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退婚（三）
刘宏伟和王雁三天后一起去了柳园。王青的父亲已经出院。两人的到来，成为村里的一个焦点，全村的男女老少都聚集到王青家，对刘宏伟指指点点，发表着不同的看法。
“这个小孩前几天不是和王青拉倒了吗，今儿个咋又来了？”
“是不是后悔了，过来赔个情，再和好。看这小子就是没囊气，成不了啥事儿。”
“听说这个小孩子在部队当了军官，在城里已经找好对象，这次回来把王青甩掉，回去婚在城里安家落户了。”
“嘿，还提干找城里媳妇，你看他像军官吗？当了几年大头兵，混了几身绿皮，你们还把他看成多大本事的人了，真是的。”
说这话的是个和刘宏伟年龄差不多的男孩子，他的一句话得到周围几个女人的强烈反响：“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的脸，看看你啥样子。长的一张猪不啃的南瓜脸，炮弹一样的个儿，还说人家长的不行。论个头，论脸盘，你哪个地方能比上人家，你还好意思糟贱人家。”农村的妇女就是这样，皮是皮，骨头是骨头，决不参假。
“就你长的那样，到集上工商所的人非罚你款，还人模狗样的说人家。不是你爹卖两头叫驴，你连个瘸腿媳妇都娶不到家，赶紧回家找你娘吃奶去吧。”
“哈哈哈哈哈。”
笑声中，几个老娘们儿一起把这个男人哄走了。刘宏伟隐隐约约听到一些对话，他啥都不说，径直往里走。和王雁到来到堂屋，看到王青的父亲王磨盘躺在**，身上盖着被子，面色蜡黄。
王雁说：“叔，我和三弟过来看你了，你怎么样？”
王磨盘有气无力的说“没有事儿了，现在好多了。你们快坐吧，青她娘，给客倒茶。”
刘宏伟走过去，攥住王磨盘的手：“叔，对不起，惹您老人家生气了，让您受罪了。”
王磨盘眼里含上了泪花。哽咽道：“小，我这么大岁数了，图个啥，不就是图个不愁吃喝，子女平安吗？我活着就是像看着你们成家立业，小日子过的活泛滋润。现在你们却闹掰了，翻脸了，彻底没戏了，我是啥念想都没有了，啥盼头都断了，我死了都闭不上眼啊。”
王雁劝说道：“叔，话不能这么说，这不是我三弟过来了，这事儿不是你想的那样。”王雁看着刘宏伟问：“我说的是实话吧，三弟。”
这话问的有点唐突。刘宏伟看着王雁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啊”啊了一声，算是回答。没有想到，王磨盘听到这话，一骨碌从**站起来，对着王青的娘喊道：“青她娘，快点逮鸡子，我去找王捣包过来杀只羊，今天中午做点好吃的给咱客吃。”王捣包是村里的屠夫，专门从事杀猪宰羊的生意，手段干净利落，在附近几个村里很有名。
王雁笑道：“叔，你真是偏心。我这么辛苦来来回回的跑，腿跑断了，嘴磨烂了，你都不说给我弄点好吃的。一说你女婿，又杀鸡又宰羊，看把你高兴的。”
王磨盘说：“雁儿，妮儿，你放心，您叔没有忘你。不光保你吃饱，走的时候还要让你随便带。一会儿弄点羊肉给俺小外甥带走，中不中？”
王雁很高兴，连声说“中，中”。笑着去厨房帮王青她娘做菜去了。
院子里看热闹的人看到王磨盘高兴，高声叫着找王捣包，知道事情有了转机，感到没有热闹看了，说笑着散开回家。刘宏伟心理想笑，笑不出声来。这个王磨盘太有意思了，一听说退婚的事儿有转机，马上杀鸡宰羊。如果今天说不行的话，估计连口水也喝不上了。
想一想，这顿饭不好吃，吃了以后吐不出来了，以后再说不同意退婚，可就难了。要是现在就走，估计王青一家的脸面都挂不住，再有人喝药跳井的怎么办？想到这儿，他心里着急，拿不准注意到底是走是留。这时候，里屋的木门滋纽一声开了，王青从里面走了出来。
王青一直在里屋呆着，没有吭声。她是听到父亲和王雁都走开了，才从里屋走了出来。刘宏伟听到动静后转过身来，看到王青有点极不自然。脸有点僵直，嘴角有点颤抖。“谢谢，谢谢你来看我爸。”
“你别客气，我不想害了双方的老人，让爹娘为你伤心送命。”
王青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我也不想这样，那天你走了以后，我爸我妈要我去找你，不能退婚，要不然就喝药。我以为他们吓唬我，没有当回事儿。没有想到会真的喝了。要不是我妈在，估计就送命了。都是你找事儿退婚闹的，现在却来怪我，我还不知道去怪谁哪。”
刘宏伟从王青断断续续的谈话中明白了那天发生的一切。那天他走后，王磨盘过来问王青是怎么回事儿。王青没有好气的说：“我和他拉倒了。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你说啥？”王磨盘只是以为他们两个因为一点事儿闹矛盾，没有想到女儿会和退婚。“你这是作死。你退婚了，我们咋办？我和你妈等着你结婚出门，现在却退婚。等了四年，等来的却是退婚，你叫我这个老脸咋见人，以后咋在柳园老少爷们儿面前抬起头来。我啥也不听，明天你去他家，给人家爱赔情道歉，两个人和好结婚。”
王青一听，来了犟驴劲儿，喊道；“我死都不去他家，我看不上他，要去你去，你去跟他结婚去。”
“要我和他结婚，你这是说的啥话。你这是要气死我，是不是？”
“我咋气你，是你自己找气生。你别管我，我的事儿我办，与你没有关系。”
“你是不是我闺女，是不是我生的我养的，与我没有关系，与谁有关系。告诉你，明天不去，我就死给你看。”
“你死了我也不去，爱咋着咋着。”
“那好，我就死给你看。”王磨盘肚子气的一肚子鼓囊囊的气儿，走到屋里，想找一个能解气的东西，找了半天没有找到，却看到床底下一瓶敌杀死药瓶，他顺手拿聊出来，走到屋外，对着王青说：“你看好了，你去不去，不去，我喝药死在你的面前。”
王青和她妈看着王磨盘拿着药瓶子，以为不过说句气话，或者是吓唬大家一下。王青还是火上浇油的说：“你喝药吧，喝了我也不去。“
王磨盘听到女儿这句话，更是感到绝望。拧开瓶盖，仰起头来，对着药瓶咕嘟咕嘟喝了起来。王青的母亲看到丈夫真的喝起了药，大哭道：“老头子，你这是干啥？你真喝啊？”
旁边的人也七手八脚的夺过药瓶，把王磨盘摁在架子车上，送进了附近医院。医生经过几次洗胃，总算把王磨盘的命给救了过来。医生说：“这是去年的药，有点失效。王磨盘算是拣条命。要是没有打开过盖的新药，估计很难抢救过来。”医生没有说完，王磨盘喝药的时候是抿着嘴，小口进肚，如果是放开喉咙往肚里灌的话，那样药会增加三倍的量，估计也很难抢救。
“你这人就是，你爸你妈就你一个闺女，太任性，都是他们惯的。我在家是老小，脾气已经够驴的了，你再这样的脾气，我们结了婚天天的吵架，幸亏这事儿我们这么早就了解了，唉，真是的，老天有眼。”
“你啥意思，你你今天来不是给我和好的，哪你来干嘛？是来气我们家人的？”
“我是礼节性的来你们家，你不要多心。咱俩的事儿已经了解，没有任何关系了。”
“哪你不应该来。你这一来，给我爸妈，给我们邻居的印象就是你回心转意了，你是来修补关系的。你现在又是这个意思，让我很为难，很丢人，出门没法见人。我是这个意思，不管你同意不同意，为了我父母不再出现人命关天的事儿，为了堵住邻居的嘴，我们俩的事儿还是继续托下去。我不想和你退婚了，就等着和你结婚。你说什么时间结婚就结婚，我都同意你的想法。你看行不行？”
“我该退伍回家，你甘心情愿跟我？”
“当初我们订婚的时候你就是农村人，退伍回来还是当农民，这也没有啥丢人的。”王青现在倒是格外的通情达理，对我说的任何情况都不予反对。我想，大概是被他父亲的一闹给吓怕了，怕失去自己的父亲。毕竟，王青还不是那种良心泯灭的女人，她是一个心理经常，感情经常的一个女孩子。同时，刘宏伟也担心王雁可能把我的真实情况告诉她，这让他左右为难。
刘宏伟走到门口，看到王青家的院子里热闹起来。王捣包左手抽着烟，右手提着一把一尺多长的刀子来到院子里，几个邻居帮忙，到羊圈里逮了一直青山羊，拴住双腿，扔在案板桌上，在山羊惊恐的嚎叫声中，一刀刺进心脏。几分钟剥光了皮，光溜溜的躺在桌子上，然后是开膛破肚，收拾内脏。宰羊的技法果然干净利索，让人眼花缭乱。
此时，刘感到自己像只挨宰的羊一样可怜，浑身被剥个精光，任其收拾。他现在终于明白，这都是王雁精心设置的圈套。说是来看看王青的父母，只要答应来到王青家里，就有她早已琢磨好的问话，无论你如何回答，他也不会不顾脸面撕破脸的说不。所以不管你如何回答，最后都给王青父母家一个回心转意的看法，然后大造声势，杀猪宰羊，在你迷迷糊糊中就被人把这个已经裂开的婚姻弥补好了。这种被和好被弥补的做法让刘宏伟有苦难言，后悔的要命，真是要死的心都有。
中午的饭菜很丰盛，酒也不错。王青的父母请来了他的几个侄子外甥的陪客。尽管他们几个一口一个妹夫姐夫亲切的叫着劝酒，刘宏伟决不敢喝酒，怕喝醉酒又闹出什么意外来。这几年，他在部队曾听到过不少这样半途而废的退婚例证。原来的一位机关干部，提干后去未婚妻家退婚，持不住自己，经不住女方安排的几个亲戚朋友热情劝酒，最后醉酒留宿在女方家里。归队后以为把事儿处理好了，和一位部队老领导的女儿谈了恋爱。几个月后，老家的女人挺着大肚子找到了部队，说已经怀孕几个月，让他措手不及，只好和大肚子媳妇结了婚。这可是经验教训，我不能走他的老路。
但是，刘宏伟要感谢王青的父亲，老人对早已经有了外心的毛脚女婿疼爱有加，真不忍心伤害他。刘宏伟转念一想：“和自己过日子的是他女儿，自己是找老婆，不是找老丈人，不能这么凑合，只好对不起他老人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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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宏伟不喝酒，陪酒的人没有尽到职责，酒桌上的气氛也就不大愉快。他不管那么多了，无心恋战，最后草草收场。
出门走的时候，王青说：“明天我去你家看你去。”
“你别来，我明天有事儿外出，你来也看不到我。”刘宏伟回过头来，狠狠的拒绝了她，却看到王青并不生气，依然浅浅的笑着望着。
她的微笑，让刘宏伟感到是对他的轻蔑，更能令他生气。刘宏伟骑上车猛登蹬子，也不管王雁如何回去，快速离开了柳园。他相信，有这种态度，王青会知难而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