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玄取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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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山岗

    终于来到山下,三个帐篷绕着圈堆在一起,大帐篷是士兵居住之地,其余一顶是灶房,一顶是杂物和武器房。

    有条溪流经过帐篷旁缓缓流向远处的大部队所在地,溪边孤独的站着一匹瘦弱老马。

    老头带着唐玄走进大蓬,蓬里地上铺着长条毛毯,四周有五张被子,那是士兵睡觉的地方,中间放着一张矮桌和坐毯,矮桌上有笔墨纸砚,还有几本旧书。

    里面有三个士兵,都很年轻。

    一个细白秀气男子,身子懒散的披着薄衣,盘坐于地上闭目养神。

    一个二十出头的高大个子,赤着膀子,下身一条白色裤衩,正在用绷带绑拳头。

    一个瘦小的身躯平躺在地上,眼睛直直盯着天花板,嘴唇微张,路边快饿死的人就是这幅模样,他一动不动,对周围的动响毫不在意。

    看到有人掀起蓬帘进来,秀气男子和高个子都转头看来,只有那躺在地上瘦弱的年轻人依旧一动不动。

    秀气男子抬头楞楞地看着老头身后的乞丐,然后站起身来,双手向天行了个大礼:“罗天生辉,皇恩浩荡,王书郎耗费苦胆,枯坐撰书案六十余年,终得传人,实乃军队之幸,大唐之幸!”

    王书郎便是这脾气暴躁的老头,王书郎脸皮抽动,紧紧握着拐杖,似乎随时要跳起来。

    高个子使了使眼神,秀气男子意会到了什么,又偷偷看了看门前乞丐,嘴角露出一丝窃笑。

    “恭贺王书郎,贺喜王书郎,王书郎传人自然是人中之龙,不世天才,外表俗物岂能掩盖其雄伟英姿,其定将王书郎衣钵发扬光大,点亮军营每个角落”

    王书郎再也受不得这般痴笑:“你们这些个狼心狗肺,老夫诅咒你们不得好死!”

    “王书郎抬爱了,整个军营,我们这几个兵渣子最难死,这你是知道的”

    高个子点了点头,很是认同秀气男子说的,整个县营,帐篷里的这几个人想死没那么容易。

    此处是哨岗,放哨的地方,整个哨岗有四个人,一个十卒长加三个士兵。

    唐人加入军队,无非就是想血溅沙场,杀敌立功,正常的人谁愿意苟活于军队后方。

    而此处哨岗,鸟不拉屎,又不是战争前线,无关紧要,可有可无,可它偏偏又存在,偏偏又要派人看守,问题就来了。

    没有哪个大唐士兵愿意来此处,对他们而言,此处是老弱病残之人适合呆的地方,大唐士兵不愿做老弱病残。

    于是军队便选了某个老实巴交的人,打发式的升为十卒长,然后交给了他三名难管的兵,驻守此岗。

    可这里有些不同,因为除了有放岗职责的四人外,还有一个撰书郎,撰书郎一职隶属兵部,不属于军营里的哪个营,是个闲职,向来只有一个人,负责代兵撰写书信。

    撰书郎是士兵,可冲锋陷阵和自己没关系,各种缘由,所以撰书郎没有自己固定的工作地方和宿营,很多时候被军队随意安排。

    撰书郎本应该住在军营里,可万安县军营里的前任撰书郎,眼前这个老头,他有些特殊,因为他脾气暴躁,又跟随军队多年,不能打又骂不过的情况下,大首领只好把他安排在远离军队的哨岗,任其自生自灭。

    前任撰书郎王书郎也来了气,既然不把在他看来极为重要的写信当回事,那么自己也不能失了写字人的节气,干脆不再每天去练兵场当值,而是坐在自己的帐篷里,有哪位士兵想要写信,自己前来,他可继续代写,可要让他亲自前往,万万不可。

    练兵场边上有一张因长年累月风雨侵蚀原因,而发霉破损,摇摇欲坠的桌子,桌子旁有几张长条木凳,一样发黑腐败。

    曾经有位高傲的人坐在那里,桌子上摆着笔墨纸砚,桌子旁经常有几个士兵围着那里互相取笑谩骂,那人奋笔疾书,字迹飘逸,满脸得意。每当练兵结束,那个人都是最后一个离开,小心翼翼收拾桌上的东西,像宝贝一样放入木箱里,然后扬着头背着木箱离去。

    曾经时光已不再,陈旧的桌子依然孤独的立于练兵场。

    总而言之,这五个人就是被军队遗弃的人。

    老头名为王允,此时快气死了,还没等他死,此时帐帘被人撩起,一个身着大唐军人特有的铁甲,头戴盔帽,握着黄巾长枪走了进来。

    “哟,王书郎,人带回来了,嗯,怎么这般打扮?不过既然来了,大家都是兄弟”

    铁甲男子拍了拍唐玄肩膀,又看了看屋里几人:“华雄,你他娘的还不去下伙?”

    高个子叫华雄,今天轮到他下厨。

    铁甲男子叫敖广,是这里的十卒长。

    华雄装出一副忘了的表情后,立马出门冲向灶房。

    十卒长敖广看了看秀气男子:“颜良,收起你那损嘴,不是那块料就不要天天想着修行,也不见你和隔壁那群怪物有哪里相同,天上怎么不落下一道雷劈死你?”

    秀气男子叫颜良,不好意思的说到:“我去喂马”,说着便向外跑去。

    看着颜良出门,敖广又走到躺在地上的那个活死人,一脚踢在他大腿处:“我实在搞不懂,诺达的军队竟喂不饱你文丑,赶紧滚起来!守岗去!”

    “卒长,还没吃饭呢?”叫文丑的人侧了个身继续躺着。

    敖广哪里由他,手里长枪就要砸去。

    “我去我去”,文丑连滚带爬向外冲出去,在杂物房换了军装铁甲,领了黄巾长枪,慢悠悠走向岗亭。

    敖广带着唐玄去了杂物房领了军衣和生活用品,然后去了厨房,那里既是灶房也是澡房,隔着一块布。

    听着布外华雄如战斗般的活动声,唐玄认真的梳洗了一番,洗尽风霜,洗尽血火,洗尽前世。

    当他从布后面走出时,蹲在地上生火的华雄几乎失了魂。

    出现在华雄面前的唐玄,修长身姿,粗发束起,一张面如白玉的脸,慈眉善目,微微一笑,齿白唇然如莲花盛开,仿佛人只要和他对面,便永远失去属于自己的光泽和骄傲。

    “我的乖乖,乌鸡变凤凰?丑鸭变天鹅?”华雄坐在地上满脑子惊讶。

    唐玄笑着向华雄行了个礼便离开灶房,回到帐篷里,整个晚上不断传出赞叹之词,在不断赞美声中,就连老头王允也一改先前不快之意,脸上也渐渐有了笑意。

    “撰书郎乃天上物,若白云如日辉,你们这些肮脏的有勇无谋的匹夫自然没这个福分”。

    夜深人静,该睡着的都睡着了,老头子偷偷收拾了行礼,又小心翼翼将桌上的笔墨纸砚收进了木箱,然后悄悄唤醒唐玄,两人走出帐篷,来到溪边,瘦弱老马依然孤独的站在那里。

    “笔墨纸砚杂物房里都有,自己的还是拿走了,留个念想,今后若嫌麻烦不必去当班,他们要写自然会来”

    老头王允看着远处的军营,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在这里呆了六十年,不想些什么说不过去。

    然后他收起目光:“有样东西交给你”,他从怀里掏出一块金牌交到唐玄手里。

    “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有这块金牌”

    “爹娘都不行?”

    “你不是孤儿?哪来的野爹野娘?”

    听到这里唐玄惊慌不已,王允怎么会知道自己是个孤儿?他从未和别人提起过。

    老头王允发现自己说错话了,咳嗽一声:“亲爹亲娘都不行”

    说完便看向孤独老马:“老伙计,老夫先走了”。

    说完便拄着拐杖,一步一步向远方走去,并不是军营方向,而是长安方向。

    瘦弱老马嘶叫一声算是送别。

    第二天,吃过颜良下灶的蒸馒头,唐玄便去了杂物房,选了趁手的笔墨纸砚,忽然想到了老头王允夜里交给自己的那块金牌,夜里他没看,于是从怀里掏出,只见金牌一面刻着一头怒目金龙,一面有三个字:御龙院!

    想着昨夜和老头王允的对话,唐玄似乎猜到了什么。

    “还有人在意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