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边城自牧沙，心已冷，血未寒
中州有国，名号大玄，其下分十四州，下属之郡二百有一，县两千有余。是时玄元五十四年，国力强盛，万邦来朝。后世称此玄元盛世。
玄元五十四年，十月初三。
历法有云，十月初三，贪狼星动，凶，主刀兵，忌出行。
大玄国北境边城，黄土为墙，飞沙为帐，城中边民大多面带菜色，神情木然，宽广的黄土大路上了了几个行人，甚是萧索。唯有边关雄兵三五成群，披甲执锐，快马飞驶，扬起长长的烟尘，为此处平添了一分生气。
一个牧人头戴皮帽，身上土灰色的衣服褴褛不堪，手持长鞭，驱赶着十几头山羊，在城中大路上踯躅而行。
突然之间，一个白衣翩翩佳公子，手中折扇一拦，阻住了牧人前去的道路。
此人身着三湖的锦缎长袍，白衣似雪，腰间束结一块碧若夏水的翡翠，相貌很是俊美，只是和这荒凉之地不甚搭配。
牧人似乎看呆了，结结巴巴的说：“客官……公子……这个，那个，您要买羊吗？一头羊您给半两银子就行，今年旱了，羊都吃不上草，瘦了些……”
那白衣公子皱了皱眉，强忍着捂住鼻子的冲动，不着痕迹的后退一步，将折扇在手里敲了敲，说道：“元月初三，五陵庄，庄主李鹱，于五陵山中身首异处，身中九十二刀，一身横练的铁布衫，没能抵得住那柄快刀。”
牧人又是呆了一呆，痴痴的道：“原来公子……是位大侠，您要为我讲故事吗？小的我一个放羊的，没听说过五陵山，半两银子一头羊已经很便宜了，您不要吗？”
白衣公子看了看牧人，继续说道：“三月九日，揽月派大弟子，诗剑双绝的周月影，去揽月城外邀人踏马赏花，却在回城路上，被人一刀封喉。周公子气绝三日，被人发现时竟仍未瞑目。此刀，快不快啊？”
牧人好像弄不明白白衣公子的意思，只是含糊道:“快啊，既然大侠觉得快，那定然是快的，您买只羊吧，虽说羊瘦了，其实肉更有嚼头......”
白衣公子绕着圈子，自顾自的继续说道：“我与那李鹱，早就相识，他死之后，我有些好奇，纳闷谁能将他刀枪不入的橫练之躯砍出九十二刀，硬生生的失血而死，特意跑去看了看，根据伤口形状推测是把刃长二尺三寸的仪刀，切刃直刀，刀无血槽，宽约一寸。只是和那李鹱交情平平，并未在意，直到周公子也出了事，封喉的那把刀，也是一把仪刀。”
牧人表情木然，右手轻轻抚了抚自己的左肩。白衣公子看在眼里，表情冷了一冷。
白衣公子继续围着牧人和羊群转着圈子，手中折扇“刷”的打开，展开绘着牡丹的扇面，将半张脸藏在了扇后，明明一个男子，却让人觉得动作有些妩媚，他继续说道：“我追查了近几年江湖中的诸多无头公案，发现近两年间，有六人莫名横死，死者均为仪刀所伤，这些人有个共同之处，大多与此处，这名不见经传的小镇相关，有的来过此处，也有的仇家来过此处，你可知道此事？”
牧人傻傻的张大嘴巴，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死人，不……不知道啊！”
白衣公子不去看他傻相，却紧紧盯着他的左肩，依旧自顾自的说道：“用仪刀者大多和庙堂有关，江湖人很少携带，我特地去问过京城最有名的刀匠周先生，他记得说五年前曾打造过同等式样的仪刀，此刀为天外陨铁所制，刀成之日，刀身自成碎冰之纹，无法打磨光滑，此刀铭曰‘红尘斩’，是号称京师第一美男子的第五天雨所定制。他印象很深，因为当时第五天雨喝的酩酊大醉，掏出一块价值连城的陨铁，随手扔在砧上，要求锻刀。这个第五天雨，为京兆尹第五右炫大人义子，京城有名纨绔，三年前任边关守将时，因涉太子旧事，悬印于梁，逃亡天涯，被官府及第五家追捕，后不知所踪，音信全无。”
白衣公子将双眼，自牧人左肩移到脸上。牧人的头低的更低了。突的，一副绸画，被扔在牧人脚下，画中一人鲜衣怒马，腰悬长刀，长发飘飞，端是漂亮。
“此画，为京城名妓月花娘手绘，她迷恋第五家公子多时，一日见第五公子春风得意时，踏马疾行，即刻绘下，时时悬于闺房，日日得见。你看，画的可像？”牧人默不作声。白衣公子继续说：“虽然周月影被偷袭身亡，可是他仍有机会拔剑回击，剑尖有血，以我对他的了解，必然会是一招‘醉揽月’，估计对方必定左肩中招，杀人者左肩会有一寸剑痕，是也不是？”
牧人原本佝偻着的身躯慢慢挺立起来，抬起头来，斜阳照在脸上，露出了眉眼，虽然一脸的风尘，却也掩盖不住那一世风华，眉若远山，眼似桃花，本该非常秀美的容颜，却因脸上分明的棱角，平自添出三分英气，又因含笑的嘴角，多出三分倦懶，分明是个十分的美男。
此时这个牧羊的美男子皱了皱眉，说道：“呵呵，画的不像，眉眼画的媚了些。‘醉揽月’确实会在左肩留下剑伤，当时挺疼的……你如何肯定是我，我哪里露出了行藏？”
白衣公子摇了摇头，说：“虽然第五家位居高位，却也是江湖一脉，岭南‘写意刀’自古成一派，近年才转向朝廷，家风还在，你也小心谨慎，但你终究是豪门公子哥，没混过江湖。三年前來边城的有五人，只有你独居城外九里坡，向来不与人来往，一个索群离居之人，要么是有秘密，要么是觉得自己有秘密，是不是啊？”
第五天雨又皱了皱眉头，说道：“原来如此，虽然我行事上有诸多漏洞，但也不是任谁都能看穿的，能将这些细枝末节理得如此清晰，看来公子，不，应该是姑娘，定是九黎家，被人称为‘妙好神算’的九黎衍妍女侠了？是了，那周月影和你有婚约在身，你这是为你未婚夫报仇来了？既然如此，请姑娘动手吧。”说罢，将手中长鞭一扔，很是随意的站在当街。
那男扮女装九黎衍妍，却并不动手，奇怪的看了第五天雨一眼，说道：“天雨兄不分辨一句吗！”
第五天雨懒洋洋的答道：“我杀周月影自然有我的理由，而且我觉得你找我报仇的理由也很充分，这就行了，你动不动手？要是姑娘没那意思，我就走了，天晚了，我要赶羊回羊圈，城外野狼成群，不太平。”
九黎衍妍蹙了蹙鼻子，突然笑了：“没想到天雨兄喜欢欺负弱女子，你就这么想和我一死相争？”
第五天雨：“……”
九黎衍妍：“嗯？”
第五天雨：“大姐！是你找我，不是我找你！再说了，‘弱女子’的称呼用在姑娘身上，不太妥当吧……”
“我想见识一下你那宝刀，行不行？”九黎衍妍左而言它。
第五天雨瞪着眼睛看她，半响之后，见九黎衍妍仍然一副笑吟吟的模样，不由拿手抹把脸，说道：“难道聪明人都这样？你到底什么意思啊！我没怎么读过书，有话您直说。”
“看刀！”
第五天雨又瞪了她半晌，喃喃说道：“幸好姑娘是个女人，我一般不和女人动手，若是男人，我早就把你劈了。”随后将右手含在口中，一声哨声响起，远远传去。
九黎衍妍神色一正道：“兄台此言差矣，什么叫幸好姑娘是个女人，难道天雨兄恰巧见过‘幸好’是男人的姑娘？我这是好奇，所以请求公子，你要不愿意就算了……”
她正说着，却见远处飞奔来一物，顿时住嘴，远远看去，却是一条雪白的狗，嘴里叼着一把刀，四爪扬尘，快速赶来，这条狗肩高及膝，并不很高，一身白毛，仅半寸来长，嘴裂极长，双耳竖起，形容古怪，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头羊。
九黎“咦”了一声，双眼放光，说道：“好奇怪的狗啊！”
那狗飞奔到第五天雨近前，将口中刀，递给他，天雨接了过来，指了指羊群，对那条狗说：“赶回去吧。”那狗竟然听得明白，吠了两声，将羊群驱赶离去。
“刷”的一声，宝刀出鞘，天雨将刀横在胸前，看那刀果然和九黎说的一模一样。
“刀在此，姑娘看过了，是否该赐招一二了？”一双眉眼，如腊月寒风，凛冽之意劇然而生……
(本章完)
玄元五十四年，十月初三。
历法有云，十月初三，贪狼星动，凶，主刀兵，忌出行。
大玄国北境边城，黄土为墙，飞沙为帐，城中边民大多面带菜色，神情木然，宽广的黄土大路上了了几个行人，甚是萧索。唯有边关雄兵三五成群，披甲执锐，快马飞驶，扬起长长的烟尘，为此处平添了一分生气。
一个牧人头戴皮帽，身上土灰色的衣服褴褛不堪，手持长鞭，驱赶着十几头山羊，在城中大路上踯躅而行。
突然之间，一个白衣翩翩佳公子，手中折扇一拦，阻住了牧人前去的道路。
此人身着三湖的锦缎长袍，白衣似雪，腰间束结一块碧若夏水的翡翠，相貌很是俊美，只是和这荒凉之地不甚搭配。
牧人似乎看呆了，结结巴巴的说：“客官……公子……这个，那个，您要买羊吗？一头羊您给半两银子就行，今年旱了，羊都吃不上草，瘦了些……”
那白衣公子皱了皱眉，强忍着捂住鼻子的冲动，不着痕迹的后退一步，将折扇在手里敲了敲，说道：“元月初三，五陵庄，庄主李鹱，于五陵山中身首异处，身中九十二刀，一身横练的铁布衫，没能抵得住那柄快刀。”
牧人又是呆了一呆，痴痴的道：“原来公子……是位大侠，您要为我讲故事吗？小的我一个放羊的，没听说过五陵山，半两银子一头羊已经很便宜了，您不要吗？”
白衣公子看了看牧人，继续说道：“三月九日，揽月派大弟子，诗剑双绝的周月影，去揽月城外邀人踏马赏花，却在回城路上，被人一刀封喉。周公子气绝三日，被人发现时竟仍未瞑目。此刀，快不快啊？”
牧人好像弄不明白白衣公子的意思，只是含糊道:“快啊，既然大侠觉得快，那定然是快的，您买只羊吧，虽说羊瘦了，其实肉更有嚼头......”
白衣公子绕着圈子，自顾自的继续说道：“我与那李鹱，早就相识，他死之后，我有些好奇，纳闷谁能将他刀枪不入的橫练之躯砍出九十二刀，硬生生的失血而死，特意跑去看了看，根据伤口形状推测是把刃长二尺三寸的仪刀，切刃直刀，刀无血槽，宽约一寸。只是和那李鹱交情平平，并未在意，直到周公子也出了事，封喉的那把刀，也是一把仪刀。”
牧人表情木然，右手轻轻抚了抚自己的左肩。白衣公子看在眼里，表情冷了一冷。
白衣公子继续围着牧人和羊群转着圈子，手中折扇“刷”的打开，展开绘着牡丹的扇面，将半张脸藏在了扇后，明明一个男子，却让人觉得动作有些妩媚，他继续说道：“我追查了近几年江湖中的诸多无头公案，发现近两年间，有六人莫名横死，死者均为仪刀所伤，这些人有个共同之处，大多与此处，这名不见经传的小镇相关，有的来过此处，也有的仇家来过此处，你可知道此事？”
牧人傻傻的张大嘴巴，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死人，不……不知道啊！”
白衣公子不去看他傻相，却紧紧盯着他的左肩，依旧自顾自的说道：“用仪刀者大多和庙堂有关，江湖人很少携带，我特地去问过京城最有名的刀匠周先生，他记得说五年前曾打造过同等式样的仪刀，此刀为天外陨铁所制，刀成之日，刀身自成碎冰之纹，无法打磨光滑，此刀铭曰‘红尘斩’，是号称京师第一美男子的第五天雨所定制。他印象很深，因为当时第五天雨喝的酩酊大醉，掏出一块价值连城的陨铁，随手扔在砧上，要求锻刀。这个第五天雨，为京兆尹第五右炫大人义子，京城有名纨绔，三年前任边关守将时，因涉太子旧事，悬印于梁，逃亡天涯，被官府及第五家追捕，后不知所踪，音信全无。”
白衣公子将双眼，自牧人左肩移到脸上。牧人的头低的更低了。突的，一副绸画，被扔在牧人脚下，画中一人鲜衣怒马，腰悬长刀，长发飘飞，端是漂亮。
“此画，为京城名妓月花娘手绘，她迷恋第五家公子多时，一日见第五公子春风得意时，踏马疾行，即刻绘下，时时悬于闺房，日日得见。你看，画的可像？”牧人默不作声。白衣公子继续说：“虽然周月影被偷袭身亡，可是他仍有机会拔剑回击，剑尖有血，以我对他的了解，必然会是一招‘醉揽月’，估计对方必定左肩中招，杀人者左肩会有一寸剑痕，是也不是？”
牧人原本佝偻着的身躯慢慢挺立起来，抬起头来，斜阳照在脸上，露出了眉眼，虽然一脸的风尘，却也掩盖不住那一世风华，眉若远山，眼似桃花，本该非常秀美的容颜，却因脸上分明的棱角，平自添出三分英气，又因含笑的嘴角，多出三分倦懶，分明是个十分的美男。
此时这个牧羊的美男子皱了皱眉，说道：“呵呵，画的不像，眉眼画的媚了些。‘醉揽月’确实会在左肩留下剑伤，当时挺疼的……你如何肯定是我，我哪里露出了行藏？”
白衣公子摇了摇头，说：“虽然第五家位居高位，却也是江湖一脉，岭南‘写意刀’自古成一派，近年才转向朝廷，家风还在，你也小心谨慎，但你终究是豪门公子哥，没混过江湖。三年前來边城的有五人，只有你独居城外九里坡，向来不与人来往，一个索群离居之人，要么是有秘密，要么是觉得自己有秘密，是不是啊？”
第五天雨又皱了皱眉头，说道：“原来如此，虽然我行事上有诸多漏洞，但也不是任谁都能看穿的，能将这些细枝末节理得如此清晰，看来公子，不，应该是姑娘，定是九黎家，被人称为‘妙好神算’的九黎衍妍女侠了？是了，那周月影和你有婚约在身，你这是为你未婚夫报仇来了？既然如此，请姑娘动手吧。”说罢，将手中长鞭一扔，很是随意的站在当街。
那男扮女装九黎衍妍，却并不动手，奇怪的看了第五天雨一眼，说道：“天雨兄不分辨一句吗！”
第五天雨懒洋洋的答道：“我杀周月影自然有我的理由，而且我觉得你找我报仇的理由也很充分，这就行了，你动不动手？要是姑娘没那意思，我就走了，天晚了，我要赶羊回羊圈，城外野狼成群，不太平。”
九黎衍妍蹙了蹙鼻子，突然笑了：“没想到天雨兄喜欢欺负弱女子，你就这么想和我一死相争？”
第五天雨：“……”
九黎衍妍：“嗯？”
第五天雨：“大姐！是你找我，不是我找你！再说了，‘弱女子’的称呼用在姑娘身上，不太妥当吧……”
“我想见识一下你那宝刀，行不行？”九黎衍妍左而言它。
第五天雨瞪着眼睛看她，半响之后，见九黎衍妍仍然一副笑吟吟的模样，不由拿手抹把脸，说道：“难道聪明人都这样？你到底什么意思啊！我没怎么读过书，有话您直说。”
“看刀！”
第五天雨又瞪了她半晌，喃喃说道：“幸好姑娘是个女人，我一般不和女人动手，若是男人，我早就把你劈了。”随后将右手含在口中，一声哨声响起，远远传去。
九黎衍妍神色一正道：“兄台此言差矣，什么叫幸好姑娘是个女人，难道天雨兄恰巧见过‘幸好’是男人的姑娘？我这是好奇，所以请求公子，你要不愿意就算了……”
她正说着，却见远处飞奔来一物，顿时住嘴，远远看去，却是一条雪白的狗，嘴里叼着一把刀，四爪扬尘，快速赶来，这条狗肩高及膝，并不很高，一身白毛，仅半寸来长，嘴裂极长，双耳竖起，形容古怪，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头羊。
九黎“咦”了一声，双眼放光，说道：“好奇怪的狗啊！”
那狗飞奔到第五天雨近前，将口中刀，递给他，天雨接了过来，指了指羊群，对那条狗说：“赶回去吧。”那狗竟然听得明白，吠了两声，将羊群驱赶离去。
“刷”的一声，宝刀出鞘，天雨将刀横在胸前，看那刀果然和九黎说的一模一样。
“刀在此，姑娘看过了，是否该赐招一二了？”一双眉眼，如腊月寒风，凛冽之意劇然而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