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夺寿
下陈无牛在青驴背上沉睡，青驴跟在平真子身后。山间小路凹凸不平，弯弯曲曲，这一人一驴行走时竟然未弄出一丝声响。
忽然，青驴竖起耳朵停了下来。平真子静静地转身，却闭上了眼。
有一阵热风静静地吹过。
平真子伸出手，抓起一缕风，轻轻搓动着放在了耳边。他尚未搓出这缕热风的来历，脚下的山路忽然颠了三颠。
平真子倏地睁眼，大袖一挥，遮住驴上的少年，眼里露出紧张的神色。
青风一闪，一个老人凭空出现在平真子的面前。老人身着褐衣，弯腰陀背，一脸的皱纹，躬着身子，满脸都是褶子，看起来已是老迈不开，一阵风似乎都可以将他吹倒在地上。
老人用混浊的双眼静静地看着平真子。
“你是一一”平真子脸上忽然露出惊容，良久才出声说道：“这一界乃神弃之地，所有真神皆已撤出，怎么会多出你这么一尊山神？”
“我是因山成神，自然是山神，神虽撤出，山却还在，我为何不能成神？”老人不紧不慢地说道。
听过这话，平真子似乎松了口气。收回遮在少年身上的衣袖，恭恭敬敬地朝老人施了一礼，才说道：“山水正神，需由神道认可，尊上能在这神弃之地以身入道，实在让人佩服，可惜这一界虽是神道囚人的狱界，不仅限住了我等的成仙之路，也限制了尊上的升阶之路，尊上的实力恐怕不会超过仙道真人，尊上拦住贫道，不知有何贵干？”
“你是说我这尊并未被神道承认的小神很容易被修仙之人掐死么？”
老人说完这话忽然哈哈一笑，又道：
“天地有正气，我受这一方天地恩泽，身入神道，自然有正气持身，或许一个真人就能掐死我，但我要收拾你这个转世道人都不是什么难事。”
说道这里，他那浑浊的双眼忽然变得有神，厉声说道：“老而不死为妖，夺他人之躯修自己之行为贼，贼地作贼，乃大恶，大恶之事，人神共愤，吾代天行罚，夺你寿命，仅留你三月寿命，服还是不服？”
老人说着，身子一抖，一片树叶从他胸间飞出，倏地印向平真子的额头。
那树叶一沾上平真子的额头，便发出一团金光，倏地泌入平真子额头。
平真子虽是转世老怪，修为仅为道士，片刻被制，再也无法动弹。
那片树叶迎渐起了变化，不仅开始打卷，颜色也开始发黑，最后竟然成为一个小黑团，轻轻掉到地上。
小黑团掉地之时，老人打了个喷嚏，两股气流从他鼻间涌出，冲到平真子面前，激起遍地泥土，甚至有小石子跟着飞贱起来。
树叶变成的小黑团也跟着一跃而起，落在正担在驴背沉睡的下陈无牛头顶，一闪而没。
待烟尘散尽，看起来本是仙风道骨的平真子，雪白的头发和胡须已变成灰白，一脸的皱纹，竟比土地老人还要苍老。
“你……你……你欺人太甚！”平真子只觉得一身道行半点也没剩下，身酸气喘，又惊又气。
“转世重修本是仙家妙法，只是你这一脉私心太重，万事以己为上，竟敢抢夺他人身躯，谋别人造化，你祖师便是因此获罪，才被囚于这一方世界，而你还不知悔改，丝毫不将别人性命放在心上，这便是报应，不服也不行，回去等死吧！”老人说完这话，便消失不见。
“小小山神敢如此对我，有朝一日，我必定会亲手掐死你！”
平真子喘了一阵粗气。他这身子虽是夺舍而来，却已活了六百多载岁月。如果他仍有道行，这身子充其算是壮年，道行一失，便成老弱，肝火一动，身子便禁受不住，只得一屁股坐到山路上。脸上神情变幻不定，不知在想什么。
恰在这时，驴背上的少年忽然睁开了眼晴，看看平真子，下到地上，摸摸肚子，说道：“吃的东西呢？我好像又饿了。”
平真子失去道行，面目大变。少年对这竟然一点也不关心。
“逆徒，我是你师父，师父变成这幅样子，你连问也舍不得问，你的性子怎能如些冷酷？”平真子愤怒地问道。
“你是师父，我的事全是由你安排，你要我做的不过是吃东西，修炼，睡觉，我全照着住了，你变成什么模样，是我管得了的么？问了又有何用？”少年看着平真子，皱着眉头认真地问道。
平真子听了这话，张张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回想起来，少年被他带入观中之后，还真是如此。与他的意念傀儡说话到是不少，但少年不知这就是在与他对话。连上拜师礼上那一句“师父”，他们之间的对话也不会超过十句，交结太少。少年只是按他的安排行事而已，要指望他对自已有多热情，确实有些不靠谱。
但平真子仍然有些不甘心，说道：“我供你吃供你住，还让你父母过上好日子，并且传你修炼之法，所付甚多，你怎能如此心安理得，安然受之，难道对我便无一丝感激之心么？”
“感激之心？”少年皱起了眉头，说道：“你让我父母过上好日子，我自然感激，所以你一在让我喝清汤吃野菜，害得我天天饿肚子，只能靠睡觉才能抵住饥饿，我毫无半点怨言，硬是撑过来了，这样还算做得不好么？”
平真子听到少年将他舍弃老脸弄来的灵材膳说成是“清汤野菜”，气得肺都快炸了。
少年不知灵材的珍贵，这是他这个师父教导不足，他只好认了，恼羞成怒地说道：“我是你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只要你拜了师，就得将我当父亲尊敬。”
“你怎么能与我父亲相比，”少年脸上露出不满的神情，又道：“我父亲生我养我，岂是你这外人可以比拟的？家中虽是粗茶淡饭，我却从来没饿过肚子，我想吃肉，家中没有，父亲就可以上山为我逮鸟，你却天天逼着我吃那些东西，天天让挨饿，与我父亲相比，你差远了。”
平真子听过这话，只觉得身上气血翻腾，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逆徒，逆徒！”平真子气极败坏地大叫起来。
“天天挨饿，我其实并不想当你徒弟，但当了你徒弟，能让我父母过上好日子，所以我忍了。天上不会掉馅饼，更不会有免费的吃食，为了父母，我挨饿也值。”
少年说着这话，眼晴一亮，问道：“我道资平平，修道无望，你却愿意在我身上花费心思。你是高人，想来也不会做无缘无故的事。所以我早我猜出你对我必有所图，虽然不知对我来说是好是坏，但念在我父母的安稳富足生活的份上，我早有准备，所以我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你的安排。”
“只是我很好奇，”少年走到平真子面前，小心地问：“不知师父将来想要我为你做什么事，不妨先讲来听听，让我早早有个准备。”
听了这话，平真子大吃一惊。
如果不是看出少年清澈的双眼，真流出丝丝好奇之意，平真子甚至会怀疑对方也跟他一样，是被人夺舍的老怪物。
迎着少年的目光，平真子心中竟生起了丝丝愧疚。
“唉一一”，他叹了口气，才说道：“你就是一个道资低下的贪睡小子，能帮我做什么？贫道破例收你为徒，并未指望你能怎么样？我俩只是有缘。”
“缘？”少年有些放肆地笑了，说道：“那是个么东西，我才不信。”
“咕噜噜，”好在这时少年的肚子适时咕叫起来。
“师父，我又饿了，”少年说得理直气壮，随后才弱弱地问了一句：“能不能换成肉类，天天吃素，实在是不顶饿！”
这种讨好的神情在少年每次进食之前都会出现。平真子每次听到这话都有想踹人的冲动。
这一次，他却心平气和。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玉瓶，打开木塞，倒出一粒碧绿的丹丸。这丹丸是用十二种高阶灵材练成的“会仙丹”，是他转世之前藏下的，供君者强者进阶人仙使用的丹药，珍贵无比，他不过只余下数百粒。现在不过成了下陈无牛的零食。
平真子咧咧嘴将手中的丹药递给少年。
少年扬头将丹丸放进嘴中，便坐下行功炼化。
平真子懒得理会少年，掏出一个灵米做成的饭团，正要进食，想想之后却将饭团扔了出去。
道行尽失的他，老弱的身子根本容不下灵米的灵气，哪怕是极少也可能会挣爆他的身体。
现在的他，只能食用普通人使用的食材做出的饭菜了。
灵材不绝，灵丹无数的他在这三个月之内，如果无法炼成灵丹，这一世都没了食用灵材的机会。
平真子淡淡一笑。虽然他只剩下三个月的寿命，但他并非没有飞仙长生的希望。
只要下陈无牛成就真灵之体，他就有炼成灵丹的希望。服下灵丹，他便能一举登天，进阶仙位，自然会增加无穷寿命。
他冷冷一笑。土地之举，不过是给了破釜沉舟的勇气而已。既然退无可退，他便会将他的所有全砸向下陈无牛。结果如何，谁会知道？
忽然，青驴竖起耳朵停了下来。平真子静静地转身，却闭上了眼。
有一阵热风静静地吹过。
平真子伸出手，抓起一缕风，轻轻搓动着放在了耳边。他尚未搓出这缕热风的来历，脚下的山路忽然颠了三颠。
平真子倏地睁眼，大袖一挥，遮住驴上的少年，眼里露出紧张的神色。
青风一闪，一个老人凭空出现在平真子的面前。老人身着褐衣，弯腰陀背，一脸的皱纹，躬着身子，满脸都是褶子，看起来已是老迈不开，一阵风似乎都可以将他吹倒在地上。
老人用混浊的双眼静静地看着平真子。
“你是一一”平真子脸上忽然露出惊容，良久才出声说道：“这一界乃神弃之地，所有真神皆已撤出，怎么会多出你这么一尊山神？”
“我是因山成神，自然是山神，神虽撤出，山却还在，我为何不能成神？”老人不紧不慢地说道。
听过这话，平真子似乎松了口气。收回遮在少年身上的衣袖，恭恭敬敬地朝老人施了一礼，才说道：“山水正神，需由神道认可，尊上能在这神弃之地以身入道，实在让人佩服，可惜这一界虽是神道囚人的狱界，不仅限住了我等的成仙之路，也限制了尊上的升阶之路，尊上的实力恐怕不会超过仙道真人，尊上拦住贫道，不知有何贵干？”
“你是说我这尊并未被神道承认的小神很容易被修仙之人掐死么？”
老人说完这话忽然哈哈一笑，又道：
“天地有正气，我受这一方天地恩泽，身入神道，自然有正气持身，或许一个真人就能掐死我，但我要收拾你这个转世道人都不是什么难事。”
说道这里，他那浑浊的双眼忽然变得有神，厉声说道：“老而不死为妖，夺他人之躯修自己之行为贼，贼地作贼，乃大恶，大恶之事，人神共愤，吾代天行罚，夺你寿命，仅留你三月寿命，服还是不服？”
老人说着，身子一抖，一片树叶从他胸间飞出，倏地印向平真子的额头。
那树叶一沾上平真子的额头，便发出一团金光，倏地泌入平真子额头。
平真子虽是转世老怪，修为仅为道士，片刻被制，再也无法动弹。
那片树叶迎渐起了变化，不仅开始打卷，颜色也开始发黑，最后竟然成为一个小黑团，轻轻掉到地上。
小黑团掉地之时，老人打了个喷嚏，两股气流从他鼻间涌出，冲到平真子面前，激起遍地泥土，甚至有小石子跟着飞贱起来。
树叶变成的小黑团也跟着一跃而起，落在正担在驴背沉睡的下陈无牛头顶，一闪而没。
待烟尘散尽，看起来本是仙风道骨的平真子，雪白的头发和胡须已变成灰白，一脸的皱纹，竟比土地老人还要苍老。
“你……你……你欺人太甚！”平真子只觉得一身道行半点也没剩下，身酸气喘，又惊又气。
“转世重修本是仙家妙法，只是你这一脉私心太重，万事以己为上，竟敢抢夺他人身躯，谋别人造化，你祖师便是因此获罪，才被囚于这一方世界，而你还不知悔改，丝毫不将别人性命放在心上，这便是报应，不服也不行，回去等死吧！”老人说完这话，便消失不见。
“小小山神敢如此对我，有朝一日，我必定会亲手掐死你！”
平真子喘了一阵粗气。他这身子虽是夺舍而来，却已活了六百多载岁月。如果他仍有道行，这身子充其算是壮年，道行一失，便成老弱，肝火一动，身子便禁受不住，只得一屁股坐到山路上。脸上神情变幻不定，不知在想什么。
恰在这时，驴背上的少年忽然睁开了眼晴，看看平真子，下到地上，摸摸肚子，说道：“吃的东西呢？我好像又饿了。”
平真子失去道行，面目大变。少年对这竟然一点也不关心。
“逆徒，我是你师父，师父变成这幅样子，你连问也舍不得问，你的性子怎能如些冷酷？”平真子愤怒地问道。
“你是师父，我的事全是由你安排，你要我做的不过是吃东西，修炼，睡觉，我全照着住了，你变成什么模样，是我管得了的么？问了又有何用？”少年看着平真子，皱着眉头认真地问道。
平真子听了这话，张张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回想起来，少年被他带入观中之后，还真是如此。与他的意念傀儡说话到是不少，但少年不知这就是在与他对话。连上拜师礼上那一句“师父”，他们之间的对话也不会超过十句，交结太少。少年只是按他的安排行事而已，要指望他对自已有多热情，确实有些不靠谱。
但平真子仍然有些不甘心，说道：“我供你吃供你住，还让你父母过上好日子，并且传你修炼之法，所付甚多，你怎能如此心安理得，安然受之，难道对我便无一丝感激之心么？”
“感激之心？”少年皱起了眉头，说道：“你让我父母过上好日子，我自然感激，所以你一在让我喝清汤吃野菜，害得我天天饿肚子，只能靠睡觉才能抵住饥饿，我毫无半点怨言，硬是撑过来了，这样还算做得不好么？”
平真子听到少年将他舍弃老脸弄来的灵材膳说成是“清汤野菜”，气得肺都快炸了。
少年不知灵材的珍贵，这是他这个师父教导不足，他只好认了，恼羞成怒地说道：“我是你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只要你拜了师，就得将我当父亲尊敬。”
“你怎么能与我父亲相比，”少年脸上露出不满的神情，又道：“我父亲生我养我，岂是你这外人可以比拟的？家中虽是粗茶淡饭，我却从来没饿过肚子，我想吃肉，家中没有，父亲就可以上山为我逮鸟，你却天天逼着我吃那些东西，天天让挨饿，与我父亲相比，你差远了。”
平真子听过这话，只觉得身上气血翻腾，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逆徒，逆徒！”平真子气极败坏地大叫起来。
“天天挨饿，我其实并不想当你徒弟，但当了你徒弟，能让我父母过上好日子，所以我忍了。天上不会掉馅饼，更不会有免费的吃食，为了父母，我挨饿也值。”
少年说着这话，眼晴一亮，问道：“我道资平平，修道无望，你却愿意在我身上花费心思。你是高人，想来也不会做无缘无故的事。所以我早我猜出你对我必有所图，虽然不知对我来说是好是坏，但念在我父母的安稳富足生活的份上，我早有准备，所以我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你的安排。”
“只是我很好奇，”少年走到平真子面前，小心地问：“不知师父将来想要我为你做什么事，不妨先讲来听听，让我早早有个准备。”
听了这话，平真子大吃一惊。
如果不是看出少年清澈的双眼，真流出丝丝好奇之意，平真子甚至会怀疑对方也跟他一样，是被人夺舍的老怪物。
迎着少年的目光，平真子心中竟生起了丝丝愧疚。
“唉一一”，他叹了口气，才说道：“你就是一个道资低下的贪睡小子，能帮我做什么？贫道破例收你为徒，并未指望你能怎么样？我俩只是有缘。”
“缘？”少年有些放肆地笑了，说道：“那是个么东西，我才不信。”
“咕噜噜，”好在这时少年的肚子适时咕叫起来。
“师父，我又饿了，”少年说得理直气壮，随后才弱弱地问了一句：“能不能换成肉类，天天吃素，实在是不顶饿！”
这种讨好的神情在少年每次进食之前都会出现。平真子每次听到这话都有想踹人的冲动。
这一次，他却心平气和。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玉瓶，打开木塞，倒出一粒碧绿的丹丸。这丹丸是用十二种高阶灵材练成的“会仙丹”，是他转世之前藏下的，供君者强者进阶人仙使用的丹药，珍贵无比，他不过只余下数百粒。现在不过成了下陈无牛的零食。
平真子咧咧嘴将手中的丹药递给少年。
少年扬头将丹丸放进嘴中，便坐下行功炼化。
平真子懒得理会少年，掏出一个灵米做成的饭团，正要进食，想想之后却将饭团扔了出去。
道行尽失的他，老弱的身子根本容不下灵米的灵气，哪怕是极少也可能会挣爆他的身体。
现在的他，只能食用普通人使用的食材做出的饭菜了。
灵材不绝，灵丹无数的他在这三个月之内，如果无法炼成灵丹，这一世都没了食用灵材的机会。
平真子淡淡一笑。虽然他只剩下三个月的寿命，但他并非没有飞仙长生的希望。
只要下陈无牛成就真灵之体，他就有炼成灵丹的希望。服下灵丹，他便能一举登天，进阶仙位，自然会增加无穷寿命。
他冷冷一笑。土地之举，不过是给了破釜沉舟的勇气而已。既然退无可退，他便会将他的所有全砸向下陈无牛。结果如何，谁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