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钿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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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第二百〇一章 千金买骨

    第二百〇一章千金买骨

    崔茂看毕笑道:“好字,好字!乐大家放心,这只是个保证,琅琊宫那边不会知道这里半个字的消息。以后大家都是为陛下做事,只要尽心尽力,以后少不了荣华富贵,依乐大家的风姿以后说不定有个娘娘的位份也说不定!”

    乐大家不想见崔茂那副猥琐地嘴脸,转过头去,道:“小女子不怕有非份之想,了却心中事,像大人说的,生亦何欢死亦何泣!”

    崔茂缓缓站起来,笑道:“请乐大家赐打吧!?”

    彩裙轻飘,崔茂惨叫声翻下楼去,引起一片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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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春季的气温一天天升高,陆浑城越发的热闹,特别是城门口内外,因为往来的人多,买卖铺户都捡着这一带开个店摆个摊,叫买叫卖的不绝于耳,人群挤在城门口处,不断朝前头吆喝。

    “哎!傻站着什么!快走!老子等着送货,晚了你赔钱啦!”

    前头的道:“你当老子不想走,老子可是出城接媳妇的,没看着前头堵了辆牛车!”

    似乎是要印正这人的话,驾车的老牛仰着脑袋瞪着大眼叫了一声,边上的驾车人满头大汗,两手牵着缰绳,脚踏着地,整个人与地面呈60度角,废了老半天力气,牛才往前走了半点。车两边只各留一个人能通过的空子,人们排着队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生怕自己走过去的时候牛发疯,这么乱的地方可保不准什么东西把牛惊住。

    一个打扮利落的小厮从城门口往回走,道:“少主,堵上了,一头老牛正好堵上,不知道犯了什么脾气就是不走,小的看那个赶车的手都快撸落层皮了,恐怕还得好一会儿才能通,您看咱们是换个城门走还是等一等。”

    这伙人算上小厮一共四个,三个少年一个文质彬彬长须中年,被众人转在是间地是个锦衣少年,看上去十几岁不到二十的年纪,手里拿着把奇怪的扇子,竹柄绢面还能折到一处,上画着山水,拿在少年手里慢慢晃动驱赶人群里散发出来的热气,道:“咱们今天出来就是走一走,看一看,也不拘走到那里看到什么,总之是要看一看真东西,正好,那儿有个水铺,上去坐坐。”几个人看过去,那是座三层的小木楼,在街两旁一片低矮平房中间显得十分醒目,二楼上挑出两个酒旗,左边这个上写“茶会三江客”右边那个上写“酒聚四海朋”

    长须中年人笑道:“写得一般,词与粗鄙,不过在这里也算个清幽的去处了。”

    四个人进入小店,小二迎上来看见少年手里的主扇子愣了下,既而笑道:“几位里边请,二楼上还有雅坐。”

    少年摇着扇问道:“三楼呢?”

    小二笑道:“回您的话,小店三楼是个好去处,人来的也多,您今儿是来的晚了些,已经坐满。这位公子,实话和您说,二楼虽不及三楼高,可全都是用格子隔了的雅间,肃静,你您看这地方可还有比小店更高的楼吗,就是二楼看出去也是一片开阔,看什么都不碍着,平常也是客满,您今儿来的巧还有几间空着的上好雅室,小的引您去二楼?这边请!”

    四个人跟着到了二楼,果见是个清静的地方,四处都是格子,关大多关着,只有两三个虚掩着,从楼梯往上就是第三层,嘈杂声顺着楼梯灌下来,少年不禁一皱眉。小二笑道:“几位这边请。”说着拉开门掀开帘,引四个人到了里头,屋中放着一张圆桌,四周围着几张直背椅子,正是陆浑城如今最时髦的用具,窗户是关着的,窗纱上透着几道光柱,小二快步走过去开了窗,市井地嘈杂声立马就大了。

    锦衣少年和那个长须中年人坐了,方才说话的小厮道:“有什么好酒吃食端上一些,钱多少没关系,要好的。”

    小二脸上堆出笑道:“好叫几位得知,小店这个雅店要另收钱,这个叫开门钱。”

    长须中年笑道:“果然无商不奸,他是怕咱们听了要什么开门钱,所在不在下头说,只在上头讲。”

    小二脸色半点变化都没有,依旧笑道:“几位爷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出来的,怎么会和小人计较几个铜子,小人只是随口说一句怕结账的时候起龌龊,真没算计您几位的意思,好酒好菜您们放心,小店的掌柜原是在东都做生意后来跟着李都督来的陆浑城,又高价请了都督府里的厨子学做菜,虽说不能和都督府里的比,但在城里城外也算小有名气。”

    长须中年笑着看了锦衣少年一眼。

    锦衣少年笑道:“看来我——我们这位李都督好吃的名声是传开了!”

    小二笑道:“几位,位可不能这么说,李都督文武双全,不但保得一方平安更能使陆浑一地繁华似锦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官,就算有些不妥当处也没什么,再说谁人不好吃,人活着不就为了这张口吗?几位,你们要是没什么要求,小的就吩咐下去。”

    锦衣少年见小二出去了,道:“三福,来喜,你们也坐,今天是出来走走,不要拘礼。”说出这两个名字来的正是在陆浑一地说一不二的李闵李都督,坐在他边上的正是新投到李闵幕府当中的房无忌房先生,那两个仆人,一个是马三福,就是青石城的那个二蛋,另一个是兰袅的大哥来喜,来喜被李闵从青石城要来做了自己的士卫。

    马三福朝窗外张了一眼,道:“少主,要不小的下去找几个人来疏通疏通?”

    李闵道:“那样的话不就让人知道了吗?今天咱们就是出来看一看真实的情况。”

    马三福道:“少主,不如让小的去看看,省得你来回的跑。”

    李闵道:“这个不必再说,我总要亲眼看看才安心。民为邦本——”

    “好!”门外突然冒出个声音。

    马三福来喜两个跳起来,从怀里抽出短刀,这时门开了,从门外走进一个,书生打扮,却生了张黝黑的面皮。

    那个小二手里端着木盘紧追过来,连声向李闵几个道歉,又去拉进来的人,道:“你这人怎么这样,说过不让你上来!”

    进来者打落小二的手,道:“放好你手里的东西,打碎了你赔得起!”

    小二将木盘里的小菜放到桌上,拉着进来者往外就走,可是进来者竟半分也没动,反而把小二拉了个列些。

    马三福朝来喜递了个眼神,两个人挡在来人的前面。

    马三福抱拳道:“这位朋友有什么事?”

    来人打量了打量马三福,笑道:“身带杀气,你家主人也不是平常之人!”

    房无忌从怀里拿出把和李闵手里那把一样的扇子,放到桌上,笑道:“少主,这位朋友看来没什么恶意。”

    李闵看向来人,见他高出马三福一头,在都督府里头怕也就是阿瓜能比这人高,面色黑里透红,倒像人常在田中劳作的人,穿了件打着补丁洗得发白了的青色长衫,青色璞头却是十分新,背着个榺条书箱,袖子又窄又短露着腕子,一双大手骨节突出青筋明显,腰里系了条十分不搭趁的蓝色粗布,上头挂了把短刀,配上这人似笑非笑的样子,给人十分怪异的感觉。特别是他那双亮眼,从看见马三福来喜手里的刀起就偷偷地盯着,如同猫儿看见了鱼。

    小二急道:“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我可告诉你!这里是陆浑大城,城里头住着李大都督,杀人不眨眼,那个敢犯大人的律令,知趣的快走,不然我请掌柜叫来官差!我看你也是个读书人!别自误前程!”

    来人撇嘴道:“别拿大话唬人!李都督从来只杀坏人,老子又不是坏人,再说老子不过就是找他们买件东西。”

    李闵道:“小二,你下去吧,既然这位朋友不是坏人那就坐下来说话。”

    来人嘿嘿笑着看了小二一眼。

    小二哼了一声退出去。

    李闵又让马三福来喜收了短刀。

    来人大喇喇地坐在李闵对面,笑道:“公子就不怕我是坏人?!”

    李闵道:“你不是说过了你不是坏人吗?敢问尊姓大名?”

    来人大笑道:“一看你就是个刚从家里出来贵公子,公子哥,外头很危险地,你还是快回家吧,你现在也就是在城里头有李都督照应着,一出了城,你就知道危险了!就你手下这几个人?!嘿嘿!也就是给人送菜去!”

    马三福哼了声道:“依你的意思,我们两个是废物喽?!”

    来人没说话,只是拿手去掐桌子,松开的时候角边多了个手印。

    李闵几人倒吸口凉气。房无忌道:“好功夫!这么好的功夫为何不投军?!”

    来人将背上的书箱拿下来放在一边,拍了拍道:“没见我是个读书人吗?我一个堂堂读书人怎么会去投军做个小兵?”

    马三福斥道:“这么说你是要投考喽?不知道这回科试你考得如何?”

    来人笑而不语。

    房无忌道:“三福,怎么这个么不知规矩,所谓没有常胜的将军,考场之上也不可能十拿九稳,这位书生你也不用太伤心难过,这回不行,下回再考,李都督是个求贤若渴的人,不会只办一界科试!”

    马三福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来人冷哼一声,道:“你们凭什么就断定老子考不上?!”

    马三福冷哼声道:“那还会问?你见过那个书生自称老子老子的!再说你连个名姓都不肯说,分明就是心虚!”

    来人瞪起眼道:“老——我心虚空什么!告诉你们也不妨,不过你们不能往外说,在下姓邓名崖,我也就是想趁着等榜的时候多赚两个把到雇工的钱平上,别无它意!”

    李闵道:“钱好说,你能为我们做什么?”

    邓崖直背前倾道:“方才说过,你也见了我的手段,给你做个护卫没问题。”

    李闵笑道:“可是我已经有护卫了?”说着指了指马三福和来喜。

    马三福挺腰拔背。

    邓崖不屑地看了马三福一眼,道:“你说是他?嗯,两条腿还像个样子,应该是员马上将,可惜步下功夫一般!”

    马三福道:“别胡说,老子的师父可是天下一等一的高人猛将!”

    邓崖笑道:“你的师父是李都督不成?就算是,我也只听李都督是员马上的猛将,到了步下也不一定是我的对手。”

    马三福笑而不语。

    房无忌偷看了眼李闵,道:“年轻人,话不可说大!这里可是李都督的地方!”

    邓崖无所谓道:“李都督心胸开扩,怎么会计较这个!”

    李闵道:“你以前见过李都督?”

    邓崖摇头道:“只看李都督顶着世家们开了秀才科就知道。等我中了一定会见到李都督,说不定到时候我还可以帮你们引见引见!”

    马三福道:“你就这么肯定会中榜?!”

    邓崖笑道:“那当然,实话和你说,老子家里头祖传下卷韩非子,李都督偏偏考的就是商韩之术,老子从小就被娘逼着,整部书老子倒背如流,怎么可能不中?!”

    李闵道:“什么价钱?”

    邓崖没缓过神来,随口道:“什么什么价钱?”

    马三福笑道:“果然是个傻蛋!阿瓜这回可找到兄弟了!”

    邓崖瞪了眼马三福,郑重朝李闵伸出两个手指,道:“两贯,再加上一把你手里的扇子,或者,或者他们俩个手里的短刀!”

    房无忌笑道:“你个人眼还真尖,他们两个手里的短刀可是宝刃,别说两贯,就是二十费你也别想拿到。”

    邓崖叹了口气,道:“就知道不会有便宜事,不过两贯加上那个扇子不能少了!”

    马三福道:“就怕你不值这两贯。”

    邓崖急了,盯着李闵道:“老子废了这么半天口水,行不行,你这个小哥给句话,别耽搁老子时间,城外什么人没有不信,不信——”

    这时那个小二端着木盘走进来。

    邓崖扯住他道:“不信你问他!”

    小二奇怪地看向邓崖。

    来喜帮着放好菜,小二也明白了原由,笑道:“我看你这几天没事就在我们这里转,原来是为了这个!你直接对我说,不早就完事了!”

    邓崖哼了声道:“常言道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老子辛辛苦苦挣下的钱,凭什么让你们披一层去?!”

    小二道:“那现在不是麻烦,得了,看你也是个读书人,我帮一帮你,几位,他说的也对,如今城外住着几万山里头来的人不说,四里八乡,就是新城也有不少的人往这里跑,所谓财聚处,心有歹人,城里头住着李都督,他们手下的人马如狼似虎,更可贵军纪严明,从不犯平民百姓,城外地广人稀正是那些歹人下手的地方,虽说他们不敢当路打截,可总有些个门道让他们诈取钱财,特别像小哥这样一看像是贵家公子出游的,正是他们下手的最好对像,请他做引,花几个小钱,省很多事,也值得,落个舒心不是,小的言尽于此,如何行事会凭向位自己思量。”

    李闵没想到城外竟还有这样的事,正想是不是派人到城外整顿整顿,房无忌对小二道:“小二哥,我看你出口成章,应该也读过些书,可考了科试。”

    小二哥摇摇头道:“考有什么用,还不是给那些世家子弟做陪趁,与其废那个功夫,不如趁个李都督还在陆浑城的时候多赚几个。”

    房无忌道:“听你这个意思,李都督在陆浑城里待不长?”

    小二哥小声道:“先生没听说吗?”

    马三福道:“说什么?!”

    邓崖道:“还能说什么,无非就是朝廷里头有人对李都督不满,还传说朝廷里头已经发下旨意要拿李都督回京。哼!我看就是那些个对李都督开科试不满的世家乱说!小二哥,你没考真是你的损失!以后老子到你这里来的时候你就得叫老子一声邓大人了!”

    小二哥笑道:“那就提前恭贺邓大人,到时候可别心痛赏钱!”

    李闵看了房无忌一眼,房无忌道:“城门处松宽了,少主,咱们是吃了再走,还是等一等?”

    李闵听了小二哥的话,没心思再吃什么东西,只想快会城外看一看回府中找人议一议,便道:“既然通了,那就走走吧。”

    来喜拿了钱会账。

    小二哥道:“几位,还有几道菜没上来呢?!”

    邓崖道:“都收起来,等一会儿我来拿,几位爷是大方的人物,不在乎几个菜钱。”

    一行五个人下了楼,只见城门处果然宽松许多,来来往往赶车担担步履匆匆。出了城门另是一派气像,远处是一片低矮的窝棚望也望不到头,邓崖指着那片道:“公子爷,你看那边,里头住了不下五万人,都是从山里头饿出来的,现在大半没人住了,听说都督府委下为姓任的官专门管屯田,你别说,这人还真有些本事,带着官兵没几天就把田分派下去,你看那这人不正在拆窝棚,过不了几个那里也会成为一片粮田!”

    “小哥,看戏不?”一个托拉着鞋,歪吊眼的人挨过来低声道。

    “什么戏?”马三福随口问道。

    歪吊眼嘿嘿贼笑道:“当然是女姬舞戏。”

    来喜拉把马三福道:“不看,不看,我们在家也常看!”

    歪吊眼笑道:“不穿衣服地看过吗?”

    “去去去!瞎了你的狗眼,没见到爷爷在这里,再来捣乱老子去拆了你的狗窝!”邓崖一个拳头打过去,歪吊眼竟直直倒在地上眼看着只有出气没有进气,邓崖傻了,看看自己拳头又看看倒在地上的歪吊眼,说不出话来。

    李闵心道:邓崖真的是出来引路的,怎么连这么点小把戏都没看穿!

    “哎呀!杀人啦!快来人啊!”

    一对母女不知从何处冲出来,扑到歪吊眼身上便哭,“我的天呦!你怎么就死了呢,丢下我跟姑娘可怎么过呦!跟着你死了吧!”

    “哎!哎!大娘子,莫哭莫哭,我说,你们把死了人,该送到官府里去吃官司,如今李都督坐镇大城手下军兵如狼似虎,可不是你们说逃就能逃的!快走去府里说话!”

    那对母女哭哭啼啼跟着过来拉扯李闵。

    邓崖一个箭步冲到李闵之前,道:“打死你家男人的人我!我去与你们见官,与他无干!”

    “说的轻巧,明明就是他们主使你干的!”

    邓崖急了,提起两个钵大的拳头。

    “怎么!杀了人还想打人!快去叫差人来!”

    人越围越去,李闵四下去看,见金小六站在远处,还有些人围过来,总算安了心,便蹲到歪吊眼身边,见他眼皮一跳一跳,明明是个装死的。

    “怎么回事!”头上方帽的差役按刀挤了进来。

    有人道:“回大老爷,这个指使杀人,又要打人,请老爷主持公道!”

    差役探身看了看,哗啦一声拿出缠在腰上的铁链道:“得,跟老子去衙门里走一趟吧!”

    来喜挡住道:“有什么,我去讲!”

    众人大叫道:“不拿他,只拿主使人的公子哥!”

    邓崖被众人叫得大汗淋漓,正要说话,李闵道:“这人要是没死怎么算!”

    有人道:“怎么没死,大老爷,你看这对母女多可怜!”

    不管知道不知道的,内头的外头的都点头道:“就是就是,多可怜!”

    外头的有人道:“先让他嗑两个头,要是不尝命不行!”

    差役蹲下来假装检查死尸道:“这位公子,我看你是个外地来的人,打死了人可怎么是好?如今坐堂的是李都督,最容不得串通,要真把你押到衙门里就不好说话了!”

    李闵道:“差爷怎么说?”

    差役押低了声道:“公子是个富贵的人,不在乎几个钱,你看他撇下这对母女无依无靠,不若公子出些钱财,我假意押着公子去衙门,赶走这些看热闹的,就途中放公子走,不再来陆浑城如何?”

    李闵朝邓崖摆摆手,道:“多少钱能够?”

    差役挑起嘴角道:“怎么着也要两百贯给这对母女才能让她不告,再拿两百贯用得衙门里打通关系,总不能让我担这个干系对吧,统共四百贯了了这事,之后公子只管走就是。”

    李闵笑道:“四百贯买条人命再是不贵。”

    差役笑道:“其实也不用这许多,公子爷看这对母女入看吗?”

    李闵道:“还怎的?”

    差役小声道:“若公子看这对母女入眼就带了她们回家,收做侍女用,她们得了生计,母女同侍一夫,公子得可享受又省了两百贯岂不是好?!”

    李闵道:“还能有这种好事?”

    差役笑道:“省了他们上告,小人也好做。”

    李闵道:“要是他没死呢?”

    差役脸抻了下,道:“公子真会开玩笑!”

    李闵猛从怀里拿出匕首,寒光一闪,众人惊呼,歪吊眼跃身跳起夺路便跑,大叫道:“杀人啦!”

    看热闹的人大叫“诈尸了!”

    一时候大人叫小孩哭,钗飞发散,留下一地的鞋子。

    差役趁乱起身便走,却被马三福拦住,手里一把明晃晃的短刀,逼到差役脖子前,道:“走啊?”

    差役跪到地上朝李闵连连磕头,那对母女早被来喜押过来摊倒做两堆肉,又有两个人架着歪吊眼走过来,往地上一扔,歪吊眼站不住爬到地上,朝他腿上看,原来他的一双腿已经折了,托在他下身摆出下奇异的造型。

    邓崖被这伙人的雷厉风行惊得张大了嘴。

    李闵笑道:“邓先生,没吓到你吧!”

    马三福嘿嘿笑着:“邓先生,你这个引人做的可不行啊!”

    邓崖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道:“我,我就是——”

    李闵道:“咱们的事以后再说。”然后朝歪吊眼道:“说一说咱们的事情吧!”

    歪吊眼脸上豆大的汗珠子直往下滚,他也算条汉子,这么半天竟然没叫了一声来,听李闵说了话,便道:“小子,老子今天算着了道,你已经废了老子一双腿,还想怎么样,骗你几贯钱就想要人命?!”

    李闵道:“她们是你老婆孩子?”

    歪吊眼道:“不是,几个山民,吃不起饭,你要是喜欢带走就是!”

    李闵道:“山民?官府不是让人安排了吗?”

    歪吊眼咬着牙笑道:“狗屁官府,有李都督盯着老子们还能有口饭吃,李都督不在的时候能不饿死就不错了!”

    房无忌道:“不是新排来个屯田的官吗?你为何不去找他?”

    歪吊眼看着李房二人不说话,马三福上去就是一脚。

    歪吊眼硬撑起半截身子,道:“有派来个姓任的,可那小子只管军屯,山民他不官!”

    李闵道:“你也是山民?”

    歪吊眼道:“不是,老子就是吃这行饭的。”

    李闵道:“你只要承认是山民,你这条命就能保下!”

    歪吊眼脸色一变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敢杀人!”

    “什么事!”

    从城门处呼啦啦来了十几个官差,被押住的那个差役大叫道:“有土匪!杀人啦!”

    他这一喊,那起人纷纷抽刀大叫着冲过来。

    突然从四周冲出几十个人,高矮胖瘦什么样的都有,要是散在人群里根本发现不了他们,这几十个人手里都拿着短刀,为首一人正是金小六,金小六高举铜牌,道:“卫司办事,退下!”

    那几十个人站住,都傻了眼。

    那个差役扑嗵一声摊倒在地上。

    歪吊眼张大了嘴,似乎连痛都忙了,颤声道:“你,你们是卫司的人!都督府卫司的人?!”

    李闵笑道:“算是吧!”

    歪吊眼托着断腿呯呯呯连连磕头,脑门上都带了血,道:“小人眼不有识泰山!求您老放过小的吧!小的有钱,情愿送给将军!还有这对母女都送给将军受用!”

    李闵朝走过来的金小六道:“小六子,你们卫司的名声看来不大好,是不是背地里做了不少坏事?”

    金小六大惊跪倒在地,道:“回都督!卫司一向为都督之命是从,秉公守法!这家伙不是个好人,落到卫司手中自然没有好下场,所以才会对卫司畏惧!请都督明察!”

    李闵笑道:“是这样吗?”

    歪吊眼瞪大了眼,道:“都——都督?!”

    邓崖也傻了,喃喃道:“你,你是李都督?”

    李闵回头笑道:“邓先生,我只是想出来走走,没想到惹出个麻烦,不是有意骗你,不过你这个引人做的可不好,今天也就是我,若是换个别人岂不是要陷在这里?”

    邓崖跪倒磕了个头,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请都督制罪,小人在城门口看了几天引人做事,以为自己也行,所以,所以想挣两贯钱添铺赶考来的费用,没想到一出门就遇见这么一伙强人!”

    “不是!不是!我们不是强人,就是骗几个饭钱!”歪吊眼大叫道。

    李闵道:“算了,你们的事自有去管,金小六。”

    “末将在!”

    “叫几个人押着他们去县衙,让原庆好好审一审,特别是这个官差。还有他们,一同根着去吧!”

    “诺!”

    金小六自去吩咐人不提。

    李闵转过来,道:“邓先生是引着我们继续走,还是回城?”

    邓崖叹道:“小人不知深浅,立即回乡,请都督恕罪!”

    李闵笑道:“等发了榜再走不迟。”说着随手拿过房无忌手里的扇子,道:“这个送给你,算我的一点心意,以后好好做事,不可再莽撞,不然会丢脑袋的!”

    邓崖两眼一亮。

    李闵笑而不语。

    邓崖再次跪倒重重地磕了个头,道:“都督大恩,小人肝脑涂地无以为报!”

    李闵道:“行了,行了,快走吧!”

    邓崖走了,房无忌却一脸肃容。

    李闵道:“回去让人再送房先生一把扇子。”

    没想到房无忌竟拱手道:“小人告诉,后回有期!”

    李闵心道:这家伙也太小心眼了,不就是把扇子吗!连忙拉住道:“房先生这是做什么。”马三福来喜两个也根着拉住。

    房无忌道:“都督以为我是为了一把扇子?”

    李闵心道:不是?

    房无忌道:“请问都督,科试条例里可有一条,在张榜之前不得向外泄露?”

    李闵点头。

    房无忌道:“都督,你这就是明知故犯!”

    李闵没把这个当回事,自己是陆浑州的都督,说句大话,就是陆浑的土皇帝。

    房无忌面色冷了三分,又欲走。

    李闵忙道:“房先生,是我错了,我不是见邓崖也算个人才,要是这么让他走了实在可惜,以后不再了。”

    房无忌道:“将军以为这是个小事?”

    李闵心道:真是个酸儒书生,以前看史书上写的就觉着麻烦,如今眼前真站着这么一位,更是麻烦三分,可人家有本事,自己还真离不了!

    “先生,我这回真是错了,你监督,以后我不再犯!如何?”

    房无忌叹道:“将军还是不知错!”

    马三福小声道:“房先生,都说错了,你怎么还这么抓着不放,难不成是嫉妒邓崖——”

    “住嘴!”李闵喝道。

    房无忌道:“都督,你爱才没错,所以方才错就错在不应该带头违反自己制定下的规矩,试问,都督都把规矩当成无物,您叫下面的人如何守规矩,无人守规矩政令又如何畅通。都督,在您看来这是小事,但它不小,防微杜渐啊都督。”

    李闵听房无忌这么说,察觉出自己的不对,现在他在怎么说也是一方诸侯,一举一动不能不甚,今天的事看似小,可反应了他潜意识里并没把自己当个重要的人物看,没摆正自己的位置,房无忌也不是小题大做,看来他早就想着还这以一下,邓崖的事也只是个由着而已。

    李闵退后一步,长揖道:“是我的错,多谢房先生,以后我有错的地方,请房先生知无不言。来喜,回去的时候拿十匹绢送到房先生的住处。”

    房无忌道:“送的时候叫几个鼓乐手,最好让全城都知道。”

    马三福脸色一变,偷眼看了看李闵,小声道:“房先生,过了,过了!”

    李闵却笑道:“不过,不过。房先生可是匹千里马!”

    房无忌拱手道:“都督言重了,小人不过就是具马骨,只希望为都督招引到贤才!”

    马三福看着两个人一唱一和不明所以。

    李闵拍了拍他的肩道:“以后多读点书。”

    马三福一脸不在乎道:“小人学好了少主的武艺,做少主的鹰犬比读什么书不强多了!”

    李闵踢他一脚道:“你个没用的东西!”

    马三福傻笑道:“从小看了带字的就犯困!”说着一拉来喜道:“不过来喜到是个读书的材料,回门之前我还看他在读书。”

    来福不好意思道:“我,我是看戏文。”

    马三福笑道:“那敢比我强!”

    几个人骑上金小六带过来的马,顺着大路走,过了能有半个时辰的功夫,就见前关与别处不一样,农田开出来如棋盘一样,往往一块田中有农夫,另一块则没有。李闵的马慢下来,朝一个正端着水喝的老夫道:“老伯,你们这里种地怎么跟别处不一样,都聚在一起,那边的田就不种了吗?”

    老农警惕地看李闵一眼,道:“你闵这个做什么?”

    李闵看他的样子,心道:任唯在耍什么花样?

    房无忌在旁道:“老伯别误会,我们是从荆襄往东都去做生意,路过你们这里,一时好奇所以问问,难道你们都是官府强征的?”

    老伯摆摆手道:“你们既然是过路的人,就快走,一看你们就是世家大族里的人,这儿可不是你们耍的地方。”

    田里人喊道:“哎!你磨蹭什么呢!今天的田不耕完可算在你身上!”

    老农回头道:“我怎么磨蹭了!没看见这么有人问路的!”说罢回头道:“你们快走!别耽误我做工!”也不等李闵几个回话就匆匆回田里去了。

    李闵诧异道:“这里的田是分下去了吧?”

    房无忌有些不大确定,道:“应该是,出来的时候我查了账册。不如去问问任唯,到底怎么回事!?”

    李闵道:“先不用去,走一走看。”

    四个人打马走了一程,见四周农田都是这样,到了小河边,见一群人正忙着安水车,房无忌道:“这个任唯还是做了一些工作,有这个东西,可保田里水量充足,看来今年可有个丰收。”

    李闵翻身下了马,道:“看看再说。”

    李闵面色不好,房无忌三个也没多话,四个人走过去,只见一架龙骨水车已经安好,两个农人兴奋地跳上去踩踏板,水流从河中引出,泄在沟渠里,旁边的农人欢喜地叫起来。被他们围在中间地却是个穿着官服地少年,袖子用麻绳绑了,下襟撩着,露出腿,没穿鞋,踩在泥里,抬眼正好与李闵对视上,顾不得别人,慌忙走过来,跪在泥地里,把两边上人都吓着了。

    少年道:“军屯曹主笔任唯见过都督大人!”

    李闵伸手将他扶起道:“不必多礼。”

    任唯身后的农人全都跪倒在地,道:“见过都督大人!”

    “都起来,都起来吧!任唯,你带我四处走一走,看一看,叫他们该忙什么忙什么去。”

    “诺!”任唯反身吩咐两句走过来。众人匆匆都散了。

    看着农人们投向自己畏惧的目光,李闵心里不大发受,临都城里那一副副吓人的面也似乎又浮现眼前。

    李闵指着龙骨水车道:“这个是你想出来的?”

    任唯小心道:“回都督,小人家传的农书里所记载,下官也不知道是何人所想。”

    李闵道:“不管是什么人想到的,能用好用就行,方才我一路走过来见有些田里很多人,有些田里半个人也没有。”李闵边说边拖了鞋。

    房无忌道:“是啊,方才都督还问我你这里的田到底分没分下去,军屯事关重大,不可不甚重啊!”

    李闵光着脚走到田里,任唯忙跟上道:“都督,田里脏,咱们还是上去说吧。”

    李闵摇头道:“你不用管我,说你的。”

    任唯道:“回都督的话,下官到军屯来时发现很多人其实不会种地,或者种不好地。”

    李闵拍拍水车道:“是我考虑不周,军中招募许多山里头来的人,山中地上,种田的事情并不是所有人都精通。房先生这是个教训。”

    房先生正脱袜子,道:“都督说的是,以后政令都要有个人复核才好。”

    李闵道:“房先生就别下来了。”

    房先生脚踩在泥里,笑道:“都督不自说?”

    李闵道:“那就设着门下省。专管复核政令。三福,来喜,去扶房先生一下。”

    房先生笑道“不用,不用,呦吼,这泥里可够凉的!”

    李闵道:“叫你不要下来。”

    房先生道:“都督都站在这里头,我怎么能,站在外边。”

    李闵道:“咱们只是来看看,可农人一站就是一天,所以为政行令,不可不甚重。三福,来喜,你们以后说不定是要放出去做事,这句话可要记住喽。”

    来喜点点头,马三福抓抓头发嘿嘿笑道:“小人只想当个将军,这种下地种田的官可做不来,不是还不任唯任大人呢吗?”

    房无忌道:“门下省这个名字不大好,皇城里也有个门下省,容易招人非议,不如改个名字。”

    李闵道:“那就叫检视厅,反正都一样做事。”

    房无忌捻须道:“检视厅?这个名字好,别人一听就知道是干什么的,也不招人非议。”

    李闵道:“来喜,三福,上去踩踩看。”

    龙骨车再次启动,哗啦啦地清水泄入沟渠里,沟渠如同血脉一样,将水送到田里。

    李闵道:“蜀中有个都江堰使川中变为天府之国,关中有个郑国渠让秦国有了合并六国的底蕴,民为邦本,本固邦,而民以何为本?就是粮食,所谓民以食为天。虚的都不要讲,把粮食摆出来最实在。这种水车不但军屯要用,全陆浑都要用起来,房先生你记一下,回去以后叫上陆先生和原老先生他们,好好将陆浑的田土规划一下,那里要修渠,那里要用水车,都做个明白的折子,然后开个大议。确保今年有个大丰收,让陆浑的百姓家家有粮!”

    房先生躬身一礼道:“下官尊命!”

    李闵朝任唯道:“你也别站着了,既然来了就帮着你们种种地。”

    任唯吃惊道:“这怎么可以?!”

    李闵道:“我说行就行,快去。”

    任唯只得叫人去拿农具。

    李闵脚踩在冷凉的泥里,望着远山和四周躬着身劳作的农人,心情总算好了一些。

    李闵这边的心情松快了,却有人的心情依然紧绷着。

    原庆背着手在衙门的后堂一圈一圈地起,像是一头被栓住的驴蒙着眼睛拉着沉重的磨盘一圈一圈地停不下来。被派去打听消息的家人匆匆走过来,原庆上前两步,道:“都督回来了?”

    家人喘着粗气道:“都督去军屯那边,正耕田呢,看样子一时半会回不来!”

    原庆心里七上八下,道:“走回府去!”

    家人道:“诺!小的这就去备马!”

    原庆道:“做什么车,备马!”

    家人道:“可,可衙里头没马?”

    原庆怒道:“没马就去找驴!”

    家人见原庆心情不好,不敢多说,连忙出去,租了头驴回来,打从李闵入主,陆浑城内商贸繁荣,特别是科考政令发出之后,周边各处往陆浑城来的人越发多了,所以就有这种专门出租驴用以代步的生意,可是像原庆这种世家出身又在都督府中做作官的人一般不会租驴,那样的话会让人看不起,不过今天原庆可顾不了那些,接过缰绳翻身上驴,一路回到原家。进了门,正撞见一位拄着枯木杖的老者从内院走过来,原竺在边上送行。

    原庆再心急,看了这对老者是谁也只能按下心头事,整整衣冠,礼道:“见过随公。”

    老者上下打量原庆,转头对原竺笑道:“原庆真是越来越有个官样,比我家那里个不成器的东西可强太多了!”

    原竺笑道:“多亏李都督不嫌弃,又有杜房两位先生指点,不然凭着庆儿那点本事怎么可能不出纰漏。”

    随姓老者笑道:“纰漏,人总会有的,可是总要看看当不当做。”

    原竺笑道:“当做则做,不当做则不做,人总是要知些进退,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随姓老者笑道:“老原啊!你还是和年轻的时候一样,总是瞻前顾后,像你这样能成什么事?难道等人家找到自己头来了?”

    原竺笑道:“当初你表姐就是看上我这一点。”

    随姓老者笑着摇头道:“行了,行了,每次你说不守我就把表姐抬出来,我是怕了你了,你也不要急着回绝,我已经把话说这么清楚可不是想听你这个的,好好想几天,对你对原家没什么大坏处,行了,我先回了。”

    原庆听得心惊肉跳,见随姓老者要走,连忙躬身送行。

    看着随家的马车消失在路口,原竺看了眼原庆骑回来的驴,什么也没说,拄着枯木杖转回后花园,原庆几次想开口都被原竺止住。原非打着哈欠,披散着头发,原庆挺羡慕他的,可还是摆出大哥的样子道:“你看看都什么时辰了!”

    原非无所谓道:“大哥,你不知道,我们几个刚考完科试,想着乐和乐和,谁想他们也够疯的,一玩就玩到后半夜去!”

    原庆道:“他们那是苦读过,你怎么跟人家比!”

    原非笑道:“大哥,有你这么说弟弟的吗!?再说家里有你一个做官还不够?!”

    原竺走在前头,没回头道:“你既然醒了就一起过来听听,你这个大哥,真是越活越没出息,说不定以后就要看你的了!”

    原非大惊道:“大哥!你怎么了?!把李都督府上的小姑娘肚子弄大了!”

    原庆怒道:“你乱说什么!”

    三个人到院中的小溪边坐好,下人送来醒酒清神的汤。原竺对原庆道:“你也喝一些。”

    原庆道:“祖父,我没喝酒,用不着喝这个!孙儿回来是为了——”

    原竺抢话道:“喝了!”

    原庆办法,给自己倒了一碗,同时瞪了眼正着自己做鬼脸的弟弟。

    原竺品着自己碗里的清水道:“有的人没喝酒,可这人脑子里总是昏昏沉沉,比喝了十坛酒还糊涂。有的人喝了十坛酒,可脑子比这溪里的水还清楚。庆儿,你呀,现在脑袋里头就是昏昏沉沉!”

    原非得意道:“大哥,听见没?!你弟弟我却喝了酒,可脑袋比你还清楚,这是祖父说的!”

    原庆瞪了他一眼。

    原竺道:“你瞪他做什么?非儿说的也没错,你看看你,竟然是骑驴回来的!你知道落在别人眼对你对原家意味着什么吗?!”

    原庆想争辩,可是祖父说的一点错都没有。

    原竺叹道:“庆儿,你不是市井里的贩夫走卒,更不能用贩夫走卒遇事的办法来办你遇见的事,用贩夫走卒的办法也办不好你遇见的事,你遇见的事,只能用两个字来解决,非儿,你说,是哪两个字?”

    原非愣了下,笑道:“祖父,你这不是为难我吗?我又不是大哥!?”

    原竺叹道:“庆儿,非儿,你们是原家的下一代,原家是不是能兴盛来去看的就是你们——”

    原非忙赔笑道:“有大哥就行,有大哥就行!”

    原竺两眼一瞪。

    原庆已经有很多年没见过祖父发怒了,连忙低下头,心里惴惴不安,原非更是被吓的直起腰,头也不敢抬。

    原竺道:“我以前跟你们说过李都督这回科试非同小可,咱们原家有庆儿在衙门里,可得个先机,那也只是个先机而已,为什么以前不让非为从政,如今又让非儿考科试?庆儿,你说为什么。”

    原庆头几天听过原竺提起原因,便回答道:“祖父说,李都督心怀天下,如令朝纲不振,正是用人之时,李都督必不久在人下,我原家可以寻着李都督这根藤再上一层。”

    原竺点头,盯着原非,原非不自在地扭了扭,连忙拱手道:“孙儿也记得!”

    原竺叹道:“记得有什么用,要进心里。以后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走进都督府,他们的家势都不会比你们差,甚至比你们高,原家能帮你们的会越来越少,你们自己好自为之。”

    原庆心道:都督府才多大的地方,能容得下几个人,有自己先占了位置,李闵后宅里还有姑姑帮衬,身后有原家的支持,就然有别家想在抢先也不可能,祖父果然是年纪大了,就会杞人忧天。可嘴上不能这么说,免得原竺生气,再说还有重要的事想问一问祖父的意见。

    原竺轻叹了口气,道:“家族荣辱自有天命,我真是老了!算了,由你们去吧,庆儿,说一说你的事吧。”

    原庆急忙把李闵便衣出城遇见歹人,恰巧将陆浑几家在救济粮上动手脚的事说了一便。

    原竺嘴唇发紫,浑身发颤。原非连忙上前急道:“祖父!你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来人,快来人,把——”原竺一把按住原非,道:“谁都不要叫!原庆,你说,以前为什么没告诉我动救济粮的事!”

    原非道:“是啊大哥,那可是救济粮,救人命的粮食啊!”

    原庆自知理亏,道:“孙儿,孙儿一开始也不想,可是衙门里的老吏说虚十出九掺糠五。山里头逃出来的贱民,能让他们饿不死就行了!”

    原竺猛拿枯木杖打原庆的头,原庆大惊,在地上滚了两圏沾了一身的泥,原非抱住原竺,叫道:“大哥快走!”

    原庆无耐只得匆匆出了府门,一想到老问题没解决,新问题又来了,原庆觉着一个头两个大,想起原竺听到自己在救济粮上动手脚时那副样子,原庆真觉着自己这回闯了大祸,可自己也是按着官府里的规矩办事,上上下下谁没得好处?

    家人一直在门口照看着驴,见原庆走出来,忙迎上来,道:“少主。”

    原庆看见这匹驴就有气,也说不上来那里有气,总之看见就烦,摆手道:“我自己走着回去!”

    下人也不敢说什么,便道了声诺,牵着驴走了。

    原庆背着手缓步顺着仁礼街往前走,这条街的名字还是自己想出来的,这段时间自己日夜操劳,也不过就是在救济粮上动了些手脚,又不是自己拿了,要是不给官府里的老吏们一些好处他们怎么会嗖着自己干活,看看这市面上的繁华,那可都有自己的心血在里头,没有我原庆能有陆浑身今天?!就算李闵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大不了将功折罪,不要功劳就是!

    原庆越想越觉着自己有理,再一抬头,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弘德街与仁礼街的交叉口,往左拐走就是往官衙去,往右拐是去都督府。原庆开始是往左拐,走了两步停下来,心道:还是去找姑姑说一声,现在姑姑是李闵的房里人,应该还在受宠的时候,由她说两句不就更保险了?

    打定注意原庆便回身朝都督府走去,走到第二个路口的时候被人拦住,那人青衣小帽是个大户人家仆从的打扮。

    “见过原大人,我家主人请您一会。”

    原庆道:“你家主人是谁?”

    “大人去了自然知道。”

    原庆对这种事自然清楚,如今他管着陆浑城里里外外不知道多少事情,手里的权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动一动嘴往往就能让商人们赚得盆满钵满,以前都是商人自己来,这家人倒是好,派个下人来,还不肯说出是谁,真当自己没事做吗?正想回绝,那人却低声道:“我家主人听说原大人正在为救济粮的事情发愁,恰巧我有主人有办法替大人了结此事,请大人赏光一会。”

    原庆左右看看,道:“你家主人到底是谁?!”

    这人笑而不语,只往身后一指,原庆看过去,只见一辆马车上车帘掀开半边,里头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正是方才在府中遇见的随公。

    原庆脑筋急转,很多想不清的,快忘了的事都浮现在眼前。

    随公笑着朝原庆招招手,原庆不自觉地走了过去,连边上急驰而来的马车都没注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