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荡在明初
字体: 16 + -

第1章 楔子

    天上的层层乌云黑压压的望不到边,冬风带来的绵绵细雨湿润了大地上的一切,更泥泞眼前的这条土路。

    吱呀……吱呀……,一个小小的车队正冒风顶雨的行进在这条土路上。

    “咳……咳……”一阵猛烈的咳嗽声从中间的一辆马车中传来。

    “父亲,母亲的病又加重了吗?”一个骑马的年轻人听到咳嗽声,连忙打马上前,行到马车旁掀开车厢旁的布帘,关心的往里望去。

    车厢里狭小昏暗,可正中却摆放着一个燃得正旺的烘笼,上等金丝木炭上不时飘动的火苗一晃晃的映出车厢里的两个人影。

    “子成,怎么还如此莽撞,明知你母亲重病还掀帘透风……”里面一个人约莫五六十岁的男子出声呵斥。

    年轻人心里一紧,连忙放下布帘。

    “不碍事,我正好感到这里面空气有些闷,透透气也好!”一个虚弱的女声传出,又伴随着一阵压抑不住的咳嗽。

    年轻人满目忧愁的望着眼前难行的道路,心中泛起一股难诉的悲哀。

    “到了前面卫所,我一定想办法去购置一辆北马车,不让父亲和母亲如此辛苦!”望着拉车的矮小马匹和破旧的马车,年轻人不禁想起自家曾经的高头大马和豪华马车,心里一阵难过。

    车厢中穿着细棉服的老者扶起身边的女子,轻抚她的背脊,想让她舒服些。

    好半天才幽幽的说:“真是痴儿,为父和你的兄长在辽阳熬了那么些年,才获得这个机会,你如此……岂不是明着告诉别人……我们还很好吗!”

    年轻人眼中一暗,没有开口。

    “何况滇马才适合这样起伏泥泞的山路,要真是换了北马,可能还不如现在平稳……”老者平平淡淡的言语中,透露着无尽的沧桑。

    “父亲母亲不用担心,等到了昆明,我们就好了……”年轻人仿佛想到什么,言语也热切起来。

    “真的就高枕无忧了吗?”老者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那是自然,平西候与孩儿相交甚深,这次要不是他帮忙,父亲和兄长也不可能如此轻易的就离开辽阳那鬼地方……”

    听到自己孩子言语中透出的那种崇拜和信任,老者心里叹了一口气,却不再言语。

    “保儿,这次你送为娘与你爹爹团聚,玉娘与金儿你可安置好了?”马车中的女子见父子俩不说话了,就轻轻的发问起来。

    “母亲放心,出发的时候我已经按照父亲的吩咐把她们母子送回周庄老宅了!”

    女子听了年轻人的话心中一惊,下意识的扭动身子望向自己身边的老者,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轻声哼道:“你怎么……”

    仿佛知道女子会如此激烈的反应,老者紧紧的抱住她,尽量不让她动弹,然后才低头看去。

    只见女子面容姣好,乌黑的头发虽然不像以前那样油亮光滑,可依然丝丝缕缕撩动人心,只是配上苍白的病容,更让人心疼。

    “浣娘,此事我自有安排,你就不要太多思虑,这样对你病情不好!”看着怀中并未显老的容颜,老者难得的透露出一丝温柔。

    “我是好不了的,而且你明明知道老宅那边……”被称为浣娘的女子还是不放心,想要说什么,却生生被老者制止住。

    一切就发生在片刻之间,马车外的年轻人根本不知车厢里父母的对话,因为他的心思已经飞到万里之遥,想念起自己的妻子玉娘和儿子金儿。

    “子成,这些年你在西南经营如何?”老者忽然发问,打断了年轻人的思绪。

    “启禀父亲,前些年遵从父亲安排到滇地欲结交梁王求得方便,却因商贾身份不得见。幸得昆阳望族马哈只赏识,正筹谋由他推荐获得滇地行商之权,谁知这时平西候和蓝大将军率军到来,滇地一片血腥……”年轻人缓缓叙述着过往,却掩饰不住其中的凶险。

    “那你没事吧,保儿!”车厢中的女人忍不住出声。

    “母亲放心,你看我如今还不是好好的在这儿吗!”年轻人淡淡的笑着。

    “后来机缘巧合之下孩儿结识了平西候和蓝大将军,当时平西候作战中受伤,孩儿送上百年人参,从而结得善缘……”

    “嗯,你做得很好!我们行商之人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要广结善缘……”老者少有的夸奖让年轻人兴奋起来。

    “父亲说的是,当时梁王战败,马哈只殉城,还是我出面保下了他的家眷子侄……”被称作子成的年轻人不由得把话题扯开,直到老者一声清咳才醒悟过来,不由得脸红。

    “后来圣上下旨命平西候留驻昆明,我才找了个机会把身份向他表明……”

    “平西候当时什么反应?”老者微微蹙眉。

    “平西候高兴不已,说是仰慕父亲已久,如今西南之地百废待兴,正需要父亲这样的能人!”年轻人细细的回忆着当时的情景。

    “后来呢?”

    “后来平西候奉诏入京,假装偶然提到父亲,然后见机奏请圣上,说希望父亲和哥哥能到滇地来为西路理财,圣上疼爱平西候,答应了下来……”

    “如此说来,平西候可是出了大力气!”

    “那是,平西候不但和孩儿交往甚笃,还说与父亲神交已久,期盼着能早日见到父亲,所以才派了人马日夜兼程的去辽阳接父亲和二哥。”

    “那以你看来,平西候真的是个干大事的人?”

    “反正在孩儿看来,平西候忠君爱国,神武有力,智慧超群,值得一交!”

    “很少见你这么推崇一个人呢,看来我得好好花些心思……”老者听着年轻人兴高采烈的叙述,眼中透露出一股若有所思的神情。

    车队在细雨中缓缓行进着,忽然车轮咯到一块大石,导致车厢剧烈一晃,引得浣娘又一阵剧烈的咳嗽。

    “母亲……”年轻人关切的询问。

    “没事,老毛病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浣娘柔柔的说。

    “父亲,母亲的身子向来不好,这次您为何要我把她从应天府家中接出来?”年轻人语气中包含着一丝埋怨的味道。

    “保儿不得无礼,这是为娘的意思,我早就应该跟着你父亲的!”浣娘不愿儿子对老者生出不满,哪怕只有一丝丝。

    天空中飘落的冬雨打在年轻人脸上,冰冷刺骨的感觉反而让他想起了往昔在应天府家中的冬日。

    这时家里应该烧起了大大的地龙,母亲可以在温暖的室内慢慢修剪西园折来的梅枝,然后和丫鬟们缝补刺绣,一边话家常一边打发时光……

    “子成,你觉得应天府还有我们的家吗?”老者没有不满年轻人的态度,倒像是自问自答。

    年轻人的思绪被打断,微微一愣不明白父亲问这话的意思。

    稍想片刻之后才回答:“父亲母亲在哪里,家就在哪里……”

    “你倒是想得通透!”老者轻轻一笑接着问:“可是有一天我和你母亲都不在了呢?”

    浣娘听到身边的丈夫这么一说,不由得身上一紧,双拳握紧。

    “周庄祖宅也是我们的家……”家族祠堂都在那里,那里理所当然也是自己的家!

    “痴儿,痴儿啊……”老者仰天长叹。

    听到父亲这么说,年轻人只以为是自己愚笨,未能理解父亲的教诲。

    正待继续追问时,忽然无意间抬头看见天上层层的乌云之中竟然不知何时开了一处天窗,露出蔚蓝色来。

    阳光从其间洒下来,照得四周明晃晃的,不由得让人心喜。

    “父亲,你看……”年轻人不由得脱口而出。

    等到话从口出,他才想起来母亲病重,大夫交代过最好不要见风,不由得懊恼起自己说完鲁莽来。

    本以为父亲又会训斥自己,谁知不一会马车的布帘就掀开来。

    原来老者已经服侍浣娘躺下,盖好了棉被。

    只见老者方脸大耳,浓眉下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肤白面净,唯有一双薄唇上留着打理整齐的胡须,一看就知道年轻时肯定是一个极美的男子。

    就算如今已过古稀之年,可要是说他只有五十多岁,也一定有人相信。

    老者望向远方天际的天窗,心里暗忖:“当年高人曾告诉我东西王气正旺,会有在西南相见的一日,如今真真的应验了啊!”

    年轻人不知道老者在想什么,只是高兴的上前:“父亲不用忧心,西南虽偏隅一地不比江南,但却也物产丰茂,等到了昆明还有平西候照应,我们一家会好起来的!”

    老者点点头,放下布帘端坐在缓缓前行的马车里,思绪已经随着吱呀作响的马车飘向了不知处的远方……

    ……

    明洪武云南总兵平西候沐英帐下中军录事李浩著《三迤随笔》记载:洪武十九年,辽阳拨来军犯四人,并附有牒文。

    其义兄沐英亦附书于后:此乃江南第一巨富。因修南京城,出资可敌国资。因犒劳军事而动帝怒,而没其家,并发配辽阳十二年……

    开新书,留了不少存稿,慢慢发!

    (本章完)

上一章

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