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缘错】——缘起缘灭一瞬间
《缘错》——［一］
阿江是师父从山脚下捡来的，听说以前师父是江湖中有名的除妖师，后来渐渐隐退了。
阿江最喜欢吃糖葫芦，但是师父不让她吃，所以阿江总是偷偷的买来吃。
阿江还记得，有一次偷吃糖葫芦被师父抓到了，后来就被师父罚绕后山跑了五十圈。
师父每年花灯节都会带阿江下山，也只有在这一天，师父才会买糖葫芦给阿江吃，所以阿江最喜欢的就是花灯节了。
阿江曾经问过师父，为什么要给她取这么一个名字。师父说，因为山脚下有一条江，可是阿江从没看见有江，只看到湖泊。
《缘错》——［二］
阿江曾在师父的书房里看过一张画像，上面画着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长的极美，而在她身旁还站着一个男子。虽只露了侧脸，但隐隐约约看着像极了师父。
这画像是阿江在暗格里找到的，那一次她被师父罚来打扫书房，无意间按动了机关，发现了这画像。
门外传来声音，阿江匆匆看了几眼就将画像放了回去，以至于她没机会细看。若是她细看就会发现，画像上的花悄然开了几朵。
师父推开书房门，走了进来。阿江背对着他，跪在地上用手中的抹布擦拭着地板。
师父站在一旁，不言也不语，阿江也只得继续擦着地板。
约过了一盏茶，师父开口让阿江停下手中的活儿，去吃饭。
阿江欣喜站起身来，在门外跑去。
师父看着地板上的水盆与抹布，又看了看画像所在的暗格，转身负手离去。
《缘错》——［三］
在阿江的记忆里，师父脸上总是平静如水，极少能看到波动。
阿江曾听过师父在睡梦中喊一个女子的名字，起初阿江以为师傅喊的是自己，后来才发觉，师父从未那般喊过自己。
阿江一直很好奇，师父口中的那个女子是个怎么的人，竟然能让师父在睡梦中都呼唤着。
有一次，阿江询问师父，那个女子是谁。
师父的脸露出轻微的波动，转而又平静下来，他告诉阿江，兴许是你听错了。
那时的阿江年纪尚小，不解为何师父要这般说，自己也并未往深层想。
那个女子的名字就这般在阿江的脑海中被渐渐刷去，被掩埋在了记忆的深处。
师父笑起来很好看，阿江在小时候看过一次。那一次院里的两年未开的海棠花开了，枝头上的花苞在微风中显得格外娇艳。
那是阿凉第一次看到师父笑，也是为数不多一次。
阿江时常疑惑，明明师父笑起来那般好看，为什么不愿意多笑。
《缘错》——［四］
每年的寒冬，师父都会让阿江待在山谷里。只有过了最寒冷的那几天，才会让阿江出谷。
每当阿江出了谷，师父的寒疾就会犯。有时候阿江就想，师父的寒疾总是在自己出谷之后就犯，会不会和自己有关。
师父从未说过自己的寒疾是怎么得的，也不曾说过为什么总是在阿江出了谷就犯。
阿江喜欢雪，白雪皑皑，覆盖着整座山，看上去好看极了。
每当下着小雪的时候，阿江就会去寻一种开在冰崖上的花。
那种花很香，和干净的雪水一起熬煮成汤，可以治寒疾。
有一年寒冬，阿江没有按照师父的吩咐去山谷里待着。
那日大雪纷飞，寒气扑面而来，冻的阿江直打颤。
前几日阿江遇到一个老者，老者告诉阿江。这两日，冰崖上的一朵百年冰莲要开了，是一味治疗寒疾的良药。
雪越下越大，阿江开始感到身体发冷，眼皮也变得沉重。最后，阿江倒在了雪地里，漫天大雪一点一点覆盖在阿江身上。
《缘错》——［五］
阿江被师父带回了山谷，谷里不似外边寒冷，阿江也渐渐恢复了体温。
师父坐在一旁，脸色阴沉，一言不发。
阿江悠悠转醒，看着坐在一旁的师父，愣了愣。
回过神来，阿江支支吾吾的道，师父对不起，阿江并非故意违背师父的吩咐。是因为阿江听说这几日冰崖会盛开一朵百年冰花，是治师父寒疾的良药。所以，所以才……
师父睁开眼，打断阿江的话。
他知晓阿江是为了自己的寒疾，才会这般冒着生命危险去采那朵所谓的冰花。只是，再好的药，在他的寒疾面前都是一堆废物罢了。
这事处处透露着诡异，因为冰崖上并无阿江口中的那朵百年冰花。整件事就像是有人专门谋划的，到底是谁要这般做，又是为了什么。
师父看了看阿江，蹙了蹙眉头，后起身离去，并让阿江与往年一样在这好好待着。
阿江自是不敢再违背师父的吩咐，目送师父离开后，便安安静静的在谷中待着。
《缘错》——［六］
几日过后，阿江出了谷。看着白茫茫的一片，心中生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感觉。
阿江和往年一样，清晨便起床，去为师父采药。
将药熬成汤后，阿江端到了师傅的房门前，并轻扣了扣门。
阿江并未见到师父，这让阿江有些担心。因为往年都是端到师傅面前，而这一次却只能端到房门前。
每每阿江听到师父的咳嗽声从房内传来，心里总是狠狠揪了一把。
一个星期后，阿江还是未见到师父。师父的咳嗽声虽然少了，但是阿江心里还是很担心。
阿江突然想起，在被师父带回山谷那日，师父就似是很虚弱。
想到这，阿江的心猛的一震。难不成，这次师父会比往年严重是因为自己？
阿江匆忙跑到师父的房门前，朝里面喊着，欲硬闯进去。
里面的人似是察觉到了阿江的意图，不一会儿便打开了门。
阿江看着打开门的师父，心里松了一口气。
师父眯了眯眼，问阿江有何事。
阿江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快速的离开了。
师父看着阿江远去的背影，转身关了门。
《缘错》——［七］
阿江一路上都笑着，当看到师父无碍，心中的大石头终于安稳落下。
深夜时分，屋外刮起了寒风，大雪纷飞，飘落在屋顶上，树梢上，一片雪白。
阿江很早就歇息了，早已沉沉睡去。
梦中迷雾茫茫，雾中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个人影。
阿江的手在眼前不断挥动，想要将周围的迷雾挥散。
雾中的人影突然朝前迅速移动着，阿江下意识的跟了上去。
每当阿江就要追上那个人影的时候，与那个人影的距离又变得很远。
不知道跟着那个人影跑了多久，笼罩在周围的迷雾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海棠林。
娇嫩的花骨朵与翠绿的树叶在柔风中摇曳，林中有一倩影来回穿梭。
阿江努力的睁大眼睛，想要看清那个倩影的脸。映入眼帘的却都是模模糊糊的影像，让人看不真切。
阿江站在原地，迈不开步，似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阻挡着她前进。
随着画面的变化，阿江渐渐看清那个倩影的脸。
她躺在一个男子怀中，似是受了重伤。那男子给阿江一种熟悉感，但不论阿江多努力，都看不清男子的脸。
阿江看着躺在他怀里的女子的脸，有些震惊，那张脸似乎在哪里看过，但又想不起来。
迷雾又开始弥漫在阿江的周围，眼前的画面也渐渐的变成了白茫茫一片。
恍惚之间，阿江似是听到了迷雾中有一男子念着一个人的名字。
阿江睁开眼，原来天已经亮了。
《缘错》——［八］
外面又下起了大雪，比阿江看过的任何雪都大。
雪纷纷扬扬下了许久，直到整座山头都变成了白皑皑的一片。
阿江穿上雪狐皮毛做成的大氅（chǎng），撑着把油纸伞走向雪中。
阿江站在一棵海棠树前，寒风卷着雪花吹过，雪这般大，这海棠却盛开着几朵极为娇艳的花。
阿江伸出手去，刚碰到花瓣，花朵就瞬间被冰块冻住了。
阿江缩回手，看着自己的手愣了愣，又看了看那朵被冰块包裹住的海棠花。
这是，怎么回事？
阿江心中疑惑，手不自主的又朝另一朵花伸入。那朵花也在碰触到阿江手指的瞬间，被冰块冻住。
阿江急促的呼着气，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的手。
阿江向后退了几步，看着那几朵被冻住的海棠花，猛的朝来的方向跑去。
回到房中，阿江将门锁了起来。
不经意间，阿江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有些诧异。
这张脸，并不是自己原来的模样。看上去比原来的自己，成熟许多。
阿江的额头出现了的一朵忽隐忽现的雪花印记，阿江覆手摸了摸，又消失了。
阿江的脸也变回了原来的模样，一切就像没发生过一样。
《缘错》——［九］
阿江不敢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变化告诉师父。
阿江发现，每到大雪日，额头上的印记就会出现，自己的容貌也会发生变化。
起初，只需隔几个时辰就能够恢复原来的模样。渐渐的恢复时间越来越长，从几个时辰延长到了几天。
甚至有时，阿江会失去神志，做出一些反常的事。
阿江越发害怕，时常不敢面对铜镜中的自己。
师父早已发现阿江的反常，只是并未太过于关注，直到一个深夜，阿江闯进他的房内。
那夜寒风瑟瑟，漫天大雪，雪花压弯了庭院中的海棠树。
师父刚睡下，还未过半盏茶时间，房门便被人推开。
寒风吹进房中，钻进微暖的被窝，冷得被窝中的人打了个寒颤。
师父心中疑惑，这寒风，带着些许熟悉感，就像当年那人所带寒气。
师父睁开眼，却不敢起身。
他看着失去神志的阿江，走了神。
回过神来，他伸出手覆上阿江的脸，轻喊了声，姜儿。
阿江的眼睛渐渐回复清明，容貌也变回了原来的模样，额头的印记也随之消失。
师父眼底闪过一丝疑惑，阿江也失去力气，倒在他身上。
《缘错》——［十］
隔日，阿江在自己房中醒来，并不知晓昨夜的自己做了些什么。
推开房门，阿江看着明媚的天气，露出笑容。
清晨时分，熹微的阳光穿过山林，照在还未融化的积雪上。
阿江来到小溪旁，看着冰面上倒映出的人脸，这张脸是属于她的，额头处也没有印记出现。
阿江上山采了些新鲜茶叶，清晨的茶叶加上纯净的雪水，泡制而成的茶水清冽甘甜，是师父最喜欢喝的。
下了山，阿江回到屋中开始泡茶。茶水泡好后，阿江满心欣喜端着茶来到师父书房。
师父正低着头伏案疾书，停下笔，看着站在前方的阿江，微微笑了笑。
阿江愣了愣神，手中的茶盘也差点摔落在地，幸好被及时接下。
阿江脸微红，侧头不敢正视师父。
师父将茶盘放在书桌一旁，又坐回了位子，伏案继续写着东西。
他开口唤，阿江，过来帮为师磨墨。
阿江走过去，站在一旁磨墨。
很多年前，姜儿也是这般，为他磨墨，为他烹茶。
他轻摇了摇头，抬头侧目看着阿江，阿江愈发像姜儿了。
师父低声呢喃了句，姜儿。
阿江侧头，询问师父喊她做甚。
师父看着阿江的脸，手中的毛笔滴下一滴墨水，染脏了宣纸。
阿江疑惑的看着他，开口问，怎么了。
师父轻喊了声，姜儿，然后呆呆地看着阿江，双手不自主的伸向阿江的脸。
阿江一震，姜儿？江儿？
阿江回忆起当年看过的一幅画，画上的女人，和随着印记一起出现的那张脸，一模一样。
阿江双手捂住脸，她感觉到了，额头的印记又出现了。那么这张脸，一定也变了。
阿江猛的朝门外跑去，留下狼狈不堪的背影。
师父站了起来，追了出去
《缘错》——［十一］
阿江跑进一片海棠林，就像当初看到的林子一样。
师父在林中不断呼喊着，整片林子都荡漾着他的声音。
海棠林的旁边有一条小河，阿江就蹲在河边，看着冰面上的自己。
果然又变了，变成了画像上的那个女人。
海棠林，画像，印记，寒疾。
阿江脑海里的记忆不断翻涌着，林中依旧回荡着呼唤声。
雪，又开始下了。
阿江额头上的印记完整显现了出来，原来这印记下还藏着海棠花的印记。
阿江彻底失去神志，发髻松松垮垮，散了下来。
雪花坠落在乌黑的发丝上，然后化成了一朵海棠模样的冰花。
阿江周身散发着寒气，所到之处皆被冰封，留下一朵朵海棠模样的冰花。
师父的声音还在林子中回荡，他太莽撞了，没有控制好自己。
他早该知道，阿江出谷后的反常，多少年了，终究是敌不过那人吗？
不，即便是隆冬腊月，海棠花依旧迎雪怒放，阿江会没事的，姜儿会没事的。
《缘错》——［十二］
曾经名震江湖的除妖师，自从被传出与妖相恋后，便归隐山林，杳无音信。
那除妖师的死对头，听闻这消息后，便寻了极寒之地的一位雪妖。虽说是妖，但道行却可以匹敌半仙。
这雪妖自然不会随口答应，可见他用性命来交换，便应允了。
那人死前仰天大笑，留下一句，我要你们生不如死。
这人是一个靠妖怪内丹修行的妖道，早年也是个闻名江湖的除妖师。
在除妖一派中，此种修行之法是被明令禁止的，是为不耻的。
他自小愚钝，被人嘲笑，受尽屈辱后，便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他靠此闻名江湖，也因此法成了不折不扣的妖道，成了江湖中人人喊打的人。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死对头。
那日他遇上一个大妖怪，若是能得到这大妖怪的内丹，以后他就不需继续靠妖怪内丹修行。
眼见这妖怪就快被自己杀死，不料半路冒出个除妖师，救下了那妖怪。还将自己打得功力散去七八成，且将自己修炼此法的事传遍了江湖。
自此，他成了过街老鼠，见者都想来打上几拳。
《缘错》——［十三］
雪妖寻得师父与姜儿，设计将二人引进幻境。
这雪妖最是擅长幻术，进入幻境者，皆会迷失本心。
可这雪妖过于小瞧姜儿与师父二人，致使自己被他们二人打得奄奄一息。
这雪妖不甘，用自己的一身极寒之气与一缕精魂朝二人打去。
这极寒之气直直朝师父的方向飞去，师父来不及闪躲，眼见就要打中自己。
在千钧一发之际，姜儿挡在师父面前，极寒之气打在她身上，霎时间便吐出一大口血。
雪妖见此，大笑道，我未输，你们也未赢，终有一日我会再回来。
姜儿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冷，就像冬日里的寒冰。
师父用法封印住了极寒之气，自己也被寒气伤了身。
姜儿身体逐渐恢复温度，额头处的海棠印记被雪花印记覆盖。
姜儿的身体慢慢的变小，师父有些震惊，不知所措。
姜儿闭上眼，缓缓吐着气。
师父眼睁睁的看着姜儿变成七八岁的女童模样，属于姜儿的气息也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人类气息。
额头处的印记也消失不见，若不是亲眼所见，他也不敢相信。
《缘错》——［十四］
师父盖了一栋新房子，庭院中种满了海棠花，院子附近有一个山谷。
因为封印时力量不足，阿江只有在每年最寒冷的那几天待在谷中，才不会让封印破除。
师父在山谷里画了加固封印的法阵，以目前的阿江是看不出来的，只会觉得谷里很暖。
在那几日里，阿江身上的极寒之气会溢出来，而谷中的法阵可以减少寒气的散发。只是，每每阿江出了谷，师父就会因为催动法阵而触发当初被寒气所伤，而留下的寒疾。
每年花灯节师父都会带阿江下山，去赏灯，想要以此来唤醒她的记忆。
阿江和姜儿一样，喜欢吃糖葫芦。但往日里，他并不喜欢看见阿江吃糖葫芦，所以每每被他抓到就会被罚。
师父曾想过，若是阿江有一日问她是哪来的，自己该怎么回答？
本以为自己会选择说实话，但是真的到了那一刻，脱口而出的却是，你是在山脚下捡来的。
书房的暗格里藏有一张画像，画的是姜儿与他一起赏花时的场景。
画上的花会如真花一般盛开，那日被罚来打扫的阿江发现了这画像，幸好他及时赶到，才没让阿江看清画像。
后来，他就把画像放到了其他地方，一个阿江找不到的地方。
《缘错》——［十五］
阿江出现在师父面前，二话不说就给了他一掌。
师父蹙了蹙眉，看着陌生不已的阿江，又看了看她额头上的印记。
雪妖，真的如她所言，又回来了。
雪妖看着大不如前的师父，忍不住笑出声道：“鼎鼎大名的除妖师，怎么变得这般狼狈？”
师父冷冷开口道：“雪妖，还不快离开姜儿的身体，不若，休怪我无情。”
雪妖似是听到笑话一般，忍不住捂着肚子笑道：“若是你有情，当年又怎么与那海棠妖，一齐将我打的散去七八成功力。只是可惜，你日思夜想的海棠妖，已然死了。”
师父瞳孔一缩，瞪着雪妖，这张脸是姜儿的，这个身体也是姜儿的。那么姜儿，一定还活着。
雪妖似是看透了他的想法，嗤笑道：“这身体是你那所谓徒儿阿江的，而你的姜儿，早已沉睡在这个身体的某处。而现如今，我已将她抹杀，不然又如何占有这身体？”
话音落，雪妖不禁笑出声。
当初虽然小看了他们，使得自己重伤，空留一丝精魂在这体内苟延残喘。但最终胜利的还是自己，而那个海棠妖，不死也挣脱不开自己设下的封印。
师父站起身来，扶着海棠树，眼帘半垂。
姜儿，不会死的。
“雪妖，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为何这般纠缠于我二人？”师父冷言逼问道。
“因为，有人用灵魂来与我做交易。既然我收了那人的灵魂，已然要信守承诺。”雪妖如实道。
除此之外，每每看到他们二人你侬我侬的模样，她就感到不爽。
在二人说话之际，雪妖额头上被雪花印记覆盖的海棠花印记闪了几下，只是二人都未发现。
《缘错》——［十六］
阿江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她听到了呼唤声，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阿江循着声音在这一片空白的地方前进，约一刻钟后，阿江来到了那个声音的源头处。
一个女子被锁链缠住，眼睛也被白布蒙着，白布上有斑斑血迹。
阿江看着这个狼狈的女子，不自觉的喊了声，姜儿。
只见那锁链轻微的晃了晃，被锁链缠住的女子动了动唇，嘶哑着声音道：“你终于还是来了，阿江。”
阿江不解的问：“这是哪？你为何会被锁链缠住？”
姜儿苦笑，扯了扯嘴角，又道：“这些都是雪妖设下的封印，只要封印不解，我就会慢慢死去。”
阿江睁大眼，为之一震。
“那我如何救你？”阿江想，她不能袖手旁观，她得救姜儿。只是，她却不知道，这付出的代价有多大。
姜儿沉默不语，许久以后开口道：“你的魂可以解封印，但封印解除后，你会灰飞烟灭。”
阿江眼神黯淡下来，抬头笑道：“我不怕。”
《缘错》——［十七］
姜儿身上的封印解开了，而雪妖还浑然不知。
此时，雪妖正欲挥掌打向师父。
师父因当年留下的病根，他的功力已是大不如前。他已无力继续与雪妖纠缠，反倒是希望她将自己杀死。这般，他就能去见姜儿了。
雪妖这一掌迟迟未落下，她停在那，神情痛苦。
雪妖额头上的雪花印记在渐渐消散，被覆盖住的海棠印记显现出来。
师父有些诧异，因为他感受到了姜儿的妖气。
这妖气自当年一战后，就再也未出现过。即便是阿江的脸变成了姜儿的模样，身上也没有丝毫的妖气出现。
师父靠着树站起身来，咳了几声，声音虚弱地喊：“姜儿”
这一声传入雪妖的耳中，额头处的印记彻底消散，那一缕精魂也被打出体外。
那缕精魂在阳光下渐渐变得透明，就如同雪一样，化成一摊雪水。
雪妖至死都未料想到，自己还是输了，输的这般难看。
而这一切，都是阿江用灵魂换来的。
《缘错》——［十八］
师父拖着身体，向姜儿走去。他很确定，这是姜儿，不是阿江，也不是雪妖。
姜儿转过身来，眉眼带着笑，走到他面前。
“我回来了。”
师父双手捧着她的脸，激动地说不出话。
姜儿让他转过身去，因为在他身后的那棵海棠树前，正站着即将消散的阿江。
师父看着阿江，神情复杂，张了张唇，却什么也说不出。
阿江满脸笑容，柔声道：“徒儿要走了，不能继续给师父泡茶喝了。师父一定要记住我的样子，不要把我忘了。”说着说着，阿江已是一脸泪水。
她好想继续陪着师父，好想再吃一串糖葫芦，好想再看一次花灯。
阿江化作海棠花瓣，随着微风在雪地里四处纷飞。
师父伸手接住几片花瓣，低头垂眸，喃喃自语。
姜儿挥了挥手，整片花林的花都开了，散发着一阵阵的幽香。
寒冷的风吹过，花瓣混着雪随着风远去。
《缘错》——［结局］
最近江湖中有传言说，数十年前，那个与妖相恋的除妖师，又回来了。
他的身边跟着一个五岁的女娃，唤作棠儿。
听闻这女娃是他与那海棠妖所生，而那海棠妖似是失踪了。
棠儿生的极为好看，一颦一笑都与她的娘亲姜儿相似。
棠儿与娘亲姜儿一样喜爱糖葫芦，手里总是要拿着串糖葫芦，才开心。
二人在世间漂泊，寻找着一个人。
那个人是他一生所爱，是她最爱的娘亲。
曾有一仙人告诉他，人妖殊途，缘线一旦交织就会错乱。所寻之人，寻无踪迹。
(本章完)
阿江是师父从山脚下捡来的，听说以前师父是江湖中有名的除妖师，后来渐渐隐退了。
阿江最喜欢吃糖葫芦，但是师父不让她吃，所以阿江总是偷偷的买来吃。
阿江还记得，有一次偷吃糖葫芦被师父抓到了，后来就被师父罚绕后山跑了五十圈。
师父每年花灯节都会带阿江下山，也只有在这一天，师父才会买糖葫芦给阿江吃，所以阿江最喜欢的就是花灯节了。
阿江曾经问过师父，为什么要给她取这么一个名字。师父说，因为山脚下有一条江，可是阿江从没看见有江，只看到湖泊。
《缘错》——［二］
阿江曾在师父的书房里看过一张画像，上面画着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长的极美，而在她身旁还站着一个男子。虽只露了侧脸，但隐隐约约看着像极了师父。
这画像是阿江在暗格里找到的，那一次她被师父罚来打扫书房，无意间按动了机关，发现了这画像。
门外传来声音，阿江匆匆看了几眼就将画像放了回去，以至于她没机会细看。若是她细看就会发现，画像上的花悄然开了几朵。
师父推开书房门，走了进来。阿江背对着他，跪在地上用手中的抹布擦拭着地板。
师父站在一旁，不言也不语，阿江也只得继续擦着地板。
约过了一盏茶，师父开口让阿江停下手中的活儿，去吃饭。
阿江欣喜站起身来，在门外跑去。
师父看着地板上的水盆与抹布，又看了看画像所在的暗格，转身负手离去。
《缘错》——［三］
在阿江的记忆里，师父脸上总是平静如水，极少能看到波动。
阿江曾听过师父在睡梦中喊一个女子的名字，起初阿江以为师傅喊的是自己，后来才发觉，师父从未那般喊过自己。
阿江一直很好奇，师父口中的那个女子是个怎么的人，竟然能让师父在睡梦中都呼唤着。
有一次，阿江询问师父，那个女子是谁。
师父的脸露出轻微的波动，转而又平静下来，他告诉阿江，兴许是你听错了。
那时的阿江年纪尚小，不解为何师父要这般说，自己也并未往深层想。
那个女子的名字就这般在阿江的脑海中被渐渐刷去，被掩埋在了记忆的深处。
师父笑起来很好看，阿江在小时候看过一次。那一次院里的两年未开的海棠花开了，枝头上的花苞在微风中显得格外娇艳。
那是阿凉第一次看到师父笑，也是为数不多一次。
阿江时常疑惑，明明师父笑起来那般好看，为什么不愿意多笑。
《缘错》——［四］
每年的寒冬，师父都会让阿江待在山谷里。只有过了最寒冷的那几天，才会让阿江出谷。
每当阿江出了谷，师父的寒疾就会犯。有时候阿江就想，师父的寒疾总是在自己出谷之后就犯，会不会和自己有关。
师父从未说过自己的寒疾是怎么得的，也不曾说过为什么总是在阿江出了谷就犯。
阿江喜欢雪，白雪皑皑，覆盖着整座山，看上去好看极了。
每当下着小雪的时候，阿江就会去寻一种开在冰崖上的花。
那种花很香，和干净的雪水一起熬煮成汤，可以治寒疾。
有一年寒冬，阿江没有按照师父的吩咐去山谷里待着。
那日大雪纷飞，寒气扑面而来，冻的阿江直打颤。
前几日阿江遇到一个老者，老者告诉阿江。这两日，冰崖上的一朵百年冰莲要开了，是一味治疗寒疾的良药。
雪越下越大，阿江开始感到身体发冷，眼皮也变得沉重。最后，阿江倒在了雪地里，漫天大雪一点一点覆盖在阿江身上。
《缘错》——［五］
阿江被师父带回了山谷，谷里不似外边寒冷，阿江也渐渐恢复了体温。
师父坐在一旁，脸色阴沉，一言不发。
阿江悠悠转醒，看着坐在一旁的师父，愣了愣。
回过神来，阿江支支吾吾的道，师父对不起，阿江并非故意违背师父的吩咐。是因为阿江听说这几日冰崖会盛开一朵百年冰花，是治师父寒疾的良药。所以，所以才……
师父睁开眼，打断阿江的话。
他知晓阿江是为了自己的寒疾，才会这般冒着生命危险去采那朵所谓的冰花。只是，再好的药，在他的寒疾面前都是一堆废物罢了。
这事处处透露着诡异，因为冰崖上并无阿江口中的那朵百年冰花。整件事就像是有人专门谋划的，到底是谁要这般做，又是为了什么。
师父看了看阿江，蹙了蹙眉头，后起身离去，并让阿江与往年一样在这好好待着。
阿江自是不敢再违背师父的吩咐，目送师父离开后，便安安静静的在谷中待着。
《缘错》——［六］
几日过后，阿江出了谷。看着白茫茫的一片，心中生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感觉。
阿江和往年一样，清晨便起床，去为师父采药。
将药熬成汤后，阿江端到了师傅的房门前，并轻扣了扣门。
阿江并未见到师父，这让阿江有些担心。因为往年都是端到师傅面前，而这一次却只能端到房门前。
每每阿江听到师父的咳嗽声从房内传来，心里总是狠狠揪了一把。
一个星期后，阿江还是未见到师父。师父的咳嗽声虽然少了，但是阿江心里还是很担心。
阿江突然想起，在被师父带回山谷那日，师父就似是很虚弱。
想到这，阿江的心猛的一震。难不成，这次师父会比往年严重是因为自己？
阿江匆忙跑到师父的房门前，朝里面喊着，欲硬闯进去。
里面的人似是察觉到了阿江的意图，不一会儿便打开了门。
阿江看着打开门的师父，心里松了一口气。
师父眯了眯眼，问阿江有何事。
阿江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快速的离开了。
师父看着阿江远去的背影，转身关了门。
《缘错》——［七］
阿江一路上都笑着，当看到师父无碍，心中的大石头终于安稳落下。
深夜时分，屋外刮起了寒风，大雪纷飞，飘落在屋顶上，树梢上，一片雪白。
阿江很早就歇息了，早已沉沉睡去。
梦中迷雾茫茫，雾中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个人影。
阿江的手在眼前不断挥动，想要将周围的迷雾挥散。
雾中的人影突然朝前迅速移动着，阿江下意识的跟了上去。
每当阿江就要追上那个人影的时候，与那个人影的距离又变得很远。
不知道跟着那个人影跑了多久，笼罩在周围的迷雾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海棠林。
娇嫩的花骨朵与翠绿的树叶在柔风中摇曳，林中有一倩影来回穿梭。
阿江努力的睁大眼睛，想要看清那个倩影的脸。映入眼帘的却都是模模糊糊的影像，让人看不真切。
阿江站在原地，迈不开步，似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阻挡着她前进。
随着画面的变化，阿江渐渐看清那个倩影的脸。
她躺在一个男子怀中，似是受了重伤。那男子给阿江一种熟悉感，但不论阿江多努力，都看不清男子的脸。
阿江看着躺在他怀里的女子的脸，有些震惊，那张脸似乎在哪里看过，但又想不起来。
迷雾又开始弥漫在阿江的周围，眼前的画面也渐渐的变成了白茫茫一片。
恍惚之间，阿江似是听到了迷雾中有一男子念着一个人的名字。
阿江睁开眼，原来天已经亮了。
《缘错》——［八］
外面又下起了大雪，比阿江看过的任何雪都大。
雪纷纷扬扬下了许久，直到整座山头都变成了白皑皑的一片。
阿江穿上雪狐皮毛做成的大氅（chǎng），撑着把油纸伞走向雪中。
阿江站在一棵海棠树前，寒风卷着雪花吹过，雪这般大，这海棠却盛开着几朵极为娇艳的花。
阿江伸出手去，刚碰到花瓣，花朵就瞬间被冰块冻住了。
阿江缩回手，看着自己的手愣了愣，又看了看那朵被冰块包裹住的海棠花。
这是，怎么回事？
阿江心中疑惑，手不自主的又朝另一朵花伸入。那朵花也在碰触到阿江手指的瞬间，被冰块冻住。
阿江急促的呼着气，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的手。
阿江向后退了几步，看着那几朵被冻住的海棠花，猛的朝来的方向跑去。
回到房中，阿江将门锁了起来。
不经意间，阿江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有些诧异。
这张脸，并不是自己原来的模样。看上去比原来的自己，成熟许多。
阿江的额头出现了的一朵忽隐忽现的雪花印记，阿江覆手摸了摸，又消失了。
阿江的脸也变回了原来的模样，一切就像没发生过一样。
《缘错》——［九］
阿江不敢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变化告诉师父。
阿江发现，每到大雪日，额头上的印记就会出现，自己的容貌也会发生变化。
起初，只需隔几个时辰就能够恢复原来的模样。渐渐的恢复时间越来越长，从几个时辰延长到了几天。
甚至有时，阿江会失去神志，做出一些反常的事。
阿江越发害怕，时常不敢面对铜镜中的自己。
师父早已发现阿江的反常，只是并未太过于关注，直到一个深夜，阿江闯进他的房内。
那夜寒风瑟瑟，漫天大雪，雪花压弯了庭院中的海棠树。
师父刚睡下，还未过半盏茶时间，房门便被人推开。
寒风吹进房中，钻进微暖的被窝，冷得被窝中的人打了个寒颤。
师父心中疑惑，这寒风，带着些许熟悉感，就像当年那人所带寒气。
师父睁开眼，却不敢起身。
他看着失去神志的阿江，走了神。
回过神来，他伸出手覆上阿江的脸，轻喊了声，姜儿。
阿江的眼睛渐渐回复清明，容貌也变回了原来的模样，额头的印记也随之消失。
师父眼底闪过一丝疑惑，阿江也失去力气，倒在他身上。
《缘错》——［十］
隔日，阿江在自己房中醒来，并不知晓昨夜的自己做了些什么。
推开房门，阿江看着明媚的天气，露出笑容。
清晨时分，熹微的阳光穿过山林，照在还未融化的积雪上。
阿江来到小溪旁，看着冰面上倒映出的人脸，这张脸是属于她的，额头处也没有印记出现。
阿江上山采了些新鲜茶叶，清晨的茶叶加上纯净的雪水，泡制而成的茶水清冽甘甜，是师父最喜欢喝的。
下了山，阿江回到屋中开始泡茶。茶水泡好后，阿江满心欣喜端着茶来到师父书房。
师父正低着头伏案疾书，停下笔，看着站在前方的阿江，微微笑了笑。
阿江愣了愣神，手中的茶盘也差点摔落在地，幸好被及时接下。
阿江脸微红，侧头不敢正视师父。
师父将茶盘放在书桌一旁，又坐回了位子，伏案继续写着东西。
他开口唤，阿江，过来帮为师磨墨。
阿江走过去，站在一旁磨墨。
很多年前，姜儿也是这般，为他磨墨，为他烹茶。
他轻摇了摇头，抬头侧目看着阿江，阿江愈发像姜儿了。
师父低声呢喃了句，姜儿。
阿江侧头，询问师父喊她做甚。
师父看着阿江的脸，手中的毛笔滴下一滴墨水，染脏了宣纸。
阿江疑惑的看着他，开口问，怎么了。
师父轻喊了声，姜儿，然后呆呆地看着阿江，双手不自主的伸向阿江的脸。
阿江一震，姜儿？江儿？
阿江回忆起当年看过的一幅画，画上的女人，和随着印记一起出现的那张脸，一模一样。
阿江双手捂住脸，她感觉到了，额头的印记又出现了。那么这张脸，一定也变了。
阿江猛的朝门外跑去，留下狼狈不堪的背影。
师父站了起来，追了出去
《缘错》——［十一］
阿江跑进一片海棠林，就像当初看到的林子一样。
师父在林中不断呼喊着，整片林子都荡漾着他的声音。
海棠林的旁边有一条小河，阿江就蹲在河边，看着冰面上的自己。
果然又变了，变成了画像上的那个女人。
海棠林，画像，印记，寒疾。
阿江脑海里的记忆不断翻涌着，林中依旧回荡着呼唤声。
雪，又开始下了。
阿江额头上的印记完整显现了出来，原来这印记下还藏着海棠花的印记。
阿江彻底失去神志，发髻松松垮垮，散了下来。
雪花坠落在乌黑的发丝上，然后化成了一朵海棠模样的冰花。
阿江周身散发着寒气，所到之处皆被冰封，留下一朵朵海棠模样的冰花。
师父的声音还在林子中回荡，他太莽撞了，没有控制好自己。
他早该知道，阿江出谷后的反常，多少年了，终究是敌不过那人吗？
不，即便是隆冬腊月，海棠花依旧迎雪怒放，阿江会没事的，姜儿会没事的。
《缘错》——［十二］
曾经名震江湖的除妖师，自从被传出与妖相恋后，便归隐山林，杳无音信。
那除妖师的死对头，听闻这消息后，便寻了极寒之地的一位雪妖。虽说是妖，但道行却可以匹敌半仙。
这雪妖自然不会随口答应，可见他用性命来交换，便应允了。
那人死前仰天大笑，留下一句，我要你们生不如死。
这人是一个靠妖怪内丹修行的妖道，早年也是个闻名江湖的除妖师。
在除妖一派中，此种修行之法是被明令禁止的，是为不耻的。
他自小愚钝，被人嘲笑，受尽屈辱后，便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他靠此闻名江湖，也因此法成了不折不扣的妖道，成了江湖中人人喊打的人。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死对头。
那日他遇上一个大妖怪，若是能得到这大妖怪的内丹，以后他就不需继续靠妖怪内丹修行。
眼见这妖怪就快被自己杀死，不料半路冒出个除妖师，救下了那妖怪。还将自己打得功力散去七八成，且将自己修炼此法的事传遍了江湖。
自此，他成了过街老鼠，见者都想来打上几拳。
《缘错》——［十三］
雪妖寻得师父与姜儿，设计将二人引进幻境。
这雪妖最是擅长幻术，进入幻境者，皆会迷失本心。
可这雪妖过于小瞧姜儿与师父二人，致使自己被他们二人打得奄奄一息。
这雪妖不甘，用自己的一身极寒之气与一缕精魂朝二人打去。
这极寒之气直直朝师父的方向飞去，师父来不及闪躲，眼见就要打中自己。
在千钧一发之际，姜儿挡在师父面前，极寒之气打在她身上，霎时间便吐出一大口血。
雪妖见此，大笑道，我未输，你们也未赢，终有一日我会再回来。
姜儿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冷，就像冬日里的寒冰。
师父用法封印住了极寒之气，自己也被寒气伤了身。
姜儿身体逐渐恢复温度，额头处的海棠印记被雪花印记覆盖。
姜儿的身体慢慢的变小，师父有些震惊，不知所措。
姜儿闭上眼，缓缓吐着气。
师父眼睁睁的看着姜儿变成七八岁的女童模样，属于姜儿的气息也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人类气息。
额头处的印记也消失不见，若不是亲眼所见，他也不敢相信。
《缘错》——［十四］
师父盖了一栋新房子，庭院中种满了海棠花，院子附近有一个山谷。
因为封印时力量不足，阿江只有在每年最寒冷的那几天待在谷中，才不会让封印破除。
师父在山谷里画了加固封印的法阵，以目前的阿江是看不出来的，只会觉得谷里很暖。
在那几日里，阿江身上的极寒之气会溢出来，而谷中的法阵可以减少寒气的散发。只是，每每阿江出了谷，师父就会因为催动法阵而触发当初被寒气所伤，而留下的寒疾。
每年花灯节师父都会带阿江下山，去赏灯，想要以此来唤醒她的记忆。
阿江和姜儿一样，喜欢吃糖葫芦。但往日里，他并不喜欢看见阿江吃糖葫芦，所以每每被他抓到就会被罚。
师父曾想过，若是阿江有一日问她是哪来的，自己该怎么回答？
本以为自己会选择说实话，但是真的到了那一刻，脱口而出的却是，你是在山脚下捡来的。
书房的暗格里藏有一张画像，画的是姜儿与他一起赏花时的场景。
画上的花会如真花一般盛开，那日被罚来打扫的阿江发现了这画像，幸好他及时赶到，才没让阿江看清画像。
后来，他就把画像放到了其他地方，一个阿江找不到的地方。
《缘错》——［十五］
阿江出现在师父面前，二话不说就给了他一掌。
师父蹙了蹙眉，看着陌生不已的阿江，又看了看她额头上的印记。
雪妖，真的如她所言，又回来了。
雪妖看着大不如前的师父，忍不住笑出声道：“鼎鼎大名的除妖师，怎么变得这般狼狈？”
师父冷冷开口道：“雪妖，还不快离开姜儿的身体，不若，休怪我无情。”
雪妖似是听到笑话一般，忍不住捂着肚子笑道：“若是你有情，当年又怎么与那海棠妖，一齐将我打的散去七八成功力。只是可惜，你日思夜想的海棠妖，已然死了。”
师父瞳孔一缩，瞪着雪妖，这张脸是姜儿的，这个身体也是姜儿的。那么姜儿，一定还活着。
雪妖似是看透了他的想法，嗤笑道：“这身体是你那所谓徒儿阿江的，而你的姜儿，早已沉睡在这个身体的某处。而现如今，我已将她抹杀，不然又如何占有这身体？”
话音落，雪妖不禁笑出声。
当初虽然小看了他们，使得自己重伤，空留一丝精魂在这体内苟延残喘。但最终胜利的还是自己，而那个海棠妖，不死也挣脱不开自己设下的封印。
师父站起身来，扶着海棠树，眼帘半垂。
姜儿，不会死的。
“雪妖，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为何这般纠缠于我二人？”师父冷言逼问道。
“因为，有人用灵魂来与我做交易。既然我收了那人的灵魂，已然要信守承诺。”雪妖如实道。
除此之外，每每看到他们二人你侬我侬的模样，她就感到不爽。
在二人说话之际，雪妖额头上被雪花印记覆盖的海棠花印记闪了几下，只是二人都未发现。
《缘错》——［十六］
阿江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她听到了呼唤声，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阿江循着声音在这一片空白的地方前进，约一刻钟后，阿江来到了那个声音的源头处。
一个女子被锁链缠住，眼睛也被白布蒙着，白布上有斑斑血迹。
阿江看着这个狼狈的女子，不自觉的喊了声，姜儿。
只见那锁链轻微的晃了晃，被锁链缠住的女子动了动唇，嘶哑着声音道：“你终于还是来了，阿江。”
阿江不解的问：“这是哪？你为何会被锁链缠住？”
姜儿苦笑，扯了扯嘴角，又道：“这些都是雪妖设下的封印，只要封印不解，我就会慢慢死去。”
阿江睁大眼，为之一震。
“那我如何救你？”阿江想，她不能袖手旁观，她得救姜儿。只是，她却不知道，这付出的代价有多大。
姜儿沉默不语，许久以后开口道：“你的魂可以解封印，但封印解除后，你会灰飞烟灭。”
阿江眼神黯淡下来，抬头笑道：“我不怕。”
《缘错》——［十七］
姜儿身上的封印解开了，而雪妖还浑然不知。
此时，雪妖正欲挥掌打向师父。
师父因当年留下的病根，他的功力已是大不如前。他已无力继续与雪妖纠缠，反倒是希望她将自己杀死。这般，他就能去见姜儿了。
雪妖这一掌迟迟未落下，她停在那，神情痛苦。
雪妖额头上的雪花印记在渐渐消散，被覆盖住的海棠印记显现出来。
师父有些诧异，因为他感受到了姜儿的妖气。
这妖气自当年一战后，就再也未出现过。即便是阿江的脸变成了姜儿的模样，身上也没有丝毫的妖气出现。
师父靠着树站起身来，咳了几声，声音虚弱地喊：“姜儿”
这一声传入雪妖的耳中，额头处的印记彻底消散，那一缕精魂也被打出体外。
那缕精魂在阳光下渐渐变得透明，就如同雪一样，化成一摊雪水。
雪妖至死都未料想到，自己还是输了，输的这般难看。
而这一切，都是阿江用灵魂换来的。
《缘错》——［十八］
师父拖着身体，向姜儿走去。他很确定，这是姜儿，不是阿江，也不是雪妖。
姜儿转过身来，眉眼带着笑，走到他面前。
“我回来了。”
师父双手捧着她的脸，激动地说不出话。
姜儿让他转过身去，因为在他身后的那棵海棠树前，正站着即将消散的阿江。
师父看着阿江，神情复杂，张了张唇，却什么也说不出。
阿江满脸笑容，柔声道：“徒儿要走了，不能继续给师父泡茶喝了。师父一定要记住我的样子，不要把我忘了。”说着说着，阿江已是一脸泪水。
她好想继续陪着师父，好想再吃一串糖葫芦，好想再看一次花灯。
阿江化作海棠花瓣，随着微风在雪地里四处纷飞。
师父伸手接住几片花瓣，低头垂眸，喃喃自语。
姜儿挥了挥手，整片花林的花都开了，散发着一阵阵的幽香。
寒冷的风吹过，花瓣混着雪随着风远去。
《缘错》——［结局］
最近江湖中有传言说，数十年前，那个与妖相恋的除妖师，又回来了。
他的身边跟着一个五岁的女娃，唤作棠儿。
听闻这女娃是他与那海棠妖所生，而那海棠妖似是失踪了。
棠儿生的极为好看，一颦一笑都与她的娘亲姜儿相似。
棠儿与娘亲姜儿一样喜爱糖葫芦，手里总是要拿着串糖葫芦，才开心。
二人在世间漂泊，寻找着一个人。
那个人是他一生所爱，是她最爱的娘亲。
曾有一仙人告诉他，人妖殊途，缘线一旦交织就会错乱。所寻之人，寻无踪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