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万禽归巢
灯烛俱全后，屋里一下子敞亮起来，可令人遗憾的是，面前的满宴却只摆在一张刚刚及腰的圆竹桌上，那周围的竹椅倒也显得不甚雅致了。
陆凌轩依旧是满腹狐疑，却也不由感叹孔瑜的外妍而内朴。
待三人都已落座，孔瑜看了看一脸纠结而难以动筷的剑君，“主公还请先说说，到底是怎么看破的吧，”随即暗自一笑，“否则想必这自酿甜酒与山林珍馐，陆大人都无心享受啊！”
上官羿神情已经轻松了不少，孔瑜的确给他太大的压力了，不过好在局势最终还是被自己所掌控，“很简单，我们此来自然难说不会动干戈，毕竟人为刀俎，更何况是神秘莫测的孔大人你?为了防备你的设计和伏笔，我给了我的侍卫长一道命令——一旦有人在我们之后进入府屋，无论如何也要立马进来通报。”
“此计甚妙！看来，我不得已的提前闯入，还是过于鲁莽了些啊！”
“等等，孔大人，这是如何解释清的?为何那侍卫长一闯，你便暴露了呢?”陆凌轩有些缓不过神来。
上官端起面前的竹杯，嘬了口酒，随即眼睛一合，显然是不想解释。孔瑜还是满眼笑意：“想来是主公那时已经识破了我用于拖延的策略，那‘凤幻彩衣’的拟态对象根本就不在你二人之间，所以这突然出现的二人必有嫌疑。然而他给侍卫长的密令连你都不知，那侍卫长的表现也完全合情合理，所以那个人只能是伪装成侍从的我了。”
“不错，你那拖延计着实阴诡，我虽能肯定定你处境窘迫不得不设计拖延，但也不敢确定我二人没有中术，好在剑君帮了我大忙……”说着，上官瞟了一眼陆凌轩，倒弄得他不知所措了，“虽说他是急中妄自出手，但恰恰也证实了我眼中的剑君并非你所幻化，不是么?”
“哈哈，陆大人，想不到啊，我倒是栽在你手上了啊！”孔瑜一改常态地地拍起手来，陆凌轩却是翻了个白眼，猛灌了一口甜酒。
“不过，我还是想不通，即使是你扮作的侍从，也未免过于鲁莽了些，这样行事可不像你的风格。”
“那是因为再也拖不下去了，”孔瑜神色一暗，“就算是以自己的侍从为媒介，只幻化熟悉之人的样貌，但要同时对两个人致幻，还是颇有难度的……更何况叠嶂刚刚被破，暂时无法使用，因此我不得不提前进屋来，以确保他的安全。”话还未毕，方才那侍从不顾身受上官二人夹击之伤，伏倒在地上便是一个大礼。
看着这一切的上官的眼神一转，盯在了孔瑜身上，那眼睛还是那样美丽而深邃，仿佛一口风吹过却连回响都听不见的井。他心中不由生出一股赞赏之意来。
“那么孔大人，先前你的侍从对我和主公的所有打击和防避，都是由远在门外的你操控的么?”陆凌轩有些难以置信。
“啊……这个吗……”孔瑜的眉头偎在一起，他竟然有些难堪了，“不错，凭借那天窗的视野，让我的侍从完全由我的幻术操控，这一切的确是我的一手策划。只不过……本想以此计留一后手，却不料弄巧成拙，反被二位抓住了破绽……”
上官悄悄地放下了酒杯，剑君也不由倒吸一口气。此人的实力竟然恐怖至斯，可仅凭意念隔着房室与其二人缠斗！若是没有这刻意的策划，胜负倒真是未尝可知啊！
孔瑜没有接着说下去，兀自提起案头对面的酒坛，给自己斟了半杯后，却迟迟不肯掀起那面纱来饮。
察觉到这一点的上官虽有疑惑，但也略有所悟。眼前的这位孔大人，或许倒是个似诡实诚的忠纯之士，想来刚才的一番博弈，已经打消了他的大多疑虑，让他不吝掩饰自己的赤诚。只不过看起来仍欠一些火候，还需要自己的些许表率，“雏凤愿筑巢，欲唤天下鸟，望众鸟朝而不归，与我同穴居，”上官羿微微一笑，“孔大人，可否助我一同筑巢引鸟?”
孔瑜一愣，那眼神一时竟尽失光泽，只见得无华的黑色瞳仁。他默默地低下头，缓缓掀起面前的紫色薄纱，抬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语调竟颤抖起来：“主公智勇如此……凤阙必辉，我王必傲！我孔瑜蒙先王之恩翘居凤阙首席……必将追随上官家至死！”一语话毕，因过于激昂振奋，以至于眼中尽显疲态，直接倒在了竹椅里。
见到孔瑜这般模样，不用说剑君了，上官都着实吃了一惊，但他好像有着另一番品评——原来，凤阙之人不尽是些趋炎附利之徒，竟也有如此赤诚忠良之辈！父王何等风度足以引得此人相随，我又如何能稍逊一筹?
只见他昂首而起，一拍桌案，那酒坛便腾空而起，他划手一接，依次给孔瑜、剑君，和自己斟满后，便挺立着，祝起酒来：“得孔大人此等良臣，何愁大业不兴，家父深仇难报?请共饮此杯，襄我凤阙重辉！”
……
明亮的竹屋里，编织的圆桌上，三盏竹杯里的琼液都已见底，杯口还淌着几滴晶莹的玉露，盘中只剩一片残余。座上的三人欢谈着，未觉烛影渐低。
一年后，原天玉西南境，上官族封地。
“地界被玲珑压缩了三分之二，如今的领地只剩以莽林为主的一小块，想要扩充实力真是处处受阻啊。”
“有玲珑的监视，还有东晖的忌惮，自然无法这么容易地重建上官家往日的规模。不过这莽林倒是给了我们些许庇护……”
上官羿身后，一众人讨论正酣，习惯性背对着的他只是把左脚放了下来，所有人便都安静下来。“剑君，这次来的人是什么名号?”
“主公，这次是当今东晖朝中‘十八宫臣’中的九品文臣——‘火器神匠’雷火，以精妙的火器手艺而闻名，如今仍是机关阁的长老之一。”
“看来已经安排妥当了?”
“不错，诸位成员都请他们仍服于现职，有需要之时会请他们出马的。”
“算上上次来信的四品文臣‘乘风游子’，和之前前来拜访的‘磁霸’，凤阙旧部的主要成员大多都已回归，就连如今朝堂之上，‘十八宫臣’的文臣里也有近一半是我们的人。”孔瑜补充道。
“孔大人谨言慎行啊，我暂时还不想惹恼东晖，这次过来就请早些回去吧。”
“……明白。”
“鸟儿们，看来你们都回来了呢。”本月的内部会议已经有了他想要的结果，上官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还是转过身来，但他没有看着席上一众贤能才士，而只是低着头用眼光抚摸着左臂的烈日戟。
一众追随者莫名地望着阶上的上官，只有一脚迈出门的孔瑜，和把玩着剑翎的陆凌轩，才多少知道他的心意。那心声是如此的热烈激昂：
“等着吧，待我凤阙重临之际，我等身侧，叫那鼠目狼心之辈——”
“断无方寸栖身之所！”
(本章完)
陆凌轩依旧是满腹狐疑，却也不由感叹孔瑜的外妍而内朴。
待三人都已落座，孔瑜看了看一脸纠结而难以动筷的剑君，“主公还请先说说，到底是怎么看破的吧，”随即暗自一笑，“否则想必这自酿甜酒与山林珍馐，陆大人都无心享受啊！”
上官羿神情已经轻松了不少，孔瑜的确给他太大的压力了，不过好在局势最终还是被自己所掌控，“很简单，我们此来自然难说不会动干戈，毕竟人为刀俎，更何况是神秘莫测的孔大人你?为了防备你的设计和伏笔，我给了我的侍卫长一道命令——一旦有人在我们之后进入府屋，无论如何也要立马进来通报。”
“此计甚妙！看来，我不得已的提前闯入，还是过于鲁莽了些啊！”
“等等，孔大人，这是如何解释清的?为何那侍卫长一闯，你便暴露了呢?”陆凌轩有些缓不过神来。
上官端起面前的竹杯，嘬了口酒，随即眼睛一合，显然是不想解释。孔瑜还是满眼笑意：“想来是主公那时已经识破了我用于拖延的策略，那‘凤幻彩衣’的拟态对象根本就不在你二人之间，所以这突然出现的二人必有嫌疑。然而他给侍卫长的密令连你都不知，那侍卫长的表现也完全合情合理，所以那个人只能是伪装成侍从的我了。”
“不错，你那拖延计着实阴诡，我虽能肯定定你处境窘迫不得不设计拖延，但也不敢确定我二人没有中术，好在剑君帮了我大忙……”说着，上官瞟了一眼陆凌轩，倒弄得他不知所措了，“虽说他是急中妄自出手，但恰恰也证实了我眼中的剑君并非你所幻化，不是么?”
“哈哈，陆大人，想不到啊，我倒是栽在你手上了啊！”孔瑜一改常态地地拍起手来，陆凌轩却是翻了个白眼，猛灌了一口甜酒。
“不过，我还是想不通，即使是你扮作的侍从，也未免过于鲁莽了些，这样行事可不像你的风格。”
“那是因为再也拖不下去了，”孔瑜神色一暗，“就算是以自己的侍从为媒介，只幻化熟悉之人的样貌，但要同时对两个人致幻，还是颇有难度的……更何况叠嶂刚刚被破，暂时无法使用，因此我不得不提前进屋来，以确保他的安全。”话还未毕，方才那侍从不顾身受上官二人夹击之伤，伏倒在地上便是一个大礼。
看着这一切的上官的眼神一转，盯在了孔瑜身上，那眼睛还是那样美丽而深邃，仿佛一口风吹过却连回响都听不见的井。他心中不由生出一股赞赏之意来。
“那么孔大人，先前你的侍从对我和主公的所有打击和防避，都是由远在门外的你操控的么?”陆凌轩有些难以置信。
“啊……这个吗……”孔瑜的眉头偎在一起，他竟然有些难堪了，“不错，凭借那天窗的视野，让我的侍从完全由我的幻术操控，这一切的确是我的一手策划。只不过……本想以此计留一后手，却不料弄巧成拙，反被二位抓住了破绽……”
上官悄悄地放下了酒杯，剑君也不由倒吸一口气。此人的实力竟然恐怖至斯，可仅凭意念隔着房室与其二人缠斗！若是没有这刻意的策划，胜负倒真是未尝可知啊！
孔瑜没有接着说下去，兀自提起案头对面的酒坛，给自己斟了半杯后，却迟迟不肯掀起那面纱来饮。
察觉到这一点的上官虽有疑惑，但也略有所悟。眼前的这位孔大人，或许倒是个似诡实诚的忠纯之士，想来刚才的一番博弈，已经打消了他的大多疑虑，让他不吝掩饰自己的赤诚。只不过看起来仍欠一些火候，还需要自己的些许表率，“雏凤愿筑巢，欲唤天下鸟，望众鸟朝而不归，与我同穴居，”上官羿微微一笑，“孔大人，可否助我一同筑巢引鸟?”
孔瑜一愣，那眼神一时竟尽失光泽，只见得无华的黑色瞳仁。他默默地低下头，缓缓掀起面前的紫色薄纱，抬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语调竟颤抖起来：“主公智勇如此……凤阙必辉，我王必傲！我孔瑜蒙先王之恩翘居凤阙首席……必将追随上官家至死！”一语话毕，因过于激昂振奋，以至于眼中尽显疲态，直接倒在了竹椅里。
见到孔瑜这般模样，不用说剑君了，上官都着实吃了一惊，但他好像有着另一番品评——原来，凤阙之人不尽是些趋炎附利之徒，竟也有如此赤诚忠良之辈！父王何等风度足以引得此人相随，我又如何能稍逊一筹?
只见他昂首而起，一拍桌案，那酒坛便腾空而起，他划手一接，依次给孔瑜、剑君，和自己斟满后，便挺立着，祝起酒来：“得孔大人此等良臣，何愁大业不兴，家父深仇难报?请共饮此杯，襄我凤阙重辉！”
……
明亮的竹屋里，编织的圆桌上，三盏竹杯里的琼液都已见底，杯口还淌着几滴晶莹的玉露，盘中只剩一片残余。座上的三人欢谈着，未觉烛影渐低。
一年后，原天玉西南境，上官族封地。
“地界被玲珑压缩了三分之二，如今的领地只剩以莽林为主的一小块，想要扩充实力真是处处受阻啊。”
“有玲珑的监视，还有东晖的忌惮，自然无法这么容易地重建上官家往日的规模。不过这莽林倒是给了我们些许庇护……”
上官羿身后，一众人讨论正酣，习惯性背对着的他只是把左脚放了下来，所有人便都安静下来。“剑君，这次来的人是什么名号?”
“主公，这次是当今东晖朝中‘十八宫臣’中的九品文臣——‘火器神匠’雷火，以精妙的火器手艺而闻名，如今仍是机关阁的长老之一。”
“看来已经安排妥当了?”
“不错，诸位成员都请他们仍服于现职，有需要之时会请他们出马的。”
“算上上次来信的四品文臣‘乘风游子’，和之前前来拜访的‘磁霸’，凤阙旧部的主要成员大多都已回归，就连如今朝堂之上，‘十八宫臣’的文臣里也有近一半是我们的人。”孔瑜补充道。
“孔大人谨言慎行啊，我暂时还不想惹恼东晖，这次过来就请早些回去吧。”
“……明白。”
“鸟儿们，看来你们都回来了呢。”本月的内部会议已经有了他想要的结果，上官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还是转过身来，但他没有看着席上一众贤能才士，而只是低着头用眼光抚摸着左臂的烈日戟。
一众追随者莫名地望着阶上的上官，只有一脚迈出门的孔瑜，和把玩着剑翎的陆凌轩，才多少知道他的心意。那心声是如此的热烈激昂：
“等着吧，待我凤阙重临之际，我等身侧，叫那鼠目狼心之辈——”
“断无方寸栖身之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