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晋战国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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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御夷经略

    子卯年四月初四,林胡残部自厥林王庭南下,侵扰晋王朝殇阳关,周遭村庄尽遭屠戮,殇阳关守将关明宇领五千雪狼骑追击,于漠北葫芦谷遭匈奴昆夷部伏击,全军覆没,林胡残部复往,殇阳关陷落。昆夷部携大胜之姿夜渡洛水河滩,袭宁夏、邹阳二要塞,又陷之。



    截至目前,晋王朝在北境塞外所设要塞已尽数失联,雪狼骑斥候有报:有匈奴骑兵已出没北境门户,东石、楼海、大同三镇之外。



    “混账!”肖云一挥手将手中文书摔在地上,下面一众兵将埋下头,谁也不敢触怒新任主帅的霉头,方仲跟随肖云多年,知道他现在怒火攻心,不免担忧起来。



    “三公子,眼下的情况,当要安排好东石、楼海、大同,三重镇的防务,令牧民放牧缩小至城池三十里之内,城郊和村外的农耕恐怕也要暂停,全部百姓当撤入城中抵御匈奴骑兵。”雪狼骑中德高望重的穆老将军道。



    “暂停农耕?如何暂停,去年收纳入库的粮食不过四万余石,养活十万雪狼骑和各个贵族的花费就不止四万!如今正值春耕,他们匈奴人可以耽搁,那些以农耕为生的百姓,停了现在的耕种就是要了他们全家人的性命!不能停。”



    一旁正离房的会计师傅飞快的打着珠算,道:“若是不停止春耕,维护城墙的民夫就会锐减到原先预估值的三分之一,而城墙的稳固力度就会低于最大可能的冲击值。”



    这,当如何是好?



    府中顿时开始议论纷纷。



    “三弟,大哥有一条想法。”



    肖云看了眼从列班中走出的肖熙元,蹙眉道:“肖参谋,你我虽是兄弟,但公务在身,还是不要如此称呼的好。”



    肖熙元被噎了一下,眼神闪烁,到底修养得体,只是作揖道:“冒犯将军了。”



    “肖参谋请说。”



    “可令雪狼骑狼骑兵分散于边境重镇各要地、农地,与农夫共同耕作,同时在农歇时对他们进行基本的战斗训练,而天狼骑则可组成斥候队,游走九乡,旦夕发现敌骑,便以鸣为令,迅速聚集周边雪狼骑和民兵,以多敌少,围而歼之。”



    肖熙元这番话兴许是过于大胆前卫,说出来整个侯府为之一静,穆云和周世忠皆是沉下心来思考,渐渐的脸色也开始有些变化。



    “民兵共耕,这并未有先例啊。。。”



    场中有人小声嘀咕道。



    肖云思考半晌,却是率先抬起头,他望了眼肖熙元:“肖参谋的方法果真新颖,本将会仔细考虑的。”



    肖熙元闻言默然,躬身退下。



    “将军,末将认为,这方法倒也。。。。。。”穆云刚要发话,却被肖云打断。



    “周将军,以你之见,雪狼骑若全军出击,一击溃灭匈奴骑兵的几率有多少。”



    “回少将军,雪狼骑全军十万整编,虽经过动乱有所减损,但若全力以赴,那匈奴大军定然无一丝获胜的可能!”



    周世忠作为雪狼骑左营名宿,曾经有过挺帅中军、骑兵营、弓骑营等各类兵种的经验,他在雪狼骑服役十七年,一身名头全是在战争中打下来的,如今声势隐隐与德高望重的穆云老将军分庭抗礼,他在军事上的才华无人敢质疑,这些个平日里负责文墨算计的文官当然无话可说,那些足够官职来侯府议事的军中将领虽然有几个想要唱反调,但看到穆老将军都被肖云堵住了,自然不会去当这个出头鸟,大家都颇与默契的在这件事上沉默下来。



    肖云见状冷笑一声,道:“既如此,便先散会!”



    殿内诸人向肖云行礼后均是三两结对的出门,或摇头叹息,或窃窃私语,或豪言壮语,肖熙元缓缓立直了身子,看了眼两道圆柱上鎏金打造的盘龙,忽然只觉得自己有些荒诞,周遭的一切事物如同空气中被他排斥的寒气,被吸进去又吐出来,却是有些温热了。



    “公子,我们走吧。”



    副将离鹭小心翼翼的提醒他,自从幼年起,他便了解自家公子的一番壮志,只是各中原因,他那天纵之才终究难以被众人认同,至少在他离鹭心里,他自家公子的天资,是世间独一无二的。



    不过这又能如何呢,以如今的局势,将来大公子怕是连继承侯爵的希望也渺茫至极。



    “大公子。”肖熙元被穆云从沉思中拉了出来,这位老将军朝他行礼,微笑道:“我听闻公子方才抵挡匈奴的经略,颇有思路,如果是能完善其中细节,某以行军五十年的经验判断,倒也并非不可能,不知大公子可有对此计策的下文,老将愿洗耳恭听。”



    肖熙元闻言大喜,顿时从消极悲观的情绪中走出,施礼道:“穆老将军!还请往寒舍一叙!”



    肖云望着穆云与肖熙元交谈甚欢的离去,嘴角的冷笑更甚:“老将军到底是人老了,腐朽了,受了嫡长子继承说的束缚,肖熙元那种奇葩而又古怪的方法,能顶什么用?倒不如堂堂正正的碾压过去,只要我等形事规矩,不出差错,那匈奴能掀起什么浪花!”



    周世忠闻言却是沉默,他方才仔细思量了肖熙元的应敌之法,确实别开生面而且有可行之处,要知道肖云发动大军与匈奴决战的说法虽然不错,光是战兽坐骑的喂养,各类粮草辎重的运送就要花费千巨,方才肖云舍不得四万石的税收,可殊不知若想打赢这场大战,恐怕前后就得花费二十万石,同时他也暗叹,往日里都是侯爷操劳军务,肖云不过是在正离房打打下手,如今担子一下变得千斤重,不知这位三公子是否承受的起?



    至于去和肖云谏言采用肖熙元的战法,这种事他是不会做的,在他看来,无论怎么打,最后胜者必然是雪狼骑,他犯不着为了和自己不相关的钱财惹得三公子不高兴,这样对他而言反倒得不偿失了。



    “哼!”肖云见周世忠眼神闪烁,终究有些不悦,他已经尽心尽力的去做好自己的本职了,为何在这些人眼里,自己还是这般不受待见?也罢!无论他人如何去说,我都会用事实去打他们的脸,让他们知道,谁才最配继承这侯爵之位!



    “周将军,传令下去,三日之后,调集雪狼骑中军、左右军,共计六万,随我出征!”



    “是!”



    肖熙元将穆云引到他院内,令仆人上了几样小菜,便开始兴奋的阐述他有关“民兵共耕”的想法,他将百姓和雪狼骑的心理反应逐个剖析,并将各种矛盾一一举例出来提出解决的方案,最后又论农耕和农歇息时的军队训练。



    在这之前的心理解说方面,在人间活了一百余岁的穆云老将军就算再古板,多少也能听懂,他不时的点点头表示认可,却到底乏善可陈,然而当听到肖熙元对民兵训练的种种细节时,他眼中的精芒却是越放越大,到最后直接目不转睛的盯着前者。



    “如此算来,匈奴军阵聚可退守,分可攻之,进退有度,而无需耗费民力修缮城防,以至耽搁周边商业、畜牧业生产,而雪狼骑军士彪悍善战,野外耕作效率自然也是寻常人数倍之功,往年四万石的收入兴许尚可翻上一番,即便匈奴放弃分队掠夺的性质选择聚军决战,也顶多承担一隅之地的经济损失,倘若如少将军之决策,虽奴望风远遁,但每日消耗,辎重耗费,与再发动一次北征相差无几!”



    “聚可退守,分可攻之,进退有度。大公子,这套经略,是您一人想出来的么?”老将军呢喃,看向肖熙元的眼光却是有些不一样。



    “回老将军,这些见解都是小子这些年观察各地蛮夷入侵所得出的性质特征,匈奴之所以要入侵我中原,是因为他们的资源不足以支撑部落的发展,因此他们南下并未想要占据什么,只是掠夺财务罢了,掠夺财务,就要分兵行之,各小队的战力不可能太强,我们只需逐个击破便可,根本无需被他们如无头苍蝇一般摆弄!”



    望着肖熙元炯炯有神的眼神,穆云缓缓站起,朝眼前的青年躬身行礼。



    “老将军这是何故!快快请起!”



    “公子大才,虽生在贵家却心系百姓,公子所言不错,集大军战之虽必胜,但耗费过巨,最终受苦的还是百姓,公子此略,可解我北境百年之忧!老将代北境万千子民,谢过大公子!”



    穆云饱经风霜的峥嵘脸庞此刻带着些许泪珠,在被肖熙元扶起后,看向前者的眼神竟带着慈祥。



    “公子,八公子求见。”



    肖熙元正待和穆云商量经略的细节和如何落实的办法,立在院门口的离鹭通报道。



    “八弟?宁儿?他来做什么?你将他请到别院稍歇片刻,我还要与老将军商量要事。”



    “诺。”



    “大哥这是有何事要忙啊,去年一起放的风筝在库里都放烂了,今日再想相见,都没空见小弟了。”离鹭话音未落,那院子的墙顶便是坐起一道身影,正是肖宁,他穿着一身利爽的马褂,身披湛蓝色的长袍,清秀的面庞上挂着一抹信步闲庭的微笑,犹如初日洒过的骄阳,耀眼、不可一世。有那么一瞬间,给了肖熙元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八弟,大哥在商量正事,等会再来陪你玩。”



    “谁说本公子今日是来找大哥玩的。”肖宁从墙上一跃而下,对着穆云行礼,“见过穆老将军。”



    穆云微微点头,报以微笑。



    “八弟,还不快。。。”



    “大哥方才所言,小弟已尽数入耳,只是小弟认为,这套方案有一个致命的问题。”



    “哦?小八你说说。”被这八弟打脸,肖熙元也不气恼,反而来了兴趣。



    “即便我北境百姓数百万,也绝无可能覆盖整个边防地段,匈奴骑兵兴许会在这些据点吃几次亏,但如果他们从荒地和沼泽绕过这些防区,转而深入北境内地袭击村长劫掠城池呢?到那时整个北境只会陷入更加深重的浩劫中!”



    肖宁说完这句话,接着又道:“我知道大哥说可在各地设下天狼骑哨卡,以空中力量监视敌人,但不要忘了匈奴也有鹰骑,空中力量对碰,胜负尤在两可之中,就算天狼骑真的放出信号通知了各地村庄,没有马力的村民牧民也绝对来不及支援,而如果单单只有雪狼骑前去堵截,最后还是会陷入以少敌多的困境。”



    “。。。。。。”肖熙元此刻眉头深深蹙起,在这些细节方面,他确实考虑的没有这般周全。



    穆云此刻老脸已经笑眯眯起来:“那依小公子所言,这些弊端当如何是好?”



    肖宁眨了眨眼睛,无辜地道:“我不知道啊。”



    额。。。



    闻言,穆云和肖熙元皆是一愣,旋即哭笑不得。



    “小八,不要胡闹,父侯让你抄的《中庸》,可抄完了?”



    肖熙元开始放大招,下起了逐客令。



    “大哥,小弟没有胡闹,小弟此次前来,一来是为了谢您在那场动乱中对我母亲的照顾。”



    说罢,肖宁朝肖熙元深深一揖。



    “这二来嘛。”



    “二呆子,俺就说吧,你这遁术只对这小子和那胖子没效,其他人还是照旧看不见俺们。”



    “劳什子废话,老子早就知道,要你说?”



    “唉,这小子不会是你家远方亲戚吧。”



    “。。。滚犊子去!”周大树又是一棒子砸在二麻子脑袋上。



    少年缓缓挺起削瘦的上身,清秀的脸庞上挂起明媚的笑容,那双清澈的眼睛闪耀着前所未有的信心,忽地春风拂面,梨花托着煦日,两道粗矿的身躯在他身后悄然屹立。他们一人肩背巨斧,一人手握大刀。



    “大哥,小弟虚浮半生,犬马声色,如今宗族蒙羞,北境飘摇,昆夷挥刀,儿郎戎马,又怎敢委身高墙深院!我想要。。。参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