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荒神异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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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往事(一)

    眼看瓦罐里雉鸡吃的还剩一半,易星扬挠了挠头思考了会,便道:“月儿,你先在这等会。”说毕拎着瓦罐来到瀑布下,身裹玄气纵深一跳跃上峭壁上的石洞。他见那少年还在昏迷,脸色依旧惨白,易星扬放下瓦罐自语道:“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你自己了,这山洞先让给你住吧。”



    月舞见他空手回来问道:“瓦罐呢?”小黑也站起身向那被瀑布遮住的石洞里望去,一双豆眼睁的园溜,像是注意到了什么。



    易星扬说道:“一个受伤不醒的家伙,留给他吃了。咱们回去吧,明天我再来拿陶罐。”



    易星扬和月舞沿着小河向半月村走去了,身后跟着乱跑的小黑,他心下在想:“要不要把这事告诉族长,如果照实说了族长会不会带人来把他杀死呢?”想了会没个结果,索性明天回来问问他再决定。



    易星扬回到村中,走在街道上只见一户户人家忙忙碌碌的正在收拾家当,将些瓦儿罐儿放在木车上,能搬的能抗的都移到了庭院之中,显然只等一声令下这便迁家。



    半月村族长易岭正在指挥搬迁事宜,望见易星扬月舞回来,朝几个汉子吩咐了几句,便扭头对身边的易山道:“这里你先照看着,有什么事就来找我。”



    见易山点了点头,易岭迎面向易星扬和月舞走来,两人叫道:“族长爷爷。”



    易岭脸露微笑说道:“星儿、月儿你俩回来啦,一起走吧,先祖所留之物也该传给星儿了。”当先向易星扬家走去,易星扬跟在其后,知道说的是“纳灵诀”。进了庭院正中,易岭突然一下转过身来,双眼盯住易星扬。



    “星儿,你可知为何妖兽往往比我人族体魄强大?”



    “是因为灵气?”易星扬抬头望向族长。易岭不置可否,珍重的从怀中掏出一卷蚕丝包裹着的物什。缓缓道:“这天下间的妖兽自出世起便会吞吐天地灵气,骨骼血肉在灵气的日夜淬炼之下不断强壮,这是众多兽族的天生能力,非我人族可比。”他说到这里,微微一叹。“怪不得我们人族弱的很,我打小长到现在可不会吞什么灵气。”易星扬道。



    易岭听他这般孩子气说话哑然一笑,说道:“也不全是如此,你刚刚只说对了一半。这妖兽另一个厉害之处在于它们传承的血脉。许多妖兽成长到一定程度就会觉醒本命天赋,获得这一族的远古神通,与之前纯靠肉身强横实有天壤之别。”易岭讲着回身向石屋走去,他跨过门槛,哈哈一笑,朗声道:“老东西,我来看你来了!”



    易星扬已闻到一侧的小屋中传来药味,走进去将将汤药倒入碗中,这才端着向大石屋走去,听见爷爷易铁拐杖点地发出的“嘚嘚”声响,抬头看去正见他走过来,忙道:“爷爷,喝药了。”



    不料那老人突然毫无征兆的拐杖一扬,当的一声把药碗打翻,汤汁撒了一地。跟着他身体不住乱颤,似是正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易星扬和月舞愣在当场,易岭族长见机甚快,忽的踏前一步,身形倏动间已伸出两指卟的一声点在老人胸口,一道赤色灵力顿时自胸口“任脉”涌进老人体内。在赤色灵力的不断涌入下,那老者原本苍白的脸色渐渐有了一丝红色,双眼也慢慢清亮有神。易星扬和月舞在一旁静静站着,看到族长紧闭嘴唇半晌不语,眉头却渐渐皱起,两人都是暗自焦急,想要问声“怎样”,却又不敢出声打扰。



    易山此时也来了,想是有事要和族长商量,站在一旁密切的看着同样不言语。只见易岭催动灵力,又细细的在他身体里游走了一遍,这才缓缓抽回手指,额头上已出了一层密汗,身形微晃。易山突然叫到:“父亲!”连忙上前扶住易岭,只觉父亲的身体触手冰凉。



    易岭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稳住身形对易山摆了摆手,跟着转过头向老人道:“铁老哥,你这体内的寒毒可越来越厉害了。”



    这叫易铁的老人已经清醒过来,瞧见此情此景,黯然道:“我又发病了?”



    “爷爷,我再去煎一碗。”月舞俯身捡起木碗便要向屋外走去。老人却叹了口气摇手道:“算了,不喝也罢……总归是这样了。月儿,星儿你俩别走,好好听我和你们岭爷爷讲话,有些事你们也应该知道了。”



    月舞放下药碗扶着老人消瘦的身子缓缓坐下,四人围坐在石桌旁。她听爷爷说道:“你岭爷爷刚才说到妖兽的‘本命天赋’,星儿你以后遇到此类妖兽万务要多多小心。虽说传承的血脉程度有强弱之别,但觉醒之后实是恐怖无比。”老人说到此处,脸上不自主的露出了后悔的神情。



    易星扬看到爷爷神情,沉声道:“是。”却又发现他缓缓解开了自己肋下衣袍。



    易铁转了下身子,指了指自己的一侧胸肋,“你们看。”



    四人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除易岭外,易星扬、易山、月舞都“啊”的一声叫了出来。炉火照映下四人看得分明,老人胸肋处有一道狰狞的伤疤,似是被妖兽啃咬撕裂所致。肋骨显然已经断失了一根,伤痕由肋骨断处斜斜的贯穿到胸骨。虽然时间久了变成了红红的伤痕,但仍旧可以感觉的出当时受伤之重。



    易铁道:“这个白点就是那畜生的本命天赋。”易星扬这才发现,爷爷手指之处有一个母指甲大小的白点,正是在那断缺的肋骨上方。自白点起,延伸出一条浅浅的白线,顺着胸膛边缘直到脖颈。老人这条线上的汗毛尽皆变成了白色,如同长了一道细细的白毛。



    只听易岭道:“这白线又长了几分,难解啊难解。”



    月舞颤声道:“爷爷,这就是你身体里的寒毒吗?”



    “那是一只巨型白蜥。”老人缓缓点了点头,放下了衣衫。易星扬听到这里身子一震,又“啊”的一声,“是那头……是那头白蜥?”声音又惊讶又恍然。



    “不错,若不是这畜生,我这屋里也不用常年点着炉火了,唉……”



    族长易岭接道:“星阳,那天你爷爷抱着你回来,就晕倒在了村口。等我发现的时候,那根肋骨已经坏死,切下多时仍然冰寒无比。虽然切掉了附着寒毒的坏骨,但那寒毒已转移到了经脉之中,我试了古籍上的种种办法也无法祛除。



    初时只会在伤患处形成一个个寒斑,寒斑增多之后便会聚成寒线上侵入脑,一旦寒毒蔓延侵噬入脑,那便……那便奇痒难忍,宛如虫子在脑髓里钻来钻去,周身也会又冷又痒突起点点红斑,如此过不得几个时辰便会坏掉神智疯魔而死。”



    月舞听到族长这样说一下捂住了小嘴,又亲眼看到易铁胸肋处,那一块块白班向头脑汇聚,哽咽道:“原来爷爷……”刚说了几个字已是说不下去,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当时见那白蜥吐出一条蚕蛹般的冰虫,我就心知不妙,可还是没有忍住。”



    易星扬心下明了,爷爷此番自提以往伤心之事,是为了让自己明白觉醒后的妖兽厉害非常。忽然又明悟到:“怪不得爷爷会从“纳灵境”退到“玄气镜”,原来是这寒毒之故。说到底,还是我自己闯的祸。”



    他心下一番思索又听爷爷说道:“那时,我一只脚已踏入了‘丹海境’,却卡在那里迟迟不能突破,见了那花……唉,见了那花我竟克制不住,本想借此一鼓作气冲击到“丹海境”……却是小觑了护花寒蜥。”



    易铁老人说完,双眼怔怔的望着炉火,神情颓然,久久不语。一时间石屋里静悄悄的,五人都不说话,只有月舞的抽泣之声。突然“喔喔”的两声,原来是小黑狗不知何来到了屋子里,打破了平静。月舞俯下身将小黑狗抱在怀里,轻轻抚摸着。小黑狗又“呜呜”了两声,趴在她腿上安静的卧着,两只耳朵也软塌了下来。



    “现在我已经是玄气境了,与妖兽也有了一拼之力。爷爷,我一定要为爷爷采的治伤灵药!”易星扬昂首道,知道爷爷原本有望突破却被这寒毒缠身,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修为一步步倒退定然十分不甘。



    “好孩子,好孩子。你的努力我都看到了。”易铁老人柔声说道,虽然勉力微笑但神情却是掩饰不住的落寞。



    “老家伙,咱们人族的成神者哪一个没有经历过大灾大难?想我人族延续至今,一路上颤颤巍巍,几欲断了血脉。然而危机苦难之时总会有大神挺身而出,力挽狂澜!每逢大难总会出个惊天地泣鬼神的人物,凌绝当世,拯救世人,这才使我们不致灭族!一位位古神肩扛重担、薪火相传,死而后已……我们后辈子孙更应该仰先辈之豪情,奋发图强,难道为了此伤便一辈子一蹶不振吗?!”



    易岭一席话说的慷慨高歌,双眼目光灼灼的盯着易铁。他注视着自己的这位好兄弟、老哥们,实在不愿意再看到他消沉下去。



    易星扬发现爷爷突然神情大振,在这霎息之间由低落转为兴奋,眼中光芒缓缓亮起,似是激起了昔日豪情,似是看到了祖辈的浴血奋战!只听他大声道:“不错!小小寒毒,绝不屈服!奶奶的,不给祖先丢脸!”



    易铁高昂洪亮的嗓音倒吓了小黑狗一跳,抬起头、扭过脑袋惊疑望了望他,见没什么又低下头趴在月舞腿上去了。



    易铁说罢神情激昂,手臂屈伸一弹一挥,一股如水流般的磅礴劲气由掌心呼呼而出,那道劲气在空中打了一个旋又渐渐消失了,卷的炉火兀自闪动个不停,映在他的脸上红暗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