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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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再出发

    在荥山东麓的军营中和士兵们瞎闹了一阵,众人都在各自的帐中安静入睡,下旬了,月亮圆而复缺,空中有看的见明亮的群星,有几片乌云近了又远去,军营外的树木轻轻的摇晃着枝干,“沙沙”的轻响,均匀呼吸着,偶尔一两声狼嚎,倒是让这安静的夜晚多了份热闹。

    纳兰并没有受到什么特殊的优待,唯一有的大概就是可以自己在一个帐子中洗澡,而太子刘竑炙也只能和士卒们一起在一个帐子中洗澡。纳兰和刘竑炙以及他的侍卫在一个帐子中休息,也算是一个优待吧。帐中十分安静,只有侍卫福珣均匀的呼吸声,隐隐听到邻帐传来的呼噜声,甚是温馨。

    听到远处的狼嚎,相隔五尺相互看着都还未入睡的两人都笑笑,勾着嘴角,闭上了眼,安心睡了。

    也许,孤身在外的时候,就是一声狼嚎,几声呼噜,也是一种别致的消遣,带来的或许并不是恐惧或烦躁,而是一种难得的平静,恍惚间清晰的安全感,让人能够安心入睡。

    或许并不需要思家到落泪的小矫情,安心过好每一天,不要忘记家中有人等待,不要忘记每天都要充实,自己就会满足,家人也就不会太过担心,至少身边还有些亲近之人。

    又是一日清晨,太阳还未升起,军营却早早苏醒。寅时的号角唤醒了帐中将醒未醒的军卒,众人麻利地爬出被褥,穿衣,洗漱,小解,然后结对来到操场,开始一天的训练。先是集对点兵,再是跑圈,最后操练兵阵。卯时三刻,众人迎着东边刚起的日头,在山体投射下的阴影里开始用早膳。伙房抬出几口大锅,分了好几份,士兵们排着长队各自捧着自己的碗等着分发的肉粥,小菜和白面馒头。

    纳兰一行人自然没有进行军阵的操练,而是去收拾了行装,现在也在早膳军号下和这军营中原本的军卒们一起用早膳。在荥山的阴影下,所有的虫鸣像是一场宫乐,技艺精湛的宫廷乐师们一丝不苟的演奏着,总觉得自己好像成为了无上的权贵,也享有了钟鸣鼎食的极高待遇。

    军卒们见到太子,大多是一种敬畏的神色,在太子周围的人们,不自觉的小了声,禁了口,闲聊中失了平日的粗口,连进食的声音也小了许多,进食也就慢了下来。

    刘竑炙也觉察到了,自己周围的军卒根本没有远处那些人那样活泼,开放,极为拘谨。心里很不是滋味,于是打算打破这种氛围,“这位,你们平常都是干一些什么呢?荥山这里贼寇活动并不多,百姓平日里会请你们帮忙吗?”

    对于一个国家的军人来说,最重要的不是他们平日里如何操练,训练有什么,吃的怎么样。他们心中最骄傲的是军旅生涯中做过的热血之事,是常人没有经历过的惊心动魄,是军纪要求下所做过的对寻常百姓有益也让自己开心为自己自豪的往事。

    一位离得近的军卒先回答了他:“平日里,也就像这样一天的功课完成下来,已经精疲力竭,有时候在晚膳后大家伙会围在一起,点一把篝火,学着当地的人们来一场篝火晚会。那时候我们一般会唱几首军歌,或是学到的当地民歌,闹着就会用各自的方言对着其他人开玩笑。”

    接着又有一位军卒说:“有时候会在夜里出去打狼,第二天可以加餐。”

    话题开始打开,一位军卒放下了手中的碗,看着刘竑炙,有黑的眼睛闪闪发亮,“有时候,郡里出现了什么强大的贼,我们会帮忙抓捕。有一次啊,郡里出了一个屠杀阀门权贵的案子,那个人诛杀的不是人,是人心啊。利用那家族里几房的猜忌,就前两夜里杀了三个人,后来那一家子里的三房和四房就闹了起来,两房的太太在撕扯,还闹出了人命。再后来大房又受不了了,将三房和四房赶了出去。那人就看着这机会,把三房和四房全屠了,人头骨碌着滚到了大街上,第二天早上把解放给吓得直接晕了过去。也不知道怎的,街坊晚上都没有听见声音这些人就死了。那大房二房见了那些肉碎,怕的呦,再府上都不敢出门。结果当天晚上,那家府里就死了几个丫头,和三房四房他们的死法一样,又接连几天都是这样,后来直接就给吓疯了,七月十五那天晚上纵火烧了自己的府邸,全部人都死了,就剩下一个小女儿,不知道怎么活下来的。我们被调过去的时候,那家的大房二房已经疯了,大白天的拿着刀乱挥,说要杀了那个作恶的恶灵,还伤了我们的兄弟,害得那兄弟废了一条手臂。我们想要把她制住,没想到那二房疯了的太太见了血就癫了,见人就咬,跟我见过的疯狗一模一样,要上了几个官差和我们的几个军卒,还硬是把一个伙计给要死了。想想就可怖。”

    另一位面上带着刀疤的军卒兴奋地接话,那刀疤因为他眯起的眼而跟着上挑,不断张合的嘴唇牵着那伤疤一抖一抖地,显得十分有趣“后来案子破了,是一个刺客组织的刺客,代号叫豸的人干的,那刺客原本是咢陵郡纪家的长子,叫纪铭琦,那姓袁的家族在他还小的时候,吞并了纪家,还杀了他的所有亲人,结下了仇。这张铭奇在江湖上从六岁摸爬滚打到了近三十岁才回来报仇,只是这方法疯癫了些,最后还杀了我们两个兄弟才被抓住。后来判了死刑,上了断头台,到最后脸上都是笑着的。”

    “这是当时在京城高要也是传得沸沸扬扬,虽然版本好像不太一样。”纳兰云空回想起四年前听到的说是被鬼怪上身的说法,当时只觉得恐怖,现在一听只剩下不能乱听乱信酒楼里那些闲人的各地八卦,尤其是远的,这以讹传讹,一个原版被演化成n种版本,对于那些并不了解的人实在是有极大危害。

    “那么,那个人是怎么做到杀人的时候不发出声音的?”

    “听口供是说,有一种什么果子,它的核取出来磨出汁,在和什么草药的汁混合,煮到无色,再兑上清酒,人服下了就不能说话,不能发声,嗓子一辈子废了,还会变痴呆,一辈子耷拉着哈喇子。官员没有透露出来,太过危险,我们也不知道详情。”那有伤疤的军卒回答着,面露惧色,“后来那小孩也暴病死了,患了急症,军医治不好,还没等到大夫来就死了。也是可怜,当时那副模样,浑身抽搐,口吐白沫,都得跟筛子一样,一犯病轻的时候就那样,两眼翻白,要死的模样,过会儿会回复,那一次犯病甚为严重,不久就死了。那得从那火场中逃了出来,却还是死了。唉。”

    一声叹息,包含着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却经不住人们的解读。刘竑炙不敢细细思考这叹息中有什么,回避着一些不敢想的情绪,安静了一会儿。

    “昨晚是不是有村民来请你们帮忙捉蛇?我好像听见了动静。”纳兰云空适时转移了话题。

    “那是丑时的事了,赶车的白大爷家爬进了乌梢蛇,还不小,有小姐你的手臂粗细,吓得跑来这边了。”守夜的军卒回答着纳兰的话,“那大爷孤身一人,平日里赶车看着胆挺大的,但听说小时候被蟒蛇缠过,快要窒息了才被救下,几个月后又被毒蛇咬了,好不容易才保了条命,看见细长的不熟悉又看不见全貌的东西就腿都抖了,能跑到这里来也是不容易了。”

    说完一阵哄笑,几名军卒跟着刨了那白大爷的老底,知道的所有都说了出来。

    早膳时间不过三刻钟,很快就过了,当然也休息好了。一行人翻身上马,在军尉的目送下离开了这片军营。留下这些军卒许久的饭后谈资,直到下一个令人振奋的事件到来。

    这一天,他们要到达魏国,蜀国,周国和宋国的接壤之地——巫溪郡,位于巫山南麓的军营,路途还很遥远,山清水秀,却少了欢乐的气氛,三千余人马专注着赶路,并不做笑谈。

    周国,寿春城,殷恣宫。

    周王已经醒了,但是仍旧虚弱,无法处理政务,也就由太子封云测代劳了。

    朝中事务繁多,封云测一整天都扎在了那小殿上,没有离开,当做午膳的糕点放在手边,零星还剩下几块云糕,奏章还剩下不多,这傍晚时分的余晖洒在身上,甚是温暖充满着干劲。还未到申时,应当在看一会儿。想着也就安下心来继续批阅奏疏。

    很快,戌时了。封云测放下手中的奏疏,看看周围,打算好了晚膳后再接着处理。于是和李沉一同离开了这小殿,去东胶殿,那个例行用晚膳的地方,父王应该正在等着。

    没有乘撵轿,封云测和李沉一前一后快步走在这宫中,“太子殿下,昨日曾家家主大司马曾扈一整日都在寻王上,今日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来了,是不是该去问问?”

    “曾扈?会有什么急事吗?大概此事只能和父王商量吧。”封云测眯了眯眼,留心了一下。曾扈是曾家家主,是那尧妃曾灏的生父,若是真有什么急事,又会是什么?当真是危险人物吗?

    其实,平日在朝堂上看,这曾扈其实的确是一心一意位大周谋事,但是镇军大将军和宣武将军背地里总有些小动作,及不安分。而这曾扈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尧妃又是极为纵容,尧妃在中六宫之中的所作所为有些实在是过分了些。这曾扈也就不再是那般总是有着贤臣的光环了。

    “咱家听闻,大司马昨日夜晚便有备着马,今日大司马本无需上朝,作何要备马?可是那马一日未动,只是在府中闲了一整日,大司马未上朝,也未离家。怕是出了什么事。”

    “听你这一说,我确实应该去看看他。可能是生病了呢,大司马可是国之重臣,现在还没有合适的下一任的人选,可是不能出事。一会记得要苏御医备着,一会儿要出诊。”

    “是,老奴知道。”

    东胶殿在殷恣宫中部偏西,路程不远不近,在和李沉的交谈中倒是很快走完了。

    殿内后院,是一片花园,有一片小湖,湖中有一小亭,那是醉篱亭,东夕桥将亭与湖畔相连,湖上没有中莲,有些浮萍随波飘荡,露出的鱼儿偶尔被飞鸟惊回水中,有些些水荇飘摇。亭中的男人抱着一个女孩,手中执一卷书,教得认真。那是周王封旭腾和二公主封铃影,一父一女正欢笑着学习书中的圣贤学思,享这天伦之乐。

    封云测走近,父女二人放下手中书卷,三人开始寒暄,接着又聊起了古代神话,聊到天上众神,聊到天地异象。座位上一直摆放着第四副碗筷,那是给王后殷龙徵的一份,那是封云测和封铃影的母亲,已经去世多年,但是周王仍旧挂念还是留有这个习惯,就好像放着,便还是从前一般温暖。

    晚膳结束了,封云测向周王说明之后前往曾府。周王看着封云测的背影,眼中尽是欣慰。

    曾府很快就到了,出了宫墙,先南行四里,再西行七里,那远离街道的,几乎占据半个西城北部的府邸,就是曾府。

    封云测在正堂等待,曾扈很快赶来,封云测提前确实没有告知,但是这曾扈一定知道他会来。

    礼数到位之后,都不坐在正席的两个人在侧席坐下,开始交谈,曾扈是不敢,封云测则是任性试探。从平常的嘘寒问暖开始,两人聊着聊着就起身走去了书房,留下御医苏甯不知该做如何反应。

    书房中,二人·屏了下人侍卫,开始进入正题。

    “本宫听闻您昨日三次进宫,欲见王上不得,今日您例行不用上朝·,心中放心不下,随来寻您来了,还带了苏御医,一会儿请他为您看一下,您的身体可不能有碍。”

    “谢殿下。”曾扈先是谢过,然后接着讲道:“前日夜晚戌时将过时收到回归的商队传回的消息,我周国此次前往魏国的军队行军路线泄露,众多盗匪集结在巫山一带,打算抢劫粮草。所以急忙去找王上。”

    “那么,现在此事是有法子解决了?”

    “是。宣武将军的副将和二公子打算临时转移路线,向宋国发去文书,欲与宋国一起将那贼寇拿下。”

    “有二哥在,我的确放心。所以,的确是没什么了吗?”

    “自然没有。”

    封云测睨了这个老态尽显的大司马,这位年近古稀的老人,实在是老了,连脑子也混沌了。也罢,就这样吧,反而有利于自己的计划,也好,就当是省点事咯。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朝中那些无关紧要的事,就又回到正堂,苏甯为曾扈号了号脉,嘱咐说略有些虚寒,要好好调理,吃一些不要。不久就离开了这曾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