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师徒（上）
话说到这，白小易猛地想起爹娘曾经说起过他出生时的怪异经历，还有那个送他勾玉的白发男子。他下意识地从脖子上拽出一枚造型古朴的勾玉，一边捏在手中晃了晃，一边犹豫的问向师傅。
“您看，是不是这个东西？那时我还小，据爹娘说，是我出生时候偶遇一个白头发的怪人送的。我爹娘把这东西当宝贝，让我一直带着不能摘下来。”
一见到这个东西，老道士眼睛就是唰的一亮，身手一把抓住了勾玉，差点没把这刚收的徒弟勒死。就内速度，跟饿疯了的乞丐看见肉包子一样。
白小易翻着白眼，两手在空中像被拎住的鸡崽子一样一个劲儿的扑腾，挣扎着呻吟道：“您老撒手···撒手啊···”
老道士这才意识到出手重了点，那勾玉的挂绳还拴在徒弟脖子上呢。他讪笑了一下，随即略微松开了一点拽着的力度，可是手里还是攥着勾玉不放。
“臭小子！你可捡了大便宜了。如果真是那人亲手做的，这块勾玉，可比我那块儿司南要稀罕不知道多少倍。”一边说，他一边指着勾玉上那些奇形怪状的花纹说道，“你知道这些是什么不？”
白小易傻乎乎的看着那些符号，吧嗒了一下嘴说：“不就是些花纹么，这块东西似玉非玉，跟快骨头差不多，有啥稀罕的？”
“有啥稀奇的！？这是殄文！殄文你知道不？”
老道士激动地声音都有些发颤。
“舔文？怎么舔？”
啪！席应真终于忍不住了，一巴掌拍在这个不争气的徒弟头上。
“舔舔舔！舔你个球儿！我说的是暴殄天物的‘殄’。”老道士吹胡子瞪眼的看着徒弟，“这东西又称水书，是上古时期，一个巫族部落从天书中学到的，据说是能跟鬼神沟通的文字。都别说使用这种文字，光是知道的，现今世上就没多少人。”
“传说中，精通殄文的巫祝，可以直接跟鬼神对话，甚至进行驱使，治病救人或者抵抗外敌。可后来因为这种文字过于生涩难懂，就逐渐失传了。不过后世玄学中人都知道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但凡是出现殄文的地方和物件，都极为凶险。因为能用得上殄文的东西，绝非寻常之物！”
白小易张大着嘴，眼睛直愣愣盯着这块勾玉说不出话来。他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这块从小就带在身上的物件儿，眼露金光的问老道士。
“我说便宜师傅，你说，这东西能值多少钱？”
可当白小易瞥见老道士那要一掌拍死他的眼神时，便硬生生把后半句话噎了回去。
“嘿嘿，您老别动气啊，我这不是说笑呢么，这么珍贵的东西我哪敢卖了啊。”
“哼！你要是敢把它卖了，道爷我就一掌拍死你，省得你以出了师给我到处丢人现眼。”席应真似乎想到了什么，缕着胡子一脸奸诈的说道：“不过你想卖就拿去卖吧，到时候不用我出手，光是那些窥见你这肉身的厉鬼，就足够让你死伤几百次了。不是为师吓唬你，要不是这东西护着，你坟头上的草估计都能喂牛了！”
白小易撇撇嘴，一边岔开着话头，一边想为难一下这个不正经的老道士。
“我说便宜师傅，这殄文殄文的，你说了半天。您老人家懂不？啥时候教教徒弟呗？”
他这一句话问出来，老道士突然间就蔫儿了。席应真吧嗒吧嗒嘴，有点生涩的说道。
“这个嘛，徒弟啊，你师父我还有很多更好的本事呢，你没事儿学这个东西干嘛？”
看老道士那闪烁其词的样子，白小易算是心里有数了。
“我说，您老该不会是不懂吧？”
席应真这次算是彻底没词儿了，沉默几秒后，叹了口气。
“唉！你说的不错，师父我的确不会这么高深的东西。殄文都是口口相传的，没有任何书面资料留下来，似乎学习这东西还有着各种各样的禁忌。我从我的师傅那，也只是粗略的了解一些入门的东西。或许，天机阁里那些老怪物会···”他最后这句话说的很小声，可我却听在了耳朵里。
“天机阁？您老说的，可是那个每隔三年，便会发布天下十评的天机阁！？”
“嗯！没错。”老道士眼神看向门外，语气神往的说道：“天下十评，道尽天下奇珍异宝、秘术绝学，点破江湖名仕、写意风流。好一个天下十评，这个世道，人人都期望着能在这天下十评上留下一笔，也不枉此生了。”
“对对对！我们走江湖的最有体会，每当新的十评榜单出炉，整个江湖都要随之热闹一阵的。十评分为：文、武、将、相、胭脂、簪花、兵器、异宝、绝学、天师。”白小易似乎想起了什么，讨好地说道：“对了，好像您老人家，可是蝉联天师榜十人第七位呢！”
“呵呵，始终只是第七啊···”老道士面露苦笑，长叹一声，看上去有些英雄迟暮。“都是些陈年旧事了，不提也罢。桃花依旧，可这人面早已全非。与其在那个庙堂上尔虞我诈，老夫我更愿意逍遥江湖。你小子既然知道这么多，那就跟我说道说道，这天下十评，分别是些什么门道。”
“好您咧！且听我细细分说。”少年坐起身，煞有架势的用鸡腿骨一敲破碗：“先说这文评，上榜的都是当今天下才华横溢，味才风流的文人雅士，虽然很多人听都没听过，可总有些人的书稿作品流传于世，还是知道一些的。比如写了《三国演义》的罗贯中，连中三元的黄观，还有那个酸腐气十足的方孝孺。这都是我们这些平民百姓也都知道的大学问之人。不过这个文评，也就是看个热闹，市井江湖并不十分在意。”
“再说这武评，这上面的十人，那可是享誉江湖，威名远播的高手。比如争了一辈子天下第一的傲剑狂刀两位大侠，还有行踪成谜的神拳无敌，加上如来掌和风神腿这样的后起之秀，将这个江湖点缀的异彩纷呈。他们有的是神功盖世，有的是侠名远播，总之武评上榜的人，才是江湖市井中人人向往的高手。”
“而这将相评，毋庸置疑，就是朝廷里的武将和文臣，师傅和您口中的开平王常遇春，当年都是榜上的魁首。徒弟我就不好多加评论了。只不过，将相评终归离着我们这些平头百姓比较远，所以也就是知道一下，没有太多人去上心就是了。”
说到这，老道士无奈的摇摇头，嘬了一口酒，示意徒弟继续说下去。
“而这接下来的两评，那就精彩了。胭脂评的美人，还有簪花评的公子。一个是取自诗句‘桃红柳绿千般好，不比美人弄妆娆；琵琶有声难描意，胭脂无知扮红娇。’评的是这惊艳天下的美人小娘，据说上榜之人，那都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美的是惨绝人寰的小娘子。”少年越说越起劲，整个人都开始泛起了花痴相。老道士看不下去，一块鸡骨头丢了过去。
“臭小子！好好讲！”
“诶，是是是。而这簪花评，则是源自唐宋年间，才子簪花的典故。上评之人，据说也都是些样貌俊秀，文采风流的世家子弟。不过呢，在我看来，也就是写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样子货。顶多是卖相好些，没啥真本事。”
老道士没好气的瞥了徒弟一眼，调侃的说到：“难道不是因为你自己没上榜，刻意挖苦别人？”
少年哑口无言，急忙岔开话题。
“接下来这两个也不得了，兵器评和异宝评。上榜的那可都是千金难买的神兵利器和奇珍异宝。比如武当山张真人的真武剑，传自西楚遗民的霸王枪，每一样拿出来，都是惊天地泣鬼神的好宝贝啊。至于异宝评上的东西，听起来挺唬人，可是没人见识过，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比如历代酆都鬼王的至宝鬼王印，得到便可掌控天下的天理图，可号令天下的止杀令。这些异宝压根就没人见过，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存在，所以江湖上就当是一些不可尽信的传说。”
“传说么？”老道士低声呢喃着：“也许并不是呢…臭小子，你所见到的江湖，只不过是冰山一角，真正的江湖，比你想象的要大得多，存在的东西，也远在你的理解范畴之外。”
少年对此颇为不屑，无所谓的敷衍了几句，随即说道了最后两评。“这最后两个，就让我们这些市井之人摸不着头脑了，天师评上的人物，除了武当山的张真人有点耳闻，是个活了上百岁的老神仙，其它那些人就真的是听都没听过了。什么钦天监的法天道人，什么天师楼的枯木禅师。这些人到底是干什么的？所谓的天师，难道真是龙虎山张天师那般，斩妖除魔的道士不成？”
“你说呢？”老道士老神在在的看着自己的徒弟，一脸的理所当然。
“这也太夸张了吧？”少年一脸的不可置信：“太平盛世，哪来的妖魔鬼怪啊？再者说了，如果真有这些妖魔鬼怪，那我们这些凡人怎么办，岂不是早就死绝了？”
“太平盛世怎么了？许你能看见鬼魂灵体，就不许人家降妖捉怪啦？”老道士没好气的说：“告诉你，这个天下，修炼成精怪的大有人在，妖魔鬼怪更是不足为奇。只不过，有着这么一个特殊的江湖，用来制约着他们，免得祸乱这个天下。这些东西，等你以后真正进入了江湖，自然会明白。”
“切，说得好像真的一样，鬼才信呢。就算这些是真的，那最后一个天下十绝又是什么东西？苗家的赶尸术，楼家的机关术，雷家的火器，柳家的人皮。这又是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十评的榜单里，最后这两个十分含糊不清，好像怕世人知道他们一样。”
“这个嘛，老道士我倒是知道一二。这江湖十绝，传自西汉，相传都是一些流传了千八百年的隐蔽世家。他们掌握的这些奇门异术，是专门应付那些非人力能及的鬼怪之事的。原本的十绝中，还有一门木甲之术，后来失传了。而随着火器的出现，这个霹雳堂的雷家，取代了原本木甲术的位置。细说起来，这江湖十绝，不在那武评是人之下。只不过，所在的江湖不同，面对的对手也不一样。”
“对了，便宜师傅，我们算是哪个门派的啊？”
“这···”老道士有点语塞，“怎么说呢，我是机缘巧合之下拜入子阳真人席应真门下学习阴阳术数，而你这位师祖就是出身天机阁。不过他是外门弟子，很少接触宗门内部的事儿。这个天机阁神秘的很，很少参与江湖和庙堂中事，却时时洞察天下，就连当朝锦衣卫的情报网都不如他们。加上天机阁异常的清高，自然不愿随便现身参与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的芝麻绿豆小事。只有某些动辄天机的大事，才会见到他们的门人出手。至于你所说的那个白发的男子，可是宗门内一个了不得的大人物。能看上你小子，说不定，你身上就契合着某种命数。”
“契合命数？难怪能送我这么好的东西了。那咱们这一派可有什么名头，还有没有其他弟子？”
“咱们这一派也没什么名头，都是传承自正一教派的道法，至于其他门人么···你还有个师兄···叫姚广孝。”
“哦？那我这个师兄现在在哪？以后闯荡江湖多少也有个照应啊。”
“哼！还照应呢，那贼和尚不害死你就不错了，以后不许在我面前提起这个人。”
看着师傅一脸愤怒的表情，白小易聪明的转移了话题。
“不过师父，既然您老也算根那个天机阁有些渊源，不如啥时候带徒弟掌掌眼呗？”
老道士深深的望着徒弟，似有为难之事难以启齿，犹豫片刻后说道。
“呵呵，为师的时间不多了，恐怕没机会亲自带你去。等到了该知道的时候，到就自然明白了。”
白小易满腹疑惑，可又不便多问，只得追问其它的。
“那，您说的那个天机阁在什么地方？门下弟子又有何人？”
“呵呵。”老道士缓和了神色，轻轻缕着银髯，一字一顿的说道：“天，机，阁。弥山鬼谷的天机阁。没人知道他们是何时出现的，更没人知道他们的开山祖师是谁。可是，其门下弟子无一不是扭转乾坤、改天换日的奇人。”
老道士眼中满是神往的说着：“春秋时期的鬼谷子、黄石公、张良，三国时的诸葛孔明，盛唐时期的青衣仗剑的李淳风都是其门下弟子。你说，这个宗派如何呀？”
白小易越听越是惊讶，听到最后，下巴差点掉下来。
“他爷爷的！这是个什么地方啊！粗略算下来，这宗派足有上千年的历史，历经各个朝代，门下弟子均是不出世的奇才。能去看一眼，小爷我也此生无憾了。”
“哼！这些还都是野史秘闻中能让世人所知道的，那些不被世人所知的，就更是离奇了。可惜道爷我只在那暂住了数月，只知道天机阁外宗分为两个旁支，人称双绝甲天下。”老道士一边回忆一边说：“这其一支，名为‘术’，记住，是术法的‘术’。专攻古籍中记载的鬼巫异术。另一支，名为‘法’，心法的‘法’。专攻兵法谋略，所谓阴为谋，阳为策，这一支出来的弟子，都是左右天下局势的奇人。”
“天机阁历朝历代，都会有游历天下的执事弟子，他们个个身怀秘法道术，出手惩治一些乱世之人，做一些拨乱反正之事。记录历朝历代的史料，还有那些散落于民间的奇淫巧计，和不传世的秘闻。毫不夸张的说，天机阁里知道的秘密，比当今皇上身边的锦衣卫还要多。但这个宗派从不直接干预朝政，他们似乎只是存在于历史之中，记录和传承先人创造的一切。却从不左右历史，只是在某些特定的时间，对某些人和事出手加以干预。”说着说着，老道士陷入了沉思之中，不再说话。
白小易痴痴的听着，但等了许久，却不见他继续，便着急的问道：“还有呢？还有呢？便宜师傅，这个宗派这么神秘，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还能进去小住？”
“一边玩儿去！”老爷子没好气的说：“问那么多干嘛！今天说这么多，已经是破例了。要真想知道这个宗派的事，等你有机会进去了，自己慢慢打听。”
“切~小气~你不说，我还懒得听呢。”白小易嘴硬的嘟囔着：“那您跟我说说，今天去开平王府干嘛了？这个总不是秘密吧？”
“恩，这个事儿可以说，也跟你有关。开平王常遇春生前与我是故交，怎叹病死在凯旋路上。当年我们跟着朱重八一起打天下。”
说到这，白小易的心肝儿就是一颤，这那是当今皇上的本名啊，这老爷子也不避讳一下？
“怕什么？”可能看出来徒弟的慌张，老道士没好气的说：“方圆百丈，就你我两个活人，以我的身份，说说他的名字又能怎样？反正我也死了一次了，还怕他不成？”
白小易无奈的一笑，就随他继续说了下去。
“唉，伴君如伴虎啊。打天下时，可以同生共死。可到了天下大定，他却为了保住他的权利，如此对待昔日的一帮兄弟。伯仁死得好，起码他死在了属于自己的战场上，而不是权谋狡诈的朝堂之上。”
说到这，老道士不免有些激动：“算了！陈年旧事，也该放下了。死过了一次，很多事都看开了。道爷我本打算就此隐居避世，不再管他朱家的天下是死是活。可是，天意弄人，终归还是躲不开自己的命数。”
“我得知伯仁府上近几日出了些鬼事，兰夫人说是夫君的鬼魂有所牵挂，不舍离去。于是遍寻术士帮她见上夫君一面，可以了结心事，安心上路。于是，我便找上了门，以我们的关系，这件事我非管不可。一方面是为了让我这老伙计可以安心投胎，另一方面是打算在临入土之前，再看看昔日故交，走走当年旧路。”
白小易呆呆的问道：“可是，这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你呀。”老道士看着徒弟，用和蔼的口气说：“师傅老了，可惜没有传人。我不甘心这一身本事就这么随我长埋地下，于是急着找一个天赋好的徒弟，或多或少的，可以让我的技艺，有个传承。”
“那为什么只教我一年？让我一直跟着您，把本事学全了不好么？”
(本章完)
“您看，是不是这个东西？那时我还小，据爹娘说，是我出生时候偶遇一个白头发的怪人送的。我爹娘把这东西当宝贝，让我一直带着不能摘下来。”
一见到这个东西，老道士眼睛就是唰的一亮，身手一把抓住了勾玉，差点没把这刚收的徒弟勒死。就内速度，跟饿疯了的乞丐看见肉包子一样。
白小易翻着白眼，两手在空中像被拎住的鸡崽子一样一个劲儿的扑腾，挣扎着呻吟道：“您老撒手···撒手啊···”
老道士这才意识到出手重了点，那勾玉的挂绳还拴在徒弟脖子上呢。他讪笑了一下，随即略微松开了一点拽着的力度，可是手里还是攥着勾玉不放。
“臭小子！你可捡了大便宜了。如果真是那人亲手做的，这块勾玉，可比我那块儿司南要稀罕不知道多少倍。”一边说，他一边指着勾玉上那些奇形怪状的花纹说道，“你知道这些是什么不？”
白小易傻乎乎的看着那些符号，吧嗒了一下嘴说：“不就是些花纹么，这块东西似玉非玉，跟快骨头差不多，有啥稀罕的？”
“有啥稀奇的！？这是殄文！殄文你知道不？”
老道士激动地声音都有些发颤。
“舔文？怎么舔？”
啪！席应真终于忍不住了，一巴掌拍在这个不争气的徒弟头上。
“舔舔舔！舔你个球儿！我说的是暴殄天物的‘殄’。”老道士吹胡子瞪眼的看着徒弟，“这东西又称水书，是上古时期，一个巫族部落从天书中学到的，据说是能跟鬼神沟通的文字。都别说使用这种文字，光是知道的，现今世上就没多少人。”
“传说中，精通殄文的巫祝，可以直接跟鬼神对话，甚至进行驱使，治病救人或者抵抗外敌。可后来因为这种文字过于生涩难懂，就逐渐失传了。不过后世玄学中人都知道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但凡是出现殄文的地方和物件，都极为凶险。因为能用得上殄文的东西，绝非寻常之物！”
白小易张大着嘴，眼睛直愣愣盯着这块勾玉说不出话来。他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这块从小就带在身上的物件儿，眼露金光的问老道士。
“我说便宜师傅，你说，这东西能值多少钱？”
可当白小易瞥见老道士那要一掌拍死他的眼神时，便硬生生把后半句话噎了回去。
“嘿嘿，您老别动气啊，我这不是说笑呢么，这么珍贵的东西我哪敢卖了啊。”
“哼！你要是敢把它卖了，道爷我就一掌拍死你，省得你以出了师给我到处丢人现眼。”席应真似乎想到了什么，缕着胡子一脸奸诈的说道：“不过你想卖就拿去卖吧，到时候不用我出手，光是那些窥见你这肉身的厉鬼，就足够让你死伤几百次了。不是为师吓唬你，要不是这东西护着，你坟头上的草估计都能喂牛了！”
白小易撇撇嘴，一边岔开着话头，一边想为难一下这个不正经的老道士。
“我说便宜师傅，这殄文殄文的，你说了半天。您老人家懂不？啥时候教教徒弟呗？”
他这一句话问出来，老道士突然间就蔫儿了。席应真吧嗒吧嗒嘴，有点生涩的说道。
“这个嘛，徒弟啊，你师父我还有很多更好的本事呢，你没事儿学这个东西干嘛？”
看老道士那闪烁其词的样子，白小易算是心里有数了。
“我说，您老该不会是不懂吧？”
席应真这次算是彻底没词儿了，沉默几秒后，叹了口气。
“唉！你说的不错，师父我的确不会这么高深的东西。殄文都是口口相传的，没有任何书面资料留下来，似乎学习这东西还有着各种各样的禁忌。我从我的师傅那，也只是粗略的了解一些入门的东西。或许，天机阁里那些老怪物会···”他最后这句话说的很小声，可我却听在了耳朵里。
“天机阁？您老说的，可是那个每隔三年，便会发布天下十评的天机阁！？”
“嗯！没错。”老道士眼神看向门外，语气神往的说道：“天下十评，道尽天下奇珍异宝、秘术绝学，点破江湖名仕、写意风流。好一个天下十评，这个世道，人人都期望着能在这天下十评上留下一笔，也不枉此生了。”
“对对对！我们走江湖的最有体会，每当新的十评榜单出炉，整个江湖都要随之热闹一阵的。十评分为：文、武、将、相、胭脂、簪花、兵器、异宝、绝学、天师。”白小易似乎想起了什么，讨好地说道：“对了，好像您老人家，可是蝉联天师榜十人第七位呢！”
“呵呵，始终只是第七啊···”老道士面露苦笑，长叹一声，看上去有些英雄迟暮。“都是些陈年旧事了，不提也罢。桃花依旧，可这人面早已全非。与其在那个庙堂上尔虞我诈，老夫我更愿意逍遥江湖。你小子既然知道这么多，那就跟我说道说道，这天下十评，分别是些什么门道。”
“好您咧！且听我细细分说。”少年坐起身，煞有架势的用鸡腿骨一敲破碗：“先说这文评，上榜的都是当今天下才华横溢，味才风流的文人雅士，虽然很多人听都没听过，可总有些人的书稿作品流传于世，还是知道一些的。比如写了《三国演义》的罗贯中，连中三元的黄观，还有那个酸腐气十足的方孝孺。这都是我们这些平民百姓也都知道的大学问之人。不过这个文评，也就是看个热闹，市井江湖并不十分在意。”
“再说这武评，这上面的十人，那可是享誉江湖，威名远播的高手。比如争了一辈子天下第一的傲剑狂刀两位大侠，还有行踪成谜的神拳无敌，加上如来掌和风神腿这样的后起之秀，将这个江湖点缀的异彩纷呈。他们有的是神功盖世，有的是侠名远播，总之武评上榜的人，才是江湖市井中人人向往的高手。”
“而这将相评，毋庸置疑，就是朝廷里的武将和文臣，师傅和您口中的开平王常遇春，当年都是榜上的魁首。徒弟我就不好多加评论了。只不过，将相评终归离着我们这些平头百姓比较远，所以也就是知道一下，没有太多人去上心就是了。”
说到这，老道士无奈的摇摇头，嘬了一口酒，示意徒弟继续说下去。
“而这接下来的两评，那就精彩了。胭脂评的美人，还有簪花评的公子。一个是取自诗句‘桃红柳绿千般好，不比美人弄妆娆；琵琶有声难描意，胭脂无知扮红娇。’评的是这惊艳天下的美人小娘，据说上榜之人，那都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美的是惨绝人寰的小娘子。”少年越说越起劲，整个人都开始泛起了花痴相。老道士看不下去，一块鸡骨头丢了过去。
“臭小子！好好讲！”
“诶，是是是。而这簪花评，则是源自唐宋年间，才子簪花的典故。上评之人，据说也都是些样貌俊秀，文采风流的世家子弟。不过呢，在我看来，也就是写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样子货。顶多是卖相好些，没啥真本事。”
老道士没好气的瞥了徒弟一眼，调侃的说到：“难道不是因为你自己没上榜，刻意挖苦别人？”
少年哑口无言，急忙岔开话题。
“接下来这两个也不得了，兵器评和异宝评。上榜的那可都是千金难买的神兵利器和奇珍异宝。比如武当山张真人的真武剑，传自西楚遗民的霸王枪，每一样拿出来，都是惊天地泣鬼神的好宝贝啊。至于异宝评上的东西，听起来挺唬人，可是没人见识过，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比如历代酆都鬼王的至宝鬼王印，得到便可掌控天下的天理图，可号令天下的止杀令。这些异宝压根就没人见过，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存在，所以江湖上就当是一些不可尽信的传说。”
“传说么？”老道士低声呢喃着：“也许并不是呢…臭小子，你所见到的江湖，只不过是冰山一角，真正的江湖，比你想象的要大得多，存在的东西，也远在你的理解范畴之外。”
少年对此颇为不屑，无所谓的敷衍了几句，随即说道了最后两评。“这最后两个，就让我们这些市井之人摸不着头脑了，天师评上的人物，除了武当山的张真人有点耳闻，是个活了上百岁的老神仙，其它那些人就真的是听都没听过了。什么钦天监的法天道人，什么天师楼的枯木禅师。这些人到底是干什么的？所谓的天师，难道真是龙虎山张天师那般，斩妖除魔的道士不成？”
“你说呢？”老道士老神在在的看着自己的徒弟，一脸的理所当然。
“这也太夸张了吧？”少年一脸的不可置信：“太平盛世，哪来的妖魔鬼怪啊？再者说了，如果真有这些妖魔鬼怪，那我们这些凡人怎么办，岂不是早就死绝了？”
“太平盛世怎么了？许你能看见鬼魂灵体，就不许人家降妖捉怪啦？”老道士没好气的说：“告诉你，这个天下，修炼成精怪的大有人在，妖魔鬼怪更是不足为奇。只不过，有着这么一个特殊的江湖，用来制约着他们，免得祸乱这个天下。这些东西，等你以后真正进入了江湖，自然会明白。”
“切，说得好像真的一样，鬼才信呢。就算这些是真的，那最后一个天下十绝又是什么东西？苗家的赶尸术，楼家的机关术，雷家的火器，柳家的人皮。这又是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十评的榜单里，最后这两个十分含糊不清，好像怕世人知道他们一样。”
“这个嘛，老道士我倒是知道一二。这江湖十绝，传自西汉，相传都是一些流传了千八百年的隐蔽世家。他们掌握的这些奇门异术，是专门应付那些非人力能及的鬼怪之事的。原本的十绝中，还有一门木甲之术，后来失传了。而随着火器的出现，这个霹雳堂的雷家，取代了原本木甲术的位置。细说起来，这江湖十绝，不在那武评是人之下。只不过，所在的江湖不同，面对的对手也不一样。”
“对了，便宜师傅，我们算是哪个门派的啊？”
“这···”老道士有点语塞，“怎么说呢，我是机缘巧合之下拜入子阳真人席应真门下学习阴阳术数，而你这位师祖就是出身天机阁。不过他是外门弟子，很少接触宗门内部的事儿。这个天机阁神秘的很，很少参与江湖和庙堂中事，却时时洞察天下，就连当朝锦衣卫的情报网都不如他们。加上天机阁异常的清高，自然不愿随便现身参与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的芝麻绿豆小事。只有某些动辄天机的大事，才会见到他们的门人出手。至于你所说的那个白发的男子，可是宗门内一个了不得的大人物。能看上你小子，说不定，你身上就契合着某种命数。”
“契合命数？难怪能送我这么好的东西了。那咱们这一派可有什么名头，还有没有其他弟子？”
“咱们这一派也没什么名头，都是传承自正一教派的道法，至于其他门人么···你还有个师兄···叫姚广孝。”
“哦？那我这个师兄现在在哪？以后闯荡江湖多少也有个照应啊。”
“哼！还照应呢，那贼和尚不害死你就不错了，以后不许在我面前提起这个人。”
看着师傅一脸愤怒的表情，白小易聪明的转移了话题。
“不过师父，既然您老也算根那个天机阁有些渊源，不如啥时候带徒弟掌掌眼呗？”
老道士深深的望着徒弟，似有为难之事难以启齿，犹豫片刻后说道。
“呵呵，为师的时间不多了，恐怕没机会亲自带你去。等到了该知道的时候，到就自然明白了。”
白小易满腹疑惑，可又不便多问，只得追问其它的。
“那，您说的那个天机阁在什么地方？门下弟子又有何人？”
“呵呵。”老道士缓和了神色，轻轻缕着银髯，一字一顿的说道：“天，机，阁。弥山鬼谷的天机阁。没人知道他们是何时出现的，更没人知道他们的开山祖师是谁。可是，其门下弟子无一不是扭转乾坤、改天换日的奇人。”
老道士眼中满是神往的说着：“春秋时期的鬼谷子、黄石公、张良，三国时的诸葛孔明，盛唐时期的青衣仗剑的李淳风都是其门下弟子。你说，这个宗派如何呀？”
白小易越听越是惊讶，听到最后，下巴差点掉下来。
“他爷爷的！这是个什么地方啊！粗略算下来，这宗派足有上千年的历史，历经各个朝代，门下弟子均是不出世的奇才。能去看一眼，小爷我也此生无憾了。”
“哼！这些还都是野史秘闻中能让世人所知道的，那些不被世人所知的，就更是离奇了。可惜道爷我只在那暂住了数月，只知道天机阁外宗分为两个旁支，人称双绝甲天下。”老道士一边回忆一边说：“这其一支，名为‘术’，记住，是术法的‘术’。专攻古籍中记载的鬼巫异术。另一支，名为‘法’，心法的‘法’。专攻兵法谋略，所谓阴为谋，阳为策，这一支出来的弟子，都是左右天下局势的奇人。”
“天机阁历朝历代，都会有游历天下的执事弟子，他们个个身怀秘法道术，出手惩治一些乱世之人，做一些拨乱反正之事。记录历朝历代的史料，还有那些散落于民间的奇淫巧计，和不传世的秘闻。毫不夸张的说，天机阁里知道的秘密，比当今皇上身边的锦衣卫还要多。但这个宗派从不直接干预朝政，他们似乎只是存在于历史之中，记录和传承先人创造的一切。却从不左右历史，只是在某些特定的时间，对某些人和事出手加以干预。”说着说着，老道士陷入了沉思之中，不再说话。
白小易痴痴的听着，但等了许久，却不见他继续，便着急的问道：“还有呢？还有呢？便宜师傅，这个宗派这么神秘，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还能进去小住？”
“一边玩儿去！”老爷子没好气的说：“问那么多干嘛！今天说这么多，已经是破例了。要真想知道这个宗派的事，等你有机会进去了，自己慢慢打听。”
“切~小气~你不说，我还懒得听呢。”白小易嘴硬的嘟囔着：“那您跟我说说，今天去开平王府干嘛了？这个总不是秘密吧？”
“恩，这个事儿可以说，也跟你有关。开平王常遇春生前与我是故交，怎叹病死在凯旋路上。当年我们跟着朱重八一起打天下。”
说到这，白小易的心肝儿就是一颤，这那是当今皇上的本名啊，这老爷子也不避讳一下？
“怕什么？”可能看出来徒弟的慌张，老道士没好气的说：“方圆百丈，就你我两个活人，以我的身份，说说他的名字又能怎样？反正我也死了一次了，还怕他不成？”
白小易无奈的一笑，就随他继续说了下去。
“唉，伴君如伴虎啊。打天下时，可以同生共死。可到了天下大定，他却为了保住他的权利，如此对待昔日的一帮兄弟。伯仁死得好，起码他死在了属于自己的战场上，而不是权谋狡诈的朝堂之上。”
说到这，老道士不免有些激动：“算了！陈年旧事，也该放下了。死过了一次，很多事都看开了。道爷我本打算就此隐居避世，不再管他朱家的天下是死是活。可是，天意弄人，终归还是躲不开自己的命数。”
“我得知伯仁府上近几日出了些鬼事，兰夫人说是夫君的鬼魂有所牵挂，不舍离去。于是遍寻术士帮她见上夫君一面，可以了结心事，安心上路。于是，我便找上了门，以我们的关系，这件事我非管不可。一方面是为了让我这老伙计可以安心投胎，另一方面是打算在临入土之前，再看看昔日故交，走走当年旧路。”
白小易呆呆的问道：“可是，这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你呀。”老道士看着徒弟，用和蔼的口气说：“师傅老了，可惜没有传人。我不甘心这一身本事就这么随我长埋地下，于是急着找一个天赋好的徒弟，或多或少的，可以让我的技艺，有个传承。”
“那为什么只教我一年？让我一直跟着您，把本事学全了不好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