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界碑
这是一块古老的界碑，立在这一条荒芜偏僻的古道之上。
从它矗立于此开始，也不知有多少年头了。一人多高的石头碑身之上，尽是坑坑洼洼的伤痕，使它全身几乎找不到一处平整光滑的地方，就仿佛一位历经沧桑的老者，每一寸肌肤都在岁月的磋磨之下，变得松弛，而且斑驳。
人归于岁月，石摧于风雨。
但这块界碑却似乎有所不同。若是站在近处仔细看去，便会发现碑面上那些深浅不一的痕迹，并非是被雨打风吹所致。
其上有剑痕，有指印，有刀伤，有钝击，有焦黑，有冻纹，这些却只是占了少许，其余大部分却是根本分辨不出是何物何力所伤。
除此了这些伤之外，碑上还有字。
最醒目的自然是那两个碑上竖写的大字：问道。
两指宽的笔触，写得是龙飞凤舞，铁画银钩，望之有神。不过如今，这深深的字迹看上去也有些模糊了，只因在这些凹进石面的笔画之中，赫然写满了一个个的小字。
最多的便是阎字。
一眼望之，几乎占了这些小字之中的一半。
不过它们的写法却各有不同，有的狂草，有的整齐，有的古朴，有的飘逸，有的无锋，有的锐利。
这一个个字就像一枚枚徽记图案，知情人一眼望去，便能知道它们分别来自哪一支的阎家。
除了占据半壁江山的阎字之外，便是垢、刹、虚、血，这四字，也分别有十几个。而后的字迹就变得五花八门，莫衷一是。
这些小字一个紧紧贴着一个，将“问道”那几十道笔画占得满满当当，几乎没有留下丝毫空隙。
说是几乎，是因为在那“问”字的一勾的顶端，在一个小小的“垢”字上边，竟很是隐蔽的留下了一处小小的空档，看上去刚好还能放下一个字来。
此刻一个看上去只有十来岁的小男孩，便一脸惊喜的注视着那里。只见他生得细皮嫩肉，珠圆玉润，胖嘟嘟的小脸就像天空中的炎轮，白腻发亮。
一身小巧精致的月白长衫，圆滚滚的肚子微微凸起，襟口袖端皆绣着典雅雍容的祥云纹，腰间缠着一条莹白发亮的玉带，其上用淡黄的丝绺系着一块玉佩。
一看就知道出身不凡。
小男孩使劲揉了揉眼睛，似乎不敢相信的样子，而后终于看清了那处的确有一点儿空隙，一张小脸登时眉开眼笑，口中嘟囔道：“幸好从爷爷那里讨来了一根锐金灭灵针，否则岂不是要错过了这天大的机缘？”
于是赶紧从怀里掏出了一根淡金色的细针，踮起短短的双脚就往那处画去。
可他个子矮小，伸手垫脚虽然刚好能够到那里，却很难使出劲来，而且他要写的字笔画又多，一时间锋利尖锐的针尖在那里滑来滑去，没见得把字写好，倒是一不小心在下面那个“垢”字上划出了一道白痕。
便在此时，他身后有一个冰冷愤怒的声音传来：“你是想死罢？”
小男孩登时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正站在他身后不远处，俏脸上挂着寒霜，一双美目满是怒火，恶狠狠的盯着他。
这小姑娘大约也是八九岁的年纪，眼波澄清，小巧的琼鼻，犹若白玉雕成。樱桃小口，红润无比，衬得她吹弹可破的小脸蛋分外细腻白皙，在炎轮煦光的掩映下，耳鬓间细细的处子茸毛被染成了悦目之极的金黄。
年纪虽小，却已有一丝绝代的风华。
小男孩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结结巴巴道：“你你你……你是什么人？”
“你又是什么人？”小女孩柳眉倒竖，瞪着亮晶晶的秀目，双手叉着弱柳似的纤腰，恶狠狠的道，“你好大的胆子，敢坏我无垢谷先人的笔迹！我定要告诉师傅，罚你去那寒冰狱中蹲上十年！”
小男孩霎时间回过神来，一双圆圆的眼贼忒兮兮的在对方身上逡巡：“你是无垢谷的小娘子？”
女孩眸中更是怒气涌动，“关你什么事，你还不下跪赔罪？”
“下跪？”小男孩瞠目结舌，而后哈哈大笑起来，老气横秋的道：“小娘子，除了爷爷和爹爹，我这辈子还没对外人跪过。你若说我坏了你无垢谷的字，那你也划一个我家的好了。喏，你看，到处都是阎字，你就随便划罢。”
小姑娘见他一副无赖的模样，心中气急，而后银牙一咬，突然笑了起来。
她年纪虽小，可这一笑却是脸颊嫣红，朱唇微启，自然而然显出了几分天香国色，而后她轻笑问道：“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这女孩只说了八个字。
而这八字却竟有八个音阶，声调各自高低不一，层层相叠，如钟如罄，叮淙悠扬，在这道路上空袅袅回响。
一字一步。
小男孩便在这八字之间连退了八步，脸色惨白，如遭重击。
甚至若不是他腰带上的那枚盘龙玉佩蓦然涌起一道白光，将他全身上下笼在其中，这几个字绝不只是让他后退而已。
小男孩稳住身影，脸色已变得无比严肃，嘴角有猩红泌出，显然还是受了伤：“无垢之音？”
小女孩脸色一时有些苍白，似乎说这八个字对她来说也并非什么易事。她露出一脸傲色，昂首道：“不错，若是你再不赔罪，我便要你后悔莫及！”
“我叫阎正阳。”
小女孩一愣，道：“你说什么？”
小男孩抹了抹嘴角边的血，“你不是问我叫什么名字么？我叫阎正阳，平谷阎家的阎，破关一年，甫入七品。”
小女孩立刻会意，脸色一整，认真道：“我叫苏萝，入品已有三年，你可要小心了。”
明知对方年纪虽小，可修成七品的时间更长，魂力必然比自己更加深厚，阎正阳也没有丝毫惧色，缓缓从怀中摸出一把赤红色的小剑：“界碑之外，正好一战。”
“如君所愿。”苏萝正容道。
她双眸之中亦是神采飞扬，脸上蓦然涌起片片红霞，体内已是催动秘法到了巅峰，无垢之音蕴于舌尖，下一刻便待喝出，伤人摧魂于无形之中。
两人目光交错，火光四溅，都紧紧盯着对方这个平生大敌。
(本章完)
从它矗立于此开始，也不知有多少年头了。一人多高的石头碑身之上，尽是坑坑洼洼的伤痕，使它全身几乎找不到一处平整光滑的地方，就仿佛一位历经沧桑的老者，每一寸肌肤都在岁月的磋磨之下，变得松弛，而且斑驳。
人归于岁月，石摧于风雨。
但这块界碑却似乎有所不同。若是站在近处仔细看去，便会发现碑面上那些深浅不一的痕迹，并非是被雨打风吹所致。
其上有剑痕，有指印，有刀伤，有钝击，有焦黑，有冻纹，这些却只是占了少许，其余大部分却是根本分辨不出是何物何力所伤。
除此了这些伤之外，碑上还有字。
最醒目的自然是那两个碑上竖写的大字：问道。
两指宽的笔触，写得是龙飞凤舞，铁画银钩，望之有神。不过如今，这深深的字迹看上去也有些模糊了，只因在这些凹进石面的笔画之中，赫然写满了一个个的小字。
最多的便是阎字。
一眼望之，几乎占了这些小字之中的一半。
不过它们的写法却各有不同，有的狂草，有的整齐，有的古朴，有的飘逸，有的无锋，有的锐利。
这一个个字就像一枚枚徽记图案，知情人一眼望去，便能知道它们分别来自哪一支的阎家。
除了占据半壁江山的阎字之外，便是垢、刹、虚、血，这四字，也分别有十几个。而后的字迹就变得五花八门，莫衷一是。
这些小字一个紧紧贴着一个，将“问道”那几十道笔画占得满满当当，几乎没有留下丝毫空隙。
说是几乎，是因为在那“问”字的一勾的顶端，在一个小小的“垢”字上边，竟很是隐蔽的留下了一处小小的空档，看上去刚好还能放下一个字来。
此刻一个看上去只有十来岁的小男孩，便一脸惊喜的注视着那里。只见他生得细皮嫩肉，珠圆玉润，胖嘟嘟的小脸就像天空中的炎轮，白腻发亮。
一身小巧精致的月白长衫，圆滚滚的肚子微微凸起，襟口袖端皆绣着典雅雍容的祥云纹，腰间缠着一条莹白发亮的玉带，其上用淡黄的丝绺系着一块玉佩。
一看就知道出身不凡。
小男孩使劲揉了揉眼睛，似乎不敢相信的样子，而后终于看清了那处的确有一点儿空隙，一张小脸登时眉开眼笑，口中嘟囔道：“幸好从爷爷那里讨来了一根锐金灭灵针，否则岂不是要错过了这天大的机缘？”
于是赶紧从怀里掏出了一根淡金色的细针，踮起短短的双脚就往那处画去。
可他个子矮小，伸手垫脚虽然刚好能够到那里，却很难使出劲来，而且他要写的字笔画又多，一时间锋利尖锐的针尖在那里滑来滑去，没见得把字写好，倒是一不小心在下面那个“垢”字上划出了一道白痕。
便在此时，他身后有一个冰冷愤怒的声音传来：“你是想死罢？”
小男孩登时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正站在他身后不远处，俏脸上挂着寒霜，一双美目满是怒火，恶狠狠的盯着他。
这小姑娘大约也是八九岁的年纪，眼波澄清，小巧的琼鼻，犹若白玉雕成。樱桃小口，红润无比，衬得她吹弹可破的小脸蛋分外细腻白皙，在炎轮煦光的掩映下，耳鬓间细细的处子茸毛被染成了悦目之极的金黄。
年纪虽小，却已有一丝绝代的风华。
小男孩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结结巴巴道：“你你你……你是什么人？”
“你又是什么人？”小女孩柳眉倒竖，瞪着亮晶晶的秀目，双手叉着弱柳似的纤腰，恶狠狠的道，“你好大的胆子，敢坏我无垢谷先人的笔迹！我定要告诉师傅，罚你去那寒冰狱中蹲上十年！”
小男孩霎时间回过神来，一双圆圆的眼贼忒兮兮的在对方身上逡巡：“你是无垢谷的小娘子？”
女孩眸中更是怒气涌动，“关你什么事，你还不下跪赔罪？”
“下跪？”小男孩瞠目结舌，而后哈哈大笑起来，老气横秋的道：“小娘子，除了爷爷和爹爹，我这辈子还没对外人跪过。你若说我坏了你无垢谷的字，那你也划一个我家的好了。喏，你看，到处都是阎字，你就随便划罢。”
小姑娘见他一副无赖的模样，心中气急，而后银牙一咬，突然笑了起来。
她年纪虽小，可这一笑却是脸颊嫣红，朱唇微启，自然而然显出了几分天香国色，而后她轻笑问道：“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这女孩只说了八个字。
而这八字却竟有八个音阶，声调各自高低不一，层层相叠，如钟如罄，叮淙悠扬，在这道路上空袅袅回响。
一字一步。
小男孩便在这八字之间连退了八步，脸色惨白，如遭重击。
甚至若不是他腰带上的那枚盘龙玉佩蓦然涌起一道白光，将他全身上下笼在其中，这几个字绝不只是让他后退而已。
小男孩稳住身影，脸色已变得无比严肃，嘴角有猩红泌出，显然还是受了伤：“无垢之音？”
小女孩脸色一时有些苍白，似乎说这八个字对她来说也并非什么易事。她露出一脸傲色，昂首道：“不错，若是你再不赔罪，我便要你后悔莫及！”
“我叫阎正阳。”
小女孩一愣，道：“你说什么？”
小男孩抹了抹嘴角边的血，“你不是问我叫什么名字么？我叫阎正阳，平谷阎家的阎，破关一年，甫入七品。”
小女孩立刻会意，脸色一整，认真道：“我叫苏萝，入品已有三年，你可要小心了。”
明知对方年纪虽小，可修成七品的时间更长，魂力必然比自己更加深厚，阎正阳也没有丝毫惧色，缓缓从怀中摸出一把赤红色的小剑：“界碑之外，正好一战。”
“如君所愿。”苏萝正容道。
她双眸之中亦是神采飞扬，脸上蓦然涌起片片红霞，体内已是催动秘法到了巅峰，无垢之音蕴于舌尖，下一刻便待喝出，伤人摧魂于无形之中。
两人目光交错，火光四溅，都紧紧盯着对方这个平生大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