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我非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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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凌阳八卦阵(九)

    刘伊的眼神中是有哀愁之色,可她总归比以前成熟了,自我控制得也比以前好。一路上她总在想,羽翼寰究竟在做什么呢?其实她可以问附身其上的龙兰,可自关押羽翼寰以来,她从未开口问过。因为不知怎的,每当她想起这个名字时,原本封锁的内心都会多一丝动摇,她不喜这种感觉。



    也因为如此,附身于羽翼寰的龙兰已经好久未曾听见主上的声音,乃至哪怕是一星半点的来自其的悸动。十多天了,龙兰就这样与羽翼寰一起关在铁窗土坯之中,躺在泥黄的土炕上,坐在毛糙的干草中,不知日月变换雨过艳阳。幸得刘伊关照,还有一木案和蜡烛可用,可在狱中写写画画。龙兰为刘伊身子考虑,平日里很少完全控制羽翼寰,而是自我抑制,让他可自由活动。



    所以不大的狱房里,堆满了他的创作。



    “明乡未时到,犹自梦鹏岛。”看见羽翼寰笔下的诗句,龙兰不禁读了出来,“后面这句是说羽君向往彭雀之地吧,可这前句是什么意思?”



    羽翼寰放下笔闭眼思量,仿佛眼的那一头便是海,隔海相望的便就能看见那片日思夜想之地,他动情地说,“那也是我向往之某地。”



    龙兰听不明白,她只觉羽君是思乡情切,连日来他写每一个句诗每一个字无不与黑龙,与鸿昊以及那彭雀有联系。她理解此种哀伤,却也不希望他过于沉迷。



    “羽君心意是众所周知,可如今你已在此为阶下囚,何必再作无用伤感?不如放下心来,过些世外桃源的生活,



    公主毕竟不忍如此待你的,你也就不用待在这种地方了。”



    羽翼寰轻轻摇头,却是轻叹,“我自己住得如何,吃穿用度如何,都无关紧要。”



    “那什么才重要。”



    “鸿昊。”



    当他吐出这两字时,向北凝望久久,眼前确是一片黄土泥,他的眼里却是映出无限江山,层峦叠嶂,绵延千里。而这些在他眼里,却又被他湿润,转眼间就成了茫然一片。



    龙兰沉默不语,听闻这两字,她却另有一番感触。这个词从羽君口中说出,多少令其觉得酸涩,因为她很清楚,自己心中鸿昊与羽君所怅望的鸿昊分明不同。



    “羽君从来就对黑龙如此有信心。”



    “是!”羽翼寰回答得铿锵有力。



    龙兰默然一笑,“那羽君可有想过,若是黑龙胜了,公主……会是何等下场?”



    羽翼寰背过身去,若有所思。



    “公主若能回头是岸,西帝与众黑龙们还是愿意接纳她的。”



    “那东帝陛下呢?”



    “……”这一问羽翼寰实在无法回答了,他捏紧拳头,踟蹰尚久,“羽某余力绵薄,若只是公主,尚可一救。毕竟公主生性直率,说来也是受朝局毒害之人。倘若再如此待下去,恐身心要皆……”



    “有什么话且可说来。”



    “就皆污秽不堪了。”羽翼寰看向龙兰,面有难色。可他还是轻叹一声,“到那时,只怕公主本人也无法饶恕自己。”



    “在你眼里,公主跟随了白龙就是错?”



    一字污秽不堪让龙兰心生厌恶。她本不是情感外露之人,可今日这句反问却脱口而出。她置气地坐在炕上,如画的杏眼瞪着羽翼寰,“羽君,我若是公主,便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白龙的。”



    “你本就是公主。可羽某相信,你终会明白,我所期望的只是天下苍生都期望的,而我只是不期望公主再罪孽深重下去,她杀的人已经够——”



    当此时,冷风冽冽,远处传来空寂的脚步声。龙兰顿感时空震荡,意识呼来晃去,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公主!?”她即刻站起来。



    一抹深蓝倩影沁入眼帘,公主简装含笑,翩然而立于囚门之外。



    一双摄魄莹瞳注视着羽翼寰和龙兰,般若灵山仙子的面庞依然如玉白皙,如冰似雪。一抹浅笑从她嘴角悄然而逝,不是何故,眼底却徒然多了些哀霜。



    羽翼寰仿佛听见了昔日牵手游街的那名女童银铃般的笑声,如今她却早就换了个模样站在眼前,身上依稀带着那日的清香。终是长久不见了,否则他又怎会将这早已忘记了的模样当做了知心故人般,去怀念。



    忽地,刘伊扇动的睫毛拉回了羽翼寰的思绪,他忙是低头作揖,依然是文质彬彬地行礼相迎。



    刘伊开门进入,也恭恭敬敬向羽翼寰行了一礼。忽而,她唤了他的名,“羽翼寰,我有事找你。”



    如此清丽又柔情的一声,却有让羽翼寰心生迷茫,他暗自轻叹,自己怎会是变得如此不中用,又到底是什么了?



    刘伊并未察觉他的异样,只微笑着让龙兰在一旁陪伴,自己找着炕上坐下,与羽翼寰隔案相望。而谁又知道,此时的她,内心也是与羽翼寰一般的翻江倒海?她原本以为一切早已成为过去,在与他相见也便是形同陌路,情感了却后只剩下利益攸关,然而却是一切都出乎意料。



    兴许真的是忘记他太久了,再见他雍容文雅的面庞,竟又是一阵悸动,以及……钻心的心痛……



    “羽君,近来可好?”



    “托公主的福,羽某就是在这牢房中也能挥毫泼墨,其他的并无奢求。”



    刘伊环顾四周,地上尽是成堆的竹简,便翩然点头,“这样便好,只怕羽君关在这里太过无趣,我总想着给你带点乐趣来,却又……”她看一眼羽翼寰,似有迟疑。骤地,双颊多了一抹微红,“却又怕羽君太过舒服,就不来找我了。”



    羽翼寰心中一阵酸涩。



    龙兰眼底却是一阵惊诧。



    公主此刻说这话到底是何意?她不会对羽翼寰又……!



    “公主……为何希望我去找你?”羽翼寰努力不让眉心皱起,神态如常。



    “若你来找我,便是有事求与我,那样我也便有事求与你,我们俩就扯平了。”刘伊笑嘻嘻地说。



    羽翼寰的心便是突然坍塌了一般,似是一切都未变。他冷笑一声道,“原来如此,那敢问公主望相助的又是何事?羽某即便没什么可求公主的,但若是余力之内,也不吝举一份绵薄之力。”



    “听翼寰这样回答,我真是心放下了一半。”刘伊笑开了颜,若纷艳的桃花一般,“羽君整日在此可知外头发生的事?”



    “不曾知。”



    “今日在大南街死了死伤了两室人,都是昨日刚从二十四室出去的。”



    羽翼寰亲促浓眉,显然他不喜有人无辜死去。



    “我是今早从董阳那里得到的消息,很是奇怪。不过听董阳说,那名受伤的室人却口口声声说,是受我陷害。”说到此处刘伊笑了,“我本想这等明目张胆又愚蠢的谎言不会有太多人信的,可怕就是好像所有凌阳的黑龙族早就担心我会将刀悬在他们头上,尤其是那帮黑龙族室人,竟一个个像是要对我兴师问罪。就在刚才我已让董阳先去应对了,可我想他们等我的心是真的,就算董阳说得再好,姑且也是抵不上我与他们直说的。”



    此时的羽翼寰已是愁眉不展,聪明如他,已是料到了公主所求何事。



    “既然如此公主何不赶紧回了他们,免得让他们等急了,又更不好沟通。”



    “我原也是这么想的,可突然就想到了你。”



    突然?羽翼寰才不信她是‘突然’才想到了自己。



    “我想,羽君是鸿昊大名鼎鼎的人物,又是西帝最为倚重之人。若由你出面说服那些室人以及之后可能闹事的黑龙百姓,定是顶得上我的千言万语。”



    羽翼寰沉默不语,此时他无话可说。



    记得之前在越海时羽翼寰与刘伊也有一番话,那时候,他劝她对天下发誓归降鸿昊,以一己叛身化解两族对峙之危。到如今到此地,刘伊竟将此法用在了他自己身上!真是讽刺,想来她还果真没忘记两人的‘恩情’啊!



    再看刘伊的莞尔一笑,却是带着太多假意,早已没有了半点真诚。



    羽翼寰不停敲着自己,摇头嗤笑,“公主啊,这番话真是吓到羽某了。公主是否高看了羽某?当今谁不知羽某乃公主一介阶下之囚,又怎么能担待得起如此真诚的身份和重大之责任?”



    羽翼寰在拐着弯子骂刘伊,他既是众人所知的阶下囚,说出来的话又有多少信服力,别人难道不会认为他是被强迫的?



    “可是羽君,你总不希望凌阳血流成河吧?”刘伊突然道出惊人之语,“凌阳如今外有重患,若是再有内乱,白龙士族可会放过我先前那么多偏袒黑龙族的举动?羽君,鳋事之后我可是放了不下百千黑龙族出凌阳城的,还有这里的黑龙族室人,我也是一根汗毛未碰,想走的走,想留的留。试问羽君若是我,难道就不怕白龙族发难吗?”



    刘伊竟以杀人来要挟?



    刘伊知道羽翼寰仁善,绝不可让这种事发生。然她出如此威胁之言也是迫不得已,毕竟想要撼动羽翼寰的心思堪比移山还难!刘伊已自知不可能再以情打动他,他们两人早就没了这个情分!



    羽翼寰神色严肃,也不再与刘伊相望,他握紧双拳很快起了身,一个‘请’字,就要打发刘伊出去,“公主所说,羽某知道了,羽某会照办的。”



    刘伊很是欣喜,“那还有劳羽君了!”



    “但请公主也答应我一件事。”



    “何事?”



    “绝对不要再做屠杀之事!”



    一抹失落贾戛然而过,刘伊轻笑了一下。



    屠杀?是啊,要真杀了那么多黑龙,就真是屠杀了。想来今次一番,羽翼寰心中的她又多了一层黑色,恐怕是哪天再想洗白也不可能了。罢了,刘伊想,她本就是个坏女人,也无所谓。



    “只要羽君能帮我,我自然不会做这件事。”



    “好。”说着羽翼寰行一大礼,嘴里却是说道,“羽某恭送公主。”就要赶走她。



    刘伊怔怔看着伏在地上的他,眼角积满哀愁。她不再言语转身离开,吩咐一旁的龙兰继续盯着他,不得让他有什么差池。



    龙兰些许踟蹰,望着刘伊失落的眼神她读懂了太多。她传念公主,想在她离开前说句真心话。



    [公主是为羽君的冷言伤心吗?]



    [伤心?我与他还有什么可伤心的,与敌人有什么可伤心!]



    听着公主此话,龙兰也不辩驳,说道,[我监视羽君,便就是住在羽君心中的人。如此,自然明白他最想的事以及最担心的人。公主,羽君对黑龙取胜是最有信心的,他并不怕你的威胁,他真正担心的……是将要沾满鲜血的你,他总盼望着你能逃离这桎梏!]



    刘伊转过头来看着她,惊诧与哀愁杂糅在一起,瞳孔微颤。暮地,她转过头去,言语甚是哀伤又冰冷,[早已注定的事,别再发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