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汉纪之漂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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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运筹决算 旧徒为敌(中)

    天授十年四月,匈奴主力出现在幽州北境,一路如风暴肆虐般扫荡,直奔辽东。

    五月的北云关,空气中还夹杂着瑟瑟寒意,关外十数里就是匈奴联军,青葱的茫茫草原上尽是匈奴营帐。

    “来得好快!”魏航看着绵延一片的营帐喊道。

    “我们依计行事,大家各自去准备吧。”我说。早在雁门开战前,我就已经传授给魏航一套阵战图让他抓紧训练新兵,面对数倍于我们的匈奴联军,只有靠阵战才能消耗他们。当然,我们是没有援军的,要想打赢这一战,还必须要出奇制胜。

    此时此刻,北云关内有燕宁留下的三万铁骑,新军的一万步兵和一万弓箭手以及从辽东境内征调的数千轻骑。王上命魏航统领全军,让我领参军,齐飞领监军,全力抗敌。而在关外的石头城里,魏航把剩下的近万新军全部调去守备了,由乐猛老将军亲自统领指挥。而乐猛老将军的出马,使我知道这时候辽东内外已然凝结一心了。

    三日后,两军对峙于北云关下。我站在关上,命人挥动令旗。鼓声随令旗的挥舞而响起,大军开动,由魏航率领燕宁的两万铁骑为前锋,齐飞带新军的一万步兵和一万弓箭手随后,乐庭和乐轩指挥轻骑散于两翼。

    匈奴军见我军踏步而来,立即发起冲锋,企图凭着目前远距离的有力冲锋来突击我军阵势。不过他们毕竟是蛮族,岂知兵法。

    我眼看着匈奴军迅速逼近军阵,心里计算着弓箭手的射程,等到匈奴军第一个人奔入射程,我一声令下,鼓声震耳欲聋,霎那间万箭齐发,直让匈奴前锋损失殆尽。但是他们并没有丝毫减速,在第三波箭雨到来前,匈奴前锋已经与铁骑接触。而就在这一刻,魏航一马当先迎上匈奴第一骑,一剑封喉。

    铁骑与匈奴骑兵混战在一起,喊杀声响彻整个战场。我继续下达命令,令旗不断地挥舞,战鼓如同雷鸣。乐庭和乐轩率两翼轻骑将混战在一起的两军骑兵包围,轻骑游走在战场边缘,见到有脱离战场的敌人便即射杀。齐飞立于关前的步弓合阵中,作为关前最后一道城墙。

    这一战从日中杀到日落,两军几乎力竭。战场里血尸纵横,大部分已被马蹄踏成了模糊的肉泥,鲜血四溢,直漫到关下。匈奴四万轻骑只剩一千,魏航的铁骑也不过数百人了。

    正在这时,一队匈奴骑兵杀来,我忙下令收兵,魏航的铁骑在乐庭和乐轩的轻骑护卫下退入齐飞的阵中。匈奴军也见好就收,全部退回二十里外的大营中了。

    见匈奴军退走,我军立刻欢呼起来,我瘫坐在关上,这一战几乎让我精疲力竭,尽管鼓声已停,但耳中依然嗡嗡不已。齐飞,魏航,乐庭,乐轩回到关上,大呼胜利。魏航更是痛快连连,乐庭,乐轩虽然疲惫,但是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毕竟是第一次率军参加这样的大战。

    “铭弟,你这一战当为首功。”齐飞赞叹道。

    我还有些失神,齐飞突然向我赞贺让我有些慌乱,忙说:“哎,齐兄,你别折煞我了,我可不敢当,你们和众将士浴血拼杀,我在这关头上不过动动嘴皮子,怎么能与你们相比?”

    “若不是你布阵指挥,我们怎么能胜?你不居首功,谁敢居?”魏航大咧咧道。

    “是啊,是啊。”乐庭,乐轩也和道。

    我笑笑,实在是因为太累而没有精力与他们争辩了。最后出现的那一队匈奴骑兵让我耿耿于怀,尤其是那一马当先的匈奴将领身后,那个披着黑袍的身影,让我既有些熟悉又隐隐害怕。

    “你们既然还有精力,就快去准备下一步的计划吧。”我道。

    要想在匈奴联军面前既能保住自己的战力,又能迫使他们退兵,那么只有两招,要么擒贼先擒王;要么使离间计,游说各部落联军,使其分崩离析。当然,这少不了要软硬兼施,但是考虑到我军兵力,所以只能出下策,使一些地痞战法。

    当晚,魏航带着一队白天留守在关内休整的轻骑,摸黑潜入关外的黑夜中。约摸一刻多,只听匈奴营地嘈乱起来。就在这时,石头城上爆发出震天的喊杀声,一条火龙沿山路蜿蜒而下,直冲向匈奴大营。

    匈奴军只觉得自己笼罩在一片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中,营地内外都是心惊胆颤的叫喊声,不知敌人从何而来,也不知到底是哪里乱了起来。

    营地中心,一群人已经护着大单于出了大帐准备朝后营退去。而那里,魏航早已趁乱躲在了粮草之中,只要擒住了大单于,一切都将迎刃而解。

    但是,凡事如果一帆风顺,那么这个天下也太过无趣了,容易达成的永远不会是决定性的事件,这次也不例外。就在大单于转头往后营走的时候,一个黑袍人拦住了他,并在他的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大单于一听,脸色数变,忙命左贤王稳住营内,右贤王出击抵住营前来敌,自己则仍留在中军大帐,传命各部落首领前来会面。

    从石头山上飞下来的火龙在刚刚摆好迎敌姿势的右贤王轻骑面前突然转了个弯,一队盾甲兵迎面对立在前,其后的人纷纷回转回山。不一刻,这条火龙便窜回上了石头山。

    右贤王没有得到出击命令,看着眼前队容整齐的盾甲兵,也不敢轻举妄动,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回去了。心中不禁感叹中原甲兵的阵容士气,不像自己手下的这些散骑游勇,一切只为自己,一旦不敌,必然败走。

    魏航等了许久,眼看石头城的疑军回转,自己这边也没见到大单于的影子,知道此计已败,只好先潜离这里再说。当然,他也不会就这样白来一趟,临走之际,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营前,只几个火把,便将这后营粮草付之一炬。

    等到魏航回来回报,我大概确定了两点:第一,这一次,这把大火最轻也已经打击了匈奴联军的军心;第二,这次的匈奴军绝非往前,从雁门关开始,这次的匈奴军中一定有高人相助,否则,就凭匈奴人那只贪眼前之利的心性,面对大军冲击,又怎么会不四散溃逃?散骑游勇最大弱点就是不够团结,他们最大也就是依附部落的小团体甚至个人,大难临头若是不各自飞才见怪。

    第二晚,依旧如此,只是匈奴军已经临危不乱,列兵于营前,静待我军。当然,石头城的新兵还不足以与他们作战,摆摆样子尚可,我们可是都珍惜得很,好不容易训练出来的,一兵一卒都是心血,怎么能轻易犯险?

    但这也都在意料之内,就在石头城的疑军冲下山的时候,我已经命关内的一万铁骑衔枚裹蹄轻出,直奔石头城而去。这时,匈奴军的注意全在那每个人都高举火把的疑军上,冲天的火光完全遮蔽了其后的大军,几乎无人能够察觉。

    所以,当第三晚匈奴军仍陈兵在营前的时候,从石头城冲下来的铁骑直接就冲入了毫无有力防备的匈奴军大营。而早已掩藏在营地两侧的魏航和齐飞,各率五千步弓兵士,一起杀出,四处纵起火来。

    这一战,匈奴前军尽失,中军大毁,营地已成焦土,更不用说粮草了,空气中早已满是混合着羊毛和焦粮以及嫩草的怪味。

    原本以为这一次能击溃匈奴军,但是我还是有些小看了那个人。匈奴左贤王不知为何竟留在了后营,因此这次冲击对于左贤王几乎算是毫发无损。

    “据我观察,匈奴似乎是把其他部族的联军放在了前营,主力都安排在了中营和后营,这次要不是右贤王在营前护营,恐怕很难伤到匈奴主力。”齐飞摘下满是焦尘的头盔,在墙上磕了磕。

    “是我轻敌了,只见到右贤王在营前就以为左贤王起码会在中营保护大单于,没想到中营竟几乎是座空营,只有右贤王的余部守卫。我的错,我的错......”我低垂着眉眼责备自己道。

    “错什么?咱已经让匈奴军吃了个大亏,剩下那点儿人我魏航包了。”魏航拍着胸脯道,却没防备地一阵焦灰从他的铠甲上喷出,把我们都呛了个正着。

    齐飞咳嗽着埋怨他,我也给呛出了眼泪,竟突然感觉心中没有那么沉重了。

    接下来,匈奴的后备粮草到了营中,匈奴军后营变前营,就驻扎在那片焦土之后。

    “为什么他们还不退军?粮草不够,军心不稳,若是我,早就打道回府了。”魏航看着远处炊烟袅袅的匈奴大营不满道。

    “没有军令你敢擅自退军吗?”我轻佻地问。

    魏航语塞。

    “我军如今已经很疲惫了,关内守军也已经不能再发起一场进攻了。如果这时候匈奴来犯,我们就只有据关死守而已了。”齐飞凝重道。

    “不会,不会,你想多了。”魏航摆手道。

    “哦,为什么?”我好奇地问。

    “你是没看到那片焦土,什么都有,一脚踩下去软绵绵的,马匹很难在上面行走,更别说奔跑了,而且那里面还有不少焦尸,这两天也该发臭了,那味道马才不去靠近呢,人更不会去遭那罪受了。”

    一片焦土,遍布焦尸,满目疮痍的草原,上埋葬了多少无辜人的性命,却只为了那一个人或几个人的利欲熏心。谁说草木无情,若是无情又怎会在这片鲜血染遍的大地上肆意生长?它们不仅掩埋了有血有肉的尸身,让其回归大地,更掩藏了血腥残忍的战争痕迹,抚上了那些绝望的眼睛,消弭了曾震耳发聩的不甘怒吼。它们吸收滚烫的血泪,开出普通却璀璨的花朵,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祭奠逝去的人们,直到历史将这些人遗忘,它们也不会忘却。

    将近六月,花已谢而人还在,战争仍在继续,更多的人不断倒下,紧接着又一批人倒下,不知何时或许就轮到了我。

    手中还握着能决定胜利的最后一筹,但是时机却迟迟不到,我们已经不能再坚守了。

    “禀报参军,路已打通。”一个军士来到我面前禀报,把我的思绪拉回了现实。匈奴围关后,只全力攻关,并不去袭扰石头城。要知道石头城内还有近万新军,面对现在疲惫的匈奴军,他们已经足够一战了。所以,我命人悄悄打通了北云关与石头城之间的小道,那是我监工石头城时无意中发现的,从山后能到北云关的关山上,不过我只是设想了一下,最多也就是命人在闲暇之余去探了探路。而现在,这条路已经打通,虽然难以通过大军,但是传递消息还是没有问题的。

    我让魏航带着乐轩和其他几名精锐将领,携我给王上的密信前往石头城准备下一步行动。

    “你在石头城除了新军,还有别的秘策吗?”歇息时,一旁的乐庭问我。不得不说,尽管乐庭看上去憨厚,可是他绝不是个粗枝大叶的人,他能察觉到那些细微的隐藏在深处的东西,只是讷于言语。

    “嗯,除了新兵,还有我封在山后没有用完的开山火药,以及我和江磊用石头城余下的木料试着制造的一架穿云弩和两台投石车。”我说着,便已发现乐庭的眉头舒展了许多。

    “你怎么不早说?”乐庭兴奋道。

    “穿云弩和投石车都不稳定,我怕出问题,这也是迫不得已我才用它们,火药威力太大,并不好用。”我说。

    “那你具体打算如何?”乐庭继续问。

    “我已经在给王上的信中写明了,只要按那方法,请你父亲出山,破匈奴军就在明天。”自魏航离开已有三日,该准备的应该都已经备齐了吧。

    这一夜,石头城内骚动不已,夜半时分,石头城城门大开,无数暗影的涌出。等到天刚擦亮,昏暗中匈奴前哨一个惊呼响彻天际。在他们营前,盾甲军列阵,两台投石车正隆隆作响,而与营门正对的,盾甲军让出一人通路的,是一辆穿云弩,已经搭箭紧弦,只待命令。

    而与那声惊呼同时的,便是乐猛一锤战鼓下去的轰鸣。

    面对我军出其不意的火攻,再加上乐猛老将军老练的指挥,不出所料地,匈奴军一片混乱,新军趁势掩杀,追击数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