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钿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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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陆浑张氏

    第一百八十一章陆浑张氏

    凉风一吹,李闵顿时清醒了点。

    不对劲啊!

    李闵拍了拍脑瓜,自己之前想的和在屋里头说的一点不一样啊!

    刚这么一想,诸葛蓉那副娇羞的满容立马浮现在脑海里。

    李闵叹道:“算了吧,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阿弥陀佛!了尘师兄说李将军十分的有慧根,今日听将军一言,果然名不虚传,将军,不如入我佛门可好?”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说不清是敌是友的无心大和尚。

    李闵道:“我说你们俩怎么竟劝人出家!”

    “李将军,我可没劝你!”站在无心身边的明意辩解道。

    “没说你,对了,你个道士,跟着和尚做什么,快回去师傅那儿去!”

    明意幽怨道:“将军不是让人在我师父门口守着吗?!现在连我也进不去,我都好些天没见到师父了!”

    李闵急道:“哎!哎!我说你少用这种眼神看我啊,急眼了,老子砍了你信不信!”

    无心稽首道:“明意不要怕,人生是苦旅,远离爱恨苦就能得大自在!”

    明意点点头,一改方才萎缩状,直视着李闵。

    李闵道:“你小子转会了?”

    明意抓抓头发道:“啥是转会?”

    李闵道:“就是不做道士了,改做和尚?”

    无心得意地看了李闵一眼,拍了拍明意的脑袋道:

    “没错!没错!”

    不想明意却奇怪地看着李闵道:“我啥时候说要做和尚了?”

    一条不大不小的河水缓缓流淌,日光大多被崇山峻岭遮住,只有些微的光散在渐渐安静下来的陆浑城,四四方方的夯土城墙里的大部分区域都已经暗下去,只有北部那片几乎占了大半个北城的宅子里灯光辉煌,比天明时还要亮上几分,热闹上几分。

    突然城外一振马蹄乱响,烟尘大起,正在门城门卒大惊,匆忙反身推开城门,刚走出几步,骑群已经到,擦着老卒的后背飞驰而过,街上立马陷入一片惊恐嚎叫之中。

    “呸!能是那个狗东西!”一个壮汉看着飞驰而过的马群,边往筐里壮散落在地上的水果边道。

    “二娃!你乱说啥,小心被人听了去,张家非扒了你的皮不可!”一个头黑布包头的妇人拉着个淌着鼻涕边看水果边流口水的小姑娘低声急道。

    壮汉道:“怕啥!老子祖上还是他家的老叔呢!”

    妇人一手牵着小姑娘一手麻利地把水果都收到他的筐里。

    壮汉从筐里拿出两个拳头大的梨子塞到小姑娘的怀里,小姑娘惊喜地低叫一声,然后半喜悦半哀求地看向妇人。

    妇人瞪了小姑娘们一眼,小姑娘眼圈泛红,壮汉抱住小姑娘笑道:“这个是叔叔送给你的,和你母亲没关系,吃吧,可甜了!是叔叔刚从山上摘下来的!”

    小姑娘担心地看了眼妇人道:“可,可是娘不让我要别人的东西。”

    壮汉摸摸她的头发道:“我怎么人进别人呢,我是你叔叔,对不对,叔叔送给你东西吃,为什么不可以,对不对?”

    “黑夫,不能这样,让小妹吃顺了口,该天天管我要了!”妇人抱过小姑娘,从她手里夺过梨子,放回筐里,道:“再说你摘这些也不容易,那些山民可不好想与!”

    小姑娘看着得而复失的又圆又大的梨子,小嘴一瘪,水晶地泪珠段了线一样流下来。

    壮汉心痛地抢过小姑娘,拿着梨子送到小姑娘的嘴边,道:“小妹别怕,叔叔给你撑腰!”

    小姑娘又看向妇人,妇人瞪了她一眼,小姑娘含着泪摇摇头,两个小辫甩来甩去,把壮汉心里头那点阴霾都扫走了,笑道:“这个梨子算叔叔借给小妹的,等小妹以后长大了,再还给叔叔好不好?这样就不是叔叔白给你的了!”

    小姑娘两眼冒光。

    妇人叹了口气。

    小姑娘抢过壮汉手里的梨子,脆声咬了一大口,留下个小小的嘴印,甜甜地笑起来。

    妇人给她擦了擦嘴,道:“你就惯着她吧,看你以后怎么办,咱穷人就该有穷人的活法!”

    壮汉脸抽了下,看了眼远处那片在半空中渐渐泛起一轮光晕的宅院。

    一头健壮的雄鹿四只粗壮的蹄子被结结实实地绑在木棍上,木棍随着抬行者的步伐有节律地晃动,鹿头向下耷拉,鹿角则已经被人切下来,正被一个四五十岁,头包绿布,穿红坎肩的人拎着,他下巴上胡子浓密坚挺一直连到耳根,方面阔手,环眼,红通通的大头子,左脸有条长长的疤痕,他刚走进大门,便高叫,“大哥!快来看二弟给你打个什么回来!”

    众人跟在他后头,昏黄的灯光里,高高的写着“张府”二字的牌牌匾高悬在门上头。

    十几个挎着长刀的青衣仆人快步迎出来,领头的跪在地上道:“回二爷的话,大爷正在中堂!”

    张二爷说着话,用手抓着,将两只庞大的鹿角顶在头上,路过的仆人侍女们都匆忙避开,施礼,待他兴冲冲地走过去之后,偷偷看了眼,才站起来,心悸地松了口气,暗道:道君保佑,这个杀神今天心情很好。

    “大哥!大哥!你在哪儿?!”他大叫道,声音震的瓦片都跟着颤抖。

    穿过回廊,直入个大院,院的左边是个参天的大树,右边也是个参天的大树,两树的掩映里,从明亮的大堂中走出三人。

    “说过多少次了,你就不能小点声,是想把我震死吗!”

    从中堂里走出一人,身穿锦绣,头带锦冠,腰中别着把短刀,方面大口,两眼细长,与进来的那人有三分相像,只是双眉紧锁,背着手,自然的显出十分的威严。他身后两个留着长胡子的老书生施了个礼,又朝张二爷躬身一礼,道:“见过二爷。”

    张二爷就像没看见他们,晃了晃脑袋,大声笑道:“大哥!你年我猎的鹿可好?!”

    “你又出去打猎了!把我的话当耳旁气!”怒声一声,张二爷打了个颤,放下手,一左一右两个鹿角垂到地上,暗红色的血结痂在手上,暗红色的血结痂的鹿角的根上,使两都好像是一体的,二爷低下头,那只没了角的粗壮鹿头跟着晃了晃。

    张大爷走过来,上下打量他,道:“伤到没有?”

    “没有,没有,大哥,我是谁,那些畜生还能伤到我?!”张二爷昂起头道,狠狠拍了拍自己,发出嗵嗵地声音,笑道:“那些个畜生现在见了我都跑,翟东子他们都说不让我去了,说老子一去山里的畜生就都跑了,那他们只能到陆浑来找大哥要吃的!我就说,你们来讧试试!嘿嘿,他们都被老子下住了!大哥,我厉害不?!”

    “还说,你脸上的伤疤是怎么来的!娘可心痛了好一阵子!那个翟东子是什么人?”张大爷心不在焉道。

    “那,那回我不还小吗?!又碰上大熊,要是再让我碰上它,老子非生吐了他不可!翟东子,不就是翟东子,对了,他好像说自己是翟老东西新收的义子,就是原来的孙东子,他n的为了寨主的位置连祖宗都不要了!管他呢!一个山民谁他n的管他是谁?!”

    张大爷深锁双眉道:“他真是这么说的?有没有落下什么好好想想!”

    张二爷将两只鹿角交在一起,用血手抓了抓头发,道:“当时我正人追着鹿呢,也没记着他说了啥!小龟子!你记不记着!?你狗r的快给我大哥说说!大哥小龟子这条汉狗,别的不行,记东西还很好用!”

    “是,二爷。”鹿尸后头闪出个和架鹿尸的扛子差不多高的人,缩着脖子,黑漆漆地脸,无须,快步走过来,可还不等说话,张二爷一脚踢出去,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他愣是没叫出一声,吃力地支持起来,脸上还泛着谄笑,站走来。

    张二爷嘿嘿笑道:“汉狗,真是条好汉狗!”

    “老二!”张大爷怒喝一声,看向小龟子,道:“你没事吧。”

    小龟用黑乎乎地袖子擦了擦嘴道:“奴才没事,奴才没事。大他翟东……”

    不等他说完,张二爷闪步过去又是一脚,小龟子飞起来,撞到树上,扑籁籁落下好多叶子,将小龟子吐出来的血盖住,新的血又滴到上面,红色的血与或枯黄或深绿的树斑驳在一起,在光线忽明忽暗的夜里更加明显。小龟子支撑了两下没支撑起来,却紧紧攥着衣服上唯一的兜子。

    张二爷骂道:“你这条汉狗也配叫翟东子!”

    张大爷走过去,青衣仆人跟在一边撑着灯笼正好撑在张大爷前半身的位置上,张大爷看了看树,像触碰恋人一样看着那个满是皱纹的老树,回头朝张二爷道:“这是太爷亲手种下的,要是有个闪失,看我怎么办你!”

    张二爷快步过来,大骂小龟子,又要踹他。

    小龟子惊恐地趴在地上直往后爬,“二爷!奴才错了奴才错了!”张大你爷拦住,道:“行了,小龟子,翟东子还说了什么?”

    小龟子支撑着跪倒在地,嘴角流着血,道:“回,回家主的话,翟爷说,说张家现在的日子好了,住在城里头,要什么有什么想什么有什么,他们这些个还住在山上的老家人日子就不大好了,要是方便的时候,请张家照应照应老家人。”

    张大爷若有所思道:“就这些?”

    小龟子低下头。

    张二爷怒道:“问你他m的话呢!”

    张大爷拉住他道:“给我老实待着!”

    小龟子畏畏缩缩,偷偷看了张二爷一眼,道:“回,回大爷的话,他他好像是说有什么东西要卖给张家,不过那时候二爷急着去猎鹿,翟爷就没往下说,后后来小人就没跟在二爷身边。”

    张大爷瞪着眼看向张二爷。

    张二爷愣愣道:“我,我怎么知道他有话对我说,以前也就是上山打打猎,谁知道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转头怒视小龟子,道:“你他n的知道还不跟着,是不是找死,看老子不弄子你!”

    小龟子跪在地上,一个劲儿地磕头,脑门都见了血。

    张大爷拦住张二爷,厌恶地看了小龟子一眼,道:“他还算了个好奴才,留着他还有点用。”

    张二爷哼了声,道:“小龟子,老子,今天就看在大哥的面子上饶你一命,要是再有下回,老子扒了你的皮!”

    小龟子打个颤道:“是,是二爷!要是有下回,你扒了奴才的皮!”

    张二爷满意地点了点头。

    张大爷道:“行了,来人服侍二爷洗洗,看你一身的血。”

    张二爷招张大爷一伸手,铁杵一样的手指戳到张大爷的脸前,笑道:“没啥,没啥,这血味多好闻,大哥你闻闻。”

    张大爷急退两步,咬了咬牙道:“别闹了,四弟回来了,我已经找人把三弟他们叫回来了,快去洗洗,一起吃个饭。”

    张二爷撇嘴道:“老四那个家伙怎么回来,不是说东都好的很吗?!咱们是小地方的人,可配不上和他这个种大地方的人一个桌上吃饭。”

    张大爷像赶苍蝇一样道:“快去吧,你哪儿那么多话!”

    “好嘞!大哥!你们快去把鹿给厨子,让他好好做做着,要是我兄弟说一个不好,老子吃了他。三弟八弟,哈哈,你们也回来了!”

    “二哥!二哥!”进来两个年青人,急退几步,可还是被抱了个结实,他们低头看看自己月白缎衣服上的边片血污,无耐道:“又得换一套了。”

    “换去换去!一套衣服算什么!不够老子给你们抢去,汉狗好东西多的事!还能少了咱们兄弟的吃穿!”

    “你怎么还在这里!乱说什么,还不快去,不然一会吃饭不等你了!”

    “大哥!”

    “大哥!”

    两个年青人拱手道。

    张大爷微笑道:“你们都回来了,好,好。”

    张二爷哼了声大步走了。

    张大爷道:“不用管他,真是个蛮子!快去换件衣服来。正好有事要和你们商量!”

    “诺!”二人同声道。

    张大爷着两个兄弟离开,往回走,看了眼正趴在地上往外爬的小龟子,皱眉道:“来两个人把他抬回去,让老四看风像什么话,再找两个人过来扫扫晦气!”

    “诺!”撑灯的下人道。

    不多时,撑灯下人带了两个人回来,朝小龟子一指,两个人便被小龟子往担架上一扔,小龟子咬着牙没出一声,紧握着衣服上唯一的兜子。

    撑灯下人看了眼中堂,小声道:“你们把他送回家里就行了。”

    “诺!”两人答道。

    “大叔!大叔!”小龟子捂着心口急声道。

    撑灯人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他。

    小龟子道:“大叔,怎么,怎么才能让主子高兴?”

    撑灯人咬着牙,哼了声,转身就走。

    小龟子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

    两个人抬着他走出了小院,前头的道:“我说你可真贱!”

    后头的道:“你管他呢!快点抬,老子还没吃饭呢!哎!我说你小子是不是好了,要是好快点起来,别让老子抬你!”

    前头的道:“得了,少说两句,快走两步,回来的时候说不定还能多抢两碗饭吃!”

    后头的朝小龟子身上呸了口,道:“真他m的晦气!”

    小龟子摊在担架上紧紧握住衣服上唯一的兜子,看着幽暗深邃的夜空默默无声。

    树形灯盏的枝枝叉叉上立着白色的蜡烛,小小的红黄色火焰微微颤动,当穿着轻纱的侍女们端着托盘走过来的时候,颤动的更厉害。

    张大爷道:“老四,你来尝尝这个,这人可是你二哥,刚从山上猎的。”

    张二爷先下了筷子,吃在口中,道:“嗯,做的不错。”

    张大爷将筷子在桌了重重一拍,道:“老二!你还有没有人做哥哥的样子,还把不把我这个大哥放在眼里!”

    张二爷缩回筷子朝坐在对面的文士看了眼,放下筷子,没说话。

    坐在张二爷边上的青年笑道:“四哥好久没回来了,咱们一起敬一杯如何?”

    张大爷端起杯道:“对,对老五说的在理,大家举杯敬老四。老二!”

    一家人能聚在一起不容易,特别是老四,很早就被老爷子送到东都读书结交天下门阀,既而入朝为官,兄弟们聚在一起吃酒聊天更是少之又少了。

    张二爷端起杯朝坐在对面的张老四比划了下,一饮而尽。

    老二的臭脾气,张大爷是心里有数,更何况老二对老四有气,他这个做大哥的还真没法说,谁让老四抢了老二相好的女人,这张大爷还是事后知道的,要是之前就知道,拼着被自己老子打一顿,也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张老四敛起宽大的袖子,举杯朝张二爷道:“二哥,以前小弟说错了话,做错了事,你边计较,四弟在这里给你赔不是了!”

    张大爷暗自点了点头,看来这几年东都的历练让老四进步不少,若放在以前,张老四早就跳起来扶袖而走,既然老四给了脸,老二就不能再说什么,反正不能弄的兄弟反目。

    张大爷笑道:“好,好,老四是读过书的,有肚量,老二,你怎么说也是个做哥哥的,为了个女人连自己兄弟也不认!都过去好几年,有气也该消了!”

    坐在张老四下手边的人道:“二哥,四弟那时候也有难处,再说你当时也没讲清楚,不然四弟也不会……”

    “老三,你少说两句!”张大爷道,一见老三那张黄蜡色的脸上浮现出血亮,张大爷就知道这小子要做什么,用句成语,这小子就是个好乱乐祸的主,也就是在陆浑,又凭着张家的势力,要是换个地方,换个人家,这小子早给人打死了。

    张二爷鼻子扇了扇。

    张老四端着酒杯道:“二哥,以前是我的不对,可对也是爹的意思,我有什么办法,你要是还怨四弟,不说的四弟现在就走,从此再也不进这个家门!”

    张大爷道:“四弟!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老二!你什么个意思!连张家也不认了!”

    张二爷举杯道:“以前的事,我早他m的忘了!”。

    张大爷笑道:“这就对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来,大家共饮此杯!”

    五个人放下杯,张大爷道:“老四这次回来准备住几天啊?”

    张老四放也筷子,正襟危坐,道:“大哥,四弟这次回来就没打算走。”

    “什么意思!四弟,你的官让人罢了!”张老三道。

    张老五也道:“是啊,是啊,是那个不长眼的竟敢动四哥的官!”

    张大爷挥手道:“都少说两句,老四,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打从听说老四回到陆浑,张大爷就知道一定有事,平时让他回来他都不回来,这不年不节的,老四回来做什么,别看张家在陆浑这一亩三分地上作威作福,可在天下世家的眼里什么都算不上,哪怕是有大佬咳嗽一声,都够张家受的,别是老四得罪了那个世家大族跑回陆浑避难了!

    张老三笑道:“四哥,别是你又看上那家的姑娘,得罪她老子了吧,这个咱家可真帮不了你了!”

    张二爷怒哼一声。

    张大爷急道:“老二!老三,把你那张嘴闭上!”

    张老三委屈的闭上了嘴,然后满眼冒光地看向张老四。

    “老四,你说吧。”张大爷道。

    “诺!”张老四一拱手,道:“大哥,东都近来发生的事,我想大家已经知道了。”

    张大爷点点头,东都风云变换,他自己也是才从过境的商人那里知道的消息。

    “本来还想派人去找你问问,没想到你自己回来了。”

    张老四叹道:“大哥,不是四弟不想往回送消息,实在是送不回来,这么说吧,万岁——,不现在应该说是刺王剌王已经不是皇帝了!齐王和邺王入主中枢,都城内外都是两位王爷的人马,进进出出都要有两位王爷的令牌,所以小弟根本就派不出人来,生怕一个误会,小弟一家的命可就保不住了!”

    张大爷攥紧了拳头,上一次魏王造反,张家站在了魏王那边,也就得到了丰厚的回报,老四在朝内青云直上不说,陆浑这个地方彻底由张家说的算了,就是山上的那些个蛮子也张家的马首是马首是瞻。可如今这个形势,张大爷真有些抓不准了。

    张老五紧张道:“陛下呢!”

    张老四道:“五弟说的是那个陛下?若说剌王,他已经消失了,去呢了,谁也不知道他在哪儿。若说是现在的陛下,高高坐在大殿上,不过事情都是齐王和邺王他们说的算,不过他们谁做皇帝和咱张家没什么关系,有关系的是朝廷已经决定征讨咱陆浑张家!”

    “什么!”

    张老三张老四跳起来,打桌子都带翻了,杯盘碎裂发出清脆的声音,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美味佳肴散落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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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龟子摊在担架上,觉着自己的骨头都零散开了,一块一块的,要是没那层薄薄的皮包着早就散落一路,突然天旋地转,小龟摔在地上,疼得他连叫都叫不出来了,张着嘴,沙哑地长长呼出口气。

    两个抬担架的壮汉看了他一眼,道:“行了,后边的路自己走吧,老子们还要回去吃饭呢,滚吧,汉狗!”

    小龟子狠狠盯着他们,以前受过的欺负一幕幕浮现在他的脑子里,暗自发誓,若自己哪一天有了势力,一定会把陆浑城里的人杀个干干净净!

    “呸!”左边的壮汉朝小龟子吐了口浓痰,骂道:“你他m的还敢看老子,老子弄死你!”

    壮汉飞起几脚踢在小龟子身上。

    右边的壮瘙拉住他,道:“行了,行了,一条汉狗和他计较什么!平白失了身份!走,回去好吃饭!”

    左边壮汉被拉着走了,却还意犹未尽的转回头道:“你他m的别再让老子看见你,汉狗,看一回老子打你一回!”

    小龟子摊倒在地上,抓了把土把身上的痰迹擦了擦,不然会被发现的,回头看了眼,还好,距离不算太远,休息一会儿应该能走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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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老四叹了口气,道:“本来也没什么,我以为两位王爷入了都,为的不就是个皇位吗,只要我靠上去,还能有什么事,我也不是剌王的亲信,谁想到!就前几天,突然有人上了秘折,说咱陆浑张家是剌王的亲信死党,要举兵征讨咱家!”

    “四哥!你是不是在东都得罪什么人了!把账算到了咱家的头上!”张老三叫道。

    张老四摇摇头道:“我在都是小心做人,你们也知道,咱张家在陆浑还能算是一等一的,可在东都什么也不是,这种情况,我还能怎么样!”

    张大爷手在发颤,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会出现这种事情,东都的变乱不止一次,可那次也没听说过找自己这种小门小户把柄的事情,不对,一定不对!

    “老四!你说,到底是什么回事!你是不是得罪了都是的那位大臣!”

    张二爷突然叫了一声,抱着酒坛,连用手捞酒吃,边叫道:“来就来,怕他m的,把那帮山蛮子都叫下来,好好让汉狗们知道知道咱老张家的厉害,知道知道老子的厉害!”

    张大爷叫过仆人,七八个仆人便走进为,或拉或拽地把张二爷拉了出去。

    张老三哼了一声,坐到席子上,道:“大哥就是偏向!”

    张老五道:“二哥就是个混人,没他在这里更好!大哥,你说这个事该怎么办,难道真要躲到山上去,咱张家在陆浑的百年基业就这么舍了!”

    张大爷道路“都别说了,老四,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说吧。”

    张老四一个劲的哎声叹气就是不说话。

    张大爷道:“老三,老五,你们也出去!”

    张老三急道:“大哥,你连我们也不信!老四——”

    张大爷一后桌子,道:“我的话你没听见吗!”

    张老五拉着老三走了出去。

    张大爷道:“老四,你现在能说了吧!”

    张老四朝外看了眼,一个仆仍抱着根棍子站在院子里。

    张大爷道:“那是三成,是爹留下的人,很可靠。”

    张老四道:“大哥,不是我多心,这事实在关系到咱陆浑张家的兴衰荣辱,小弟不能不小心!”

    张大爷看着自己四弟那张既熟习又莫生的脸道:“三成救过爹的命,救过娘的命,救过咱五个兄弟的命,要是你连他也不信,你就不要说好了!”

    张老四叹道:“大哥都这么说了,弟弟还能说什么,事情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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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阴暗潮湿的小屋里,正中放着张用砖头撑起的小桌,桌上放着盏豁了个口子的油灯,正对着窗户的墙边放着张床,床上放着被子,被子隆起,不时传出一声咳嗽。

    门缓缓被推开。

    “是唯儿回来了吗?”

    小龟子松了口气,扶着墙走进屋,反身关好门。

    “娘,怎么不点灯?怪黑的!”

    床上的被子掀开,坐起一个白发的老妇人。

    “点灯不废油吗,挺贵的,唯儿,你怎么现在才回来,是不是张家人又为难你了?”

    小龟子用袖子擦了擦脸,点好油灯,小小的光豆闪烁,屋子里总算有点昏黄的光了。

    “娘,你看这是什么?!”小龟子坐在桌边,从兜里拿出个皱皱巴巴的纸包,打开,是几根须子一样的东西。

    老妇人使劲眨了眨眼,道:“是什么,你这孩子,娘的眼睛不好使你又不是不知道!”

    小龟子献宝一样把纸包递过去,笑道:“娘,这是人参须子,城西的老大夫不是说了吗,你的病要用人参须子做药引!有了它,你的病马上就会好了!”

    老妇人瞪大了眼,道:“这么贵重的东西你是那儿来的,唯儿,咱霍家虽穷,可偷东西的事,咱家可不能干!”

    小龟子笑道:“娘,你放心好了,这是张家老二看我机灵又做事,赏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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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大爷总算松了口气,道:“这准?”

    张老四点点头,道:“是崔先生亲自跟我说的!”

    张大爷皱眉道:“你没见到齐王?”

    张老四失笑道:“大哥,你以为齐王是什么人,小弟怎么可能见到他老人家,不过崔大人是高门大族,不可能说假话的!”

    张大爷摇头道:“不对,不对。”

    张老四急道:“大哥,怎么不对了,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只要咱们抓住了,咱张家就会变成大宋一等一的大世家!”

    张大爷叹道:“四弟说的,我知道,可是这个事情我总觉着——”

    张老四道:“大哥,崔大人说的清楚,李闵得罪了齐王爷,而且他手里的又是群新征发来的人,凭着咱张家在陆浑的百年经营,还能怕他吗!只要这件事办成了,齐王自会在朝中为咱张家说话!”

    张大爷道:“话是这么说,可是,可是——”

    “大哥!你还犹豫什么!”

    此声真如霹雳,张大爷张老四吃惊地转头看去,只见张二爷抱着酒坛,大步走了进来,原本站在院中的三成握着棍子紧追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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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心把碗伸到李闵面前,道:“还有吗?”

    李闵拔开,添了口沾在嘴边的豆浆道:“没看我也只有这些!”

    无心遗憾地摇摇头,放下碗,念起经。

    明意看了无心一眼,也放下碗跟着念起经,邹三拐隔着桌子,朝明意的头上狠狠打了下。

    无心继续念经,明意猛睁开眼,捂着脑袋怒道:“你凭什么打老子!”

    邹三拐两眼一瞪,道:“老子打的就是你!你跟着念什么经!老子一看要打你!不想挨打就老老实实做道士!”

    明意梗起脖子,道:“老子也不是你徒弟,凭什么管老子。”

    邹三拐大怒,李闵猛一拍桌子道:“吃饱了滚下去!”

    邹三拐坐回去,睁了眼明意,朝李闵道:“凭啥让老子滚,是你请老子来吃饭的,再来碗豆浆!”

    李闵也不看他,对着桌上的几人道:“各位,李将请你们来是为一件事情——”

    “我不要钱!”不等李闵把话说完,无心道。

    玉须道人微眯着的眼朝无心眇了眇,道:“我们也不要钱!”

    “凭啥!”邹三拐道。

    玉须道人没理他,别人也没理他。

    邹三拐坐到席子上,叹道:“你是大师兄,你说啥是啥!李闵,便宜你小子了!”

    了尘稽首道:“玉须道长,我二人是因为李将军答应建座庙宇,因而不要酬劳,你二人就不要推辞了!”

    玉须捻着花白的长须笑道:“贫道修行也用不到这许多钱财,只是需要李将军手上的一件东西,此次帮李将军一趟,也算是贫道的谢礼了!”

    李闵看着玉须朝自己点了点头。

    了尘无心二人对视一眼,不再说话。

    李闵拍桌子道:“好,就这么说定了。时间不早,咱们就启程吧!阿洪!阿洪!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众人出了门,噬魂牵着马和阿洪他们正等在外面,弱名耷拉着脑袋被阿洪马三福两个人夹在中心,李闵走过去,笑道:“道长放心,你要的人不会有事。”

    弱名无奈道:“希望李将军言而有信。”

    “爹爹!”一个小姑娘的喊声传过来,众人寻声看去,只见个还没车轮子高的小姑娘站在远处,举着手朝弱名又喊又跳,她脑后的两个小辫像是两个站在她肩膀上的精灵跟着兴奋的跳跃。

    “夏儿!”弱名急走两步,却被阿洪挡住,阿洪冷冷地看着他,弱名停下来。

    李闵道:“弱名道长,你放心好了,只要把那些东西找到,你一家都会安全,而且会得到一笔可观的数字保你一家富贵一生。”

    弱名朝小姑娘招了招手,叹道:“只要能夏儿跟她娘能平平安安过一生,贫道就心满意足了!”

    “哼!”邹三拐怒道:“看你还算个修道之人,没想到就做出如此无耻之事!真真辱没了我道门!”

    弱名低着脑袋没说话。

    噬魂跟着哼了声道:“他原本就不是什么道士,你个臭道士乱说什么!”

    李闵见噬魂怜爱地看了眼那个还在急得跳脚叫爹爹的小姑娘,心道,噬魂可从来没出现过种眼神,难道她也有和那个小姑娘一样的经历?

    噬魂道:“行了,别耽搁时间了,有明心明意两兄弟在,你还怕什么!”

    噬魂说罢飞身上马。

    明心明意两个站在个妇人身后,妇人抱起那个小姑娘,担忧地看过来。李闵看见她们母女二人的神色,心里略有不忍,于是道:“弱名道长,你去打个招呼吧,也让她们安心。”

    弱名上了马,背对着母女二人,道:“算了,快去快回希望我师兄他们还没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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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闵突然觉着自己跟金院真的很有缘,绕来绕去,竟然又回到了这里。

    “怎么回事,你是不是找错了?”

    打从玉须道人认出这里就是金院的一处入口后,众人的提问就没有停过。

    弱名很没有信心地回答道:“应该就是这里,当初就我和师兄几个人,就是从这里抬着箱子进去!”

    弱名在马上长身四顾,口中喃喃道:“没错啊,真没错啊。”

    了尘道:“那就进去看看。”

    邹三拐点头道:“怕是没人回想到张世又把东西送回原来的地方了。走,进去看看,以前可轻易不能进去。”

    弱名走在前头,口中念念有词,邹三拐手里提着长剑跟在身后。

    上次李闵来时走的不是这个门,两边的景色与上次见到的也半点想似也没有。

    树木更加茂密,若非噬魂说这里是金院,打死李闵想两不到两者能有什么关系,可是噬魂又是从何得知这里就是金院的入口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