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之逆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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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赤铜巨剑

    纳斯纪年117年8月30日 雪落城三十五村



    德雷克端坐在木屋的圆桌前,手里握着一块略有污渍的绒布,仔细的擦拭着自己的佩剑。屋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德雷克知道是吴零和哈罗德回来了,会心一笑,继续擦拭着巨剑。



    几秒之后,木屋的门便被哈罗德一脚蹬开了,吴零跟在哈罗德身后进了屋,一进门哈罗德就激动的喊了起来,“老师!德雷克老师!我们已经找到渡了,我俩横扫小三级简直不要太简单,探囊取物一般容易啊。咦,这就是吴零每天都叨叨的那柄巨剑吧,啧啧啧,真是好霸气的剑。”



    “喊什么呐!你老师我还没聋呢。”德雷克皱皱眉,并没有停下对巨剑的擦拭。



    看到德雷克伏在桌子上,小心翼翼的擦拭着赤铜巨剑,动作轻柔的不像个男人,更像是女人在爱抚自己的孩子。在德雷克擦拭巨剑的圆桌旁,墙边上立着吴零和哈罗德的墨钢剑,在赤铜巨剑强烈的对比之下,两柄墨钢剑明显发育不良,像是两柄玩具。



    赤铜是纳德大陆上比较独特的金属,也是为数不多的能够与生物产生联系并发生变化的金属,将赤铜浸泡在血液中,古铜色中会渐渐浮现淡淡的血红色,浸泡时间足够长,在赤铜吸收血液达到饱和后古铜色就会被狰狞的猩红完全抹去,之后再辅以高温,赤铜内的晶体结构会有小幅度的变化,最终变成另一种金属——血铜,血铜的形态仿若固态存在的新鲜血液,通体鲜红,娇艳欲滴,与赤铜相比,虽然硬度不相上下,但是韧性更佳。然而不论是赤铜还是血铜用来制作的武器,其韧性相对其他常用金属而言,还是有一定差距的,因此在激烈战斗中赤铜或者血铜武器都极易崩碎,因此以赤铜或者血铜制作的武器多以钝器或者是厚重巨剑为主,很少能够见到纤细轻薄的实战武器。



    但是由于血铜颜值太高,打造的武器大都极其艳丽,再辅以晶石装饰,极具观赏价值,因此在日常生活中,血铜多用来打造配饰和玩物。



    吴零对血铜并不陌生,常年跟着吴老爷子制剑,还是见过一些稀奇古怪的材料的。吴老爷子曾经打造过一批,大概十五柄的血铜单手佩剑,和平年代大批量的人血是搞不到的,吴老爷子将赤铜转化为血铜用的是村里屠夫杀猪剩下的猪血,当时恰逢年关,普米尔高原人民年关节都要吃用猪血做成的血肠,吴老爷子的举动逼得三十五村的村民不得不出村买猪血。



    泡了一个月猪血,十五柄剑打造完全部已经是第二年开春了。吴老爷子还在血铜剑剑柄上镶了很多不知名的廉价晶体,整柄剑的主旨十分明确,华而不实,以次充好。似然没有多大实战价值,但确实是吴零见过的最漂亮的剑,远远看去鲜红的剑身如同一道流动的血液,拿着剑走在人群中异常醒目,尤其在以白雪为基色的冬季,格外引人注目。当然,让吴零记忆的深刻并不是那批猪血血铜剑的华丽外表和低劣的生产过程,而是这批剑在吴老爷子的鼓吹之下,竟然卖了近五十万纳币,均下来一柄剑单价高达两万五纳币,要知道当时最优质的墨钢双手长剑的价格也不过三千纳币。那笔交易是吴老爷子的得意之作,经常挂在嘴边炫耀,吴零听得反胃,那一年吴零几乎吃了两个月血肠,至今看到血铜制物件,总觉得有股猪血的味道。



    吴零盯着巨剑出了神,除了隐隐嗅到的猪血腥味,思绪一路也是一路飘飞,回到了几年前。



    



    雪落城三十五村遭遇鬼角狼袭击之后,吴老第一次见到德雷克时,就觉得他是货真价实的战士,当时还特地给吴零分析了一遍,以至于让幼年时期的吴零对德雷克有了狂热的崇拜,至今吴零都能一字不落的背诵出来。



    “单看金甲战士这身装备,帝国配发制式金甲,这绝对是个级别很高的战士,但是佩戴的武器却是一柄赤铜巨剑,巨剑是骑兵作战中最不可能携带的武器,是不是被调任到游兵队的不好说,但最起码他绝对不是个骑兵;另外,赤铜巨剑和金色铠甲之上遍布伤痕,遇敌能够带头冲锋,说明此人频繁参与战斗且毫无惧色,和平年代频繁参战,说明此人一定来自帝国军队或者冥兽清缴对,是一个成型已久的剑士,绝非外强中干的贵族纨绔。总而言之,这是一个有帝国编制且极具战斗力的帝国剑士,由基层凭实力上位的真品,不是找关系走后门的赝品。”



    德雷克曾任圣战十字军下设大剑营教官,战阶为灵阶初级,在鬼角狼袭击事件之前两个月,因为得罪了圣御都城的一位权贵,被调往普米尔高原,担任冥兽清缴行动的临时指挥,临时指挥这种职位,从来都是一个只有过错,没有功劳的职位。



    德雷克在普米尔高原准备了一个月的时间,在各处设伏设障,用了大半个月终于将普米尔高原上最大的鬼角狼群赶进了包围圈。鬼角狼群在近一个月的时间里疲于奔命,饥寒交迫,早已是强弩之末,此时只要稳固的收缩,即可全歼狼群。然而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德雷克得罪那位权贵的亲侄子早就被安排到了德雷克身边,在围杀前夜那人在食物里投放了大量的迷药,致使狼群在午夜时分大摇大摆的溜出了包围圈。饥肠辘辘的鬼角狼群从包围圈出来,狂奔十多公里进入了乱石林,妄图藏匿其中以延缓骑兵的追击速度,却阴差阳错遇到了雪落城三十五村早起采矿的村民,这才最终酿成了雪落城三十五村的悲剧。



    尽管德雷克最终带着军队杀光了袭击村庄的鬼角狼,然而三百多条人命无论如何也是无法掩盖的事实,在清缴结束后的当天,德雷克锒铛入狱,在血色审判所进行了长达两个月的审判,德雷克保住了性命但也几乎失去了一切,一人一剑来到雪落城三十五村,决心教导村民防身之术,但是村民们却并不买账,他们唾弃德雷克,德雷克无奈,便只身住在了山坳的桦树林里。



    相对于村落里其他的村民,吴老的觉悟极高。其他村民在遭受了鬼角狼的袭击之后,他们只会抱怨游兵队没有及时消灭狼群,没有在发生袭击的第一刻出现,抱怨曙光之城和雪落城的防卫如同纸扎般不堪。而吴老认识到的恰恰相反,正是因为自身过于弱小,才会如此不堪一击,甚至没有资本去反抗,既然这里有一位帝国灵阶初级巨剑剑士,而且教学是完全免费的,这或许就是吴零的机遇,绝对不能错过这个机会,不指望吴零出人头地,锻炼到能够在冥兽面前从容逃跑也就足够了。吴老在得知德雷克免费教学的当天下午就把吴零送到了桦木林的小木屋里拜师,在吴零在成为德雷克亲传弟子的第二天,就多了一个师弟——村长哈克的孩子哈罗德。



    



    德雷克在桦木林安家之后,就把这柄巨剑锁在了一个近两米长的剑匣里,除了定期取出来擦拭保养,从来没有拿出过这间木屋,吴零也只有在拜师的时候偷偷看过几眼,如此近距离的观察这柄赤铜双手大剑还是第一次。巨剑剑身长达一米五,剑身宽约四十公分,剑脊作为剑身最厚处,厚度近四公分,整把剑造型古朴凝重,剑身纵横密布着深浅不一的伤痕,两侧的剑刃上也有多处残缺,虽然不知道这柄剑跟随德雷克有多少年,但是这些伤痕足以说明这柄剑随着德雷克参加了无数次激烈甚至惨烈的战斗。德雷克的赤铜巨剑虽说是身经百战,但是剑身上却并没有多少血色,毕竟是在和平年代,没有多少见血的机会,要是赶上战争年代,恐怕这把巨剑早就转化为血铜了。赤铜巨剑剑柄长达三十公分,上面应该缠绕着粗糙野兽皮革用以防滑,现在却是光秃秃的金属,可能是德雷克拆卸旧的皮革还没来得及换新的皮革。剑柄最引人注目的是剑首处镶嵌着一颗鸡蛋大小的金色晶石,晶石上隐约可以看到有细密的纹路,吴零在爷爷制作的剑上也见过类似纹路的晶石,只是那些纹路的复杂程度远远不及眼前这颗金鸡蛋。在剑肩也就是俗称的护手上,两面都镶有两颗扁平菱形金色晶石,并没有纹路,吴零猜测这大概是装饰用的。



    “这么快就找到了渡了?你们的速度确实是有些不可思议了。帮我把剑放到剑匣里,再把剑匣放到旁边的柜子上。记住!轻拿轻放!老师我去找点东西。”言罢,德雷克起身走进了卧室。



    吴零还沉浸在弥漫着猪血味道的回忆里,两眼直勾勾的盯着赤铜巨剑。哈罗德拿胳膊肘拐了拐吴零,悄悄说道:“老师对咱真是信任,让咱们把这巨剑放到剑匣里,你倒是快点兴奋起来啊,你现在就可以摸到你魂牵梦绕的巨剑了!”



    “有理!”吴零从回忆中撤出,双手轻轻敲了敲赤铜巨剑,试握了一下巨剑,掂量了一下重量,心满意足之后,招呼哈罗德一起将巨剑小心翼翼的抬进了剑匣,把巨剑摆好,用皮带扎紧,确定牢固后,吴零正准备把剑匣盖子扣上,却被哈罗德一把挡住。



    “你这?”吴零不解



    哈罗德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指了指剑匣盖子,在剑匣盖内部的网兜里,工工整整叠放着一方皮革,褐黄的颜色表明这块皮革已经有些时日了。



    哈罗德回望了一眼卧室,确定德雷克一时还不会出来,对吴零使了个眼色,便伸手把皮革从剑匣里抽了出来,捏着其中一角抖了一下,把折叠好的皮革抖开,哈罗德十分精明,把皮革铺到了剑匣里的巨剑上,再把剑匣转个方向,将剑匣盖对准了卧室的方向。



    黄褐色的皮革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字虽然是丑了些,但确十分工整。哈罗德看了一眼皮革顶部的四个略大的字,瞬间失去了兴趣,小声嚷嚷道:“战斗记录啊!我还以为能是德雷克老师珍藏的情书或者是恋爱史之类的呢。”



    吴零对哈罗德的动机表示无语,伏进剑匣里仔细看了起来。



    “第一战,纳斯100年8月2日,花语平原蔷薇城城郊,遇强盗42人,力战全歼,救……”



    吴零还没有看全第一战的内容,卧室里就传出了德雷克愈来愈近的脚步声,哈罗德眼疾手快,一把夺过皮革随意叠了一下,塞回到剑匣的网兜里,迅速盖上了剑匣。



    剑匣刚盖好,卧室的门就开了,德雷克皱着眉头走了出来,手里多了一个大约三十公分长的木盒。走了两步看到桌子上横放着的剑匣,瞄了俩人一眼,欲言又止,摇摇头,坐到圆桌前,手在剑匣上扣了两下,说道:“让你俩干点活真是不让人省心啊,放到剑匣里就不管了吗?”



    “德雷克老师,不是我们不用心啊,你这巨剑实在是太重了,我们两个一前一后才把剑弄进剑匣,这还没来得及把剑匣举到柜子上面,老师您就出来了。没有完成老师交代的任务,是我们办事不力,老师责罚便是,切勿生气,老师为了我们日夜操劳呕心沥血,如果要是因为我们再生气的话,我们当真是万分自责!”哈罗德赶紧喊冤,走上煽情套路,几滴因为强忍哈欠憋出的泪水即使救场,编的哈罗德自己都要信了。



    “真不是我说你,我都懒得说你了哈罗德,我上辈子一定是耳朵有问题,这辈子才会遇到你!罢了,再有一个月,咱们师徒就可以永不相见,我也就清净了。既然你们找到渡了,谁来描述一下渡?”



    德雷克等着两人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