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与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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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风涌

    上天时常爱跟人们开玩笑,出于莫名其妙的理由做些莫名其妙的策划,当你以为人生路如铁轨一般明澈坦然时,沙尘暴刮起,铁轨突然变成了山路。山路崎岖不易行,繁花渐欲迷人眼,无马匹,只是竹杖芒鞋,少年人觉得脚底板火烧火燎,流着脓水的水泡碎了又接上,接上又碎了,总之,不让人好受就是。

    天地苍莽,云海翻腾,雾在手边,抓一把塞进嘴里,淡淡的,湿湿的,了然无味。

    怀中抱着只狮子狗,四腿短短的,一直蹦跳着要下地,少年人眉微皱,不肯。他怕唯一的伙伴走着走着就掉下了山去,然后便彻底粉身碎骨了。

    其实还有其他的路,不必上山,还可下山。但不知为何,少年人偏偏要吃力不讨好,偏往山顶行。山顶有什么?无非站得高一些,看得远一些,吃得山风更多一些,一不小心更能摔下山去,还能有什么?

    草木茂盛,露珠蓄在叶根,少年将狮子狗放矮,舌头卷了三卷,露珠被没了。如此施为,相当于小半甁可乐罐,又走了些时辰,云层厚,挡住了天光,幽暗起来,少年人也累了,趴在地上,拎着狮子狗的耳朵说道:

    “从此以后就要相依为命了知道吗?”

    “知道。”狮子狗汪了一声,少年人全当它如此说道。

    莽莽山林,横无际崖,江水被两岸夹着,哗哗流着,绕山,如丝带,捆在山美人的腰上,少年人向下看地头有些晕,赶紧重新趴回去。

    此处是何方?

    前脚在平原,后脚入深山,如果将后脚收回来会如何?少年人想。

    也许还在?也许不在?谁知道呢?

    天地有逆旅,打开了屋门到另一边,以前自己是一处房间的囚犯,房间里关着七十亿人,世世代代。偶一晃眼,门开了。却只有自己出来,进了另一间。是只有自己有钥匙?

    钥匙是什么?生辰八字?基因密码?

    或者给了我张票?可有回程?如何叫车?如何敲门?

    狮子狗是例外,少年人怀疑问题出在狮子狗身上。将狮子狗翻来覆去地筛子般筛了一遍,连颗虱子都美找到。少年人暂时不打算将狮子狗切片。主要是他也不懂。

    一直学文,后来学管理,却从来没管理过别人,总被别人管理。少年人时常踌躇满志,却总被打击得体无完肤,然后彷徨迷惘,继续踌躇满志。少年人想,大概要二三十次,自己才能万念俱灰吧。到了那一步,就彻底幸福了。失了平衡心,没了比较欲望,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生生死死,即如此。

    亦或是,上天拯救我于迷惘境?欲我参悟,明理得大道?

    大道斯行也,难难易易,一颗菩提心,欲至则至矣。不放我入红尘,放我入山林,无理!

    宝马香车,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山下想必亦有繁华城市。如斯,美轮美奂。

    或者妖魔鬼怪,魑魅魍魉,神仙佛陀,君临天下。都可能。

    亦或者西方世界,有红头发如火焰的男子,金发碧眼的盎格鲁人。骑士斩龙救公主的传说,王子变青蛙的荒诞谬误。亦可能。

    因此,做好准备前,先上山。山上想必安全。

    风不稍息,大行大卷,难行,偏行,终至山顶。

    果然是仙境,因为有仙人。仙人美,凡人瞪大了眼珠子。

    缭缭云雾披身上,灿烂霓霞抹双颊,太湖之水作眼眸,素手皓腕拟霜雪。齿贝犹若东海珍,芳兰吐息馥风醇。黑玉流丝结丫環,朱钗侧绾是瑶仙。

    仙人见少年惊,亦惊。

    “你是谁?”

    少年人咽了口唾沫,道:

    “迷路人。”

    仙人颦眉,唇红更娇艳,道:

    “我指路,帮我一忙。”

    仙人指路,自然可。少年点头,问何事。

    曰“借衣裳”。

    少年人惊,忙问“仙人亦会冷”?

    仙人笑,捂嘴,笑声脆,如风铃,道:

    “我非仙人,你误认了。”

    少年人松了老大一口气,拍腹道,“还好还好”。

    “还好什么?”

    “还好世无仙人。”

    “仙人踪渺,好事?”

    “好事!”少年人斩钉截铁,“人人如是,个个一样,这样我才不怕。”

    “真是胆小!”“仙人”判词。

    少年人道:

    “不胆小。”

    “何以见得?”

    少年人单膝跪地,手捧狮子狗,朗声又款款,道:

    “你愿意嫁给我吗?不论贫穷还是富贵,生生死死在一起。海枯石烂不变心。”

    “仙人”惊,手足无措,道:

    “为何如此?”

    少年人哭丧着脸,答:

    “跋山涉水登峰顶,只为纵身一跳,仙子,三思啊!我得给你生活的期盼和勇气啊!”

    于是,少年人便和仙子永世在一起了。

    乔珏笑眯眯地讲完故事,摸着两个小萝卜头的脑袋,道:

    “你姨马上回来了,赶紧去洗澡,泥猴似的,她见了嫌弃死你。”

    一萝卜头苦恼,臊眉搭眼。一萝卜头面色不忿,道:

    “就不洗,又不是我娘亲。”

    乔珏一巴掌拍萝卜头头上,恶狠狠威胁道:

    “不洗没晚饭吃!”

    两萝卜头收胸耷拉背地蹭了出去,唉声叹气地以井水擦身。

    一极靓丽女子走了进来,白裙,不似乡间人。乔珏一把将女子揽入怀,女子还待说话,嘴便被封住。舌叩关,齿流津,门声响,纸窗阖,满屋春色不细表,屋外是撇嘴不屑的两小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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