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分魂
那声音平静如故，听不出喜怒，“道法万千，汝可择一而求。”
秦顾知道若是把对方换成自己，绝不会喜欢一只蝼蚁在自己面前故弄玄虚，于是跟随着自己心中的那个念头，开门见山的说道：“弟子道基未筑，此番前来，只欲求取夫子衣钵。”
不是雷法，而是夫子的衣钵。
夫子传下的法门众多，可他自己所修的功法是什么，地府之中传闻甚多，虚虚实实，可谁也不知道确切。
只因夫子心中所学无人知晓，又经过这千年以来各门各派弟子们的讨教，他会多少种功法，又懂多少门咒术，实在是难以计算。
不过人人都知道，夫子的真正衣钵定然是深奥玄妙，无可估测，否则，他又如何与其他两界争锋万年？
秦顾从雷系功法，换成求取夫子真传，无异于从砂砾换成了宝钻。
可他不仅没入夫子门下，此刻更是初次接触，居然就贸然提出这一要求，若是让其他少年知道，一定会将他痛斥一番，只因他简直是无礼之极！
秦顾也知道自己简直荒谬，不过他却实在有不得不如此的苦衷。
夫子连语气也没变一下：“道法万千，汝可择一而求。”
“夫子若是不信，可传下考验，一试真心。”
“道法万千，汝可择一而求。”
“弟子自信无论心性悟力，绝不逊色于人，还望夫子垂怜，给我一个试炼之机。”
“道法万千，汝可择一而求。”
“弟子出身乃是一区区罪魅，来到此地，实是费尽心血，夫子，还望怜见弟子一片赤诚！”
“道法万千，汝可择一而求。”
“弟子只求一个机会，届时我三日入道，助鬼族赢下赌局。如若不然，我秦顾便死在夫子面前！”说完，秦顾双膝跪地，埋头不起。
他此刻所为已经不仅是唐突，简直算得上是厚颜无耻。若是被其他少年看见，绝不只是痛斥一番，估计能将他碎尸万段。
秦顾也知道自己所为大大的不妥，而他本来的预想也并非如此。
可刚才他甫踏入这草屋，刚听到夫子苍老之极的声音之时，他心中陡然泛起一个貌似荒谬的念头。
这个念头，刚开始只是一道小小的火苗。
它源自于秦顾听到夫子声音之后的一个闪念：夫子看来是真的老了。
可紧接着，这道火苗便开始变大，它提出了一个问题：夫子可能会死吗？
秦顾源自上一世的记忆回答了它：会。因为当初人仙两族都攻到了酆都城下，夫子也并未出手。虽然自己不相信，但夫子……却是极有可能死了。
于是这道火苗就变成了一蓬火焰：夫子此刻知道他快死了吗？
上一世的记忆在说：不，他不知道，否则他只要稍作安排，三界之乱中，我们又怎会败得如此之惨！
火焰愈大：那夫子可曾传下自身衣钵？
记忆再回溯，它说：直到百年之后，包括阎半城在内，也没有一个人宣称自己所修是夫子真传。
火焰开始熊熊燃烧，那个念头也渐渐清晰起来：没人宣称他们承继夫子之道，因为那些大人物都自己知道，他们所学并不是夫子之道。
一个荒谬可笑，却让人完全笑不出来的结论，由此得出，使秦顾全身登时毛骨悚然——
在上一世，夫子的衣钵传承实际上已经断绝了。
他紧接着在心中自问：为什么？
他的记忆再次告诉他：因为所踏问道之路者，这近两百年来，无一人未筑道基。道基既成，自然不可重修他法。夫子也并不知自己快死了，他也从未想过，此时已是到了把自身之道传下去的时候！
至此，秦顾脑中模模糊糊的念头终于完全成形。
而后他便想——
如果自己此刻学了雷法，就算自己最后胜出，那夫子的衣钵岂不也传不在我？
如果自己没能胜出，那夫子则更不可能在这山顶之上的众人里边传下！
……念及此处，他几乎快要骇得跳起来。
可他的推测，皆是来自他的前世记忆，这世上再无一人得知。
他也压根儿无法开口告诉夫子：此时此刻，极有可能便是你授下真传的唯一机会！
所以他便只能改变之前的所想，做那厚颜无耻，强人所难之事，想要杜绝那永世之恨的可能。
虽然他自知并非夫子最合适的传人。
但此时此刻，他心中知道——
各种机缘将他推到了这个风口浪尖之处，他已是舍我其谁。
夫子，你便信我一次罢。他跪在地上，心中默默道。
“道法万千，汝可择一而求。”
下一刻，夫子平静如故的声音打破了他的希望。
秦顾只觉心中痛极，闻言之后，依旧跪地不起，在地上叩下头去。
“夫子，还望垂怜弟子一片真心。”
三声闷响之后，头破有血。
夫子置若罔闻：“道法万千，汝可择一而求。”
“还望垂怜弟子一片真心。”
再叩三下，血流已如注。
夫子恍若未觉：“道法万千，汝可择一而求。”
“还望垂怜弟子一片真心。”
秦顾又叩，额上血肉模糊，眼前天旋地转。若是再来一次，只怕就要当场晕厥。
依旧是冷冷的一句：“道法万千，汝可择一而求。”
秦顾实在是欲哭无泪，甚至有种不管不顾的道出真相的想法，“夫子，实不相瞒，我……”话到嘴边，他又不知从何说起。
“道法万千，汝可择一而求。”
唉，你老人家可说得这么快做什么？我可还没有说完呢。秦顾不由轻叹一声，埋头看着滴在地上的自己的鲜血，只觉有种生无所恋的感觉。
但下一刻，他蓦然抬起了头，眸中神色变化，过了半晌，口中突然说道：“今日白香不够吃，夫子请赐我一点吃的罢。”
“道法万千，汝可择一而求。”
秦顾脸色一变，霍然从地上跳了起来，在室内走了两步，又仰头道：“今日天气真好。”
“道法万千，汝可择一而求。”
听到这里，秦顾哪里还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只恨不得抽自己几耳光！
若不是入茅屋之后，脑子里突然的那个猜想实在太过可怕，让他失了常心，搅乱了思路，他绝不至于现在才看出来——
这声音根本不是夫子所言，它只是一缕分魂。
自己和它说话，根本就是对牛弹琴！
(本章完)
秦顾知道若是把对方换成自己，绝不会喜欢一只蝼蚁在自己面前故弄玄虚，于是跟随着自己心中的那个念头，开门见山的说道：“弟子道基未筑，此番前来，只欲求取夫子衣钵。”
不是雷法，而是夫子的衣钵。
夫子传下的法门众多，可他自己所修的功法是什么，地府之中传闻甚多，虚虚实实，可谁也不知道确切。
只因夫子心中所学无人知晓，又经过这千年以来各门各派弟子们的讨教，他会多少种功法，又懂多少门咒术，实在是难以计算。
不过人人都知道，夫子的真正衣钵定然是深奥玄妙，无可估测，否则，他又如何与其他两界争锋万年？
秦顾从雷系功法，换成求取夫子真传，无异于从砂砾换成了宝钻。
可他不仅没入夫子门下，此刻更是初次接触，居然就贸然提出这一要求，若是让其他少年知道，一定会将他痛斥一番，只因他简直是无礼之极！
秦顾也知道自己简直荒谬，不过他却实在有不得不如此的苦衷。
夫子连语气也没变一下：“道法万千，汝可择一而求。”
“夫子若是不信，可传下考验，一试真心。”
“道法万千，汝可择一而求。”
“弟子自信无论心性悟力，绝不逊色于人，还望夫子垂怜，给我一个试炼之机。”
“道法万千，汝可择一而求。”
“弟子出身乃是一区区罪魅，来到此地，实是费尽心血，夫子，还望怜见弟子一片赤诚！”
“道法万千，汝可择一而求。”
“弟子只求一个机会，届时我三日入道，助鬼族赢下赌局。如若不然，我秦顾便死在夫子面前！”说完，秦顾双膝跪地，埋头不起。
他此刻所为已经不仅是唐突，简直算得上是厚颜无耻。若是被其他少年看见，绝不只是痛斥一番，估计能将他碎尸万段。
秦顾也知道自己所为大大的不妥，而他本来的预想也并非如此。
可刚才他甫踏入这草屋，刚听到夫子苍老之极的声音之时，他心中陡然泛起一个貌似荒谬的念头。
这个念头，刚开始只是一道小小的火苗。
它源自于秦顾听到夫子声音之后的一个闪念：夫子看来是真的老了。
可紧接着，这道火苗便开始变大，它提出了一个问题：夫子可能会死吗？
秦顾源自上一世的记忆回答了它：会。因为当初人仙两族都攻到了酆都城下，夫子也并未出手。虽然自己不相信，但夫子……却是极有可能死了。
于是这道火苗就变成了一蓬火焰：夫子此刻知道他快死了吗？
上一世的记忆在说：不，他不知道，否则他只要稍作安排，三界之乱中，我们又怎会败得如此之惨！
火焰愈大：那夫子可曾传下自身衣钵？
记忆再回溯，它说：直到百年之后，包括阎半城在内，也没有一个人宣称自己所修是夫子真传。
火焰开始熊熊燃烧，那个念头也渐渐清晰起来：没人宣称他们承继夫子之道，因为那些大人物都自己知道，他们所学并不是夫子之道。
一个荒谬可笑，却让人完全笑不出来的结论，由此得出，使秦顾全身登时毛骨悚然——
在上一世，夫子的衣钵传承实际上已经断绝了。
他紧接着在心中自问：为什么？
他的记忆再次告诉他：因为所踏问道之路者，这近两百年来，无一人未筑道基。道基既成，自然不可重修他法。夫子也并不知自己快死了，他也从未想过，此时已是到了把自身之道传下去的时候！
至此，秦顾脑中模模糊糊的念头终于完全成形。
而后他便想——
如果自己此刻学了雷法，就算自己最后胜出，那夫子的衣钵岂不也传不在我？
如果自己没能胜出，那夫子则更不可能在这山顶之上的众人里边传下！
……念及此处，他几乎快要骇得跳起来。
可他的推测，皆是来自他的前世记忆，这世上再无一人得知。
他也压根儿无法开口告诉夫子：此时此刻，极有可能便是你授下真传的唯一机会！
所以他便只能改变之前的所想，做那厚颜无耻，强人所难之事，想要杜绝那永世之恨的可能。
虽然他自知并非夫子最合适的传人。
但此时此刻，他心中知道——
各种机缘将他推到了这个风口浪尖之处，他已是舍我其谁。
夫子，你便信我一次罢。他跪在地上，心中默默道。
“道法万千，汝可择一而求。”
下一刻，夫子平静如故的声音打破了他的希望。
秦顾只觉心中痛极，闻言之后，依旧跪地不起，在地上叩下头去。
“夫子，还望垂怜弟子一片真心。”
三声闷响之后，头破有血。
夫子置若罔闻：“道法万千，汝可择一而求。”
“还望垂怜弟子一片真心。”
再叩三下，血流已如注。
夫子恍若未觉：“道法万千，汝可择一而求。”
“还望垂怜弟子一片真心。”
秦顾又叩，额上血肉模糊，眼前天旋地转。若是再来一次，只怕就要当场晕厥。
依旧是冷冷的一句：“道法万千，汝可择一而求。”
秦顾实在是欲哭无泪，甚至有种不管不顾的道出真相的想法，“夫子，实不相瞒，我……”话到嘴边，他又不知从何说起。
“道法万千，汝可择一而求。”
唉，你老人家可说得这么快做什么？我可还没有说完呢。秦顾不由轻叹一声，埋头看着滴在地上的自己的鲜血，只觉有种生无所恋的感觉。
但下一刻，他蓦然抬起了头，眸中神色变化，过了半晌，口中突然说道：“今日白香不够吃，夫子请赐我一点吃的罢。”
“道法万千，汝可择一而求。”
秦顾脸色一变，霍然从地上跳了起来，在室内走了两步，又仰头道：“今日天气真好。”
“道法万千，汝可择一而求。”
听到这里，秦顾哪里还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只恨不得抽自己几耳光！
若不是入茅屋之后，脑子里突然的那个猜想实在太过可怕，让他失了常心，搅乱了思路，他绝不至于现在才看出来——
这声音根本不是夫子所言，它只是一缕分魂。
自己和它说话，根本就是对牛弹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