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向何方
皇城威严，青黑色的石墙高耸，门前照旧是玄色的麒麟，只是灯笼上的字从“玉”改成了“东”。
“然而皇城已经易主三年了……”深院里的青年叹了一口气，仰头望了望那皎洁的月光。
月色如银，庭中如积水空明，他不由自主地盘腿打坐，感受月光的抚摸。月光仿佛淌下的泉，沁心之感如涟漪般溅起，在全身荡起波澜。”嗯……“青年顿觉神清气爽，“果然如父亲所说，满月之时的月之能量最为充盈。”
他名曰尹浩然，十二诸侯之一明月王之子。出身月之尹族，对月之能量有着独特的感受力。而在所有的自然能量中，月之能量被公认为最稀薄，最难以感知的，同样，由于掌握过于困难，加上月能本身柔和的特质，即使是大多数尹族人的月之力也是脆弱不堪。
”这也是为什么父亲虽爵位最高，我族却最为弱小的原因……”
但令其自豪的是，其父明月王，却着实当得起“王”的爵号！
尽管世人皆质疑明月王的高位不足服众，但只有少数人——包括曾经的皇与其他建国诸侯，知道他真正的实力——足以比肩当年叱咤风云的另一个“王”。
”然而，三年前，一切都变了……”
三年前，皇城玉京东，明月王封地。
侍卫长箭步冲入殿堂，“主公，广寒军共八营已集结完毕！”
”嗯……“殿堂上方中央，白袍男人仍在沉思，语气中忧虑未消。
“父亲！这十日内，两个属国接连叛变，近日邻国东晖又伺机进攻，现在两个属国已经完全失控，皇城也危在旦夕，究竟是怎么回事？”尹浩然在一侧，掩不住自己的惊骇。
“我儿还是缺少历练啊……”男人心中微微摇头，转而语气变得坚决，”浩然，为父不得不动身了！”
“第八营留守，其他随我援兵玉京！”
“是！”侍卫长立即退下传令。
“第八营……都是精锐啊，父亲想干什么！”还没回过神来，尹浩然腰间已经多了一块晶莹的月形玉石。“这是…月灵魄！”他的惊诧不减反增。
月灵魄，是父亲最为珍贵的秘宝，罕有人知道它的功用，但知情者无不忌惮。
抬头，那个白色的身影已经远去，难料，那却是最后一别。
“不久后，东晖攻破皇城，我国天玉灭亡，父亲生死未明，我也被掳至玉京，软禁至今。”
“这大概是因为父亲出征前，急立我为‘银月侯’，过分惹人注目了吧？”
尹浩然苦笑，右手轻抚着佩在左腰的月灵魄，表情却慢慢变得凝重。
夜依旧静着，月光变得柔和，屋内变凉了，这种细微的变化说明了什么……皇城被扰动了！东晖人运用火之力，其气聚可升温，现在温度在下降，而并无风起，可见守卫必定出现了错乱！
三年了，一直难以找到机会，实在是因为东晖人训练有素，让擅长潜行的尹族人也无能为力。
尹浩然的心狂跳了起来，有机会！逃出去！
他毫不犹豫地飞身踏上了东墙的瓦脊，随后再移步隐于飞檐之后。只见西边光影缭乱，其气燥热，想必有大量守卫正向那边聚集。自然，东边的守卫相应就会减少。
好机会。尹浩然贴着屋脊快速移动，一边注视着下方的守卫。原本沿着墙体分布的守卫变稀疏了，但作为补偿，他们进行了移动巡查。还好每个人的范围较大，难免有疏漏之处。更何况，现在没有在楼阁上的守卫！
能成！凭借自己的敏捷，只要在上方移动，就可以躲过耳目。就这样，尹浩然已经越过三重大门，现在只剩最后一道高墙。
这里的人明显更多，守卫也看上去冷静有序了很多。他停了下来，紧张地搜寻着合适的突破口。
每隔十米一个移动守卫，只是沿墙壁直线移动，六次呼吸一次往返。若是巡查范围重叠，二人同向时被发现的几率要高些，但如果…有了！东南角的墙角，还有三次呼吸，那两个巡查范围交叉的守卫将会背对彼此，那将是最好时机！
“一……”
“二……”
“三！”
他纵身一跃，在空中他猛然瞥见其中一个守卫竟然回头了！大概是起跳时的力度没有控制好，声音被察觉了。然而他并不慌乱，只是伸手向左腰一探，顺势一挥，一道闪耀的银光就迅疾地一闪。那守卫忙遮住双眼，他便借机踏上墙沿，借力一翻，滚落在墙外的灌木丛中。
接下来便是无尽的狂奔，在急促的呼吸声中，月色和光影被拉伸，他发现自己的腿正变得难以感知，踏出的脚步奏成混乱的鼓点。
刚才的银光，来自于月灵魄，他在三年的月能吸收中，发现了月灵魄储存月能的能力。他也因此初步掌握了需要大量月能的“月光引”，并在刚才小试身手。
突然，他不再觉得腿部软绵，相反，全身都有散架般的剧痛。就在前一刹那，他撞上一块突兀的巨石，整个人倒着飞了回去。
眼前的烟尘尚未散去，朦胧间，巨石的轮廓好像发生了变化。
恍然听到有石块掉落的声音，巨石的轮廓逐渐清晰。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突然又被一块飞来的碎石击退。这次他没有忘记睁大双眼。
有什么东西在耸动，是一个人的肩……空气中夹杂着浑浊的喘息声，然而似乎很兴奋…再靠近一些…尹浩然却惊得倒退一步——一个全身覆盖着岩石的巨人，用魁梧的躯体破坏着巨石，正挣扎着从地下爬出！
看起来巨人先前藏身于巨石中。他狂躁地挥舞着双臂，将所及之处碎成齑粉，忽然他腰身一弓，两手怒张，竟直接从一人高的地坑中扑来！
那巨人被岩石包裹脸部漏出的目中凶光，分明夹杂着怒与渴望。
在越发明亮的月光下，巨人的状貌越发清晰。二人高的身材，全身的肌肉虽覆有岩石，仍显出虬龙之势，双肩尤显得宽阔，隐隐可见长及后背的鬛发。
尹浩然回过神来，急忙起身躲过这次扑击，一面寻找可供隐蔽的物体。这里已是东郊，正是从丘陵过渡到平原的地区，貌似只有一些低矮的山岩。
“足够了，然而我更感兴趣的是，他到底是谁…”
巨人转过头来，月光斜照在他的脸上，眼中凶光逼人。
“等等！他是……”
尹浩然突然想起来了，他在十二诸侯朝会玉皇大典上看过这张脸，他是岚族的侍卫长！当时陪同在诸侯侧的十二个侍卫长之一！
原来如此，怪不得这么眼熟，然而这才是最值得奇怪的，十二诸侯虽有摩擦，但还不到明面上直接相攻的地步吧？
更何况……自己才刚逃出来！
”伏以数月，终恭来临…岚岗在此！”
巨人狂吼一声，竟形成一股气浪，尹被震得一个趔趄，还未缓过神，一个巨大的黑影挡在眼前。
“轰”，他被凌厉的一拳直接打入地面，“啊！“难以想象的疼痛，五脏六肺在混乱地颤动。
巨人缓缓移开，“没时间想了…”，尹艰难地伸向左腰，再猛地向上一抛，月灵魄再度发出耀眼的光芒。
“这一次不是逃跑啊…子时，刚刚好！”
他灵动地跳起，顺着玉石散发出的能量，右手轻盈地一挥，一把通体银白、弧形如月的刀已在手中。
“明月牙，父亲的佩刀。这就是月灵魄的另一个功用——储物！”
的确是难以名状的奇巧，月灵魄的能力真是令人匪夷所思，难怪识货者如此忌惮。然而，明月王的强大远不止于此…
“还没完！”
在月灵魄回手的过程中，尹在把玉石佩在左腰的后一瞬间，左手疾地向上一提，一件裹着银光的黑袍便飘逸飞来。顺势一转，黑袍就被潇洒地披在背后。
窃月袍，绣着典雅的银色月纹，正随风猎猎飘扬。
“子时，月能最为充盈之时，更是使用月灵魄的最好时机！”
尹浩然右手横持刀，左手却蓄起一股纯和的能量，他的手逐渐变得透明，柔和的光在指尖流转。
“月光引！”
他斜地一跳，左手的光化作一条长蛇，向巨人袭去。
在他的意料之中，巨人难以躲闪，右肩直直地受了一冲，然而双腿却纹丝不动。
“什么！”尹无奈地摇了摇头，“果然还是太柔了啊。”下一刻，巨人开始发动攻势，先是一记猛冲，逼出对方破绽。尹躲闪及时，然而右方空虚，不得已举刀招架。
“锵锵锵！”
连续三招闪过，尹的明月刀法已经足够快，但是由于力量的悬殊，每招过后都有削弱，到第三招时已经明显感到虎口发麻。巨人显然精于与持械者交战，巨大的拳头挥动如舞战锤一般虎虎生风，颇有章法。既擅长正面施压，又懂得化解锋刃。
“据我所知，这是岚族的‘巨岩魁铠’，可以吸附岩石于躯体以增强防御力。此人力量已经大到既可以驾驭沉重的石铠，又能借巨石的重量加强攻击性。而且技巧如此娴熟，不愧是侍卫长级别的人物啊…这下不好办了…”
第三招刚毕，右手发颤的尹正欲后退，忽然发觉头顶一暗，一块巨石竟直接向头顶袭来！
糟糕！中招了！
巨岩魁铠可以吸附岩石，那么刚才的过招背后，他还在空中堆叠岩石！在交手的空档，就能以难测之势将高悬之石砸下！
“轰！”
“咳咳……”岩石飞裂中，有些许光芒闪过，待烟尘散去，尹面露疲惫，略有喘息，而巨人怒容更甚。
“这下左臂也麻了…”
原来情急之中，他以左掌的月光引相迎，刹那间巨石碎裂，巨人也被弹开。
“果然是因为外放过远而降低威力吗…”所以只要距离够近，蓄起的月光引也是不容小觑的。
借着这个空档，尹浩然迅速与巨人拉开距离，他不断的在周围的岩壁上弹跳回旋，窃月袍舞出缭乱的黑影。忽然那黑影变得凌厉了，如燕般袭向巨人，带着旋转的尾迹。在巨人猝不及防之际，黑袍绕着他的头迅速地旋转，转眼间已将其完全包裹。巨人失去视野，气愤异常，双手猛地一撕，华丽的黑袍就这样化为碎布。
然而这一刻，尹浩然的明月牙已经来袭，刀口瞄准的是脖颈——巨石堆叠间的缝隙。不料他反应极快，直接把胸腹向前一挺，就震断了尹的突袭。这时，尹刚好处于正对巨人腹部的位置。
“嘿！”
尹早已在左手蓄好月能，现在倒可直接进攻腹部给予其重创，然而他的手却逐渐变得黯淡…“刷！”巨人的石拳像斧一样落下，与刚才竟然毫无间歇！这时尹浩然左腰一片荧光闪过，在石拳逼近之际，他的手上竟然多了一把明月牙。他将右手的明月牙插入石肤，向右一俯，身体就旋至巨人左侧，恰到好处地避开了落下的重击。左手的明月牙如沐于牛乳般从月灵魄中脱出，在抽出刀后势如流水地将双刃一旋——“锵！”巨人的腹部爆开一个巨大的裂口。
“唔……”巨人愣了一下，随即痛苦地抱腹跪下，尹浩然没有错过这个时机，往左腰一拍，刚才破碎的窃月袍被月能引导着，都飞回月灵魄中，他再将双刀向左腰一插，便疾步脱离。
又是狂奔，“呼…呼…”脱逃了足够的距离，尹浩然的仍心跳难以止息，不仅是惊，更有是喜，“父亲……托你的福……”
世人难以想象，明月王平日只佩一把明月牙示众，是为了隐藏月灵魄里的另一把，尹越发感到父亲的高深莫测和月灵魄的真正可怕之处。所以刚才的月光引掌击是为了诱出巨人的全力反击，他自以为尹会再度使用月光引，必会借此偷袭。然而他又怎会料到明月牙是双刀啊！
“岚岗么，看来埋伏了我很久啊，怪不得这么生气，那么问题在于幕后主使…不对，这里离皇城如此之近，想要悄无声息地制造这样的巨石根本不可能……那么……”尹浩然突然停住了，他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因此所有的推测都可能进一步加大疑虑。
想到这里，他不由暂停了思考，回顾一下身体状况，已经是接近极限的松软，刚想坐下稍歇，可他又愣住了，“等等，我冒险从皇宫中出逃，又拼死从岚岗手下逃脱，到底是为了什么？”他脸上聚起凝重之色，“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搞清楚脱逃的目的…我根本不清楚现在的时局，三年的软禁将我与外界完全隔离…我既不了解族群的状况，也不知道其他诸侯如何……也就是说，我根本只是凭本能逃离入侵者的控制吗？我是为了谁这样做啊…为了父亲，为了家族，还是为了国家？”
“国家？！”
他不由严肃起来，国家这个观念开始变得不同了。十二诸侯有护国之责，而据他所知在那场国难中，很多诸侯的作为都颇有疑点。他从此小被教导忠于国家，现在国家已亡，他又应该做什么呢，其他诸侯又会做什么呢？他捂住头，越发感到混乱。
救国？自己现如浮萍自身难保，何况尹族没有父亲难有威势。那么自己只是为了自身保全而出逃么，不，他感觉自己又难以接受这种解释。依附？建国后曾经同仇敌忾的十二诸侯日益生疏，他又可以投靠谁呢，何况自己是要成为复国大军里的小卒，还是龟缩于更青睐安居的诸侯帐中？
可是，现在他对各个诸侯的情况一无所知，是灭亡，是顽抗，还是……投敌？他忽然觉得刚才的成就感荡然无存，心中充斥着无力与迷茫。
他不由抬起头，月光逐渐黯淡，东方地露微白。尹浩然的眼中满是惆怅，在这乱世之中，他该去向何方？
(本章完)
“然而皇城已经易主三年了……”深院里的青年叹了一口气，仰头望了望那皎洁的月光。
月色如银，庭中如积水空明，他不由自主地盘腿打坐，感受月光的抚摸。月光仿佛淌下的泉，沁心之感如涟漪般溅起，在全身荡起波澜。”嗯……“青年顿觉神清气爽，“果然如父亲所说，满月之时的月之能量最为充盈。”
他名曰尹浩然，十二诸侯之一明月王之子。出身月之尹族，对月之能量有着独特的感受力。而在所有的自然能量中，月之能量被公认为最稀薄，最难以感知的，同样，由于掌握过于困难，加上月能本身柔和的特质，即使是大多数尹族人的月之力也是脆弱不堪。
”这也是为什么父亲虽爵位最高，我族却最为弱小的原因……”
但令其自豪的是，其父明月王，却着实当得起“王”的爵号！
尽管世人皆质疑明月王的高位不足服众，但只有少数人——包括曾经的皇与其他建国诸侯，知道他真正的实力——足以比肩当年叱咤风云的另一个“王”。
”然而，三年前，一切都变了……”
三年前，皇城玉京东，明月王封地。
侍卫长箭步冲入殿堂，“主公，广寒军共八营已集结完毕！”
”嗯……“殿堂上方中央，白袍男人仍在沉思，语气中忧虑未消。
“父亲！这十日内，两个属国接连叛变，近日邻国东晖又伺机进攻，现在两个属国已经完全失控，皇城也危在旦夕，究竟是怎么回事？”尹浩然在一侧，掩不住自己的惊骇。
“我儿还是缺少历练啊……”男人心中微微摇头，转而语气变得坚决，”浩然，为父不得不动身了！”
“第八营留守，其他随我援兵玉京！”
“是！”侍卫长立即退下传令。
“第八营……都是精锐啊，父亲想干什么！”还没回过神来，尹浩然腰间已经多了一块晶莹的月形玉石。“这是…月灵魄！”他的惊诧不减反增。
月灵魄，是父亲最为珍贵的秘宝，罕有人知道它的功用，但知情者无不忌惮。
抬头，那个白色的身影已经远去，难料，那却是最后一别。
“不久后，东晖攻破皇城，我国天玉灭亡，父亲生死未明，我也被掳至玉京，软禁至今。”
“这大概是因为父亲出征前，急立我为‘银月侯’，过分惹人注目了吧？”
尹浩然苦笑，右手轻抚着佩在左腰的月灵魄，表情却慢慢变得凝重。
夜依旧静着，月光变得柔和，屋内变凉了，这种细微的变化说明了什么……皇城被扰动了！东晖人运用火之力，其气聚可升温，现在温度在下降，而并无风起，可见守卫必定出现了错乱！
三年了，一直难以找到机会，实在是因为东晖人训练有素，让擅长潜行的尹族人也无能为力。
尹浩然的心狂跳了起来，有机会！逃出去！
他毫不犹豫地飞身踏上了东墙的瓦脊，随后再移步隐于飞檐之后。只见西边光影缭乱，其气燥热，想必有大量守卫正向那边聚集。自然，东边的守卫相应就会减少。
好机会。尹浩然贴着屋脊快速移动，一边注视着下方的守卫。原本沿着墙体分布的守卫变稀疏了，但作为补偿，他们进行了移动巡查。还好每个人的范围较大，难免有疏漏之处。更何况，现在没有在楼阁上的守卫！
能成！凭借自己的敏捷，只要在上方移动，就可以躲过耳目。就这样，尹浩然已经越过三重大门，现在只剩最后一道高墙。
这里的人明显更多，守卫也看上去冷静有序了很多。他停了下来，紧张地搜寻着合适的突破口。
每隔十米一个移动守卫，只是沿墙壁直线移动，六次呼吸一次往返。若是巡查范围重叠，二人同向时被发现的几率要高些，但如果…有了！东南角的墙角，还有三次呼吸，那两个巡查范围交叉的守卫将会背对彼此，那将是最好时机！
“一……”
“二……”
“三！”
他纵身一跃，在空中他猛然瞥见其中一个守卫竟然回头了！大概是起跳时的力度没有控制好，声音被察觉了。然而他并不慌乱，只是伸手向左腰一探，顺势一挥，一道闪耀的银光就迅疾地一闪。那守卫忙遮住双眼，他便借机踏上墙沿，借力一翻，滚落在墙外的灌木丛中。
接下来便是无尽的狂奔，在急促的呼吸声中，月色和光影被拉伸，他发现自己的腿正变得难以感知，踏出的脚步奏成混乱的鼓点。
刚才的银光，来自于月灵魄，他在三年的月能吸收中，发现了月灵魄储存月能的能力。他也因此初步掌握了需要大量月能的“月光引”，并在刚才小试身手。
突然，他不再觉得腿部软绵，相反，全身都有散架般的剧痛。就在前一刹那，他撞上一块突兀的巨石，整个人倒着飞了回去。
眼前的烟尘尚未散去，朦胧间，巨石的轮廓好像发生了变化。
恍然听到有石块掉落的声音，巨石的轮廓逐渐清晰。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突然又被一块飞来的碎石击退。这次他没有忘记睁大双眼。
有什么东西在耸动，是一个人的肩……空气中夹杂着浑浊的喘息声，然而似乎很兴奋…再靠近一些…尹浩然却惊得倒退一步——一个全身覆盖着岩石的巨人，用魁梧的躯体破坏着巨石，正挣扎着从地下爬出！
看起来巨人先前藏身于巨石中。他狂躁地挥舞着双臂，将所及之处碎成齑粉，忽然他腰身一弓，两手怒张，竟直接从一人高的地坑中扑来！
那巨人被岩石包裹脸部漏出的目中凶光，分明夹杂着怒与渴望。
在越发明亮的月光下，巨人的状貌越发清晰。二人高的身材，全身的肌肉虽覆有岩石，仍显出虬龙之势，双肩尤显得宽阔，隐隐可见长及后背的鬛发。
尹浩然回过神来，急忙起身躲过这次扑击，一面寻找可供隐蔽的物体。这里已是东郊，正是从丘陵过渡到平原的地区，貌似只有一些低矮的山岩。
“足够了，然而我更感兴趣的是，他到底是谁…”
巨人转过头来，月光斜照在他的脸上，眼中凶光逼人。
“等等！他是……”
尹浩然突然想起来了，他在十二诸侯朝会玉皇大典上看过这张脸，他是岚族的侍卫长！当时陪同在诸侯侧的十二个侍卫长之一！
原来如此，怪不得这么眼熟，然而这才是最值得奇怪的，十二诸侯虽有摩擦，但还不到明面上直接相攻的地步吧？
更何况……自己才刚逃出来！
”伏以数月，终恭来临…岚岗在此！”
巨人狂吼一声，竟形成一股气浪，尹被震得一个趔趄，还未缓过神，一个巨大的黑影挡在眼前。
“轰”，他被凌厉的一拳直接打入地面，“啊！“难以想象的疼痛，五脏六肺在混乱地颤动。
巨人缓缓移开，“没时间想了…”，尹艰难地伸向左腰，再猛地向上一抛，月灵魄再度发出耀眼的光芒。
“这一次不是逃跑啊…子时，刚刚好！”
他灵动地跳起，顺着玉石散发出的能量，右手轻盈地一挥，一把通体银白、弧形如月的刀已在手中。
“明月牙，父亲的佩刀。这就是月灵魄的另一个功用——储物！”
的确是难以名状的奇巧，月灵魄的能力真是令人匪夷所思，难怪识货者如此忌惮。然而，明月王的强大远不止于此…
“还没完！”
在月灵魄回手的过程中，尹在把玉石佩在左腰的后一瞬间，左手疾地向上一提，一件裹着银光的黑袍便飘逸飞来。顺势一转，黑袍就被潇洒地披在背后。
窃月袍，绣着典雅的银色月纹，正随风猎猎飘扬。
“子时，月能最为充盈之时，更是使用月灵魄的最好时机！”
尹浩然右手横持刀，左手却蓄起一股纯和的能量，他的手逐渐变得透明，柔和的光在指尖流转。
“月光引！”
他斜地一跳，左手的光化作一条长蛇，向巨人袭去。
在他的意料之中，巨人难以躲闪，右肩直直地受了一冲，然而双腿却纹丝不动。
“什么！”尹无奈地摇了摇头，“果然还是太柔了啊。”下一刻，巨人开始发动攻势，先是一记猛冲，逼出对方破绽。尹躲闪及时，然而右方空虚，不得已举刀招架。
“锵锵锵！”
连续三招闪过，尹的明月刀法已经足够快，但是由于力量的悬殊，每招过后都有削弱，到第三招时已经明显感到虎口发麻。巨人显然精于与持械者交战，巨大的拳头挥动如舞战锤一般虎虎生风，颇有章法。既擅长正面施压，又懂得化解锋刃。
“据我所知，这是岚族的‘巨岩魁铠’，可以吸附岩石于躯体以增强防御力。此人力量已经大到既可以驾驭沉重的石铠，又能借巨石的重量加强攻击性。而且技巧如此娴熟，不愧是侍卫长级别的人物啊…这下不好办了…”
第三招刚毕，右手发颤的尹正欲后退，忽然发觉头顶一暗，一块巨石竟直接向头顶袭来！
糟糕！中招了！
巨岩魁铠可以吸附岩石，那么刚才的过招背后，他还在空中堆叠岩石！在交手的空档，就能以难测之势将高悬之石砸下！
“轰！”
“咳咳……”岩石飞裂中，有些许光芒闪过，待烟尘散去，尹面露疲惫，略有喘息，而巨人怒容更甚。
“这下左臂也麻了…”
原来情急之中，他以左掌的月光引相迎，刹那间巨石碎裂，巨人也被弹开。
“果然是因为外放过远而降低威力吗…”所以只要距离够近，蓄起的月光引也是不容小觑的。
借着这个空档，尹浩然迅速与巨人拉开距离，他不断的在周围的岩壁上弹跳回旋，窃月袍舞出缭乱的黑影。忽然那黑影变得凌厉了，如燕般袭向巨人，带着旋转的尾迹。在巨人猝不及防之际，黑袍绕着他的头迅速地旋转，转眼间已将其完全包裹。巨人失去视野，气愤异常，双手猛地一撕，华丽的黑袍就这样化为碎布。
然而这一刻，尹浩然的明月牙已经来袭，刀口瞄准的是脖颈——巨石堆叠间的缝隙。不料他反应极快，直接把胸腹向前一挺，就震断了尹的突袭。这时，尹刚好处于正对巨人腹部的位置。
“嘿！”
尹早已在左手蓄好月能，现在倒可直接进攻腹部给予其重创，然而他的手却逐渐变得黯淡…“刷！”巨人的石拳像斧一样落下，与刚才竟然毫无间歇！这时尹浩然左腰一片荧光闪过，在石拳逼近之际，他的手上竟然多了一把明月牙。他将右手的明月牙插入石肤，向右一俯，身体就旋至巨人左侧，恰到好处地避开了落下的重击。左手的明月牙如沐于牛乳般从月灵魄中脱出，在抽出刀后势如流水地将双刃一旋——“锵！”巨人的腹部爆开一个巨大的裂口。
“唔……”巨人愣了一下，随即痛苦地抱腹跪下，尹浩然没有错过这个时机，往左腰一拍，刚才破碎的窃月袍被月能引导着，都飞回月灵魄中，他再将双刀向左腰一插，便疾步脱离。
又是狂奔，“呼…呼…”脱逃了足够的距离，尹浩然的仍心跳难以止息，不仅是惊，更有是喜，“父亲……托你的福……”
世人难以想象，明月王平日只佩一把明月牙示众，是为了隐藏月灵魄里的另一把，尹越发感到父亲的高深莫测和月灵魄的真正可怕之处。所以刚才的月光引掌击是为了诱出巨人的全力反击，他自以为尹会再度使用月光引，必会借此偷袭。然而他又怎会料到明月牙是双刀啊！
“岚岗么，看来埋伏了我很久啊，怪不得这么生气，那么问题在于幕后主使…不对，这里离皇城如此之近，想要悄无声息地制造这样的巨石根本不可能……那么……”尹浩然突然停住了，他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因此所有的推测都可能进一步加大疑虑。
想到这里，他不由暂停了思考，回顾一下身体状况，已经是接近极限的松软，刚想坐下稍歇，可他又愣住了，“等等，我冒险从皇宫中出逃，又拼死从岚岗手下逃脱，到底是为了什么？”他脸上聚起凝重之色，“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搞清楚脱逃的目的…我根本不清楚现在的时局，三年的软禁将我与外界完全隔离…我既不了解族群的状况，也不知道其他诸侯如何……也就是说，我根本只是凭本能逃离入侵者的控制吗？我是为了谁这样做啊…为了父亲，为了家族，还是为了国家？”
“国家？！”
他不由严肃起来，国家这个观念开始变得不同了。十二诸侯有护国之责，而据他所知在那场国难中，很多诸侯的作为都颇有疑点。他从此小被教导忠于国家，现在国家已亡，他又应该做什么呢，其他诸侯又会做什么呢？他捂住头，越发感到混乱。
救国？自己现如浮萍自身难保，何况尹族没有父亲难有威势。那么自己只是为了自身保全而出逃么，不，他感觉自己又难以接受这种解释。依附？建国后曾经同仇敌忾的十二诸侯日益生疏，他又可以投靠谁呢，何况自己是要成为复国大军里的小卒，还是龟缩于更青睐安居的诸侯帐中？
可是，现在他对各个诸侯的情况一无所知，是灭亡，是顽抗，还是……投敌？他忽然觉得刚才的成就感荡然无存，心中充斥着无力与迷茫。
他不由抬起头，月光逐渐黯淡，东方地露微白。尹浩然的眼中满是惆怅，在这乱世之中，他该去向何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