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汉纪之漂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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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督建石头城 绸缪抗匈奴

    天授八年十月初,刘铭奉王命,征调辽东境内民夫一万,合一万新军,前往北云关外的石山开建石头城。

    按照刘铭的计划,这个冬天将利用火烧之法平整山坡,开辟六层平台并做好基石,等来年开春之后就可以建造宫室了。

    我正指挥着民夫们把一应开山器具归类摆放,就看见山下三骑携尘带沙地飞驰而来。

    我走到高台上,那三骑已经到了平台上。当头的是齐飞,想必是来察看进度的。

    “相国。”我拜道。

    “如何?”齐飞挑眉急切地问。

    “一切顺利,只是快要入冬了。”我答道。

    “你放心,粮草衣物我已备齐,不日就能送到。”齐飞缓了口气道。

    “那件事呢?”我接着问。

    齐飞稍愣了一下,半晌才悟道:“你是说让我派人到匈奴那里的事吗?”

    我点了点头。

    “放心,是最优秀的探子,第一场雪的时候一定会带回消息的。”齐飞自信地说。

    “还有呢?”我似乎有些不依不饶。

    “你是说宋栩吗?他和那个探子在一起,那探子是个老人了,也挺希望能把自己的本事传下去的。”

    “那就好。”

    虽然才十月,但是北地已然一片萧瑟,强劲的寒风不停地从西北刮来,这个冬天恐怕很难熬。

    十一月末,第一场大雪终于落下。据各地传来的消息,整个北方地区普降大雪,冻伤死者不计其数。而在北云关外,石头山上已经白茫茫一片,木石整整齐齐地码放在那里,却毫无人迹。

    自从进入十一月,一天比一天寒冷,工人们不少都被冻伤了,而我也似乎是受不了这酷寒,身子一天比一天差,浑身上下酸痛难耐。迫不得已,我只好上书王上请求停工,待来年春暖再复工。

    我的书信还未发出,王上的使者已经到了石头山。原来王上听说我病倒了,立刻下令调我回辽东养病,至于工程,则先命我处置,若我已无力处置,则由齐飞接手。所以我果断下了一个决定,休工!

    等我回到辽东还没有几天,第一场大雪便铺天盖地而来了。这期间,因为身体不便,我只好上书王上解释休工原因。同时,请齐飞在一旁帮忙说了点中肯的话。总得让王上在面子上能过得去。

    过了十天,太阳终于出现在天空中,我打开窗子,想透一透屋内的干热。那一刻,一阵乱风吹过,只觉面前背后冰火两重天。片刻后才适应了窗外的寒凉。

    大雪已经没过了小路边的青石,几个孩子在院子里跑来跑去打雪仗,时不时把院角大树上的雪打落下来。景源跑着跑着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扑通一下摔在雪地里,顿时没了踪影。槿棠赶紧跑过去察看,还没跑到,就见雪坑里拱起了一个细瘦的身子,景源直起腰来,把胸前的雪拍落,继续和其他孩子玩闹起来。

    槿棠注意到我打开了窗子,跑了过来,问道:“兄长,你的身体没事了吧?”

    “嗯,好多了,闷在屋子里几天,也想透透气了。”

    “兄长!”景源一个雪球砸过来,槿棠听到声音,一回头,刚好砸了个正着。

    “哈哈哈!”我忍不住一下子笑了出来。

    槿棠正要发作,看我笑了,于是对我邪笑了一下,转身就去追景源了。

    “挺热闹的嘛!”院门外进来了几个人,为首的叹道。

    几个孩子看到那几个人立马停住,立在一边低着头。

    “好了好了,不用管我们,接着玩。”那人说。

    几个人到了屋门前,为首的进了门,其他人都守在了外面。

    “相国这么早就过来,可是有什么好事?”我问道。

    “在你这儿还这么见外?称我为相国?”齐飞故意卖关子。

    “相国不也带了随从?”我朝屋门的方向看了看。

    “哎,那还不是我刚下朝还没来得及回府就直奔你这儿来了。”齐飞嗔怪我道。

    “好了好了,我不也没给你行跪拜礼吗?彼此彼此。有什么事就快说吧。”我不想跟他绕圈了。

    “有匈奴的消息了。”齐飞道。

    “宋栩回来了?”我追问道。

    “呵,就知道你会问他。”齐飞一副不出所料的样子。

    “你快说吧!”我故意急道。

    “他们还有过几日,消息先回来了。和你预料的一样,匈奴那边这一次可损失不小,马羊冻死不少,来年肯定要犯边。”

    “那我们可要尽快着手准备了。我估计最快春季就要来一次。”

    “很有可能。我已经在早朝上跟王上和同僚讨论过这件事了,王上希望石头城能尽快复工,为来年准备。”

    “这......”我有些为难,石头城这工程在这样的天气里实在是太艰苦了,不是我不想,实在是条件难以允许,“石头城复工恐怕不现实,而且就算勉强复工也不可能在明年春季完成最基本的防御。”

    齐飞也心知肚明,他也不是一定要说服我让石头城复工,只是想让我给出一个未雨绸缪的办法。

    “办法不是没有,只是我还需要看匈奴的下一步行动。所以你先别着急,等宋栩他们回来再说。”我安抚齐飞道。

    齐飞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对了,这几****准备对他们进行一个测试,你要不要过来看看?”我转而说道。

    “测试?”齐飞提起了兴趣。

    “嗯,测试他们的能力,也是检验是否和我当初认定的一样。”

    “好,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测试。”齐飞笑着说道。

    第二场大雪落下的时候,宋栩回来了。带着满身疲惫,兴奋的脸上显露出一丝青涩的成熟,我没看错,十岁的宋栩有着能吃苦耐劳的勇气和精神。

    “匈奴那边损失惨重,这雪来了第二场就更不用说了,明年是肯定要南侵的。”齐飞在我对面斩钉截铁地说道。

    我点了点头,给他沏了一杯热茶。

    他看我不为所动,点破道:“你的御敌之法呢?”

    我拿出一卷帛书,上边是我撰写的御敌之法。齐飞接过细细看着,眉头却越来越紧。

    “这......这有些冒险吧?”齐飞犹豫道。

    “不冒险能有何法?”我反问。

    齐飞答不出来,只好说:“我带回去让王上看看再说。”

    我又给自己沏了杯茶。

    “上次你考验他们的结果如何?”齐飞看着窗外孩子们围着宋栩问东问西地道。

    “你不是都看到了吗?显而易见,和我想的几乎一样。槿棠各方面都很出众,又有领导才能,武可为将,文可为相,不过现今也只是在这些孩子中的一时表现,将来如何还要观察再做定论。至于陆桓,赵煜,虞铁楠,邓钦均是将才;王瀚,慕沄尚可为西面之臣;江磊将作非凡,宋栩天生机敏,景源少有奇骨,皆能以一技立身,成扬名功业。”

    齐飞一脸的难以置信,打趣道:“照你这么说,不世之才都让你发现了?”

    我呵呵一笑,“成才与否还要看他们自己。”

    “对了,魏航让你有空去南营一趟,他说有个孩子想让你看看。”齐飞临走时说道。

    “这......”刘嘉佑放下帛书,不禁咋舌。

    “让燕宁将军带兵出雁门围单于庭这一步本身没有什么问题,只是辽东的防御全靠燕宁手下的二十万骑兵,如果调出,辽东必然危急。”齐飞分析道。

    “这上面说匈奴定会袭扰幽州,尤其是辽东,很有可能从北云关南下,刘铭想用围魏救赵之法,可是到底匈奴会打哪里还是个变数。”刘嘉佑思索道。

    “无论匈奴从幽州南下还是并州南下,这一步都是万全的,如果匈奴走雁门关,定会和燕宁相遇,主力决战我们不怕;若是匈奴走北云关,则刚好可以围魏救赵。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北云关能否守到燕宁围住单于庭。”齐飞道。

    “是啊,虽然这上面也分析了辽东、幽州现有的兵力,但是除却守军,我们实际能调动的军队也远远没有这上面写的这么多,更何况其战力还不知如何,就连魏航训练的新军也只能算是勉强。”刘嘉佑担忧道。

    “所以此策冒险,但也值得一试。除此之外别无良策了。”齐飞道。

    刘嘉佑露出疑惑的目光,“怎么别无它策?若是两州各守其职,匈奴也未必能击破其一。”

    “王上,并州贫瘠,守军原本就不够,主力尽屯于雁门,一旦雁门破,则可直捣两京,陛下是不可能坐以待毙的,必然会调一军前往并州以备万一。试想北方境内,有哪一军能比燕宁将军的骑兵机动性,战斗力更强的?如此,则燕宁将军离开幽州是必然,那幽州如何能守?”

    刘嘉佑沉默不语,虽然久居京都,不像长兄、二兄那样常年带兵,但是国内的军力他也不是不知道,自建朝以来,军队皆化整为零留作地方守备,只留下两个兄长带的两军时不时会征讨南方叛乱,北境除了守御两京的四卫军,就只有守御幽州的燕宁军拥有可以匹敌匈奴轻骑的战力了。

    “父皇不会见死不救的。”刘嘉佑试图抓住最后的希望。

    “王上可曾想过这会是陛下对王上的考验?”齐飞道。

    刘嘉佑震惊地抬头盯着他,以确认他这不是在开玩笑。

    齐飞坚定的眼神再次打破了他的希望,“刘铭出京的时候,陛下特意对他们一众儒生说,要全力辅助您。因此陛下心里还是放不下您的,如若真的把燕宁军调走,让幽州、辽东陷入险境,那必然是陛下对您的考验了。否则陛下定会调白虎军前去雁门的。”

    “这是刘铭对你说的?”刘嘉佑苦笑一下道。

    “他只是告诉过我他离京时的经历,并没有说其他。”

    “若真被料中,父皇可是给了我一个生死攸关的考验了。”刘嘉佑哀叹道。

    魏航带着一个身材结实的小伙子来到我面前。

    “魏将军,不是说是个孩子吗?这已经是个少年了吧。”我出息魏航道。

    “槿棠不也是这个样子吗?”魏航还不知趣,茫然道。

    “槿棠只是身子高一些,没看他骨瘦如柴,明显是正在长个而又食不果腹的结果。而这个孩子,身材结实,又这么高,白白是正常长个的样子,至少也有十四五岁了吧。”我笑道。

    魏航看看那个小伙,又回想了一下槿棠的样子,更加疑惑地看着那个小伙了。

    我走过去,抓住他的胳膊,又拍了拍他的背,这少年却一句话也没说,身子挺得笔直,一动不动。

    “他在你这儿训练多久了?”我问魏航。

    “训练?没有啊,他才来这里不到一旬。”魏航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冷笑一声,对那少年道:“说吧,你潜入军营想要做什么?”

    少年没说话,坚毅的脸庞上没有流露出一丝表情。

    “好,不错不错,不愧是荆家的弟子。”我赞道。

    “荆家?”魏航听到这两个字,吓了一跳。

    “身体结实,站立笔直,遇普通击打可巍然不动,小小年纪不是训练经年的军人,就是习武世家,而在这辽东境内,称得上习武世家的除了乐家,恐怕就只有荆家了吧。如果我没猜错,你这一身黝黑的皮肤就是从小在烈日下、泥潭中苦练出来的。”我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这个少年,他的目光也一直跟随着我,似乎对我很有兴趣,当然,更多的是一种被看穿伪装的敌意。

    少年没有说话,但是眉宇间的神情变换却出卖了他,我对魏航说:“既然这样,把他送到荆家确认一下吧。”

    魏航却犯了难,犹豫着对我道:“辽东从未与荆家打过交道,更何况荆家本就是刺客世家,官府理应剿灭,只因陛下优待聂家,这才不便公然为敌,这荆家是实在不能相交啊。”

    “这不就是个机会?你把这件事告诉齐飞,他会知道该怎么做的,而且他必定会夸奖你一番。对了,千万别说这些都是我告诉你的,只当我没来过就好。”我神秘兮兮地对魏航道。

    “你是什么人?”那少年突然开口问。

    “你回答我这个问题,我就回答你这个问题。”我边说边往外走,但直到我走出营帐,也没有听到他的回答。

    说起荆家,实际上是我初来察学时,在辽河口遇到一位老人。当时那老人正与道边的摊贩争辩,面红耳赤地十分滑稽。我看那老人虽然须发皆白但是体格尚健,隐隐中透出一股强大的气势,尽管口舌不利但是凭着这股居高临下的气质,小贩也未能得逞。

    我问了问周边围观的百姓,原来是这老人不小心踢到了小贩摊上的一把古剑,小贩便要讹诈这老人一百金,老人哪肯,这才争辩起来。我上前一看那把剑,呵,什么古剑,只是一把生锈的破铜烂铁,根本就不值钱。我看老人实在纠缠不清,于是上前解了围。本是无心顺手,没想到老人侠情侠义,非要记下这个人情,还递给了我一张名帖——易水荆家。

    自战国末荆轲刺秦以来,荆家便以刺客世家隐居于辽东,百年来几乎销声匿迹,直到前朝末大乱,这一世家才又出现于江湖。那一次偶遇荆家老人,我便觉得是一个契机,将来必有用到的时候。而当下这个小伙,虽然我能九成认定他是荆家的人,但是看他的态度,恐怕与荆家有间隙,这才离开荆家投军,其中隐情不知是福是祸。

    正想着,我已经回到了郡城,城门卫传王令让我一回城便进宫去。如果我没料错,定是我的计策有了定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