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两段谈话
只是郜嫣并不喜欢这个少年，从他向导时懒散的模样，到他对自己的态度。她总觉得王奉孝对自己的恭敬是故意为之，没有丝毫诚意，让她觉得王奉孝并不像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反倒像个混迹军营多年的兵痞。
那种被世俗玷污，喜欢暗地里讨论她的闲人。
她喜欢这种安谧被保护的感觉，却不喜欢这种感觉是一个对自己并不恭敬的人带来的。想到这里，她微微眯起眼睛看着王奉孝，语气刻意变得有些冷淡。
“你刚才救了本宫，此行之后便跟着我吧。”
王奉孝微微一怔，显然没料想郜嫣如此简单直接的话语招揽自己，良久应道：“承蒙郡主殿下厚爱，只是听闻太京景色很美，我想去那里一游。”
如果一个人站在对方的想法分析对方的话语，就不难知道对方的用意。这句看似委婉的推脱，其实已然是拒绝了。
这句话让郜嫣略微皱眉，心中不悦。毕竟如今天下形势不定，华朝凤氏的统治岌岌可危，西北侯郜奘独自割据西北方，军事实力之强已被不怀好意的诸侯扣上了二皇帝的名号，足以表明郜奘的势力。
“你可知这是平步青云的机会？你去太京绝有可能成为乱世的一粒蝼蚁而已。”
王奉孝看着郜嫣清丽的面容认真道：“只是希望姜岑剑圣能指点一二，再无所求。”
郜嫣目光扫过灰袍老者，看到面容中似有笑意的姜岑，心中莫名烦闷。
看王奉孝也不像是愚忠华朝正统之人，为何对于自己的招揽如此冷静而直接的拒绝？她毫无掩饰地狐疑之色看着王奉孝，要知道郜嫣可是郜奘最宠爱的女儿，唯一有封号的子女，换做其余区区一边境士卒，得到她的赏识，谁人不会感激涕零继而俯首而拜？
一缕夜风拂过郜嫣的青丝，除此以外是长久的沉默，她淡然道：“我答应你，这是我欠你的。”
说完这句话，她与王奉孝似乎没有了交谈的兴趣，目光转向燃烧的火堆方向，目光有些沉滞。此时夜已深，灰袍老人姜岑坐在不远处闭目调息，周遭安静极了。
圆月的银辉洒在她的眼眸里，泛起了点滴晶莹。
王奉孝有些惊异地看着她眼眶中的水色，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原来她的目光正在怔怔地看着之前那场战斗中死去的兵卒和侍卫的遗体。
王奉孝心中微动，想起之前中年人刺杀近前时郜嫣眼中显露的解脱之色，和如今对于死去侍卫的悲恸，若有所思。最起码，她算是个不那么冷血的上位者。
王奉孝转头看向远方的天际，深邃而黑暗，仿佛预兆着不可捉摸的前路，不由问道：“郡主殿下，作为您的向导，出于对您安全的考虑，我不知道为何依旧坚持去那并不可知的地方？”
郜嫣并未回答王奉孝的话，一道冷风吹来，令她略显清瘦的身子微微颤了颤。
王奉孝见状向郜嫣的位置不经意地挪动了几步，站在了郜嫣身侧，立在了寒风吹来的方向。
郜嫣看到了王奉孝的动作，心中不由地一暖，道：“你相信命运么？”
这句话和王奉孝所问没有任何关系，王奉孝认真地看着郜嫣，答道：“命运只是外因，若一切事物都由命运决定，人岂非上苍之棋子？”
郜嫣突然冷冷地说道：“连本宫之身份都需要遵循命运，你一个十六七岁的边境小卒也想脱离命运的摆布？”
王奉孝心想你如今也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丫头，倒是被命运天定的说法忽悠的不轻。他自知刚才失言，索性又露出那副人畜无害的微笑。
郜嫣看着王奉孝嘴角浅浅的梨涡，自嘲一笑，道：“你倒也不是简单的小卒，否则也不会活到现在。”
“不可捉摸而又注定的命运呐。”郜嫣的神情突然变得有些意兴阑珊，抽空了她所有的气力一般。她向王奉孝摆了摆手，示意其退下。
王奉孝听到这句话，心中似乎隐约明白了些什么。
......
......
关于命运的话题太过沉重，即便是乱世，穷苦人家相比士绅也会先死，这无关于人类本身的基因不同，也没有什么道理可讲，只是出生开始门庭的区分。
所以郜嫣心中有诸多烦恼，但她还是高贵的雅涡郡主，王奉孝依然是那个指路的向导。
将熄的火堆泛起了青白色的灰，如同即将褪下夜色的晨曦。
王奉孝听到了一些动静，睁开了双眼，发觉灰袍老人姜岑已从调息中醒来。
老人清瘦的身子在沙土坡的高处站的笔直，犹如一棵傲立的青松。
不知何时，沙土坡前的平地上多了一个巨大的土坑，所有前夜战死的双方士兵尽皆入殓其中，从他们狰狞的面容和衣衫上乌黑的血迹可以轻易看出战斗是多么的惨烈。
唯独那名剑宗境界的中年人尸首依旧在华贵马车的不远处维持原样。
王奉孝不自觉地站到了灰袍老人姜岑身后不远处。
“这都是我华朝不可多得的精锐力量啊，就死在了这种毫无意义地政治斗争之中。”姜岑声音低沉道：“大华的规矩，战士本应回乡厚葬，魂归故里，如今却也只能掩埋于此。”
王奉孝默默地看着这些勇武士兵的尸首，有些年纪也不过双十，一时无言。
一抹剑光一闪而过，姜岑前方的沙土坡瞬间震荡了起来，细碎的沙土随着这一道剑光将下方偌大的土坑顷刻掩埋，与周遭看不尽的荒原融为一体，似乎那一场激烈的战斗随着这一剑变得未曾发生过。
王奉孝看着此剑之威，不由心神恍惚，当他看向姜岑之时，却发现老人握剑的手微微颤抖，面容苍白，显然刚才老人莫名情绪激荡下的一剑并不轻松。
“兀那小子，”姜岑转过头，面容前所未有的紧绷与认真，一字一顿道：“乱世已临，政治是非对错也只能交由后人判断，但无论如何，切勿遁入妖魔之道。”
老人扫了一眼华贵马车前倒下的青色长衫中年人，眼中略过一丝失望和痛惜，严肃道：“此乃天弃之外道！”
(本章完)
那种被世俗玷污，喜欢暗地里讨论她的闲人。
她喜欢这种安谧被保护的感觉，却不喜欢这种感觉是一个对自己并不恭敬的人带来的。想到这里，她微微眯起眼睛看着王奉孝，语气刻意变得有些冷淡。
“你刚才救了本宫，此行之后便跟着我吧。”
王奉孝微微一怔，显然没料想郜嫣如此简单直接的话语招揽自己，良久应道：“承蒙郡主殿下厚爱，只是听闻太京景色很美，我想去那里一游。”
如果一个人站在对方的想法分析对方的话语，就不难知道对方的用意。这句看似委婉的推脱，其实已然是拒绝了。
这句话让郜嫣略微皱眉，心中不悦。毕竟如今天下形势不定，华朝凤氏的统治岌岌可危，西北侯郜奘独自割据西北方，军事实力之强已被不怀好意的诸侯扣上了二皇帝的名号，足以表明郜奘的势力。
“你可知这是平步青云的机会？你去太京绝有可能成为乱世的一粒蝼蚁而已。”
王奉孝看着郜嫣清丽的面容认真道：“只是希望姜岑剑圣能指点一二，再无所求。”
郜嫣目光扫过灰袍老者，看到面容中似有笑意的姜岑，心中莫名烦闷。
看王奉孝也不像是愚忠华朝正统之人，为何对于自己的招揽如此冷静而直接的拒绝？她毫无掩饰地狐疑之色看着王奉孝，要知道郜嫣可是郜奘最宠爱的女儿，唯一有封号的子女，换做其余区区一边境士卒，得到她的赏识，谁人不会感激涕零继而俯首而拜？
一缕夜风拂过郜嫣的青丝，除此以外是长久的沉默，她淡然道：“我答应你，这是我欠你的。”
说完这句话，她与王奉孝似乎没有了交谈的兴趣，目光转向燃烧的火堆方向，目光有些沉滞。此时夜已深，灰袍老人姜岑坐在不远处闭目调息，周遭安静极了。
圆月的银辉洒在她的眼眸里，泛起了点滴晶莹。
王奉孝有些惊异地看着她眼眶中的水色，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原来她的目光正在怔怔地看着之前那场战斗中死去的兵卒和侍卫的遗体。
王奉孝心中微动，想起之前中年人刺杀近前时郜嫣眼中显露的解脱之色，和如今对于死去侍卫的悲恸，若有所思。最起码，她算是个不那么冷血的上位者。
王奉孝转头看向远方的天际，深邃而黑暗，仿佛预兆着不可捉摸的前路，不由问道：“郡主殿下，作为您的向导，出于对您安全的考虑，我不知道为何依旧坚持去那并不可知的地方？”
郜嫣并未回答王奉孝的话，一道冷风吹来，令她略显清瘦的身子微微颤了颤。
王奉孝见状向郜嫣的位置不经意地挪动了几步，站在了郜嫣身侧，立在了寒风吹来的方向。
郜嫣看到了王奉孝的动作，心中不由地一暖，道：“你相信命运么？”
这句话和王奉孝所问没有任何关系，王奉孝认真地看着郜嫣，答道：“命运只是外因，若一切事物都由命运决定，人岂非上苍之棋子？”
郜嫣突然冷冷地说道：“连本宫之身份都需要遵循命运，你一个十六七岁的边境小卒也想脱离命运的摆布？”
王奉孝心想你如今也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丫头，倒是被命运天定的说法忽悠的不轻。他自知刚才失言，索性又露出那副人畜无害的微笑。
郜嫣看着王奉孝嘴角浅浅的梨涡，自嘲一笑，道：“你倒也不是简单的小卒，否则也不会活到现在。”
“不可捉摸而又注定的命运呐。”郜嫣的神情突然变得有些意兴阑珊，抽空了她所有的气力一般。她向王奉孝摆了摆手，示意其退下。
王奉孝听到这句话，心中似乎隐约明白了些什么。
......
......
关于命运的话题太过沉重，即便是乱世，穷苦人家相比士绅也会先死，这无关于人类本身的基因不同，也没有什么道理可讲，只是出生开始门庭的区分。
所以郜嫣心中有诸多烦恼，但她还是高贵的雅涡郡主，王奉孝依然是那个指路的向导。
将熄的火堆泛起了青白色的灰，如同即将褪下夜色的晨曦。
王奉孝听到了一些动静，睁开了双眼，发觉灰袍老人姜岑已从调息中醒来。
老人清瘦的身子在沙土坡的高处站的笔直，犹如一棵傲立的青松。
不知何时，沙土坡前的平地上多了一个巨大的土坑，所有前夜战死的双方士兵尽皆入殓其中，从他们狰狞的面容和衣衫上乌黑的血迹可以轻易看出战斗是多么的惨烈。
唯独那名剑宗境界的中年人尸首依旧在华贵马车的不远处维持原样。
王奉孝不自觉地站到了灰袍老人姜岑身后不远处。
“这都是我华朝不可多得的精锐力量啊，就死在了这种毫无意义地政治斗争之中。”姜岑声音低沉道：“大华的规矩，战士本应回乡厚葬，魂归故里，如今却也只能掩埋于此。”
王奉孝默默地看着这些勇武士兵的尸首，有些年纪也不过双十，一时无言。
一抹剑光一闪而过，姜岑前方的沙土坡瞬间震荡了起来，细碎的沙土随着这一道剑光将下方偌大的土坑顷刻掩埋，与周遭看不尽的荒原融为一体，似乎那一场激烈的战斗随着这一剑变得未曾发生过。
王奉孝看着此剑之威，不由心神恍惚，当他看向姜岑之时，却发现老人握剑的手微微颤抖，面容苍白，显然刚才老人莫名情绪激荡下的一剑并不轻松。
“兀那小子，”姜岑转过头，面容前所未有的紧绷与认真，一字一顿道：“乱世已临，政治是非对错也只能交由后人判断，但无论如何，切勿遁入妖魔之道。”
老人扫了一眼华贵马车前倒下的青色长衫中年人，眼中略过一丝失望和痛惜，严肃道：“此乃天弃之外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