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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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借兵

    她还在看着窗外的榕树,半个时辰了,而刘竑炙还是在看着她,要忽略太多才能只看着她,刘竑炙只觉得自己是入了魔障。即使二人确实有着婚约,但是这个丫头向来最是高傲,也最是爱这书屋里的书,接连几日的不够正常。

    不只是刘竑炙,就连其他三位陪读也都认为这平日手不释卷的纳兰家的小姐最近是中了邪。虽说夏日的榕的确是她最爱的景色,但是同在这书屋八载年岁也不曾见何时是如此入迷。

    这是搭建在有三百岁的巨榕下的书屋,或叫树屋。每至夏日,清晨微露,有习习凉风。近午时便有早蝉开始吟唱,树下阴凉,整日不知苦暑,先生往往也是愈讲愈欢不知疲倦,总是需要随侍的侍卫提醒才会想起午膳来,当然,学生可不一定。最美或许在黄昏,金色的余晖穿过叶子洒下来,什么也不见只有满室金辉,倒比午时更有一分躁意。偶尔看见红色,蓝色,紫色的晚霞,在东边的窗子上,享受课业结束后的欢笑。

    在这个远离宫城的市郊,书屋中常住的六十口人,总是有自己的快乐的。上课同太傅和先生玩笑,讲述结束持卷向太傅先生请教,五人玩闹,午膳跑去和武斗导师六人交换菜肴,年纪稍大的和导师划拳小酌边上总有几个稍稍稚嫩的脑袋围着为自己所支持的人呐喊助威,赢了投壶,输了拾矢,每半月一次,赢得多会有军中的小礼物拿,偶尔还能被带去军营中看看,参与围狩。晚上五个人带着三位老师去观星台上认识星宿,听老师说说书屋中没有的志怪传说,戌时三刻返回,洗漱完便歇息。卯时需起,先一套军中的早练,再一卷太傅安排的经卷,最后习书法,其后就自由分配。巳时开始授课,午时用膳,膳后休息,申时授课,酉时晚膳,晚膳后步行至观星台,偶尔直接在观星台用膳。一天下来充实圆满。

    课业安排是周期性的·,每十日便有三至五天的假期,刘宋重文淡武,倒是重视子民的精神快乐富足。有的休息,孩子们又怎会不开心,细想的又有几人。

    纳兰云空,五人中那个平日最爱读书的高傲的纳兰湘源系家的大小姐,已经三日这副模样了——课业结束后没有问题就一人沉思,盯着南面窗外的榕出神。

    三天前,例行的结束,提前一天回到这儿几人就见她是这副模样。真不知是见了什么事,被勾了魂。

    “嘁~才和我没什么关系。”刘竑炙想着,竹简也忘了要卷,一直展下去,直到洒了自己的茶水才骤然反应过来。

    “呦~云空,你是看上了哪家的公子,这般挂念。快,告诉我,好让我知道妹夫是谁,我也好打好关系。”那用着褚色头绳扎起乌黑长发的人是五人中最年长的将军府的三公子,简时,年十七。

    “简哥哥可是忘了,这妹夫没得跑?”柔和的女音,辨识度极高,不用看见人,一定是那太史范氏的小姐,范家独女范宁陵,年十六。

    真是……刘竑炙扶额,这群人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魏国近日派遣使者,来向我宋国借兵,共抵北方匈奴。陛下不知为何要我想一计策,我确有应对之法,但不甚妥当……”那素衣的少女回了头,看着刘竑炙,说着近日的烦恼。豆蔻年华的少女,并没有倾国倾城的容貌,至少现在这略瘦的模样,不太好看,但是空灵的大眼睛,时而深邃,倒是有摄人心魂的力量。

    刘竑炙看着这女孩,也不多想,只道:“父王命你想一计策吗?”

    “呦~我们太子吃醋了。”简时的嘴啊,永远都是这样,得找一天撕了才好。

    “魏国的事情,魏国自家管着就好,为何请我们宋国出兵?”年纪最小的大司马韩政幼子韩紫柳,今年方十二岁,对于这些当真是一直都处于懵懂的状态。

    “我宋国素来重文,对于武力的发展一直都处于能护住本国领土的状态,而宋国之所以能够在五国间安身立命也向来依靠前辈谋臣的奇策。自襄武王后,历代国君并不重视军队,以文治国,直至勋王才一步步令国人再一次对军队重视起来。二十年前,魏国来犯,宋国不敌,勋王与当今魏王签下《琞山之盟》。我宋国作为败军一方,只能忍下这般屈辱。”范宁陵淡闭上眼,抚着自己的茶壶,淡淡的接着韩紫柳的话。

    宋国自襄武王后,两百年来的历代国君皆自满认为重文一样能够是其余四国不敢来犯,在《永湖之盟》的约束下,两百年来五国相安无事,但两百年不受重视的军队,国力不济,魏国二十三年前宫变结束后,现魏王姜迟野心勃勃,第二年便向宋国进军,欲先拿宋国,再西进苗疆,一破当今五国鼎立中原之势,野心虽大,但终究能力不及,太高看自己。宋魏两年相战,宋失国土八百余里,高傲的勋王才终于打算和解。魏国自是欣欣然接受了宋国的这份大礼,安心享受这这二十年的宋国进贡。

    现魏国国力衰弱,内乱频频。匈奴也是野心不小这时进犯魏国,这魏国国君姜迟自知自家无法挡着太久,若是胜了,守下国土,也必然国力再无法抵挡四国攻打,沦为小国;若是败了,中原五国之势一破,天下大乱,宋国当下国力尚可,匈奴远在北境不会来犯,但这匈奴若是打开了魏国的国门,那么其余四国争一番是必然的,宋国定然无法占上大便宜,会在新形势下跌入弱势。燕秦近几年来四处参和,躁动不安,若是得了魏国之地定先来犯宋。况且《琞山之盟》尚在,宋国只能出兵相助,否则还落下背信弃义的罪名,其余各国怎会放弃这样一个好机会,宋国定成为众矢之的。

    魏国就是看到了这些才向宋国借兵,看似对宋国而言百利,但其实这又正好是一个削弱宋国国力的好机会,若是周、秦再来参一脚,那么宋国就实在危险了。

    “我宋国必然出兵,但如何在此次出兵中最大的保护宋国的国力怕是整个朝堂都没有应对之法。”简时毕竟是将门之子,该是认真想的时候,必然不会马虎。

    “的确,父王近日为此事忧愁,倒是不想向你做了询问。唉……”刘竑炙也只剩下了叹息,他没有什么办法。

    这一来必须出兵,而秦国不会放弃这一机会,周国向来支持和平,同中原各国较好,此次也必然出兵助魏。魏国自己就没有什么办法了,魏王姜迟发动宫变才坐上王位,早几年还励精图治,后来亦日渐荒淫残暴,这才引起魏国国内暴动,此次匈奴来犯,双方虽表面暂时和解,一致对外,但这毕竟是一个契机,魏太子姜齐宁是否会安心让他老爹活着看到魏国在各国的帮助下守下江山还不好说,更别谈其他。如何稳住躁动的魏国和秦国宋必须有一个对策,即使和邻近的吴氏蜀国及封氏周国有着条约,但要保宋国至少五年的安定,实在太难。

    “对了,云空,你说你有应对之法,可否说来听听?”范宁陵此时将话题引走,这课室里的五人中可只有她说有一个不太妥当的办法。

    周国国都洛阳。

    “王上,魏国使者求见。”

    洛阳的殷恣宫,是周国王宫,殷恣宫占据了洛阳三分之一的土地,宫墙高五丈。宫墙之外是内城,平民官宦的安身处,内城城墙高六丈。城墙之外是外城,没有什么限制,除了官宦不得再次安家之外,便和内城没有什么区别,外城城墙高十丈。一圈圈包裹,洛阳城井然有序,宣告着周国的国力,一派雄浑。

    殷恣宫内有伏苍大殿,大殿后有小殿,周国的君王便在此办公。

    “宣。”

    周王封旭腾放下手中的谏书,请拿起左手边的浓茶,饮一口,余光淡淡地在意着左手边侧席上的年轻人,那是周国太子,封云测。

    封云测见自家父王并未有让自己离开的意思,便安心坐着,看着手中周王给的卷宗,没有言语。

    封旭腾淡淡地笑笑,在内侍宣魏国使者的声音里放下茶杯,一边批下奏折,一边等着魏国使者进来。

    偏向右的斜发髻是魏国的传统式样,来人身着墨绿色的宦服,即使一个时辰前才到达洛阳,但是来人身上考究的衣着,洁净的面部,除了神色略显疲惫,全然没有加紧赶路已逾半月的样子。只见来人在一丈外跪下,“魏国使者,林业,拜见周王。”

    周王从容放下手中的笔,正身,道:“林卿远道而来,舟车劳顿,免礼吧。起。”

    “谢周王。”说着,林业低着头起身,站稳后方才抬起头。

    “林卿,可是为匈奴进犯一事而来?”

    “正是。”林业先应下回答了周王的问题,见周王并没有要接着说的意图,这才继续说道,“北方匈奴哈尔顿乎氏族来犯我魏国北境,还望周王能够增派些兵力,借我魏国将那北部胡族赶回那草原。让其知晓中原一隅绝非其游牧小族可觊觎之地。”

    “此事关乎我中原一地气数,寡人自会出兵助魏,驱退那胡族蛮子。”

    “谢周王。”林业躬下腰,行着朝见天子的大礼。

    “如无他事,林卿便请在我洛阳的使馆歇下,多留几日吧。”周王笑着,下了命令。

    “臣告退。”

    林业由内侍领走,周王又开始批阅奏章。

    许久后,内侍进来,轻声说道:“王上,该用晚膳了。”

    周王这才抬头来,看着洒在窗棂的余晖,已经申时了。又将视线落回桌台上,茶饮完了,奏折还剩下一两份,扭头看一下封云测,只剩下最后在手上的一卷,笑着对那内侍说:“过些时辰吧。”

    “是。”内侍应着,替周王倒上清茶,退去了殿外。

    一刻后,周王放下笔,举起右手边的清茶,抿了一口。似是淡淡回味了一会儿,这才说道:“云儿,怎么看此次匈奴进犯魏国一事?”

    封云测从侧席起身,在殿中央站着,说:“回父王,在儿臣看来,匈奴此次进犯魏国不失为一个契机。魏国近两年内乱频频,先是岐王姜循,后是魏太子姜齐宁,加之近十年来,魏王荒淫无道。当今魏国,外强中干,不足为惧。

    魏国同宋国有为期二十五年的《琞山之盟》,此次宋国必会出兵。而宋国重文弱武,即使经过勋王刘应夕和当今宋王刘聒近四十年的培养,宋国的武力也仍旧不足为惧,此次魏国同匈奴一战后,宋国必会伤了元气。

    蜀地难出,蜀国定然只做后援,我周也做后援,主要提供粮草,并不大力出兵,蜀国全走形式,况现在蜀国内乱甫定,无法多出兵支援。

    秦国近来小动作颇多,必然不放弃这个大机会。

    而宋国为保全国力定然会精算着兵力外借,宋非粮食富庶之地,经商攒下的钱财于别国战争无甚用处,所以这宋国绝不会同魏国死磕,也不会和匈奴硬碰硬,将力用巧,四两拨千斤。若是要如此,那么宋军自然要派出一位足够分量的谋士,以及一位足够分量的质子用来稳住魏国,这位谋士自然就是要同其余各国使者周旋,更要稳住魏王的情绪和那匈奴首领的情绪。

    我周国就要帮这宋国,稳住秦国。

    宋国重文,自然也就多谋士,先和宋国做盟友,得到足够多的支持这才考虑下一步计划。”

    周王撑着脑袋听完这一番分析。过了会才说:“其一,稳住秦国的方法在此战中可行。其二,重点提供粮草也是明智之举。其三,我们不和这宋国做盟友。”

    “为何?”

    “这宋国确实是重文弱武,但是他的武力在这四十年的变化并不只是你所看见的这般,宋国历代的国君都狡猾得同狐狸一般,最爱看到的就是我们这样争抢宋国的谋士,但这些宋国的谋士是否会变成宋国在各国的爪牙可就不好说了,这些年来五国间除了那总是想着独善其身的蜀国外,野心膨胀得十分快。像宋国,早在六十年前甚至更早就已经开始在暗处培养许多谋士,让他们获得武力,分散在宋国的朝堂之上。宋国其实早早开始准备,只是大多数人不知晓。宋国,我们现在还吃不下。”

    “儿臣受教了。”

    “此次由你二哥出使魏国,接下来的半年,你出去历练历练,暂时不出周国。过了六月六日的国祀就出发。”

    “儿臣领旨。”

    “老李,摆驾东胶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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