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会笑的报丧鸟
蜂鸟拖着行李箱冲出废品收购站，走过小巷子，拐入广洲大道，气冲冲走过两个公交站台，坐在路口的花池边上，累的上气不接下气。他听见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声，心头仍然腾腾地冒着怒火。
在漆黑的夜里坐了一段时间后，一种失去方向的焦灼感朝他袭来，他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前面是一条四通八达的立交桥，路可以分为三层，可是蜂鸟失去了方向。茫茫世界，而蜂鸟能去哪里呢？
夜已经很深了，除了偶尔驶过的夜班公交车，路上行人稀少。周围密集的高楼大厦，却没有蜂鸟的落脚之地。
紧张，恐惧，难过，前所未有的糟糕，他孤身一人流落在街头。
最无法挽回的是，蜂鸟使用了法术。妖精学生手册上有明确规定，三天两头使用法术，就要被开除。
蜂鸟上午使用法术救过二舅，晚上用法术让两条毒舌打架。
财神曾经说过，天庭才不管你使用法术做了什么，只知道你三天两次使用了法术。就严重违反了天庭管理条例。这意味着要被学校开除。
蜂鸟想着，天神也许用不了多久就会扑过来抓他。蜂鸟坐在花池边等着，也许天神把他带走，他就不用考虑去什么地方了。
吵闹了一天的大街上，此刻安静下来，身后是一家华夏农野银行的招牌，在深夜里发出清冷的绿色光芒。
天庭警察会来抓他吗？是不是把他抓到天庭，然后像财神那样，被判个违反天条的罪名。他是第一个到妖精学校读书的中土华夏人，没有先例。蜂鸟才发现自己是一个法盲，对天条法律一无所知。
他想起苏灵姬，不管蜂鸟有没有犯法，苏灵姬和蟹黄都愿意帮他。可是他们都在不同的世界里。
他回头看看关着铁闸门的银行，旁边有三台柜员机，方便市民24小时来存取钱。但是蜂鸟的银行贵宾卡只限于天庭和地狱银行。两个世界的银行系统没有联网，尽管他金卡有数不清的钱，却无法救急。
他看看四周，这样等着天警来抓他，等到天明吗？
如果天庭警察一直都不来呢？谁知道天庭的警察距离这里有多远，需要走多少时辰才到？如果天庭警察不来抓捕他，他是不是要拖着行李箱走到海市蜃楼街？
他摸摸口袋里面的神笔，反正他就要被开除了，再使用一次法术有什么关系呢？
他还有一件法宝——云彩衣，可以让人变成空气看不见。他是不是可以披上云彩衣，登上风火轮飞到北京路，从异界入口进入海市蜃楼街呢？这样就可以把阴行的钱取出来，从此浪迹天涯。
他不能永远坐在这个路口，搞不好，一会儿就要给巡逻的保安解释，他为什么深更半夜拖着行李箱坐在街头。说不定保安还要通知养父母接他回去。
蜂鸟看保安走远，把神笔放进口袋，打开行李箱，把衣服扒拉到一边，翻找云彩衣。蜂鸟正埋头翻找，突然眼角的余光撇见黑影一闪，一个像幽灵一样飘忽无声的东西从他头顶上略过。他猛地抬起头，周围空荡荡，蜂鸟看看桥下面的矮树丛，刚才也许是昼伏夜出的鸟儿飞过。蜂鸟不想让自己在深夜里联想到别的东西。
在他收回目光的时候，似乎听到一个扑棱翅膀的声音，好像一只夜行的鸟儿。
蜂鸟松了一口气，也许是他太紧张了。
又埋头在箱子里寻找，但是这一次，他一下就跳起来，这次他不可能听错，他清清楚楚听到一个得意的笑声：哈——哈——哈！
那嘎嘎的笑声太清楚了，像炫耀胜利似地放声大笑。
“什么人？”
神笔大概也感受到了，已经变成了防身宝杖，蜂鸟紧紧握在手里，目不转睛盯着立交桥下密密麻麻的树丛。一个念头突然闯入脑海，蜂鸟也许知道是什么了！刚才那似乎是精神病人发出的笑声，可是睡在立交桥下的流浪者做梦发出的。
那声音却像鬼魂一样阴森凄凉，笑声听起来更觉恐怖。
蜂鸟想看的更清楚一些，宝杖变成了一个手电筒，他举起来朝着立交桥下照过去，桥墩上的爬山虎植物分毫毕现，指着株江电影制片厂方向的路牌反射着光芒，路牌后面的树丛中，蜂鸟清清楚楚看到一个鬼脸——一双贼亮的橙色眼睛发乎骇人的凶光。
蜂鸟朝后退去，两条腿撞到箱子上，被绊了一下，他伸出一只胳膊保持身体平衡，宝杖从手里飞出去，他重重摔在马路上。
震耳欲聋的砰砰声，一道强光突然直射过来，蜂鸟连忙用手挡住眼睛。他尖叫一声，想要爬起来躲避。但是一个大黑影从天而降，蜂鸟被迫压趴在地面，耳边嘎吱一声，两个巨大的圆轮出现在两侧。
急促的警报声充斥着周围。
过了好几秒，蜂鸟才反应过来，不是黑影，而是一个汽车压在他的身体上面。幸亏他在两个轮子中间，没有被压死。
果然还是招来了警察，蜂鸟浑身发抖，从车下爬出来。等待着被警察训斥一顿，然后送回黄四礼家，再被黄四礼打个半死。
但前面停着的不是警车，而是一辆明黄色出租车。车顶上一块小牌子红底白字写着“游侠”，车子像是从天而降一般，不按交通规则反向过来的。
车门打开，一双马靴的人跳下来，高大威猛，一副警察派头，却穿着古代游侠的衣衫，背上一把宝剑。
“我闻到了恐惧的味道。”游侠说。
“季布，是死亡的气息，”车里还有一个人说，“不怕夜猫子叫，就怕夜猫子笑。”
蜂鸟一骨碌爬起来，看到驾驶位上的司机。他也穿着和游侠一样的古代服饰，只是比背着宝剑的季布更胖一些。
有人在，蜂鸟不那么紧张了，他看着刚才发出笑声的地方，出租车灯照在立交桥墩旁边。刚才看见鬼脸的地方，空无一物。
“你看啥？”那个叫季布的游侠问。
“我刚才看到那儿有一个，嗯，鬼脸！”蜂鸟不能肯定朝着桥墩旁边望去，“眼睛很吓人。”
“小朋友，你很有想象力啊！”季布呵呵笑着。
“季布，他不知道危险存在，就不安全，”司机说，“告诉他实情吧？”
“这可能会吓着他，季心！”
“吓着总比那种危险要好，是不是？”司机季心转向蜂鸟，“那不是鬼脸，孩子，我们叫报丧鸟、逐魂鸟，总之你遇到不祥鸟啊！”
“鸟？”蜂鸟不相信，“我听到了笑声！”
“当然是那鸟笑的，”季心说，“我们也是听到笑鸮的叫声了，因此好奇，过来看看是那个人快要死了。”
“快死的人？”蜂鸟不明白。
“没想到是这么个小孩，”季心转向季布，“有些可惜啊！”
什么意思，是在说蜂鸟吗？
“笑鸮的嗅觉很灵敏，能够闻到将死之人身上的气味，并且发出笑声。听到笑鸮叫声后，数日之内会死人，所以被叫做报丧鸟。”季心解释。
“可是？他不像病入膏肓的样子？”季布纳闷地问蜂鸟，“笑鸮为什么对着你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