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误会
绛绫阁。
从老祖母的漱玉斋回来后，白云飞一进门顾不得去换衣洗漱，迈出长腿直奔书房里的暗室。
“夫人呢？”
急切的推开暗门，却不见冷清悠的身影。
“回主子的话，夫人一早便跟着阿大去城郊的别院了。说是要去看看那批受伤的江湖人。”
还好，只要她不是一个人悄声离开。
“阿大回来了？”
“是，昨晚回来的。因为主子去了毓灵轩，所以····”
昨晚毓灵轩传来的消息太过突然和震惊，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想。虽然明知主子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假象，可听到那个消息时，她也拿不定是真是假，自然也猜不出主子真正的想法。再加上夫人昨晚借着去换衣衫，便将自己关在暗室里。今早出来的时候，正好听见她和阿大的谈话，便直接跟着他出了白云堡，她也找不到机会给夫人解释。
“她都听到了？”
“是。”
昨晚那样的情况，她就是想瞒着，也没有机会啊！
“主子，属下斗胆问一句。昨晚，您真的····”
“她不是清悠。”
因为她白芊芊不是冷清悠，所以，他不会碰她。这辈子，他不会碰除了冷清悠以外的任何人。
“灵芸，去查查陆言廷现在何处。”
陆言廷？阿二不是正带人追查他的下落吗？主子怎么会突然要特意去追查他？不过心里虽疑惑，灵芸还是点头应声道:“是。”
想了想，灵芸还是将昨晚的事情说了出来。
“主子，夫人的手被茶水烫伤了，您要是得空，还是去看看吧！”
***
云州城城郊。
一大早，吩咐灵芸准备了一套合身的男装，戴上面具伪装完毕的冷清悠跟着阿大出了白云堡，坐着马车一路赶往城郊的别院。
这处别院是白云堡名下的产业，因位置偏僻，周围人迹罕至，且环境清幽，最是适合伤者疗养。当日参加夺宝大会的江湖人士可达上千人，但最后在毒气和弓弩的轮番暗算下，侥幸存活下来的却不足百人。
可以说，北辰逸的这一步棋，下得相当阴狠。只是略施小计，便让江湖各大门派折损了一大批中坚势力。虽然在事变发生的第一时间，灵芸就已经带领着白云堡的人抢救伤者，分发解毒丸。但，“暗夜”的毒又岂是一般的解毒丸能够抗衡的。
当日的惨剧，冷清悠早已不止从一人的口中得知，但耳闻不如面见。亲眼所见的那一刻，她还是低估了那个男人的毒辣。全身止不住的颤栗。
若是此刻，那个冷血男就站在她的面前，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控制着冲上去将他击毙的冲动。
马车停在大门口，冷清悠和阿大一前一后的走进别院里。
里面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显然，经过了那次突袭后，不管是白云堡、云州城，还是这里，皆是戒备森严。
推开院门，厢房里立刻传出的一声声惨不忍睹的哀嚎，惨烈的声音萦绕在耳际，有的甚至凄洌如恶鬼的哀鸣。宛如行走在黄泉路上，却不慎被往生河中的恶鬼缠住的魂魄，还未来得及喝下那一碗孟婆汤，便被那无尽的黄泉水一寸寸的吞噬殆尽。
为便于医者照顾，厢房与厢房之间的墙壁都被打穿，统一改建成三个大通房。推门而入的那一刻，空气中散发的恶臭立刻窜入冷清悠口鼻中。空气中无孔不入的腥臭，喉咙里上涌的恶心感，连身后见惯了生死的阿大也脸色不变。瞧着走在前面脚步不停，面色不改的夫人，一直以来因为她对主子的态度，而颇有言辞的阿大，在发生了这么多事后，也在心里渐渐的对她改观。
他们是白云堡的暗卫，是在刀尖上舔血度日的人。所以，心里最是看不起那些整日里风花雪月或者伤春悲秋，养尊处优的小姐少爷。当初对冷清悠，他确实抱有敌意。虽然后来知晓了她的身份，可在他眼里，她与那些富贵人家的大小姐无异。若说真有什么不同，也不过是因为她身上还多了一个特殊的身份。
便是他们主子一心倾慕的女子，那个未过门便已暴毙的夫人。
现在回想起来，他，大概是真的错了。眼前的人，值得主子对她另眼相待，也担得起他们的那一声“夫人”。
身为医者，在入门的第一天，那个一向不正经的师父却难得的说了一句正经的话。只要你还是一个大夫，就没有资格去嫌弃你的病人，也没有资格去挑剔你的病人。
这味道，她又怎么可能不知道是什么。
那是人身上的皮肉被毒气腐蚀后，没有得到及时有效的处理，伤口在恶化流脓后散发出的恶臭。
能被请到这处别院医治病人的，皆是云州城里数一数二的名大夫。
整整三天，这群平日里自负医术超群的老者们却是聚在房里，各执一词，争得面红耳赤，却无一人能拿出一个完好健全的解决方案。
冷清悠走到一个伤者的跟前，突然掏出怀里的匕首，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将伤处绑着的细布割开。见她低着头检查伤者的患处，阿大也不敢出声打扰。
“这几日，这些人都是谁治疗的？”
“都是城里请来的大夫。”
“可是有什么问题？”
“不。”
摇了摇头，冷清悠将手中的匕首收起，看着那急促恶化，没有半点好转的伤口，朝着身后的阿大解释道：“若是普通的毒，他们的治疗方法完全没有问题。但是，这种毒，却是适得其反。”
普通的毒，在进入体内后一般是通过血液蔓延至全身。治疗时，若是能及时封住身上的大穴，防止毒性蔓延，然后再将毒从体内一一拔除，身体便无大碍了。但冷血男的毒却不是。暗藏在香囊中的毒气，若是她没猜错，应该与浮云岭上红雾林中的毒气相差不大，或者说毒性更大。根据灵芸那日的描述，毒气从香囊中炸裂而出，在接触到皮肤的那一刻，顷刻间便将血肉溶蚀掉，最后化作一滩血水。
“夫人小心！”
站在冷清悠身后的阿大，突然转过身拔出手中的刀剑。而站在原地的冷清悠只察觉到身后有一道劲风袭来。
“阿大住手。”
听到动静转过身的冷清悠，正好瞥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忙让阿大住手。
阿大堪堪收起手上攻击的姿势，便见一道劲风掠过，他们家夫人已经被一个锦衣漂亮少年抱住。看到这一幕，阿大只觉得头都大了。
“放手！”
完全无视身后阿大的咆哮，锦衣少年紧紧抱着怀里温热的身体，确定这不是自己的幻觉，这些日子以来的担忧终于得以纾解。
“轩？你怎么会在这里？”
“先放开我好不好？”
平日里见诸葛轩这小子长得弱弱的，没想到手上的劲儿还挺大的。腰间勒着她的手紧得她差点背过气。
再说，她现在可是男装打扮，这一屋子的人，他们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成何体统？
透过敞开的窗户，院子里，一男子长身而立。一身白衣胜雪，身上的气息冰冷。容颜却如谪仙般，仿若从画中走出来的仙人。
“主子，您，不进去吗？”
站在白云飞身后的灵芸，看不见此刻屋里的情形，只是见原本该走到门口的主子，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回去。”
冷冷的丢下两个字，人已经转身离开。一头雾水的灵芸在抬头瞥见屋里紧紧相拥的两人时，总算是明白主子为何突然改变主意。
唉！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抱着冷清悠的诸葛轩终于回过神来，知道自己方才的行为激动了。听出冷清悠话里的警告，诸葛轩识相的收回手。
“清····你这些天去哪儿了？”
“这事儿说来话长。不过你怎么会在这里？而且，你身上这是····”什么味儿啊！
“不准看。”
不由分说的让冷清悠转过身，诸葛轩自然知道她想说什么。可这能怪他吗？那日听到消息冲出去，看着那遍地的尸体残肢，他当时····当时····
整个白云堡的人都说她已经死了。却不是死在那场暴乱里，而是死在碧水阁的大火里。尸骨，是堡主亲手掩埋的。亲耳听到这些，可他却依旧不相信。
他也不知道这几日是如何度过的。
只记得前两日，他只是没日没夜的在那死人堆里找她。后来，管事告诉他伤者都被转移到了这处别院，无处可找的他只得到这里来碰碰运气。
这几日为了找她，他自然知道，身上的衣服已经发臭，脏得跟城里的乞丐没什么差别。可，可这还不是想到冷清悠若是因此嫌弃他这个朋友，诸葛轩心里别提多委屈！
知道这位大少爷最看重的便是面子，只得乖乖转过身。不过心里也纳闷儿，之前没仔细瞧，方才好生打量下，居然发现平日里最臭美的诸葛轩，居然难得的弄得一身脏兮兮的。
“你现在哪儿也不准去，就待在本少爷的眼皮子底下。容本少爷去洗洗了，再来跟你算这几日无故失踪的账。”
“好好好，我哪儿都不去。”
见冷清悠举着双手态度无比配合，诸葛轩吩咐身后一直跟着的管事，一定要寸步不离的跟着冷清悠，把人给他看紧了。若是弄丢了，那他也不用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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