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相府无情
待我悠悠醒来时，只觉头脑像要炸开似的疼痛，嘴角衣襟上还残留着果酒的芳香，胃里却觉得一阵阵恶心，我拼命回想之前发生的事情，却什么也记不清，只记得好像是喝着果汁喝着喝着就醉了。然而，我的记忆里仿佛出现了与以往不同的新东西。我恍恍惚惚记得，我与木槿一同长大所度过的所有时光，我们一起，经历的所有往事，或甜蜜，或苦涩，所有的这些记忆，都仿佛是我自己亲身经历过的事情一样，历历在目，这些事情，离我又遥远，又像是近在咫尺。甚至是一想起木槿这个名字时，我的心里撕扯般的疼痛，都实实在在地发生在我身上，就像是，我原本就是纳兰，只是，我曾经忘却了罢了。莫非，我的记忆已经和这个身体上残留的纳兰的记忆相融合了？毕竟，这从医学角度来讲，也并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我正坐在那里出神，我屋里的一个小丫鬟兰香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见我醒来，忙道：“奴婢刚准备给您擦擦脸好醒酒呢，公子竟自己醒了，这是给公子打的洗脸水，公子请吧。”
我拿起盆中的毛巾擦擦脸，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往常不是一直都是暗香在照顾我吗，怎么今天突然换了个人，还是个没多大的小丫头片子，跟我没讲两句话就脸红，搞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应对她。“有劳你了，暗香去哪儿啦？怎么今天没见着她？”
“暗香姐姐她，她去领罚了，还没回来，所以，夫人就派了奴婢来服侍您。”
“她犯什么事了？”不会我醉酒的时候，她偷偷对我做了什么吧？莫非，她垂涎我的美色已久？不会不会，她这么正直的人，我怎么能够这样子想她？
“夫人说，暗香姐姐她在您喝酒过度的时候，没有及时制止您，还为您不停的拿酒，导致您醉的不省人事，这便是犯了家规，还说什么按照家规，应该杖责五十，用来警示我们这些下人们，”那小丫头一边说，身体一边不住颤抖，“公子，听夫人说，您这是第一次喝成这个样子，要是下次再在家里喝醉，就要将您的贴身侍女处死，所以，就算只是为了暗香姐姐，您以后也应该保重身体，少喝点酒吧。”
这还得了？我不过就是喝醉了一次，就害得别人小姑娘被打五十杖，况且，我又不是故意要喝多的，我哪儿知道，这世界上有这种一点酒味都没有，还能够醉人的果酒啊？
“她在哪儿？我看看她去？”我翻身下床，慌慌张张地扯过衣服往身上披，虽然头还是有点晕，但我也不太在意，这暗香，是我自从来这里认识的第一个算得上是朋友的人。我们常常一起聊天，谈论一些有趣的事情，她从小就陪着纳兰长大，也总是碎碎念一般，问我还记不记得“我”小时候，和她在一起发生的一些旧事。我有时情绪有些低落，她还以为我仍旧为木槿神伤，便时时安慰我，托景明给我带回各种有趣的玩意哄我开心。她的烹饪技术也是一流，各种式样的糕点，都出自她的巧手，香气四溢，酥软可口，余味悠长。
不等兰香回答我，我已匆匆跑到庭院中，我在府里疯了似的奔跑，一面跑一面留意，四周是否有行刑过的痕迹。也不知跑了多久，跑到了何处，只听见风中隐约夹杂着女子的哭泣和哀嚎。我看见了她，她趴在长凳上，木棒一下一下的打在她的身上，每落下一次，她便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叫，一身素色长裙，沾染上点点血迹，在午后的阳光下惹人心疼。
我再也不顾什么，便冲过去挡住下落的木棒，那小厮没有料想，一棒下来打在我身上，直打的我差点就泪流满面。
那小厮忙收了手，“不知公子到来，无意中打了公子，还请公子恕罪。”
“滚，”我一时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你们两个大男人，竟然打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你打我一下，我这个男人都受不住，别说是她了，你们有没有点良知啊？”
“公子息怒，这是府中夫人的命令，也是家法，奴才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
“去你的家法，都给我滚，滚得远远的，我房里的人，从今以后，你们最好不要动。”我抱起已经气息奄奄的暗香，就往自己住房的方向走去。
“公子，这，”小厮们面露难色，“还未打满五十杖，夫人那儿，怕是没法交代。”
“那好，你们就在这里等着，我先把她送回去，差多少杖，你们都算在我头上好了，我等下回来受刑，“我怒气冲冲地抛下这句话，便抱着暗香扬长而去。这到底是个怎样没人性的地方，又是个怎样无情的地方，这明明不是暗香的错，要错，也是我的错，我确实不应该喝那么多酒，可谁知道那酒的后劲这么足。说到底，谁都没有错，也只是一次醉酒，谁都会经历的，竟要下如此狠手，让一个柔弱的小姑娘无故受过。这外界看似荣光四溢的纳兰相府，其实质，却是如此无情，这看似温柔慈爱的纳兰家夫人，竟是如此心狠，屡屡做出伤害无辜之人的事来。
正想着，怀中的女子仿佛动了一动，我低头看她，只见她费力地睁开眼睛，满眼是泪地看着我。
”公子，“暗香的声音微弱到只有我把耳朵贴近她的唇才能听见，”是公子吗？“
”是我，是我，暗香，你再忍一忍，我们马上就回去了，我会给你找最好的郎中来，我会给你买最好的药，你会好起来的，相信我，到时候你好了，我还要你给我做点心吃呢。“
她微微笑了一下，”公子，对不起，暗香恐怕，也要，离开公子了，“她说话的声音时断时续。
”你别说话，你只是受了点小伤而已，别想太多了，睡一觉就会好起来的，“话虽这么说，但我一颗心还是悬着的，毕竟打个几十杖，寻常人怕都是受不了的。
”暗香以为，暗香可以一直，陪着公子下去，看公子为官，作宰，娶妻，生子，终生侍奉公子，一直到老，可现在，暗香，恐怕做不到了，暗香，再也不能，时时安慰公子，不能，陪公子走出情伤，放下木槿姑娘了，也不能，再给公子，做喜欢的糕点了，对不起，公子，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了，要是真的觉得对不起我，就给我好好活下去，“见她的气息越来越微弱，我决定用激将法来让她能够有生的希望。
”暗香走了之后，公子，要好好照顾自己，会有，新的丫头，来把公子照顾好的，公子身体不算好，更应该时时注意冷暖变化，别再生病了，“她的手不自觉地抚上了我的脸颊，”公子，别哭，暗香，会心疼的。“
”本公子不允许你死，你要是死了，我以后就天天喝酒，天天故意吹冷风让自己生病，天天哭，你就算是只为了心疼我，你也应该好好活下去。“
她又勉强扯动嘴角，笑了一笑，”暗香知道，公子在说气话呢。“说着，再也支持不住，手落了下去，咳出一口血来。
”暗香，“我大吼一声，眼泪止不住地下掉，”你在这府中十来年，怎会不知道夫人的性格脾气，你为什么还任由我喝醉，为什么还不停替我拿酒，难道你真的是不打算活了吗？“
暗香已虚弱到没有力气睁开眼，她趴在我的耳边呢喃，”因为，公子难过，暗香以为，也许，醉了，就能，在梦里，见到，木槿姑娘，也许，公子就，没有那么，难过，了。“
”你怎么那么傻，我难过一点有什么关系，值得你拿命来换我一时的快乐吗？“
”值得，很值得，“暗香深深把头埋在我的怀里，”公子，暗香，喜欢，你。“
那天后来发生的事，我已经记不太清了，只是后来隐约听人提起，我双目血红，抱着暗香的尸首跪在地上，无论是谁都不理睬，直到体力不支晕倒在地。
(本章完)
我正坐在那里出神，我屋里的一个小丫鬟兰香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见我醒来，忙道：“奴婢刚准备给您擦擦脸好醒酒呢，公子竟自己醒了，这是给公子打的洗脸水，公子请吧。”
我拿起盆中的毛巾擦擦脸，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往常不是一直都是暗香在照顾我吗，怎么今天突然换了个人，还是个没多大的小丫头片子，跟我没讲两句话就脸红，搞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应对她。“有劳你了，暗香去哪儿啦？怎么今天没见着她？”
“暗香姐姐她，她去领罚了，还没回来，所以，夫人就派了奴婢来服侍您。”
“她犯什么事了？”不会我醉酒的时候，她偷偷对我做了什么吧？莫非，她垂涎我的美色已久？不会不会，她这么正直的人，我怎么能够这样子想她？
“夫人说，暗香姐姐她在您喝酒过度的时候，没有及时制止您，还为您不停的拿酒，导致您醉的不省人事，这便是犯了家规，还说什么按照家规，应该杖责五十，用来警示我们这些下人们，”那小丫头一边说，身体一边不住颤抖，“公子，听夫人说，您这是第一次喝成这个样子，要是下次再在家里喝醉，就要将您的贴身侍女处死，所以，就算只是为了暗香姐姐，您以后也应该保重身体，少喝点酒吧。”
这还得了？我不过就是喝醉了一次，就害得别人小姑娘被打五十杖，况且，我又不是故意要喝多的，我哪儿知道，这世界上有这种一点酒味都没有，还能够醉人的果酒啊？
“她在哪儿？我看看她去？”我翻身下床，慌慌张张地扯过衣服往身上披，虽然头还是有点晕，但我也不太在意，这暗香，是我自从来这里认识的第一个算得上是朋友的人。我们常常一起聊天，谈论一些有趣的事情，她从小就陪着纳兰长大，也总是碎碎念一般，问我还记不记得“我”小时候，和她在一起发生的一些旧事。我有时情绪有些低落，她还以为我仍旧为木槿神伤，便时时安慰我，托景明给我带回各种有趣的玩意哄我开心。她的烹饪技术也是一流，各种式样的糕点，都出自她的巧手，香气四溢，酥软可口，余味悠长。
不等兰香回答我，我已匆匆跑到庭院中，我在府里疯了似的奔跑，一面跑一面留意，四周是否有行刑过的痕迹。也不知跑了多久，跑到了何处，只听见风中隐约夹杂着女子的哭泣和哀嚎。我看见了她，她趴在长凳上，木棒一下一下的打在她的身上，每落下一次，她便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叫，一身素色长裙，沾染上点点血迹，在午后的阳光下惹人心疼。
我再也不顾什么，便冲过去挡住下落的木棒，那小厮没有料想，一棒下来打在我身上，直打的我差点就泪流满面。
那小厮忙收了手，“不知公子到来，无意中打了公子，还请公子恕罪。”
“滚，”我一时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你们两个大男人，竟然打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你打我一下，我这个男人都受不住，别说是她了，你们有没有点良知啊？”
“公子息怒，这是府中夫人的命令，也是家法，奴才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
“去你的家法，都给我滚，滚得远远的，我房里的人，从今以后，你们最好不要动。”我抱起已经气息奄奄的暗香，就往自己住房的方向走去。
“公子，这，”小厮们面露难色，“还未打满五十杖，夫人那儿，怕是没法交代。”
“那好，你们就在这里等着，我先把她送回去，差多少杖，你们都算在我头上好了，我等下回来受刑，“我怒气冲冲地抛下这句话，便抱着暗香扬长而去。这到底是个怎样没人性的地方，又是个怎样无情的地方，这明明不是暗香的错，要错，也是我的错，我确实不应该喝那么多酒，可谁知道那酒的后劲这么足。说到底，谁都没有错，也只是一次醉酒，谁都会经历的，竟要下如此狠手，让一个柔弱的小姑娘无故受过。这外界看似荣光四溢的纳兰相府，其实质，却是如此无情，这看似温柔慈爱的纳兰家夫人，竟是如此心狠，屡屡做出伤害无辜之人的事来。
正想着，怀中的女子仿佛动了一动，我低头看她，只见她费力地睁开眼睛，满眼是泪地看着我。
”公子，“暗香的声音微弱到只有我把耳朵贴近她的唇才能听见，”是公子吗？“
”是我，是我，暗香，你再忍一忍，我们马上就回去了，我会给你找最好的郎中来，我会给你买最好的药，你会好起来的，相信我，到时候你好了，我还要你给我做点心吃呢。“
她微微笑了一下，”公子，对不起，暗香恐怕，也要，离开公子了，“她说话的声音时断时续。
”你别说话，你只是受了点小伤而已，别想太多了，睡一觉就会好起来的，“话虽这么说，但我一颗心还是悬着的，毕竟打个几十杖，寻常人怕都是受不了的。
”暗香以为，暗香可以一直，陪着公子下去，看公子为官，作宰，娶妻，生子，终生侍奉公子，一直到老，可现在，暗香，恐怕做不到了，暗香，再也不能，时时安慰公子，不能，陪公子走出情伤，放下木槿姑娘了，也不能，再给公子，做喜欢的糕点了，对不起，公子，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了，要是真的觉得对不起我，就给我好好活下去，“见她的气息越来越微弱，我决定用激将法来让她能够有生的希望。
”暗香走了之后，公子，要好好照顾自己，会有，新的丫头，来把公子照顾好的，公子身体不算好，更应该时时注意冷暖变化，别再生病了，“她的手不自觉地抚上了我的脸颊，”公子，别哭，暗香，会心疼的。“
”本公子不允许你死，你要是死了，我以后就天天喝酒，天天故意吹冷风让自己生病，天天哭，你就算是只为了心疼我，你也应该好好活下去。“
她又勉强扯动嘴角，笑了一笑，”暗香知道，公子在说气话呢。“说着，再也支持不住，手落了下去，咳出一口血来。
”暗香，“我大吼一声，眼泪止不住地下掉，”你在这府中十来年，怎会不知道夫人的性格脾气，你为什么还任由我喝醉，为什么还不停替我拿酒，难道你真的是不打算活了吗？“
暗香已虚弱到没有力气睁开眼，她趴在我的耳边呢喃，”因为，公子难过，暗香以为，也许，醉了，就能，在梦里，见到，木槿姑娘，也许，公子就，没有那么，难过，了。“
”你怎么那么傻，我难过一点有什么关系，值得你拿命来换我一时的快乐吗？“
”值得，很值得，“暗香深深把头埋在我的怀里，”公子，暗香，喜欢，你。“
那天后来发生的事，我已经记不太清了，只是后来隐约听人提起，我双目血红，抱着暗香的尸首跪在地上，无论是谁都不理睬，直到体力不支晕倒在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