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吞象物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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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我们的小船划入风林,霎时感觉时空开始在我面前扭曲,致使我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神。放缓的扭曲的时空牵制住了我的眼神。每一株盘龙吸水般的水旋在我们的小船进入风林后,开始歪曲。

    整个风林中的海面被它们内在的强大力量吸附着,以至于海面没有一处是平静的,海平面在风林中消失了,这与我们在风林外面看到的截然不同。风的流动非常缓慢,像是害羞的少女舍不得脱下自己的纱衣。

    在强大的风林力量的缝隙中,再强烈的风都被所经处的每一株水旋分裂。而水旋又时刻不停地变动身躯扭动着。汹涌的波浪是奔放的,没有节奏地汹涌与毫无目的地浪荡,也许是水旋之间相互作用力的结果。

    海面的凹曲是每一个波浪的死亡地与复苏地。小船明明在凹曲中前进,却突兀间被一头波浪擎起,摇摇欲坠得仿佛要被送入歪曲的水旋怀抱。

    我们的航向在若隐若现的东方红。能够在惊涛骇浪中看见天际乍亮的地方才确定为东方红,然而小船被扭曲的巨浪就是这么不慌不忙。连穿过耳际的声音都是沉闷的,仿佛这里的海水已经流到世界的尽头,没有什么可激情的。它们颠覆的是人的脑海,我们的船儿在浪尖上被扭曲了,我与雨淋中间的船身被浪尖凸出来,在缓慢的数十秒里,小小的船首看不见船尾,好像这是一条横跨风林的大船。

    而我眼前飞溅起的稀疏浪花,被扭曲的水旋拉扯成细长的水线消失在空气里。除了我与雨淋,没有什么不被这个时空里的潜在力量扭曲放缓。

    “你确定我们能够尽快逃脱吗?”雨淋根本听不到我在她背后的叫唤,因为我们穿越了一个个惊涛骇浪后,躲避过一株株扭曲的水旋后,我居然在背后听到了不久前自己对雨淋叫唤出来的声音,这声音确实是我发出的,却变得吞吞吐吐一字一顿。

    雨淋从来没有回首看我,就像我从来没有正眼看着东方,我的眼神被扭曲的力量扭曲了,雨淋凝聚的眼神也被扭曲的力量歪曲了。不过我确定,小船的航行还在雨淋的掌控中,这就是为何我们没有被巨浪抛入水旋,没有被水旋吸起。庆幸地回首,看到是留在扭曲时空里的一段段航行剪影,等待着被惊涛骇浪击碎。

    海面的倾斜翻涌扭曲,令人永远不能确定水旋是鼎立的扭曲身体,还是移动着扭曲身体。两个相邻的水旋扭曲的腰身碰在一起,在这紧急关头,我们的小船从它们身下的骇浪中穿过,刚一穿过,它两在相撞处坍塌了,变为更小的水旋。我们的航行一直在躲避浪尖,每一个浪尖都有可能是一个新的盘龙吸水。

    所以,航线尽可能地被雨淋掌控在倾斜的水面上,稍不留神就有可能划入水旋的弯曲处。即使丝毫不松懈警惕性,没有人能够了解这个时空里的海面,我们确实被带入水旋的弯曲腰身里,经过一个弧形划行,被旋动的力量抛入空中,撞进另一个小水旋的头顶。

    这里的视野更开阔一些,这里的水面更平和些,这是在水旋的水盘顶上。

    龙卷风的水流是这样循环的,外围的水流自西向东旋转着被吸起,到达一定高度后形成水盘,水盘的水饱和后,流入水盘中央的空虚,自东向西回流海里。处在两股逆流逆转力量摩擦处的事物会被撕碎,生命的大脑会彻底进入真空状态,忘记过去一些事物。或者将过去的事物认定为冥冥中的事物,以及自己的梦想。

    “好,了,抓。”我听到身前的雨淋这样对我叫着。她一定是对我说抓好了。看来,声音在水盘上传播时,会被撕碎重新组合,然后缓慢地传人我的耳朵中,这么说,我与雨淋并不处在同一个时空里。我还没有思透时空的微妙变化,所处的水旋坍塌了。我们处在一个巨大的风林斜面顶端,扭曲的水旋在此临界处消失,形成了巨大的水面斜坡。坡底是平静的无边无际的海洋,海面并不总是汪洋无边的平坦,在风林与外海的交接处存在着巨大的海的倾斜,小船就是这样倾斜着向下俯冲的。

    我们看见右手处有一艘大船在朝阳的护送下返航,倾斜的大海在大船面前变得平坦了,扭曲的风林也温顺了,我们背后并没有可怕的倾斜大海与扭曲风林,我们也并非身处倾斜的海面上。一个威风凛凛的大法师站在大船的船首,水旋挤向两边,为回来的大船让出一条平坦的海面。

    啊,完美的东方红,世界是这么得无尽,时间是如此短暂,我们仿佛在风林中颠簸了一天。迎着清爽热情的红日,感觉刚才不是在穿越风林,而是一滴从世界尽头滴落到新世界的水珠落在我们身上,供我们穿越它的过去与未来,如果我们不是超越了这滴水珠的将来,也不可能从它的裹胁中逃脱。

    碧海蓝天,我们尽可能向海的深处游去,一直潜到海的黑暗中,掀开手中的海贝,一颗洁白的珍珠在黑暗中透着光亮,吸引着各种动物到达我们身边。

    我与梦中女孩的关系,感觉总是奇妙的。自从结识了雨淋,女同学之梦再也没有造访我,她成为我人间生死两茫茫的十年思恋。短暂的数个睡眠被女同学之梦放下,我对她的怀念像是对分别十年的初恋的思念。总是希望能够见到她,总是茫然地无从见到她。这样的思念令人隐忍着强烈的幸福与痛苦,内心不可能是平静的。我一直希望女同学之梦不要醒来,那里才是我真实的生活,而这真实的世界我根本就没有来到。我仿佛掉入了时间的裂缝中,致使自己的生活与思想一直被时空错位着。最为真实的人际关系给人最为真实的社会定位。在两个社会里,我的女性关系都是格外的真实,难道我是两个世界的游魂,还是我的存在太过真实了。

    我醒来了,什么也没有梦到,甚至记不清自己睡了多久,雨淋这个人是否是真实的,还是梦中的,总之现在,我从码头的一艘小船里苏醒了,是正午灼烈的阳光照醒了我。婴儿的啼哭神曲般传人我的耳际。啊,那时我十年生死两茫茫的女同学,是我思念了十年的女同学,婴儿的啼哭正是来自她怀里的襁褓,这么说,她结婚了。她比我记忆中长得更高挑,还是那样的皎洁相貌。不知道她盯着我看了多久,漫无神情的眼睛深处波动着深深的忧虑,这隐忍着的深邃眼神告诉我她有着与别人不同的心境。而又怎么会出现在码头上。是呀,十年渺茫,我有太多的话对她说,但是从何说起呢?她以这种突兀的方式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我毫无头绪。

    她向我走来,话到喉咙时我哽住了,压根就不知道她的芳名。但是,蓦然看见她时,内心升起的似曾相识的微妙感觉证实她就是我思恋的梦中女同学。

    “嗨,给你的孩子。”她走到小船上,将怀里的婴儿放在我怀里。

    “我的孩子?”我说,心里想,这是怎么了,这种事我想都没想过,就突然降临到我怀里了。

    “是你的孩子,我为你生的。现在交给你了,我就放心了。”她说完扭头就走。

    那婴儿在我怀里居然不哭了。

    “等等,这不是我的孩子,我还没下过种子呢。你知道我叫什么吗?”见她散手就走,慌张之余,我赶忙说。

    “死人脸。”她说。

    确实,雨淋一直称呼我死人脸。雨淋呢,雨淋哪里去了。我们又是怎么分开的。要是她在我跟前,这样的滑稽事也不会降临到我身上了。

    “我是死人脸,这是法律赐予我的,但我的名字不是死人脸。我-----我甚至不知道你叫什么,怎会跟你有孩子呢。”如果我不是死人脸,那么此刻我的脸上一定印有人间最为委屈的脸色。

    “如今社会,互不认识不知姓名的男女进行交合太正常了。这就是我为你生的孩子,现在交给你了,不要再还给我。你不收下,我只能将他丢入大海。总之,我的生活不需要孩子。”

    “我的生命里也没有孩子。”

    “问题是你需要他。”

    “不需要。你是要嫁祸与我。你是来抛弃自己的孩子的,看见了我就随意地将他推给了我。”我追着她解释着。

    她突然夺过孩子,快步向海边走去。

    “好好,这是我的孩子,我认了。”我对她叫着。

    “他很可爱。”

    “最可爱的孩子。”

    “你会精心养育他。”

    “全心全意。我什么时候带着孩子看望你,我们在哪里相见?”

    “风暴角就这么大,也许在十万茫茫人海里可以再见。可是我不相信我们有再见的机会。”

    “总可以告诉我怎么称呼你。”

    “你愿意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我听不到,孩子可以听到。”

    “如果以后你想念我们了,可以在图书馆的门前------”

    “我只是为你生了个孩子,其余什么也不是,不要对我抱有任何幻想。”她整了整自己拖地的披风,将遮阳的斗篷戴上,毅然决然走了。乌云从风林背后涌来,大雨倾盆而下,冲刷着我与孩子,我对她渐次远去的背影大叫着,“十年了,我等了你十年,你就将一个不是与你丈夫生的孩子给了我。不留姓名,不留地址,不留生活地离开我们。你向往的,你追求的,我都可以给你。”

    她没有回首,没有放慢脚步,也没有说什么。这是对死人脸的藐视与否定。

    我就是这样见到了思念了十年的女人,又是这样与她分开了。

    这就是梦中的美好在现实中对我的光顾吗?我从未奢求梦中的与现实完全相符,却也不敢希望梦对现实的昭示会是这样。

    我不能忘记与她第一次相遇的眼神:漫无神情的眼睛深处波动着深深的忧虑。它攫取了我,我陷入它的心境中,迫切想再次邂逅她,了解她的生活,成为她生命中的男人。她将自己的孩子抛弃了,那么她的生命中需要什么呢,是什么力量逼迫她做下违背母性的举动。我要让她知道我们有着前世,我要让她知道她是我的梦中人、是命定的女人,我要让她知道我思念了她十年,自从她成为我的梦中人后我就一直爱恋着她,我要让她感触到这个冷漠的社会热情的一面,这个毒与独的社会温情的人性。

    她一闪而逝,不知以后还会在我面前闪现吗,总之我期待着我与她走入彼此的生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