方便面，忽然想起上次陈云意被小偷扒钱包的事，就产生了一种非常好的预感：“小偷这么多，肯定会有人偷我的钱包吧，我把电话卡拿出来，待会要是真有人偷我钱包，我就可以向陈云意求助了。”
皇天不负苦心人，有这种济世要求的良民，老天还能说什么呢？ 就真的赐给霍作作一个小偷。当霍作作上公共汽车，正要投币时，发现钱包没了，非常开心地笑着对司机大声说：“哈哈，太好了！我的钱包被偷了！oh —ye！”说完提着东西兴高采烈地跳下车。司机惊讶地看着霍作作，然后无比快地关了车门，没等车后还在挥手喊着追过来的人，就开车了！
霍作作打电话过去，610已经很习惯霍作作在街上给他们打电话。自从两个宿舍联谊后，610就准备了一张龙市地图，和一个电话值守人员。霍作作这个路痴，钱多人胆大，整天有事没事一个人往市里跑，一迷路就给610打电话问路，在市中心霍作作都能迷路，打电话问10次路又回到原点。据说霍作作带她妈妈去逛市中心，结果乱下车，乱转车，坐反方向的车，再坐一站就把她妈妈带到精神病院去了。610肩负救赎迷途少女的重任，如果宿舍没人轮守电话，黄德纲是要生气的，生很大很大的气。所以霍作作打电话过去，正好黄德纲亲自守电话，用非常甜蜜的声音说：“小霍妹妹，听说你又自己上街了，哥哥我亲自守电话啊，他们怎么比得上我对龙市地形熟！你快报上你身边的大型建筑物，要是没有，就问一下身边的人，你那地方叫什么地方呀。注意要问长相老实忠厚的老年妇女哦，一切的男性都不要问……”
再让黄德纲说下去，怕是天都要黑了，霍作作小声说：“德纲哥，你再说都变大话西游的唐僧了，唐僧只能骑马不能骑……嗯嗯，你知道的哦。”
黄德纲吓住了：“小霍妹妹，我都要被你吓痿了。你有什么要求说吧不说我挂了。”
霍作作这才急了：“德纲哥，云意哥在吗？”
黄德纲又开始唠叨了：“我就知道……，你以为我啰嗦啊，我是故意逗你着急的……”
霍作作耐心等黄德纲逗自己着急结束，差不多花了10分钟，实在没有勇气再求他帮忙叫陈云意了，所以只好说：“德纲哥，我知道你是对我最好的人，所以我一打电话就找你啊。我是有些话不想让云意哥听见才问他在不在的，你不要告诉他我钱包被偷了哦。现在我在鸟峰路这边，你快来送车费给我，要不我就步行到你们学校去告你非礼，上次拍照是谁搂我肩膀的？我有照片为证。”
黄德纲一听，再也不罗嗦了，赶紧叫一声：“陈云意，你电话！”不顾霍作作一直在喊：“黄德纲！你敢跑！非礼啊！黄德纲非礼啊!”一丢电话就溜之大吉了。
陈云意接过电话，笑嘻嘻地说：“别疯啦，他跑远了。”陈云意的声音就像强效镇定剂，霍作作马上就娇羞地扭捏扭捏起来，这下她倒不觉得她那娇嫩欲滴的声音会害别人变成一瓢水了。等她扭扭捏捏交待完事情和地点，陈云意很震惊：“霍作作！你搞什么鬼！你是不是故意把钱包丢掉的！你只有我一个人可以找了吗？”
霍作作听得一身冷汗，基于刚才丢了钱包自己那么高兴，霍作作自己都无法相信自己不是故意的。但里面怎么说也有10来元吧，她是为20元愿意穿黄马甲扫大街的人啊！要不是小偷偷走，她怎么舍得扔，要扔也把钱拿出来夹在别的地方，再扔钱包啊。她愧疚又尴尬，不停在心里辩解着，陈云意的最后一句话，她心冷了，正要不吭声地挂掉。忽然听陈云意在里面说：“那你等我吧。”
霍作作一秒钟变成幸运女孩，在街上不停地踮脚尖转圈圈。现在，她已经不害怕陈云意远远走过来看到她矮矮的身影了。习惯就好。
陈云意见到霍作作，首先去翻她所有的包包。说看她把钱包藏哪了。霍作作百味陈杂，又是难过又是庆幸，难过的是陈云意居然不信任她，她都说了是被偷了，他还要检查；庆幸的是幸好小偷真的偷走了，要是小偷不偷，她把钱留下来把钱包丢掉的话，陈云意这一翻，还不坐实她耍心计折腾人的罪名？
陈云意翻了一下生气了：“你好聪明啊！买了这么多东西钱包才丢了！你钱包里还有钱吗？你最值钱的就是你的电话卡了吧？你为什么不把电话卡也放钱包里一起丢了？你想见我不用这样搞鬼！我多忙啊！手头一大堆事，跑出来一次一个下午就没了！你这个傻b！你这大包小包的里面什么没有？你卖掉你的方便面，不是钱？你卖掉你的洗衣粉，不是钱？你不好意思卖的话，丢包洗衣粉给司机，司机还能看着你这样的女孩子走路回去？”
霍作作大汗淋漓，陈云意的那些问句，她一句都不能给出一个说得过去的答案，自己确实太卑鄙了！霍作作满心欢喜又诚惶诚恐地说：“我一发现钱包被偷了，都慌了，什么都不知道了，只记得你们宿舍的电话，我起初是找黄德纲的，不知道他又找你。要不你给我车费，我给你一包洗衣粉吧，拿钱来！”
陈云意郁闷极了，边掏钱边唠叨：“黄德纲！你看出来的是黄德纲吗！一个个就会推给我！反正我都出来了，你想去哪里玩快说！不说我走了，忙死。”
霍作作赌气说：“不想去！我怕打扰日理万机的陈云意先生！快给我钱！”
陈云意把钱拿高了，笑着逗霍作作：“哟，你害得我丢下一大摊事在这种鬼天气跑出来！你还生气哦！钱在这里，自己拿啊。”霍作作跳了几跳也没拿到。气得要命。跑到陈云意身后，把脸埋在他背后，手里抓包洗衣粉，从陈云意身前伸出去叫：“卖洗衣粉！卖洗衣粉！”
正叫卖得起劲，霍作作忽然被陈云意从身后拖了出来：“你看，你们10路车来了，我送你上车。”
他把霍作作推上车，往投币箱了投了两块钱后跑下车，在窗外对霍作作说：“这回我亲眼看到你上车了啊，你要是敢中途下车，又打电话叫我来送你，你就自己走回去！我绝不再来给你送钱了。我真的有事，真的很忙！”
我真的钱包丢了。霍作作没说出口的话无力极了，堵在心里郁闷极了。
钱包事件，霍作作元气大伤。
好一阵蛰伏修养调息。
楼下传霍作作电话依然很多，不全是610的，霍作作外校朋友多，常相约参观龙市各大学食堂及周边小吃店。据考察闺蜜刘云学校周边小吃味道最好，螺蛳粉汤鲜菜样齐，味道最正宗，用螺蛳汤卤的那一锅鸭脚、鸡蛋、猪脚、猪小肚、油豆腐、猪头骨……每一样都色相诱人，风味无穷，直吃得霍作作和刘云肚子滚圆，躺在学校操场的草地上，一阵阵想吐。
霍作作巡回考察龙市小吃店，各路老相识纷纷慷慨提供暴饮暴食活动后，她有点胖了。
再接到陈云意电话时霍作作已经有点迟钝了，她笑称自己最近脑满肠肥，心脏明显蹦达得没那么有力了。
陈云意说：“小霍同志，听说你最近活动很猖狂啊，不是说钱包丢了没钱了吗？怎么还经常逃课，夜不归宿。干嘛去了？”
霍作作本能反应是陈云意认为自己夜不归宿换钱去了，这人脑子中就没什么好想法过！霍作作大怒，本想顶一句：“干嘛管你屁事！偷鸡摸狗去了。”话到嘴边，忽然变成了很胆怯的一句：“你怎么知道我逃课，夜不归宿？”
那边沉默了好一会，缓缓说：“关心就知道。”
陈云意仅仅是五个字，落到霍作作耳里，一时多少滋味涌上心头，她泪水吧嗒吧嗒地掉下来。
关心又如何呢？又能如何呢？
301已经习惯了神龙不见首尾的林冰月，现在又多了个霍作作。
薛芙很寂寞，齐信陵在忙着找工作陪她的时间少了。但是薛芙觉得，没有齐信陵可以，没有霍作作不行。
霍作作周末又出去了，她小学的结拜姐妹董梅学建筑的，现在跟着建筑队转回龙市了，租好房子就让霍作作过去享受“二人空间”。
霍作作向来是陈云意的磁带不离身的。晚上霍作作洗澡，董梅便打开霍作作的录音机听，对那一伙如此能闹腾的男青年非常感兴趣，问东问西聊了一夜。早上起床，董梅请霍作作去洗头，盘发，还给霍作作化了淡妆，两人打扮得非常漂亮。照着镜子互夸美貌后无事可做，董梅说：“我这里离工学院很近，不如咱们踩单车去看一下你们联谊宿舍，我们以前读书怎么不会这样玩呢？真是遗憾。”
看着董梅白皙娇艳的容貌，时尚成熟的气质，想想那人见人爱的陈云意，霍作作萌生了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推辞着不肯带路：“以前你们身边全围着有钱人家的孩子，动不动就去酒吧开包间，一夜花几百元上千元。我们穷学生哪玩得起，只好玩这些小玩意，没什么意思的。你过惯了那种高消费的生活，我们这就像酸菜，偶然吃一下觉得好开胃，吃多两次你就觉得油水寡，没味道了。还是不要去。”
董梅朗朗笑了起来：“姐姐呀！你不知道我也是农村出来的吗？你不知道我是吃酸菜长大的吗？真烦了去酒吧里泡的日子，没一个能交心的。像你们这样，玩得单纯热闹，又有文化，我是真的很羡慕，我好想去看看他们，看这么有趣的男孩子长什么样。没事的。里面是不是有你喜欢的人？怕他看上我？”
霍作作被看穿，也就承认了，笑着说：“这么多年没见，你还是那么了解我啊！哈哈！我前男友要是不是你表哥，不被你抢掉才怪，以前你们两个那么好，我可嫉妒了！”
董梅也笑嘻嘻地打霍作作：“姐姐呀！他是我哥，我们怎么能不好呢？你还提我那表哥干什么，没福气的东西！咱们不理他，走，去看你的新男朋友。”
霍作作赶紧捂住董梅的嘴：“别乱说啊！你乱说我就死了！什么男朋友！我就是暗恋他而已，他们马上要毕业了。我们没有未来的。”
董梅见的男人多了，根本不能体会霍作作那种“恐惊天上人”的感觉，大方地说：“要什么紧，暗恋变成恋爱不过一句话，我去帮你说！不过我要先帮你把把关，看这个男生配不配得上当我姐夫，如果还不如我表哥，那就算了。”
霍作作笑：“得了吧，你还把关，你的关门就算有100米宽都没有一个男生愿通过。他们宁愿自己胖得卡死在门口，也不愿被你拖过关来娶我。你看你那表哥，我们分手时你拖得他过关吗？”
两人说说笑笑，骑着自行车，一会儿就到了工学院。霍作作一直紧张地叮嘱董梅千万不要说漏嘴。董梅说：“你都不告诉我他的名字，我拿什么来说漏呢？”霍作作说：“反正不能让他们知道他们中有我暗恋的人。”
在610，董梅和霍作作受到极为盛情的接待，尤其是黄德纲，看到明艳的董梅，不停地逗乐，乐得董梅合不拢嘴，不愿离开。
黄德纲有部电脑，霍作作非常眼馋，想跟黄德纲学开机。她们高中是开设电脑课的，半个月一节。由于电脑老师非常凶，霍作作第一次开机，战战兢兢许久，按了热启动开关，电脑老师一巴掌就拍了过来，还恶狠狠地说弄坏了要她赔钱，他们班大多数学生都农村来的，都不敢随意碰电脑，怕真弄坏了赔不起。很多人三年电脑课下来，开机都不会，霍作作就是其中一个。
黄德纲见到霍作作的馋样，大方地把电脑让出来给霍作作玩，不但三秒钟就教会了霍作作开机。还打算教霍作作用鼠标，霍作作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鼠标，那箭头不知飞哪里去了，非常着急，以为自己弄坏了电脑，同时心里也很悲凉，从时尚杂志中，霍作作早已经知道这是一个怎样流行的好东西，而自己，笨到这程度，曾经的踌躇满志，如今心灰意冷，她感觉到自己在610本科生们面前的无知，和对外面的世界的恐惧。
这一台电脑，给霍作作带来的打击比老教授那一番话还大。
黄德纲乐呵呵地磕着瓜子过来了，笑霍作作笨，说：“坐下来，这什么大事了这么慌张？看哥哥手把手教你。”
陈云意也过来了，抢在黄德纲面前坐下，说：“教也轮不到你教，你电费还我了吗？现在我不让你用电了，哥们来手把手地教。”
霍作作低着头紧张地坐在电脑前，面飞红霞。
陈云意很自然地用手臂环绕着霍作作，轻轻握着她的手，一点一点地教她移动鼠标，霍作作的电脑第一课，其实是陈云意老师教的。
那鼠标在鼠标垫上移动着，陈老师手臂也之轻轻压着霍作作的手臂，缓缓移动，那肌肤相亲带来的亲密感，总是让霍作作心猿意马。他的气息包围着她，温暖亲密，最后几乎夺走霍作作的呼吸。
霍作作不敢久留，拖着董梅要走，忽然想起一件事，她又回头，问陈云意：“云意，上次你说要送给我那本郁秀的《花季•雨季》呢？我最近没书看，拿来给我。”
陈云意非常不满：“你真是贱！上次我说送给你，你不要。现在又来问我要！不给！”
霍作作被陈云意骂贱*人，并不生气，反而觉得很是亲切甜蜜。想起当时其实是怕刺激杨峥嵘和林冰月，不敢要，现在也不好解释。只好笑着学孔乙己：“求书不算贱，读书人的事，能说贱么。给我啦！我真的没书看了。”
陈云意不吭声，爬到他的上铺，翻出一本《花季•雨季》，霍作作要接，陈云意却慢条斯理地拿过笔来，在扉页上写：“赠dear 小霍垫枕 陈云意”，边写边说：“我给你介绍一本书，特别好看。”
霍作作很感兴趣地问：“什么书？”
陈云意说：“《第一次亲密接触》。”
霍作作想起刚才陈云意的环抱和手臂的轻压，又想得更多了。涨红了脸，猛踢了一下陈云意，说：“流氓！不理你。”
陈云意急了：“你神经病！平时跟你开玩笑你没骂我流氓，我真的给你介绍这本绝世好书，你骂我流氓！走，我现在就带你去买，给你看看是本什么样的好书！要不你冤枉我流氓！快，跟我走！”
霍作作不意自己竟如此孤陋寡闻，今天受到关于智商的打击如此多，窘得她要找地洞钻：“好了好了，别闹，我知道你的是好书行不行？”陈云意不肯，非要拉霍作作马上去书城。霍作作说：“这次我要陪小姐妹呢，下次，看完《花季•雨季》再去买”。拖着董梅跑下楼了。
董梅和霍作作到了楼下，听到赖漫青还在叫：“等等啊，美女们！一起吃午饭去啊！”两人抬头，看到陈云意在6楼俯身对她们摇手喊：“拜拜！”
董梅对着楼上喊：“给个飞吻！给个飞吻！”霍作作也大叫：“我也要！我也要！”
整个楼院，每层楼都有男生跑出来参观这两个在男生宿舍楼群中公然索吻的女生。
陈云意慷慨地朝楼下砸了好几个响彻楼院的飞吻，霍作作抬头看着陈云意大砸飞吻，那啪啪声落到她心上，犹如铺天盖地的绝唱。
霍作作身陷其中，就像每次她出行，在龙市无数高楼大厦的包围圈中，四周都是路，但是她却不知道哪条路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