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中南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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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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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南海深处,海底铺满了一层又一层的白骨,无名无姓,与他一起在这海底呆了三十年。



    泰巫抚摸着面前的雕像,若是她还活着,又该心疼他了,曾经最喜欢给他挽发,可曾经的华发褪去了时光的眷恋,早已经没了当初的柔软。



    眉间的沧桑更是泄露了他沉重而压抑的等待。



    



    他口中喃喃自语,“你再等等,等等。”



    他又靠在石像下,自己也慢慢化成了一座石像。



    在深蓝色的海水下,海底下的景象慢慢模糊,直至不见。



    



    又是一番夕阳美景,未落下的光投影在崖边黄土斜坡上,老鬼头衔着烟杆,有一口没一口地抽着,他凹陷的眼睛更加显小,装不下这昏沉沉的美景,享受不了这深远茫茫的意境。他直起了腰背,看着山崖下的一个村庄,他看到屋檐外有狗在叫,屋檐下的人进进出出,似是在笑,房梁上正有一只白猫在打盹。



    别人的人生还真是好看。



    小石走到崖边,看着坐在树根下的老鬼头。



    沉默了许久,最终开口了,她带着一种由时间沉淀的无奈,“叔叔,我只是想救我的阿娘,我阿娘没了魂,她醒不过来的。”



    拿烟的手一顿,老鬼头将目光收回来,靠在树干上,“我不想知道这些。”



    “可你什么都知道,我一直化不了鬼型,断断续续找了你十几年,你不可能感觉不到,你赠我他的血让我幻化成型,无非就是想让我死心。”她现在已经彻底没了希望。



    



    老鬼头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白色的烟雾从老鬼头的嘴里冒出,他说得不甚明了,“你只需要记住,你欠了他一条命。如今你已经化成鬼型,天大地大总有容身之处,你走吧!”



    



    小石深吸了一口气,走?她能往哪里走?若她的心没有束缚,她的心没有牵挂,若只是只身一人,她又何尝不想洒脱。



    



    “我见过我娘的雕像,她长什么样我都已经模糊了,可我记得我爹的那满头白发,是恨!那三十万军的铮铮白骨铺满了整个南海,白茫茫的一片,是仇!”她看着老鬼头,冷冷地问道,“你可见过?”



    



    老鬼头闭了闭眼睛,最终什么都没说,又转回来看着山下的景象。



    却是听不到狗叫,人影都已经歇息了,连白猫都不见了。



    他已经老了,当年的事他应该忘了,可怎么经人一提,又记起来了?



    老鬼头从腰带上掏出一把金色的匕首,在手中一划。



    



    他最终松了口。“你去告诉你爹,就说让他来见我一面叙叙旧,我就在这里等着他。”



    “拿着这个去,他就能短暂地出来。”



    小石接过半空中的珠子,里面装的是老鬼头的血。



    能让他爹出南海的东西,竟然是叔叔的血!



    “等等”,老鬼头叫住了要离去的小石,转过头来,眼神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寒光,“你要记得你犯在多的过错都无所谓,但你要牢牢记住,你欠了多捉一条命。”



    “我泰石以天为证,今生今世,若再伤多捉一分一毫,必定活之不明,悔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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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里高的雪山,依仗西南极寒地势,已经冰炼成了千年的寒冰,万古不化。



    凤徽刚刚将一只冻僵的小鸟医治好,正想拿去放生,听到外面似乎又脚步声,便连忙放下鸟儿,走到门口迎接来人。



    “师叔已经有好久没有来我雪山了,今日怎么有空?”



    老鬼头抖了抖身上的雪花,微微一笑,“路过便来看看你,雪山上冷冷清清你一个人怎么能住得惯啊!”



    姑娘给老鬼头到了杯雪莲冰茶,又笑道“师叔莫不是又糊涂了,我都已经在这里住了十年了,你回回来我这,总是问我这个问题,我都已经懒得和你绉绉了。”



    她顺势坐到桌旁,“师叔这次来可是有什么事?”



    



    “我就是来问问,你可知我今年多大岁数了?”



    姑娘一听便也更懒得打趣他,,“你真是越活越糊涂了,过几天便是你六十岁生辰,对了,正好将这几年的生辰礼物一并补给你。”



    老鬼头皱紧的眉头一松,“哦,原来六十了呢?就说怎么这几天身子老是犯疼,原来真的是老了。”



    凤徽将做好的东西拿给他,“师叔别开玩笑了,我可没工夫听你说胡话,诺,这些是我给你的贺礼,”将一身做好的新衣服给老鬼头,又拿出一件东西,“这个是我给你那徒弟做的,虽说我从没有见过他但总要送他见东西聊表自己的心意。”



    见老鬼头并没有多大的反应,便放下了手中的东西,沉稳道:“师叔向来不是吞吞吐吐遮遮掩掩的人,有什么事还要与我打哑谜?”



    老鬼头咳嗽了下,倒也没在推辞,“我来就是想让你帮帮忙。”



    “若是没有师叔当年施救,便不会有凤徽,师叔言重了。”



    “好,”老鬼头咽下了一口茶,“那我就直言了。”



    “如果有一天,我那徒弟去了南冥,你能否替我将他带出来?”



    凤徽一愣,看着杯中的倒影,自己眼角的血红凤尾可甚是惹眼,她低声回道,“师叔,你知道的,我此生都不想入南冥。”



    老鬼头叹了口气,拿出了一枚令牌和一把金色的匕首放在了桌上,“带着这个令牌去找门前有一颗银杏树的房主人,这把匕首,……”老鬼头看着匕鞘上的纹路,用干瘪的双手仔细地摸了一遍,“……这把匕首,留着吧,或许,或许会有用!”



    他又抬头看着凤徽,“你该回去了,去找找你一直想要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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