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山童魅（2）
这是一条望不到尽头的路。
按照往来诸人的说法，行人此刻是不该在这里赶路的。前方堵塞着一团又一团的灌木丛，同时也因为杂乱无章躺着的浮木，艰涩难走，道阻且长。阴暗诡秘，横七竖八。路的周围生长着参天的榉木，严严实实把头顶的天空遮挡住了。阳光透过树的缝隙平铺开来，撒上了一地的碎汞。
此时约摸午时，但是在此处赶路的我却丝毫感受不到白日的气息。整个林子里散发着一股冰冷的味道，没有半点鸟叫或者动物的行走声，寂静得可怕。
“那个……你不觉得有些诡异吗？”
说话的是我妻子云想，细眼淡眉，裹着一件便衣，上唇因为些许害怕蠕动着。
“没事，别怕。”
我将妻子搂了搂，让她更加靠近我。不过似乎这样也不能定下心。但是也只有自己硬气一些，才能让云想能够排除危险预兆的担忧。
我隐隐约约记起了来之前旅舍许老板的嘱咐。
“……最近不太安平啊，更何况你要走城西的那条小路。据说，那条路出了很多怪事。一般人是不敢走的……”
“可是，”我一边打包行李，一边看着许老板无奈摇摇头，“城西那条路是最快通往洛阳城的，如果走大道的话，很可能就赶不上发货的时间。这年头生意不好做啊。”
“这……”许老板试图再次劝说，无奈，我举起了一只手制止了他。
“不用担心，我是从不会相信什么妖怪邪物的。再说了，我自己也会一些拳脚功夫，劫匪都不怕，何会畏惧众人口耳皆传的妖物呢？”
他不再说话了，只有默默点点头。这几天短暂的接触，他也明白，我是一个相当固执的人，决定的事无人能够说服劝改。
现在看来，当初许老板说话并非全错。
我试图对云想说一些稳定人心的话。
“不用担心，一切都有我在。你也别误信别人传的谣言。”
云想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头同意。虽然看起来有些懊恼，但也有些放宽心的样子。她看上去很后悔听我的话，走了这条路。
我们两人一直沿路边走着。头顶的枝叶越来越繁茂，光线也越来越暗，从远处向这边看来，附近的林子似乎被一团浓稠的绿浆包裹了起来。渐渐地，从道路边缘开始涌现出淡淡的雾气，延伸开来，堆积到我们脚下，缓慢升起。
云想环顾四周，忽然紧紧攥住了我的胳膊：“你看，这里……我们刚才不是才走过吗？”
我眯起眼，仔细打量着。眼前之景莫明熟悉，高大的树木横在左侧，藤蔓拉拉扯扯的，由上而下，缓慢挂垂。上方绽放着几多惹眼的紫色小花——而这，的确是我们曾经看到过的。
“你说，我们是不是遇到了鬼打墙了？”
云想瑟瑟发抖，紧紧攥住我的胳膊。她幼时听到过不少鬼怪故事，胆子颇小，因此对于这样的事情格外敏感。
我迟疑了半会，这样子云想定是走不动了：“那这样，我们先越过前面的那堆灌木丛，就稍微休整一下。你觉得呢？”
她点点头，此刻对于我来说，妻子心态的稳定，才是最重要的。
快步走过杂乱的灌木，越过几排胡乱伸展的榉木，一直背着厚重包袱的我感到身心疲惫，看着望不尽的路，也找不到回去的痕迹。便搀扶着妻子坐下，从随身带的包裹中掏出干粮和饮水，递给云想。
没想到妻子的动作却异于常人。
“嘘……”
我诧异看着身边妻子的表情：她竖起一根手指，神色慌张，一边用飘忽不定的眼神看着不远处，那里灌木低矮趴着，刚才似乎有一阵微风扫过，发出飒飒的声音。
“怎么了？”
我内心第一反应是云想有些神经过敏，但是旋即，她的态度让我内心更凝重起来。
“……刚才那里，好像有人……”
我顺着云想的目光看过去，却发现一切照旧，如此平静。
“没事了，”我搂着妻子，安慰道，“别担心，你只是看花眼了，那里什么都没有。你看，只是一堆破破烂烂的树木。没有什么别的东西。”
而云想并没有被我的话影响到。相反，她猛然身体僵直，突然指着前方，眼睛因为恐惧而睁得大大的。
“你看，”她喘着粗气，一边扯住我的衣袖，“那个——那个是什么东西？”
我有些疑惑，伸着脖子向前探望：刚才那里的确有什么东西掠过，引起了一点风吹草动，不过眨眼之间便无影无踪了。
“可能是野猫什么的……”
云想瑟瑟发抖。我起身向声响处走去，小心翼翼将妻子所指的灌木丛拨弄开来，眼前露出一片被烧焦的痕迹，一点点渗透开来的红色，泛着密密麻麻的白色泡沫，一股厚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之前这儿是发生过什么吗？不过周围并未有什么动物的尸骸，也未曾出现其他的诡异情形。如果贸然说出来，只会让云想越发恐惧。
“没事，”我摆摆手，一边向云想竖起大拇指，遮挡住身后的痕迹，“没事。我查过了，估计是先前有什么野猫之类的在这里待过——”
但是随即，我的话语停顿了，因为妻子又一次露出了怪异的神色。
她脸色恐惧，眼眶欲裂，惨白的脸颊丝毫不见血色，之前坐下喝水后恢复的一点活力消失殆尽。
她再次伸出一只手，惶恐不安，微微颤抖，指着我的背后。
我屏住了呼吸。
“相公……你……背后……”
我困惑不已，刚要回头，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轰鸣，紧接着是一抹绿色划过，连带着无数灰尘，扑面而来是一股死人的味道，只闻窸窣声响，却不见人影。像是有千军万马奔腾而去，我感觉到脚下忽然悬空了，紧紧闭着眼，一点也不敢移动。
等到耳边喧嚣安静下来，我试探睁开了眼。
眼前一切依旧，草木一动不动，未有什么怪异出现。
仿佛刚才的所有动静都是梦幻一般。
我长舒一口气，擦擦额角渗出的冷汗。估计是虚惊一场。
没错，刚才一定是什么风刮过了。
“云想，快点起身，”我捡起刚才因为惊吓被自己丢弃的包裹，一边招呼妻子，“快——我们快点离开这里。”
良久，无人回应。
“云想？”
我惊慌失措，一下子喘不过气来。眼前只剩下空荡荡的林地，并没有妻子的身影。
“喂，你去哪了？别吓唬我啊？”
我心跳不止，快要哭出来了似的。紧张跑了起来，开始围绕着林子转着，搜索妻子的踪迹。可是这个地方，除了树木就是灌木，小路蜿蜒着伸向密林深处，杂草横生，有的地方窜的比人还高。哪里还有云想的影子。
兜兜转转了一大圈，还是回到了原位。
——难道刚才那阵风……
忽然间，不远处传来飒飒的响声，一阵鸟鸣之后，轻微的脚步声传来。
我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去了。恍然间记起，之前老板告诫过：这个时候，一般人是不会冒险走这条路的。
因为有妖物。
然而此刻，有什么东西正朝我这个方向迅速跑来。
按照往来诸人的说法，行人此刻是不该在这里赶路的。前方堵塞着一团又一团的灌木丛，同时也因为杂乱无章躺着的浮木，艰涩难走，道阻且长。阴暗诡秘，横七竖八。路的周围生长着参天的榉木，严严实实把头顶的天空遮挡住了。阳光透过树的缝隙平铺开来，撒上了一地的碎汞。
此时约摸午时，但是在此处赶路的我却丝毫感受不到白日的气息。整个林子里散发着一股冰冷的味道，没有半点鸟叫或者动物的行走声，寂静得可怕。
“那个……你不觉得有些诡异吗？”
说话的是我妻子云想，细眼淡眉，裹着一件便衣，上唇因为些许害怕蠕动着。
“没事，别怕。”
我将妻子搂了搂，让她更加靠近我。不过似乎这样也不能定下心。但是也只有自己硬气一些，才能让云想能够排除危险预兆的担忧。
我隐隐约约记起了来之前旅舍许老板的嘱咐。
“……最近不太安平啊，更何况你要走城西的那条小路。据说，那条路出了很多怪事。一般人是不敢走的……”
“可是，”我一边打包行李，一边看着许老板无奈摇摇头，“城西那条路是最快通往洛阳城的，如果走大道的话，很可能就赶不上发货的时间。这年头生意不好做啊。”
“这……”许老板试图再次劝说，无奈，我举起了一只手制止了他。
“不用担心，我是从不会相信什么妖怪邪物的。再说了，我自己也会一些拳脚功夫，劫匪都不怕，何会畏惧众人口耳皆传的妖物呢？”
他不再说话了，只有默默点点头。这几天短暂的接触，他也明白，我是一个相当固执的人，决定的事无人能够说服劝改。
现在看来，当初许老板说话并非全错。
我试图对云想说一些稳定人心的话。
“不用担心，一切都有我在。你也别误信别人传的谣言。”
云想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头同意。虽然看起来有些懊恼，但也有些放宽心的样子。她看上去很后悔听我的话，走了这条路。
我们两人一直沿路边走着。头顶的枝叶越来越繁茂，光线也越来越暗，从远处向这边看来，附近的林子似乎被一团浓稠的绿浆包裹了起来。渐渐地，从道路边缘开始涌现出淡淡的雾气，延伸开来，堆积到我们脚下，缓慢升起。
云想环顾四周，忽然紧紧攥住了我的胳膊：“你看，这里……我们刚才不是才走过吗？”
我眯起眼，仔细打量着。眼前之景莫明熟悉，高大的树木横在左侧，藤蔓拉拉扯扯的，由上而下，缓慢挂垂。上方绽放着几多惹眼的紫色小花——而这，的确是我们曾经看到过的。
“你说，我们是不是遇到了鬼打墙了？”
云想瑟瑟发抖，紧紧攥住我的胳膊。她幼时听到过不少鬼怪故事，胆子颇小，因此对于这样的事情格外敏感。
我迟疑了半会，这样子云想定是走不动了：“那这样，我们先越过前面的那堆灌木丛，就稍微休整一下。你觉得呢？”
她点点头，此刻对于我来说，妻子心态的稳定，才是最重要的。
快步走过杂乱的灌木，越过几排胡乱伸展的榉木，一直背着厚重包袱的我感到身心疲惫，看着望不尽的路，也找不到回去的痕迹。便搀扶着妻子坐下，从随身带的包裹中掏出干粮和饮水，递给云想。
没想到妻子的动作却异于常人。
“嘘……”
我诧异看着身边妻子的表情：她竖起一根手指，神色慌张，一边用飘忽不定的眼神看着不远处，那里灌木低矮趴着，刚才似乎有一阵微风扫过，发出飒飒的声音。
“怎么了？”
我内心第一反应是云想有些神经过敏，但是旋即，她的态度让我内心更凝重起来。
“……刚才那里，好像有人……”
我顺着云想的目光看过去，却发现一切照旧，如此平静。
“没事了，”我搂着妻子，安慰道，“别担心，你只是看花眼了，那里什么都没有。你看，只是一堆破破烂烂的树木。没有什么别的东西。”
而云想并没有被我的话影响到。相反，她猛然身体僵直，突然指着前方，眼睛因为恐惧而睁得大大的。
“你看，”她喘着粗气，一边扯住我的衣袖，“那个——那个是什么东西？”
我有些疑惑，伸着脖子向前探望：刚才那里的确有什么东西掠过，引起了一点风吹草动，不过眨眼之间便无影无踪了。
“可能是野猫什么的……”
云想瑟瑟发抖。我起身向声响处走去，小心翼翼将妻子所指的灌木丛拨弄开来，眼前露出一片被烧焦的痕迹，一点点渗透开来的红色，泛着密密麻麻的白色泡沫，一股厚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之前这儿是发生过什么吗？不过周围并未有什么动物的尸骸，也未曾出现其他的诡异情形。如果贸然说出来，只会让云想越发恐惧。
“没事，”我摆摆手，一边向云想竖起大拇指，遮挡住身后的痕迹，“没事。我查过了，估计是先前有什么野猫之类的在这里待过——”
但是随即，我的话语停顿了，因为妻子又一次露出了怪异的神色。
她脸色恐惧，眼眶欲裂，惨白的脸颊丝毫不见血色，之前坐下喝水后恢复的一点活力消失殆尽。
她再次伸出一只手，惶恐不安，微微颤抖，指着我的背后。
我屏住了呼吸。
“相公……你……背后……”
我困惑不已，刚要回头，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轰鸣，紧接着是一抹绿色划过，连带着无数灰尘，扑面而来是一股死人的味道，只闻窸窣声响，却不见人影。像是有千军万马奔腾而去，我感觉到脚下忽然悬空了，紧紧闭着眼，一点也不敢移动。
等到耳边喧嚣安静下来，我试探睁开了眼。
眼前一切依旧，草木一动不动，未有什么怪异出现。
仿佛刚才的所有动静都是梦幻一般。
我长舒一口气，擦擦额角渗出的冷汗。估计是虚惊一场。
没错，刚才一定是什么风刮过了。
“云想，快点起身，”我捡起刚才因为惊吓被自己丢弃的包裹，一边招呼妻子，“快——我们快点离开这里。”
良久，无人回应。
“云想？”
我惊慌失措，一下子喘不过气来。眼前只剩下空荡荡的林地，并没有妻子的身影。
“喂，你去哪了？别吓唬我啊？”
我心跳不止，快要哭出来了似的。紧张跑了起来，开始围绕着林子转着，搜索妻子的踪迹。可是这个地方，除了树木就是灌木，小路蜿蜒着伸向密林深处，杂草横生，有的地方窜的比人还高。哪里还有云想的影子。
兜兜转转了一大圈，还是回到了原位。
——难道刚才那阵风……
忽然间，不远处传来飒飒的响声，一阵鸟鸣之后，轻微的脚步声传来。
我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去了。恍然间记起，之前老板告诫过：这个时候，一般人是不会冒险走这条路的。
因为有妖物。
然而此刻，有什么东西正朝我这个方向迅速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