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玄取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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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雨夜

    “滚滚滚”

    补丁大衫男孩站起来,看着他手里的那几兜白菜梗,邹着眉头,十分不悦。

    “哟哟哟,小丈夫你别急着呀,你慈悲为怀,大不了不入,只宿一宿?”

    小孩越看那几颗白菜梗越来气,如果是几个白馒头那该多好。

    “我们这里太挤,你另寻庙门吧”

    “可我觉得这里挺宽敞的”。

    直到他说完这句话,老者才停下手里那根伸进破瓮里不停搅拌的树枝,看了一眼旁边的中年人。

    中年人缓缓站起来,依旧背对着他,那道背上的疤痕不停的颤抖起来,不断扩大,似乎马上就要裂开。

    “找死!”

    一声巨吼充斥整个庙堂,劲风不知为何凭空充斥庙堂,火苗呼呼作响,快要被风吹灭。

    只见断臂男子转身化作一道黑影,刹那临近门前站着的乞丐,手里的烧火棍直指乞丐喉结。

    眼看烧黑的火棍将要刺入乞丐喉咙,谁曾想到将要死的乞丐却闭上了双眼。

    火棍带着一阵劲风吹开了乞丐蓬乱的头发,漏出他俊俏的脸庞,只见火棍在离喉结一寸处停了下来,因为此时一根棍子已经顶在断臂男子的胸口,一股力道从棍子向他胸口传来,胸口一声闷响,断臂男子飘了出去,砸在庙像上,又砸在地上,积年灰尘飞扬,一口鲜血从他嘴里喷出。

    门前乞丐将棍子收回,睁开双眼,善眉慈目,表情冷静,一丝慌张的神情也没有,似乎经常发生这样的事情。

    他走到火堆旁坐下,将手里依然还在的白菜梗倒进破瓮里。

    小孩跑过去扶着断臂男子,眼里满是惊愕,老者已经倒退离开火堆,眼里充满惊恐,那根拌汤的树枝还留在破翁里。

    乞丐将白菜梗倒进瓮里头,拿着那根树枝搅拌起来。

    “这又何必呢?大家都是吃苦食,同锅分锅还不是相互煎熬?”

    乞丐不紧不慢对着破瓮说到。

    乞丐年纪不大,约摸十六七岁,身形稍瘦,皮肤有些苍白,容颜清苦,明显是吃了许多苦日子。

    庙里沉默很长一段时间。

    “像你有这般手段,何苦与我等如野鬼般苟活煎熬?”

    从没讲过话的老者开口说到。

    乞丐哪里有心思去回答这种费脑的问题,因为他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所以此时全身心投入到火堆上破瓮里冒着热气的杂碎,可似乎又想到了什么,问到:“如何称呼?”

    “老夫刘文清”。

    可年轻乞丐又不说话了,只在那里倒腾瓮里的杂碎,过好一会儿,拿起破碗在湿透了的衣襟上擦了擦,将碗伸进破翁里,捞出一碗热腾腾的汤,碗很烫,差点失手掉下,他赶紧拿湿袖托住,顾不得烫嘴,就往嘴里灌。

    “哟哟哟,烫嘴!烫嘴!”

    尽管烫嘴烫脸烫胃,眼角流泪,双颊发红,他依然又捞起一碗,眯着眼睛往嘴里灌。

    “哟哟哟,烫嘴烫嘴!”

    老者惊呆了,心里喊着:“奇人!奇人也!”

    风云残卷,转眼间将破瓮里的东西全部卷入腹中,又拿破碗起身到门外水坑里舀了一碗冷水直接喝掉,回到火堆旁坐下。

    直到这时候他才说到:“如何称呼?”

    “刘文清”

    “嗯?这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你方才是不是说过?”

    老者有些无奈:“正是”

    老者见到年轻乞丐看向一旁的小孩和断臂男子,缓缓说道:

    “这娃儿叫瓮儿,这不是他真名,因为从小是个没爹没娘的苦娃,我们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只能随便给个称呼”,老者看着火堆上的破破瓮说到。

    老者又转眼看向在神像下不停咳嗽的断臂男子说道:“他叫叶猛,曾经是军队里的人,前线打了败仗,断了左臂,苟活了下来。”

    老者说到这里,年轻乞丐不知道又想起了什么,拿着破碗从门外一碗一碗将水盛回来倒进破瓮里,直到破瓮填满。

    老者眉头紧锁,脸上的皱纹宛如沟壑般汇集,双手紧握,似握出了汗水。

    狠狠一咬牙,叹了口气,走向断臂男子,二人将男子赴起,向门外走去。

    “唐玄,自北凉州而来,只宿一宿。”

    老者闻言停下脚步:“我曾是一位教书先生,看学生的眼界自然比常人高些,而我却看不透你”

    “你要看透什么?”

    “不知为何,你很是令我惶恐不安,我甚至看到你第一眼便生出逃命的念头,虽然你并不像坏人”

    “可你并没有?”

    老者扶正正要软下去的断臂男子:“是我高估了叶先生的能力了,所以请你放我等逃生去吧!”

    “既然我道出姓名,自然不会为难你等,何来逃生一说?”

    “告辞!”

    二人扶着断臂男子走出庙门,走进淅沥的夜雨之中,脚步声越来越远。

    年轻乞丐唐玄独自坐在火堆旁,添了些干柴,将肮脏衣服脱下烘烤,外面雨哗啦啦下着,瓮里的水哗啦啦沸腾着。

    夜深,唐玄披上温热的干衣站在庙门,抬头望着夜空,偶尔闪电划破夜空,照亮满天飞驰的雨滴。

    “世间本就荒唐,你又何必执着于这荒唐”

    唐玄转身走回到火堆旁,盘膝而作,闭上双眼。

    大唐是东土大陆最强的王朝,鲁国,楚国,东越国皆为其附属国,唯一能和大唐平起平坐的便是罗天门,罗天门不是国度,却是东土世人精神领袖,罗天门生遍布东土各个角落,世人皆奉罗天为这世间的主宰,世人认为世间所有皆为罗天给予,世人对其皆感恩戴德。

    白古寺便是罗天门生最崇拜之地,白古寺奉罗天行事,散播罗天教义,统领罗天门生。

    白古寺虽在东土,却不归东土任何一国管辖,高傲而孤立的坐落在龙虎山上,龙虎山位于茫茫的凤罗群山之中。

    凤罗群山中有条凤尾河。

    十七年前,一只小箩筐在凤尾河上缓缓飘着。

    白古寺迎来了一位婴儿,白古寺无苦大师看过此婴儿后,只留下一句话,便再无人见过无苦大师。

    “执念已起,万土倾覆”。

    婴儿留在了白古寺,三岁识字,五岁通万法,八岁独自出山游历,世间经常看到一个小陀尼背着一个小箩筐独自行走,或高山望云,或东滨眺海,或草原停驻,或长河渡船,或繁华街道化缘,没人知道这小陀尼从何而来又将去往何处。

    十岁返回白古寺,与师尊无木大师辩偈三天三夜,师尊惊讶不已,要知道无木大师是无苦大师的师兄。

    无苦大师乃是当今罗天门道境百年不遇的大才,当初无苦大师消失后其师兄无木大师便收小陀尼为亲承弟子,虽然境界不及无苦大师,但也是当今受万人敬仰的白古寺大师。

    辩偈过后白古寺便为小陀尼举行取洁仪式,洁净天身,纯仰之名,浩告天下。

    然而第二天小陀尼便被白古寺赶出寺门,小陀尼痛苦流涕,在寺门前长跪三月。

    一年后,灾情爆发,北凉州郊北,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行走在路上,时不时停留在路边几具腐臭的尸体旁,喃喃吟唱别人听不懂的碎语。

    有一天乞丐看到两具发臭腐烂的尸体堆,一个发黑变硬的馒头被一具尸体抓在手里,尸体胸口插着一把柴刀,另一具尸体头颅上插着斧子。

    乞丐走过去例行颂唱后,从烂尸体手上掰下那个发黑的馒头,正准备送进嘴里,后背一阵冰凉,一把小匕首插进了他的后背,他用力挣脱倒在地上。

    面前站着一个头发散乱的农妇,身后背着奄奄一息的小女孩,农妇颤抖的双手不安地握着小匕首,眼中满是惊恐。

    “给我”

    乞丐伸出发黑的馒头,农妇上前伸手准备接,突然乞丐又将馒头收起,农妇扑了上去在乞丐胸口上捅了一刀,然后抢过馒头,拔刀急忙逃跑,乞丐捂着流血不止的胸口,看着农妇背着女孩跑远,大笑起来,笑声悲怆而凄凉。

    随着鲜血流逝,乞丐慢慢闭上了双眼,他知道自己不久将会死去。

    他任由自己在血泊中慢慢死去,带着决然,带着不解。

    他不解为何自己被寺门开除,不解为何自己长跪三月师尊却不见自己。

    乞丐没了呼吸,乞丐死了。

    雨幕遮天,暴雨倾下,雷电轰鸣,雨点不停打落在乞丐身上,冲刷着他胸口的血渍,洗净他胸口的伤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