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1海上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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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辽东之战四

    十一月头,清军准备好了柴捆之类用于填壕沟的物资,开始按照既定方案三路进攻明军。瓜尔佳格斯泰率镶白旗和绿营兵主攻黄土岭;那穆都鲁赖塔率少量正白旗和阿哈杂役做疑兵,攻入双子山和乳峰山之间;董鄂费扬古率正白旗,部分正红旗与绿营兵渡河,折向东直取锦州府。

    勒尔锦领着剩下的正红旗和阿哈杂役紧守松山堡,以随时支援各处。

    明军也在锦州南到白庙堡间挖出了一条长壕,用以阻拦清军攻势。

    乳峰山山顶大旗挥动,一层层传至各处,通信官从望远镜中得到旗令,告知主官,明军也开始调动人马。

    “乖乖,一万多人过去了还没到头,吕将军,鞑子可是花血本要拿下我们的黄土岭呀。”游击将军杨德咂咂嘴道:“王爷传令我处坚守,也不知这点人能守多久。”

    杨德原是水师昭义镇千总,被调入陆军一镇后也打过几仗,但都实力相当,现在黄土岭只有两个千总部一千五百多人,杨德看到源源不断扑过来的清军,心里十分没底。

    吕韬绷着脸,冷冷说道:“守到最后一人,唯死而已。”吕韬原本降了清,又在朱锦大势已去要退回台湾时降了明,他深恐别人喊他“三姓家奴”,每次作战都格外拼命,所以朱克臧派他来守黄土岭这个容不下太多兵又十分重要的关隘。

    “末将倒不是怕死,狗一样的日子也过了不少年,早就看淡了。可现如今不一样了,末将想看到第二次松锦之战的胜利,想看到辽东之战的胜利,一雪前耻。”杨德撇了撇嘴,“从前几次反攻,开头都好好的,后来就垮了......呸呸呸!”杨德敲了敲身边的树干,把先前的晦气话收回,又道:“这次赢了,才证明老天爷回心转意。”

    吕韬道:“兵精粮足,我军必胜。你也别把鞑子想的太厉害,当初松锦之战,粮食没被抄没时,我朝也打的好好的,倒是他们损兵折将不少。洪承畴这狗东西,打仗很有一手。”

    前不久,军械局的反步兵地雷研制成功,赶紧派船送了一批过来,量不太多,大半都给了黄土岭守军,战前,吕韬令人将其埋在南面,西面和东面。黄土岭北面和西北面与西石门,乳峰山互为犄角,清军若从此处进攻,便要面临三处火炮。

    格斯泰果然避开了北面和西北面,选择缓和的西面进攻黄土岭。他命令绿营兵扛着柴捆上去填充壕沟,搬开到处设防的鹿角路障。

    为了避开火炮,绿营兵跑的飞快,然而刚到半山腰就有人踩中地雷,只听见几声轰隆隆的巨响,抱着柴捆冲在最前头的绿营兵倒下一片,紧接着的是短促的枪声。被地雷吓呆的绿营兵遭遇了密集的排枪射击,几乎没几个活口。

    绿营兵吓的掉头就往山下跑,格斯泰的副将色勒眼见开局不利,气的当即命令旗丁将逃回的绿营兵砍头,被格斯泰阻止住了。

    格斯泰暗骂自己轻敌,小瞧了贼军火力,白白折损了许多兵员。他将汉军旗炮甲调来,离着黄土岭四百五十步(约675米),打算用三十门长炮臼炮对着黄土岭一阵轰,待耗光地雷,山上明军死的差不多了再去剿杀。

    明军两个墩台一共设置火炮十二门,此时正对着清军炮甲猛轰,想要阻止清军架炮。

    杨德下令道:“发射开花弹。”说着带领朱克臧派来的一百名王府仪卫和三百步兵从山间安全道冲到山下。

    格斯泰远远看到一小队贼军朝炮兵阵地冲过来,同时,山上火炮的弹药全换成了杀伤力极高的开花弹,对着汉军旗炮甲左右人群密集处一顿轰击。

    趁着清军队列散乱,杨德带着四百人的小分队迅速冲向清军炮兵阵地。王府仪卫在二百步处站定,寻找炮甲和军官目标狙击。他们使用的是小批量生产的米尼枪,精度高射程远,可谓最早的狙击步枪。

    色勒急令绿营鸟铳兵阻住明军,可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下,无法形成排枪射击,零零散散的枪声根本不能阻拦杨德小队的攻势。

    杨德带着三百多敢死之士冲入了清军步兵阵。山上的火炮为防误伤,将炮弹打到清军步兵阵后方,截断迟滞清军增援。杨德一马当先奋力杀敌,渐渐接近了清军火炮所在。

    格斯泰立马猜到了这群看似疯了的贼军目的所在——破坏火炮。他心里一激灵,将自己最宝贝的镶白旗满洲马甲派了出去,令其冒着炮火从后方攻击那群疯子,万勿让贼军接近大炮。

    王府仪卫百总吴肆见到奔袭过来的镶白旗马甲,高声叫道:“阻住他们,都是真夷!”他的声音甚至因为兴奋和害怕而有些颤抖。吴肆是吴兆纲的儿子,父亲战死后承袭定海伯的爵位入伍,被朱克臧调入王府仪卫队,这是他第一次参战。年轻人的血勇和狂热让这群少年兵比老兵更不畏死,他们太年轻,还不懂得死亡的可怕,满脑子都是建功立业封侯拜爵的野心和“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的壮烈。

    王府仪卫和线膛枪兵一样,戴钵胄,穿半身板甲。米尼枪为了方便加工膛线,枪管用铜制作,比普通燧发枪更长,加上刺刀,大概有一米五,足可抵御骑兵冲击。

    吴肆领着王府仪卫拦在镶白旗马甲冲过来的方向。

    护军参领果浑眉头一皱,心道:“明军如今个个跟疯子似的,这么点人也敢拦我们。”不过格斯泰军令如山,令他速速将闯入步兵阵中的贼军击杀,果浑也不敢耽搁,分出一支几十人的马队前去斩杀这不知天高地厚的鸟铳兵,自己仍旧朝着杨德的敢死队冲去。

    不料他刚下达完命令,便听见一阵枪响。果浑难以置信的看着胸口的五个血洞,歪倒在马上,滑了下去。而他分兵出来马队,二十多人中弹,摔在雪地上,被后面的马群纷沓踩过。

    果浑是护军参领,就是从前后金精锐巴牙喇中的巴牙喇,身份极其尊贵。他的死亡彻底激怒了好友——一等侍卫永贵,永贵又分出了百余骑兵,下了死令:斩杀这群鸟铳兵!

    吴肆下令道:“一轮射击后投掷手榴弹!”

    少年兵们振奋道:“是!”

    他们各自瞄准了跟自己形成一条直线,角度最利于射击的马甲,扣动扳机。硝烟弥漫中,少年兵尚未来得及点算战果,便甩亮火折子,摘下腰间的手榴弹点燃投掷出去,接着围成一个空心方阵,一半的人手执长步枪拦住即将到来的战马,另一半人摘下第二颗手榴弹预备投掷。

    这一系列的进攻防御,队形转换进行的极快,显然是长期训练后才会有的反应。骄傲的镶白旗马甲损兵折将好不容易穿过硝烟后,面对的就是一个看似薄弱却配合让人无从下手的小方阵。

    他们看清了对手的长相,不禁觉得耻辱,这是一群胡子都没长起来的毛孩子。毛孩子们带着兴奋的神色,将第二颗手榴弹朝他们一股脑的砸了过来。

    又一阵人仰马翻后,少年兵们嗷嗷叫着冲了过来,将身穿重甲落地的镶白旗马甲一个个用刺刀挑断喉咙。

    余下的二十多个马甲看的心惊胆颤,统统骑马逃出了少年兵的屠杀场。

    年轻的王府仪卫们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开始狙击冲入步兵阵的镶白旗马甲,专门挑樱枪最华丽下手。

    永贵陷入了和明军的死战。明军握着长长的刺刀毫不怯场,刀锋极快,能将马腹轻易剖开。永贵看到,前面的明军已经占据了炮兵阵地,几十个人正拿着木锤将钉子敲入大炮火门。

    “啪!啪!啪!”永贵身边的亲兵掉落马背,他的手臂也被弹子刮伤。铅弹击碎了铁甲甲片,将细小的碎铁打入他的胳膊,十分疼痛。

    从前明军的鸟铳口径小,铅弹子没有这样的威力,一身重甲足以防身,现在,这身重甲只是累赘。

    “都钉死了!撤!”

    杨德的敢死队被马甲和清军步兵挤在中间奋力求生,而马甲也被敢死队和王府仪卫挤在中间。永贵率领的五百镶白旗马甲只剩下两百余人,高级将佐几乎死伤殆尽。王府仪卫专门射杀军官的冷枪让这群从来目中无人的精锐马甲士气丧尽。

    马匹被割破喉咙割破肚子割断蹄子,倒地的马甲被明军砍死刺死,被蜂拥的人群踩死。

    王府仪卫一边射击,一边靠近清军步兵大阵,和敢死队前后夹击镶白旗马甲,掩护敢死队突围。

    杨德终于带着仅剩的一百多人撤了出来,王府仪卫且战且退,留下来断后。

    格斯泰越看越怒,又派了一千马甲出去截杀这群狂妄之徒,否则清军士气必然饱受打击。

    一队两百人的明军前去接应敢死队和王府仪卫,迎面撞上了滚滚而来的清军援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