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失独老人（上）
早上10点，老邓在天台整理他的盆栽，准备把它们移到一边，留出空间搭建一间临时睡房。虽然御意说过可以在她那边住，但是那是她工作的地方，他不想打扰御意的工作，而且也不方便。
“早啊，老邓。”正想着御意的事情，他就看到御意正向他走来。
“不早了，御意，我正在清理地方，一会就可以把我的房间空出来，下午让静香搬进去。”
“不用啦，我来就是告诉你不需要搬了。在小孩出生前嘉嘉的妈妈不会过来。”
“为什么嘉嘉会改变想法？”
“不是嘉嘉改变了想法，是她妈妈不想来。她妈妈刚打电话给我，就嘉嘉的态度向我道歉，她是个有教养的人，明白不能因为嘉嘉的任性而过来，她也知道这边没有多余的房间给她住，过来只会增加两家人的矛盾。”
“那嘉嘉有什么反应呢？”
“嘉嘉是孕妇，我们不想惹她生气，她妈妈骗嘉嘉说自己身体不好，短期内无法过来照顾她，嘉嘉没有选择，也只能接受。我很高兴嘉嘉有这样一个明白事理的妈妈，不管怎么样，都要谢谢你的帮忙。”
“我很乐意这样做。”老邓的手机这时候响起来， 打断他们的对话。
“你好。”因为电话显示是一个很奇怪的号码，老邓不情愿的接电话。
“hello, may (你好，我找邓先生)？”有人在另一头说英语，老邓不明白，就把电话挂掉。
“怎么不说话？”御意问。
“肯定是打错电话，跟我说英语，我又不会说，我不可能有会说英语的朋友啊。”这时候电话再响，老邓看着号码没有动。
“你为什么不听电话呢？”
“还是刚才那个打错电话的号码。”
“不管怎么样，静香在租约完了以后还是要搬出去的了，嘉嘉不喜欢她，而且我们也需要给婴儿留一个房间。”御意等电话停掉的时候，继续他们的谈话。
“静香……”电话再一次响起，老邓停下来看着电话。
“又是吗？”御意猜想是同一个号码，老邓才不接听。
老邓点点头。
“他不停的打过来，可能有事情要和号码的拥有人说，你应该告诉打电话过来的人，他打错号码了。”
“但是我不会说英语啊。”
“可能他找了会说中文的人，所以才不停打过来啊。”御意想，还是让打电话过来的人知道这是一个错误的号码，不要再继续打过来，打扰他们。
“你好。”老邓听御意的提议，按下电话接听。
“你好，这里是美国加州警察局的长途电话，你是不是邓小敏和陈玉霞的家人？”有个女人在电话的另一头讲中文。
“是，我是邓小敏的爸爸，陈玉霞的老公，有什么事？” 当老邓听到女儿和老婆的名字，很紧张的回话，特别是几个字，让他吓了一大跳。
“我们在这两位女士的手机里找到你的电话号码，我们很遗憾地告诉你，她们在一个商场的自杀式爆炸里受伤了，送医院后抢救无效身亡。”
“不，不可能，你们一定是搞错了，我女儿一个小时以前还和我通过电话，她还在学校，不可能跟她妈在一起。”老邓的声音在发抖，他拒绝相信不认识的人。他看着御意，希望得到她的帮助。
“对不起，邓先生，我们明白你听到这个消息的心情，那商场和校区距离不是很远，警察在她们的手提包找到身份证，还在她们手机上找到你的电话号码……”电话掉在地上，御意马上扶着老邓，让他坐在椅子上。
“喂喂……”电话的麦克风不断传出声音来。
“喂，我是邓先生的朋友，他现在情绪不好不宜说话，你可以让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以便我可以帮助他。”御意拿起电话继续说。
“对邓先生的太太和女儿的死亡我们非常抱歉，我们将会联系中国大使馆安排亲属来美处理后事，我想你们的政府也会很快联系邓先生。”
“能让我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和现在我们可以做什么吗？”
“因为商场的自杀式炸弹爆炸，邓先生的太太和女儿几分钟前伤重死亡。我的工作是负责通知她们的亲戚。如果你想知道更多，你可以看电视新闻，贵国大使馆将会联系邓先生，让他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对不起，我目前只能告诉你这么多，邓先生也可以授权其他人跟我们部门联系，协助处理医院里的相关文件，他的档案号码是1234567，负责她们案子的探员是彼得.史密斯先生。”御意把档案号码和负责人的名字输进自己的手机里面。
“请问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我是王玛丽，加州警察局的，我只是临时帮忙电话通知的翻译，并不负责邓先生的案件。”
“我明白，谢谢你。”御意挂掉电话，她不知如何面对老邓。
老邓坐在椅子上面，两只手臂放在大腿上，半弯着身体，把额头抵在手掌上面，他不断地抽泣，肩膀都在发抖。御意很想说一些话安慰他，但是她知道老邓现在需要通过哭泣把悲伤释放出来。
御意走回她的房间，拿来一杯热开水和一盒纸巾，过来前还打电话给建生，建生是北京本地人，他说自己认识很多政府官员，可能知道怎么让老邓快点去美国处理后事，如果她懂英文，她也希望陪老邓去美国。她也打电话给铁窦，他是他们这帮人当中除她以外，现在唯一在这栋大楼里，他又跟老邓住在同一间公寓，铁窦还愿意免费帮老邓在饭堂干活，可以看出他们关系很好。不管怎么样，御意实在希望多一些人来支持老邓，在这段伤心期间陪他一起度过。
御意也曾经失去过爱人，当时是因为镇宇才让她支撑着度过那段悲痛的日子。但是老邓同时失去两个亲人，比她更惨，他甚至不能见她们最后一面，在她们离开这个世界以前，再抚摸她们的脸，再拉着她们的手，再说一些话……这将会是老邓一辈子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