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龙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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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匣失凫影

    荀息正等的不耐烦,虢公丑道:“荀息,你也有亡国之痛,晋国灭荀国的事你难道忘了吗?现在居然助纣为虐,你骗袭我下阳,掠我虢地,现又围我上阳。皆因晋诡诸贪得无厌,想要称霸诸侯。前次我儿仲权出使虞国,你又派人追杀,想要挟持我儿以挟迫我交出祖传的藏策图……好,你赢了!现在我为城中百姓生存,愿献策图于晋,你晋国得了策图之后,可愿退兵?我虢公丑唯有一愿,保祖宗宗庙延续,别无它求。”

    荀息一开始听虢公丑数落晋武公消灭荀国的旧事,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以为这虢公丑要在三军阵前辱骂自己认贼作父,刚要恼羞成怒,等往下一听,原来这虢公丑不过当作过场一说,后面才是重点,看来他是撑不住了,不觉神情为之一振,道:“晋君数次想求得图策一观,你却数次拒我国君,今天你既然主动应允,那就请派人即刻送下城来,我禀明国君,自可退军。”

    站在一旁的公子仲权一听,吃惊不小,急忙问:“君父真要将策图交与晋贼?那可是我虢国国宝,交给晋贼,如何面对虢国列祖列宗?”

    虢公丑叹道:“唉,想当年我们的祖上石父公辅佐周室,威震朝纲,是何等风光,不想到我们这一代,丢城失地,如今连祖宗所传图策也要交付他人之手。但又能如何?若不交了这策图,宗庙不保,家族不兴,那罪过就更大了。”

    “君父,儿愿率五百精兵,杀出城去,取那荀息项上人头,晋军失去统帅,必然退兵。”

    虢公丑叹道:“我儿勇心可嘉,但你可曾看到,荀息有十万大军,已将上阳城围得水泄不通,那荀息身边又有赵夙等一干猛将,你还没有近他身子,自己可能早被戮为肉糜了。为今之计,我们可先送了策图,这样的话,晋军可能暂时退兵,等解城下之围,我们再徐图良策。”

    公子仲权道:“只是那晋危诸贪得无厌,怕是满足不了他。”

    虢国丑道:“这策图连天子都数度想得,是天下至宝,他得了此宝,退兵乃理所当然,这也是退晋军的惟一法子了。”

    公子仲权道:“君父既已决定,儿愿往!”

    虢公丑解下袖中铜制函匣,交给公子仲权,公子仲权细心端详,这函匣精工细做,饰以斜角云纹,一看便知是前朝制品。他将函匣收系腰间,转身就要下城墙。虢公丑轻抚爱子背肩,欲言又止。

    “君父有何吩咐?”虢公丑近些年一直沉湎在宫纬之中,跟他这个儿子很少坐在一起谈心,更不用说关心了。他这份难舍之情倒勾起了公子仲权内心的感情。他过去习惯了听父亲暴躁的训斥,从来没有过父亲温情的一面,这使他的眼圈一热,眼泪差点掉落下来。

    虢公丑面色灰暗,额前的发际线已微秃,玉冠已难以束住额前几根枯黄的乱发,他的额前的皱纹明显增多,胡须看起来已数日没有整理,公子仲权听说父亲几天几夜都没有脱衣睡觉了,严重的失眠使这位虢国国君看起来神思恍惚。

    “没什么,记着,一定要安全回来。”虢公丑轻抚公子仲权垂在耳侧的锻带说。

    “谢君父!”公子仲权屈膝行了大礼,眼圈略微有些红,他没有回头,径直下走下台阶。

    城上虢国士卒朝城下喊道:“城下人听着,我虢国公子献宝,请晋军后退三百步!”

    荀息一听有戏,没想到这虢公丑真的中招了,便命令军士徐徐后退。

    城上的青面侯疾见晋军徐徐后退,旌旗有杂乱之象,似乎阵脚已动,急忙对虢公丑道:“君上,晋军后退,阵脚已乱,正是追杀良机。臣愿率城中将士,即刻杀出城去,晋军必自相践踏,无力回战。我上阳城围即时可解!”

    虢公丑一项胸无大略,他不是没有看到晋军阵脚已乱的退敌良机,但他担心这是荀息的一个阴谋,再说了,即便真的可以击溃晋军,晋军再次卷土重来,那时怎么办?便犹豫道:“不可贸然追晋,现我们城中兵疲将寡,万一大军出城,一战来胜,那时求和都不可能了,城中百姓性命恐怕也保不住了。”

    正犹豫间,约摸时过三刻,晋军退兵到位,再看时,这晋军重列阵势,车舆兵仗,森然有序,干戚旌旆,迎风飘舞。

    侯疾暗叹道:“良机尽失,休矣!”这么好的战机都不会把握,一国之君竟如此怯懦,这偌大的上阳城,如何保得住?……

    此时城下地势开阔,城门徐徐打开,空旷的城外灰茫茫一片,尘沙不时被旋风席卷而来,夹带着草屑枯叶,时起起落。

    公子仲权手捧函匣,快步走向晋军阵前。等到离晋军约十仞之地时,他停住脚步,将函匣举到头顶,高声道:

    “荀息!你数度派人追杀于我,不过是为此策图,现在我已在你军阵前,策图在此,你自当信守承诺,收了图策即率晋师退却!”

    荀息道:“这个自然,你且送到我中军来!”

    公子仲权道:“我虢公权一人送策图到你军阵前,莫非荀大夫十万大军还怕我一人不成?请荀大夫出阵交割!”

    这话说的,倒像是我荀息怕你个即将亡国的公子似的!荀息被公子仲权一激,就起身欲往。赵夙急拦住道:“大夫且慢,虢公权匣内物品还不知是真是假,待末将上前验过,取回即可。”

    荀息笑道:“莫非赵将军担心老夫被这区区败军公子所算计了不成?放心,我自有分寸。”

    这么一说,赵夙倒不好劝了。中军两侧列开阵势,让出道路,荀息整理衣冠,迈步走向阵前。

    此时日已偏午,因军列对峙,前军士卒未及换列,腹中空空,加上日阳悬空,空气燠热异常,武士坚甲铁幕,汗流浃背,已现疲态。加上荀息自恃大军在侧,这行走起来,自然要显出威风来。再看这虢国公子,形单影只,灰头土脸,阵前士兵并不以为意,个个手握兵戈,以柄杵地,发出“喝、喝”的号子声,这些晋国士兵,一边呐喊助威,一边好奇的观看这国宝交接一幕。

    荀息拱手笑道:“仲权公子既已到阵前,何不入中军一叙。”

    公子仲权并不还礼,他一手扶剑,一手举匣,道:“阵前交接,大夫切要信守承诺。”

    荀息笑道:“世侄放心,一定!一定!”便伸手来接函匣。

    说时迟,那时快,公子仲权一手交匣,另一只手瞬间拔出剑来,倾刻横于荀息项间,喝道:“快令退军!否则你的性命即终于此!”

    荀息没料到公子仲权使出这一招,一时惊恐万分,几乎失了分寸。但终究是晋国名大夫,很快便镇静下来。晋国前阵士卒见军中统帅被胁持,困意顿消,哗地一声,如潮水般将公子仲权围住。

    “仲权!你何必如此?即使你杀了老夫,这十万铁甲,你能活着出去吗?”荀息被一把冰冷的剑横在项间,不敢乱做抵抗,便陈以道理,想说服这个冒险的公子。

    “我既然如此,就没打算活着出去!快下令退军,否则即刻让你血溅于此!”公子仲权怒目环顾四周士卒,神色不为所动。

    公子仲权被团团包围,士卒们虽持长戟短刃,但一军统帅被敌方劫持,谁也不敢动手,怕一但动手,公子仲权失手一剑,荀息必命丧于此。

    城上士卒见公子仲权如此英勇,顿时欢欣鼓舞,齐声纳喊:“公子!威武!公子!威武!”

    虢公丑见状,急得额鬓冒汗,潸然啼泣:“我儿休矣!”

    正僵持间,忽然天降大鸟,那大鸟人首鸡身,硕大无比,羽翼展开,遮天蔽日。但见一片巨大的阴影飞移过来,阳光斜射到鸟羽上光芒刺目。晋军士卒没见过这等奇物,一时惊得目瞪口呆,军中一阵慌乱。当此时,那怪鸟婴啼一声,声震四野,接着扇动翅膀俯冲下来,众人皆错愕间,怪鸟巨爪一伸,抓住公子仲权手中的函匣,仰天一啼,声震云霄,即忽扇着翅膀凌空而去。

    “徯凫!那是徯凫!”有见多识广的老卒失口叫道。

    公子仲权认识这怪鸟,在这生死一刻,他骤然想起驿站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那徯凫在空中盘旋一阵,忽又俯冲下来,众人皆骇间,徯凫停于半空,忽扇着双翼,背上端坐着一古怪壮汉,一身戎狄打扮,他披发虬髯,怒鼻瞠目,仰天大笑道:

    “虢公丑!荀息!你们争抢的藏图策归我啦!谢了!哈哈哈哈!”

    “白狼?”虢公丑失口叫了出来!他听老国君说,百年前犬戎攻进镐京,正是这犬戎之地白狼山的白狼与乔伯交战,欲抢夺帝龙策,害得乔伯为保帝龙策不被白狼抢走,用真元封藏了帝龙策,至此帝龙策失离王宫,仅留下四分五裂的藏策图,引起诸候割据,礼崩乐坏,天下纷争。

    那白狼大笑一番,收了嘲弄的表情,说声“走了”,便驾着徯凫扬尘而去。

    原来这怪鸟徯凫的主人是白狼!敢情驿站夜晚在空中打斗的是这白狼?公子仲权迟疑的想。

    飞沙过后,众人揉眼定神,正自恍惚间,还是赵夙反应迅捷,他搭弓射箭,只一箭,正中公子仲权右臂。

    回过神来的公子孙仲权疼痛难忍,手持之剑随之脱落。

    箭簇穿臂透出,染满了殷红的鲜血。

    众人一拥而上,齐向公子仲权围过来。

    忽然城墙之上,一声娇喝,一女子凌空而下,但见她凌空御足,披风鼓震若羽,翩然如飞翔之云,霎时便到阵中。转身便将剑架于荀息项中:

    “荀息,快放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